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承越怔住了,滿目震驚地看著眼前的蘇錦暄,有些不敢置信,驚奇於她的突然轉變。 回想從前,她為了拒婚,不惜自黑,寧願毀掉自己也要推去這樁親事,總是鬧得滿城風雨。 如今竟然主動答應成親! 這令他心生不安,內心充滿了糾結,難不成前幾日在宮中,母后真的對她說了什麽? 從她今日非同尋常的表現中可以看出,一切並沒有那麽簡單。 “你為何突然願意接受這門親事?”賀承越想了想,試探問道。 “實不相瞞,我想救安晴。”蘇錦暄的目光中閃現一絲不忍,語氣變得十分堅定。 “母后是否威脅你了?”她的回答令他更加懷疑,他頓時神色緊張,雙手握起她的雙臂,著急問道。 蘇錦暄面帶一絲猶豫,低頭看一眼他緊握在自己雙臂的手。 賀承越看著她的反應,這才驚覺自己失禮了,連忙松開雙手,下意識後退一步。 蘇錦暄抬眼認真地看向他,搖頭道:“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若我嫁給你,安晴便可以順理成章進王府,如此一來,對大家都好,既然聖旨已下,我也無法抗旨,不如順勢而為。” “你當真願意嫁入王府?”賀承越再次確認問道,此刻心情既是複雜,又是欣喜。 蘇錦暄點下肯定應下,隨後又提出:“不過,您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賀承越正想開口回答,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人影,驚覺他們被窺探了。 那邊鬼鬼祟祟的歷鳴不小心與賀承越對上眼神,驚覺自己的蹤跡暴露了,不敢再停留,立馬閃身跑開。 蘇錦暄見賀承越突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順著他的目光回頭朝身後望去,卻沒發現什麽。 “殿下,您怎麽了?”蘇錦暄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不解詢問道。 “沒怎麽,咱們回去再說吧。”賀承越這時心生警惕,覺得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決定先帶蘇錦暄離開。 兩人回到相府門口,並沒有就此分別,而是面對面站著,似乎還有沒說完的話。 賀承越目光專注地看著蘇錦暄,開口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麽?” 蘇錦暄思慮幾番,大膽提出自己的條件:“咱倆成親之後,安晴若是順利嫁入王府,您就給我一封和離書,將我送離京城,可否?” “你!”賀承越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眼中閃現一絲失望之光。 原來,她如此爽快地答應成親,是另有打算。 “實話說,嫁入王府並非我所願,我最大的心願是離開京城,過上自由的日子,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安晴落難,唯有如此才是萬全之策,也可成全你與安晴,不是嗎?” 聽著她一番講述,賀承越內心動搖了。 “如此,對你不好。”他並不讚同她的提議,也不願她離開。 “無所謂,我都想好了,事成之後我要去常州,哪怕子遇哥哥生還幾率渺小,我還是要想辦法找回他。”蘇錦暄十分倔強道,心中已經做了許多謀劃。 這讓賀承越聽了心情更加難受,原來她還沒有放下賀子遇。 “你當真想要如此?”他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有些失落地問道。 蘇錦暄看著他的反應,不懂他此刻是在為她憂慮還是感到為難,但她管不了那麽多,接著勸道:“安晴如今身陷困局,再不救她,她就要被皇后娘娘賜給陛下身邊的袁公公了!” 這回沒有選擇的余地,賀承越猶豫一會,終是應下:“好!本王答應你,只要救出安晴,便放你自由。” 哪怕是短暫的快樂也好,只要能夠讓她嫁入王府,其他的事來日方長。 兩人相對而立,各懷心思,對視幾眼卻沉默了下來。 此時,相府大門被打開一道小縫,蘇景辰從縫裡探出頭來,對著兩人打趣道:“夜深了,五姐怎麽還不進來?莫不是舍不得姐夫?請他一同到相府過夜如何?” “蘇景辰!你話真多!少說一句會死嗎?”蘇錦暄轉過頭,狠狠瞪了蘇景辰一眼。 蘇景辰絲毫不畏懼,還死皮賴臉來一句:“五姐,你弟我真是為您著想,姐夫要是來相府過夜,你倆便可以兩看相不厭。” “閉嘴!蘇景辰!”看來是他皮癢了,蘇錦暄用極其凶狠的目光繼續射殺蘇景辰。 此時有賀承越在,蘇景辰完全不帶害怕的,將門完全打開,大膽走到兩人面前,壞笑道:“姐夫,您是不知,五姐為了您的生辰,今日一早便待在膳房學做長壽面,還有,她本來畫了您的畫像,打算作為您的生辰禮,結果.唔唔”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蘇錦暄捂住嘴巴。 