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矛盾（5） 自從沈奕恢復了那些關於胡敔蝶的記憶，一直在強迫自己接受他就是“徐奕”的事實。可沈奕並不想承認。 ——或者說，沒有資格承認。 和胡敔蝶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感覺到兩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不停地在心裡亂竄。 快樂又悲傷，幸福又焦慮，溫柔又冷漠，渴望又痛苦…… 所有的矛盾在內心深處無序地碰撞，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即便有很多瞬間會冒出一起離開的念頭，也會悄然地被其他思緒掩蓋，卻在夜深人靜的清醒中發現，那不過是欲蓋彌彰。 為了接近她，甚至做到那種被人稱為天才的存在，但這一切都不如承認自己就是“徐奕”來得有效。 可是，他終究不是徐奕。 這個事實，在看到她握住接力棒開始奔跑的那一瞬間，他徹底認清了。 飛舞的蝴蝶，用手碰觸的話，就會飛走。 而他，永遠不可能與她一起飛舞。 ** 那時候，在體育館的B出口，沈奕其實見到了江寧。 他的心思還停留在胡敔蝶那蜻蜓點水的一吻，以至於沒有注意到背後的來人。 “你就是沈奕吧。”冰冷的陳述句。 聽到這話，沈奕隔了幾秒才面無表情的轉身，視線定格在對方同樣冷漠的臉上。 江寧本以為在東城畢業之後，他們就從此再不會有交集，然而過了兩年，卻這種情況下遇見他。 “看你的表情，完全當我是陌生人嘛……”語氣開始就有種挑釁的味道，“一個失去了過去的人，有什麽資格抓著她不放？” 沈奕神情冷冽，語氣低到零下，“那你又算什麽？江寧。” 江寧頓了頓，話語帶著輕蔑的笑意落下判決：“你不是徐奕。” 他完美地抓住了問題的實質，繼續諷刺道：“既然你可以憑我的兩句話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證明她跟你說過我的存在了吧？那你覺得我算什麽呢？” 沈奕扯著嘴角笑，“什麽都不算。” “呵呵~你還真是有自信呢……”江寧眼眸沉了下去，笑意褪去，“你只不過是借著徐奕的身份乞求著她的感情的小偷罷了！你別忘了自己是以怎樣的方式殘喘在世上！” 沈奕顫抖著身子，抿緊的嘴唇，越發鬱躁起來。 “你知道些什麽啊？別以為自己有多了解別人！” 江寧冷哼了一聲，“你的狀況自己最清楚！沈家要藏住的秘密終究會有人知道！” 沈奕頓了下，“所以呢？你是想來警告我什麽嗎？” “比悲傷更悲傷的是空歡喜……既然不能陪她走到最後，為什麽不現在就放過她呢？”江寧走上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骨節泛白。 他揪住了沈奕的衣領，沉聲說：“難道你要她陪你一起去死嗎？” “……她會嗎？”沈奕垂眸盯著他，那種無處遁形的絕望蔓延至心臟。 “她會。”江寧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句地說，“兩年前，我就知道她會。” 沈奕擰緊眉頭，心臟傳來的痛感開始麻痹他的身體，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 幾乎要倒下的時候，江寧跨步上前拉住了他，摸索著他的褲袋裡的藥瓶，拿出來遞給他。 沈奕接過瓶子後一下子扔了出去，瓶子砸在大理石柱上，玻璃碎了一地，白色的藥丸混雜在其中。 江寧猛然把他甩在地上，任由他蜷縮著身體。 隔了幾秒後，江寧走過去撿起了兩粒藥丸，又折回去捏起他的下巴，讓他直接吞了下去。 “現在還不可以……至少要跟她好好道別，讓她不會為你做傻事！” 沈奕瞪著他，扯出了一抹微笑，“如果我不這樣做呢？” “你會的，沈奕。”江寧站了起來，俯視著他，“如果你想贖罪的話，你一定會讓她活下去。” 沈奕抬眼看著他，喉間擠不出一句話。 江寧繼續說，“還有，中午的時間留給我吧，你這副樣子她肯定會看出端倪。” 那些絕望的感情被真相所點燃，如火山般噴發出大量炙熱的岩漿，足以毀滅所有的無力的掙扎。 ＊＊＊ 夕陽一點一點的下墜，留下了些許霞光。 胡敔蝶坐在運動場裡靠近校門的台階上，心裡已經褪去了等待的浮躁，多了一絲坦然的平靜。 她的思緒飄忽，腦子裡為沈奕還沒有出現編了無數個理由。 直到空氣中帶著濃重的涼意，夜色悄然降臨，沈奕終究還是沒有出現。 一股不知道是害怕抑或慪氣的情緒隨著血液湧上腦袋，胡敔蝶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他，樹梢的陰影越來越濃，漸漸與夜色混為一體的時候，她才不甘地離開學校。 清冷的街道上排列著毫無溫情的路燈，晚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偶爾會有一輛汽車飛馳而過，留下焦躁的尾音。 第二天上午，校運會依舊熱火朝天。 一堵厚厚的人牆圍在跑道兩邊，都是為了觀看男女混合接力賽的決賽。 昨天預賽的意外插曲，大家在等待的時候也還在議論，似乎在期盼著今天又會出什麽熱門話題。 胡敔蝶一臉茫然的坐在觀眾席上，盡管會場歡聲雷動，她依舊一言不發。 她整晚沒睡，手機裡幾十條來自江寧的未接電話和短信，她看都不敢看。 或許是隱約預感到有什麽真相要浮出水面了，她渴望知道又不敢知道，腦袋裡矛盾叢生，肆咬著神經。 早上回到學校的時候，直接飛奔過去主席台，果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唐詩菲正一臉嚴肅地分配著今天的秩序任務，目光瞥見她搖晃而來的身影，眼神裡閃過一絲疑惑。 胡敔蝶蒼白的臉孔帶著倦意，露出抱歉的笑來，“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沈奕在嗎？” “他昨天就交代好了工作給我們，今天應該不會回學校。”唐詩菲看著她憔悴的臉，有些驚訝。 她愣了愣，轉身往下走，隻留下背影和聲音，“謝謝，不打擾了。” 又是消失。 胡敔蝶靠著椅背，愣怔望著那人頭攢動的運動場，想見沈奕的意念終究還是戰勝了一切，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 她眸色沉了下去，嘴角抿緊，正要掛斷的時候，有電話進來。 陌生的號碼，愣了一秒才接通。 “我是沈奕，今晚6點，我在東城的門口等你……嘟……嘟……嘟……” 胡敔蝶張了張口，來不及說一個字。 迅速回撥電話，已經是關機狀態。 既然他約定了的時間，所有的焦慮都是徒勞，唯有安靜地等待。 困倦籠罩了意識，她在座椅上蓋住帽子，沉沉地睡了過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