我叫林楓,是一個剛上大二的學生,我家住在騰衝的一個小縣城,我爸在當地開了家小超市,雖然賺不了什麽錢,但是勉強維持生活還是可以的,我們家的生活本來可以過得很滋潤。但是,我爸有一個惡習,他愛賭石頭,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賭石,就是從一大堆原石當中找出一塊來賭,成品的翡翠就是從這些原石裡面切出來的。 色差一等,價差十倍,翡翠的種,水頭,色澤等多種因素決定了其價格。 三更窮,五更富,一朝黃泉路,切出璞玉,一夜暴富,反之傾家蕩產,樓頂排隊,原石價格不等,輕則數萬,重則過億。 從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經常拿著錢去賭石,他為此還對翡翠的研究十分執著,沒有人教,就光靠自己十幾年如一日的鑽研,寫了厚厚十幾本筆記。 然而我爸的運氣一直很不好,我很少見他賭贏過,每次他輸光了錢,就打我媽,逼她拿錢出來,他還喜歡喝酒,每次喝醉了就發酒瘋,亂摔家裡的東西。 我們全家人都怕他,每次他回家,除了要錢還是要錢。 有一次,我爸的一個遠房親戚,我的表叔,邀請他去瑞麗賭石,他一聽就興衝衝的嚷嚷著要去。還非得帶上我去出去開開眼界。 我的噩夢就從這一刻開始…… 我的那個叔叔叫林海,是給一個廣東的連鎖酒店老板當保安,因為他會說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保安,但是卻混的很開。 連鎖店老板姓方,叫方傑,底子並不怎麽乾淨,道上的人都叫他傑哥。 去瑞麗賭石的這個主意,就是他提出來的,只不過我叔叔知道我爸也喜歡玩石頭,就順帶捎上我們。 說真的,我並不怎麽想去,我寧願待在家裡打打遊戲,但是礙於叔叔的面子,還是答應了下來。 因為有方老板在場,我們和叔叔反倒成了他的陪襯,一家人陪著方老板去瑞麗,方老板說:“來到瑞麗不賭石,等於白來。” 他是開連鎖酒店的,跟翡翠行業差了十萬八千裡。不過由於廣東也有幾十萬人靠玉石生意吃飯,方老板圈子裡的朋友自然也有這方面的老板。 就算一竅不通,他也純粹是花錢買樂子,贏了頂多開心一下,輸了也無所謂。 方老板指著一家賭石店,讓我們跟著進去,這裡是翡翠街,大約十公裡左右的商業街全都是琳琅滿目的翡翠,和沒有切開的原石。 成品翡翠價格高昂,而原石則不同,賭的是運氣和實力,頑石下面到底是美玉還是磚頭,就看天命! 賭石店老板明顯和方老板是老熟人了,兩人簡單寒暄一下就直奔主題。 方老板說: “華老板不要再客氣了,直接帶我去二樓吧,底下的料子,我拿去蓋樓都嫌費事。” 華老板四十歲左右,微胖,長得慈眉善目,手指上戴著一枚一百多萬的紫羅蘭扳指, 我當時就羨慕的不得了。 “就這塊,你看怎麽樣?” 方老板指著一塊五公斤的料子,問我爸。 華老板也看著我爸,說:“這塊料子很不錯,我一直想切來著,不過沒有時間。” 我爸沒有說話,他的心思全在石頭上。 方老板就說:“這塊料子我要了,多少錢。” 華老板說:“我怎麽好意思要你的錢,方老板想玩,拿去玩就是了,我免費送給你。” 方老板撲哧一笑:“這怎麽行?賭石有賭石的規矩,先付錢再切料子,欠貨兩清,萬一待會我開出了帝王綠,你再反悔怎麽辦?” 兩人說完大笑起來。 “依你的,我也不多要,二十萬。” 方老板拿出卡交給店員去刷。 “料子很好,賭性大。” 我爸仔細看了一圈,這塊料子青皮,表面有一層薄薄的蠟殼,上面開了一個小窗,燈打過去,一片瑩綠,膠感十足,起碼是冰種以上的料子。 只要不跳色,哪怕只有這塊石頭的十分之一就賺大了。 他看了起碼十分鍾,才給出這個回答,雖然不是自己的錢,但是得罪了方老板,工作丟了事小,弄不好還要出人命的! 切料子的師傅很快來了。他問方老板:“老板,怎麽切?” 方老板剪開雪茄,我爸趕緊用火點上。他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漫不經心的說:“乾脆點吧,一刀兩半,省的費事。”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瞪大了眼睛,二十萬啊!二十萬買一塊石頭,看都不看,直接就切,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卑微。一種強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切割機響起,很快,石頭切開。師父眉開眼笑,說:“恭喜老板,是個玻璃種的料子,可惜分布不均勻,打不了鐲子,不過起碼能做十幾個牌子,我看三百萬沒跑了……” “天哪!”我聽到這話,頓時如同五雷轟頂,幾分鍾不到,二十萬變成三百萬,翻了十倍不止!這就是賭石的魅力,一刀窮,一刀富,一朝黃泉路。 方老板還是沒有表現出多少開心的樣子,或許對於他來說,這些錢只不過是他一個晚上消費而已。 我爸的眼睛都直了,他親眼看見一塊料子翻了十幾倍,連方老板一個不懂料子的人都能賺這麽多錢,他研究了十幾年,難道還比不過嗎? 回到家後,他像著了魔一樣,要抵押房產去賭一把,我們在廣東沒有房子,只有老家的宅基地,他的決定遭到媽媽的反對,不過我爸還是執意要這麽做。 老家的房子面積不大,值不了幾個錢,僅僅隻抵押了十多萬。 他不顧全家人的反對,想要豪賭一把,還找我叔叔做擔保人,又找那個方老板借了十幾萬,湊夠了三十萬,他本來是打算把這三十萬存進銀行,等到了瑞麗再取出來的,不過那個時候,異地取款需要高額的手續費,三十萬取出來,光手續費就得三千,我爸舍不得這筆錢,就用我上高中時的一個舊書包,把這筆錢放進背包裡。帶著我一起去瑞麗賭石,可是沒想到,半路在火車上,裝在背包裡的錢被扒手偷了個精光! 我爸瞬間傻眼了,他像瘋了一樣,任憑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如何勸阻,他在火車的每一個角落翻來覆去的尋找,恨不得把車廂翻個底朝天,可是一無所獲。 好心人告訴他,是一夥流竄這裡的慣犯乾的,專門偷來瑞麗旅遊的遊客的錢。 我爸因為擾亂社會公共治安罪被抓進派出所關了十五天,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盡管報了警,卻石沉大海。 我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靠著身上僅有的兩三百塊在外面苦苦支撐了十五天,等我爸出獄。 他出來後,紅著眼睛,什麽也沒說,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白發也多了不少。 我們在賓館裡住了一晚上,他也一句話沒說。 早上起床的時候,他讓我去買點吃的。 臨走之前,他很平靜的對我說:“阿林啊,我這一輩子的心血,都毀在貪字上面了,你一定不要學爸爸……” 我艱難的點點頭,出去買早餐,可是我沒想到,那竟是我們最後一次訣別。 等我買了一些包子和豆漿回來之後,我就看見樓下裡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扒開人群,衝上前。看見我爸渾身是血的躺在血泊裡,一動不動。 他是從頂樓六樓一躍而下的。他就那麽孤獨的跳下去了…… 我爸平時就很膽小,連隻雞都不敢殺,暈血,怕見到血。卻敢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 我的世界頓時天翻地覆,我的瞬間人生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