蘇錦暄的手緊緊捂在蘇景辰嘴巴上,看著賀承越尷尬笑道:“這孩子話真多,也沒睡醒,殿下您莫要聽他胡言。” 賀承越一臉玩味地看著她,輕笑調侃道:“不曾想,你竟對本王如此用心?” 蘇景辰嘴巴被捂得差點透不過氣,連忙掙脫開來,意猶未盡地叫道:“五姐,您為何不讓我說?” “閉嘴!”蘇錦暄大喝一聲,隨後又對賀承越告退:“殿下,我先帶他進去了!” 蘇錦暄一刻也不敢耽擱,立馬拖著蘇景辰進門,以免繼續被他出賣。 看著姐弟倆匆匆進門的身影,他面露一絲輕快笑意,一股暖意在心間流淌著。 …… 歷鳴蹤跡暴露之後便不再逗留,立即回東宮向太子稟報,將剛剛偷聽而來的全數傳達。 聽完一番稟告,太子一臉驚奇,問道:“這蘇錦暄真的為救安晴而接受婚事?” “沒錯!定是皇后同蘇姑娘說了些什麽,所以她改變主意了。”歷鳴一臉凝重地分析道。 “聽聞,皇后一直視安晴為眼中釘,還準備將她賜給父皇身邊的袁公公。”太子仔細回想一切,頓時覺得說得通了。 “殿下,眼下咱們該怎麽辦?”歷鳴滿心憂慮,不安請示道。 “既然蘇錦暄妥協了,這婚事必定成,如此一來蘇家勢力是歸於五弟手中了。”太子頓感頭疼,抬手揉了揉眉心,無奈歎道。 他苦惱地想著,自己從前所布局的一切就要功虧一簣了。 原本還指望這蘇錦暄能夠爭氣點,對婚事抗爭到底,可每次都讓他失望了。 他隱隱覺著,蘇錦暄終歸是與賀承越同一條心的。 “想必蘇錦暄是憐憫那安晴了,所以才會妥協,如同上回那般壞了本宮的好事,畢竟賀子遇已不在,沒有什麽事令她眷顧了。”太子仔細分析著,忽然情緒有些激動,手握拳頭,猛力錘了一下桌面,憤憤立誓:“哼!本宮偏偏不如他們所願!” “殿下,是否讓屬下去破壞這樁婚事?”見主子如此煩憂,歷鳴忠心耿耿地提議道。 太子思索一番,終是搖頭否決:“罷了,上回常州一案,五弟便告本王一狀,父皇本就討厭兄弟相爭,如今已不大信任本宮,斷不可再出事端令五弟抓住把柄反將一軍。”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蘇家勢力歸於五皇子嗎?”歷鳴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太子忽然面露一絲邪笑,滿心算計道:“這回姑且讓給他,日後本宮定要將靖寧王府與蘇家一網打盡,只要將這安晴牽製住五弟,還怕鬥不過嗎?” “殿下英明!”歷鳴聽明白了,頓時滿心佩服。 …… 蘇錦暄出嫁前夜,母親特地過來陪她說說話。 “明日起,你就是王府的主母,行事需謹慎,切記循規蹈矩,莫讓人尋了錯處,同時謹記立威,管教下人。”蘇夫人慈愛地拉起女兒的手,耐心教導著。 按著女兒往日的所作所為,她實在擔心女兒出嫁後的日子不好過。 “娘請放心,女兒不再像從前那般任性,定安安分分做一名好王妃。”蘇錦暄乖巧地應道。 蘇夫人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頭,感慨道:“這日子過得真快!一轉眼你就要嫁人了!” “娘,暄兒舍不得您。”蘇錦暄撒嬌般躺進蘇夫人懷中,猶如小時候那般對母親的依賴。 蘇夫人寵溺地看著女兒,繼續叮囑道:“一入皇族深似海,但娘家是你永遠的後盾,蘇家會為你撐腰,若你受了欺負,定要讓爹娘知道,千萬別忍氣吞聲。” “娘放心吧,沒人欺負得了您女兒。”蘇錦暄自信地保證道。 “你日後若是有空,記得多回來相府,爹娘永遠等著你。”蘇夫人此刻是滿心的不舍,不停地囑咐著。 “嗯,女兒日後不能常陪在爹娘身邊了,您和爹定要好好的,思兒會替女兒好好孝敬你們的。” 蘇錦暄說著,從母親懷中離開,坐直身子,又拉起母親的手,順帶提出:“對了,您日後定要為思兒尋一門好親事。” 蘇錦暄最不放心的還是蘇錦思,她身為庶女,性子軟弱可欺,倘若日後沒有她這個嫡姐護著,定是要受蘇錦繡欺負,她必須安排好一切,才可放心離開。 蘇夫人不帶一絲猶豫,點頭笑道:“都聽你的,為娘明白,思兒是個好孩子,為娘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隨後,蘇夫人命婢女拿來一個錦盒,打開呈在女兒面前,解釋道:“這裡有幾畝良田,幾處莊子和京郊兩座宅子的地契,是我嫁給你爹時,帶來的嫁妝,現下便交給你了,你有這些財物傍身,在王府的底氣更足了些。” 做母親的,總是多為子女考慮。 “娘!女兒不需要這些,蘇家便是女兒最大的底氣,加上女兒自幼得陛下與太后的恩寵,在王府如何都能立足!”蘇錦暄連忙推脫,對這些身外之物並不感興趣。 “拿著!這些日後也是要給你的,雖說你現在不需要這些,但留著總歸是有好處的。”蘇夫人不容女兒拒絕,堅持道。 “那好吧,多謝娘親。”蘇錦暄推脫不得,隻好乖乖收下。 “行了,夜已深,早些歇息吧。”蘇夫人寒暄一陣,便不再逗留,起身離開。 送母親出門之後,蘇錦暄沒有立刻回到房中,而是站到院子裡,仰頭望著高掛在暗空中那輪皎潔的圓月,心生感慨。 她低頭從腰間拿起賀子遇留給她的那塊玉佩,不停摸著上邊的紋路,心中是道不盡的思念。 許久,她又抬頭望天,自言自語道:“子遇哥哥,明日起,我要先放下你了,今後的路,我會自己好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