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完颜亮释放的确迫不得已，但是赵楒却没有办法。
王府暗牢之中，他与完颜亮的面对，仿佛还是多年以前的那场败仗。
“你终于肯露面了吗？”完颜亮几乎疯狂地抓住牢房铁柱，
赵楒无法不恨完颜亮，可事到如今却只能求他或许还有良心。
“完颜亮，我不知你是如何通知了大金国，用了怎样的手段，可以让你在天牢里依然可以办到，但你既然办到了，本王没有再关押你的理由，亦不想挑起两国战火纷争。”赵楒顿了顿，完颜亮平静下来，看着他冷笑，“原来是大金国使臣到了？呵，我道你也没有那般好心。”
完颜亮腰杆一挺，倒是有了底气：“那么还不放我出去？”
赵楒盯着他，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男人，他可以指望他还能顾念着与云阳公主的情义吗？还可以指望他愿意伸出援手救雪雪吗？
他沉一口气，“你可还记得云阳公主？”
往事总如绵密针线，细密地穿过脑海。
完颜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要提起云阳公主，那个早已远去的名字。
他沉声道：“不记得了。”
四个字，如此简单地否定了过去，这也是赵楒意料中的答案。
如今，完颜亮娶了西夏公主——茵樱，怎么还会记得那个只是被他利用而已经死去的云阳？！
他苦笑，如今，对于这些，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恨了！弱肉强食的年代，战火烽烟的交战中，谁也没有比谁更干净。
“云阳公主，被贬为庶民……”
“说什么废话？”
“过着平民清苦的日子，无怨无悔……”
“够了！”完颜亮一掌挥在墙壁上。
赵楒不看他，依然说：“连我……也不想原谅她，直到有一天，她带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我的府门前。”
许久的沉默。
赵楒慢慢回眼看完颜亮，“云阳公主深知将不久于人世，托我照顾那个小女孩，可当时的我拒绝了，直到有一天，另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交给我，那个时候……云阳已经过世，这个孩子才留在了我的府中，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长得和云阳很像……”
完颜亮脸色一忽红一忽白，忽的想到什么，看向赵楒，“莫非……”
赵楒冷笑，“不错，就是你见过的，现在命在旦夕的枕月郡主，赵慕雪！其实……她应该叫做完颜慕雪！”
赵慕雪！
完颜亮震惊得立在当地，他不曾想过，不过与云阳公主几日欢好，竟然会有一个女儿？！
“如何才能救她，我与洛阁主言谈之间，你也了解了，如今你却是否愿意救她？”赵楒低低叹息，“你对云阳无情，却是否可念在雪雪与你流着相同的血，而救她？”
完颜亮眼神凌乱，似在努力挣扎，赵楒等待着他的答案，他却一直沉默不语。
到底还是这样的结局，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的父女俩的确没有感情可言。
倒是他天真了。
“如果你不愿，明儿个便可以离开了。”赵楒转身离开，阴暗的牢房，依然只有一缕微弱烛火，牢头将牢门打开，完颜亮却依然久久立在牢房中没有动。
赵楒回到雪雪房里，雪雪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依着洛嬿姬的嘱咐，她不能沾油盐，亦不能多喝水，只能吃清粥白饭加少许没有滋味的青菜，对于一个小孩子这是怎样的煎熬？此时此刻，要是刘怜心在该有多好？
想到刘怜心，他是否也要为雪雪招一位药膳厨娘呢？看着雪雪每天食之无味，实在心疼难过。
待雪雪睡了，赵楒才要离开，出门，却碰见了完颜亮，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赵楒倒是有些许惊讶，“来看雪雪吗？”
完颜亮面无表情，“我可以救雪雪。但是雪雪要跟我走！”
完颜亮的话出乎赵楒预料，要带走雪雪？可他眼里分明看不到半点悔意，甚至是对雪雪的怜惜之情。
莫名的对他有所怀疑和猜忌，“为何要带走雪雪？”
“因为她是我的女儿！你也说了，她该是叫完颜慕雪。”完颜亮说得理所当然，赵楒倒是一怔，随即才正色道：“不可能，雪雪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更已习惯了大宋生活，况且，她小小年纪，难道就要她接受一段残酷的往事吗？雪雪只以为我是她的父亲！”
“可你不是！”完颜亮毫不退让。
赵楒无法揣测完颜亮的心思，他究竟缘何一定要带走雪雪？他是不会相信似完颜亮这样的男人，会因为骨肉亲情而想要带走病弱的雪雪。
“要么我救她，带她走，要么……”完颜亮没有说完，赵楒却懂了，要么救她带她走，要么就眼看着雪雪等死！
如此一来，便更肯定了心里的想法，完颜亮对雪雪实则无情，不知心里做了怎样的盘算。
“我给你时间考虑，我会与大金国使臣在你大宋皇宫多住几日，也游览下临安名胜，你考虑好便去皇宫找我，赵楒，不要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完颜亮目光复杂，看不透。
赵楒握紧双拳，看着完颜亮离开的背影，整个人被吞没在夜的阴影下。
屋内药味扑鼻，那是雪雪每天都要面对的痛苦，眼前是一片阴暗的夜色，没有月光，星光也暗淡无色……
仰望夜空，短短的日子，难道上天要他失去所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