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怜心看着可可带着雪雪离开,看着赵楒笑道:“早认了女儿,不是就好了……”“她不是本王的女儿。”赵楒回头看她,冷笑,“不要自以为聪明。”“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封她郡主?”刘怜心可不信。赵楒望着窗纸上摇晃的树影,王府之内种满了桃花,桃花落如雪片,如回忆堆积在了心里。许久,赵楒才道:“她的身世……若说出来,若是被第三个人知道,英国公府就要大祸临头了!”刘怜心心一颤,一个这样的小小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牵连?她看着赵楒,“骗人吧?我不信。”赵楒唇角一挑,坐了下来,“你可曾听过五年前,一场大宋的败仗?那时南宋才开国,金兵南侵,害皇兄南逃温州,直到建炎四年金兵撤离江南,才又回到临安城。!”对于那场战役,想必每一个大宋人都会铭记于心吧?刘怜心点点头,“知道,听说是因为出了内奸……”“不错!”赵楒看刘怜心一眼,眼神深深。他许久不语,只是凝视着她,刘怜心刚要问为什么,便突地心里一颤,大惊失色,“不会吧?莫非……难道雪雪会和……那个内奸有关吗?”赵楒依旧不语,黑暗的眼眸仿佛陷入了往事的泥潭。他不说话,刘怜心便当他默认,“你是说……你留了内奸的孩子在你家?”赵楒忙警惕地看看窗外,眉心顿时凝聚,“你怕本王不死是不是?”刘怜心忙捂住嘴,放低了声音,“可是……你为何会收容内奸的孩子?你可不像那么好心的……”“多谢夸奖。”赵楒脸上终有一丝表情,“本王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更赶走过她们母女一次……”“母女?”刘怜心又是一惊,“内奸是女的?”赵楒无奈地一瞥眼,“刘怜心,你说话不会低声些吗?”刘怜心忙又放低声音,这件事好像很长,她亦坐了下来,凑到赵楒身边:“那……你喜欢那个女的吗?”她眼神怪怪的,赵楒瞪她一眼,“说了她不是本王的女儿!”刘怜心悻悻地别过头,只听赵楒继续说:“你可知道本王行几?”“你是英国公嘛,排行二十八,谁不知道。”“嗯,九哥登基为帝五年,二哥战死沙场,本朝皇族排行,男女不分,一齐顺下,本王行二十八,而行三的是父皇的长女和福帝姬,因年龄相差较大,和福帝姬对本王曾十分爱护。”赵楒手指渐渐握住,刘怜心看着桌布被攥出了痕迹,想必那是一段不堪的往事。“可是和福帝姬却被赶出了皇家,贬为庶民!”赵楒眼色复杂,不知是痛,还是恨。“难道……内奸是帝姬?”刘怜心这次记得放低了声音,小声问。隔了许久,赵楒方闭目点了点头……“雪雪,便是和福帝姬和金国将军,也是金国金海陵王完颜亮的孩子!和福帝姬被完颜亮欺骗情感,他自她那里得到我朝军情,传报金国,致我朝才立国不久便遭遇重创,大败,皇兄一路南逃,回到临安后,一怒之下将和福帝姬赶出皇宫,贬为庶民!和福帝姬离开皇宫一年后,突然以送菜女子的身份进入王府,跪在本王的面前,求本王收留她的女儿,因为她已经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本王才知道,她当时已经怀了身孕,可当时……本王正得皇兄猜忌,若是被人得知本王敢收留金国孽种,一定是叛国重罪!本王……又从来不是好人,就算她是本王的姐姐,本王还是赶走了她……”赵楒没说完,刘怜心便笑了,“呵,对,你确实不是好人,可你最后不还是收留了雪雪!”赵楒横她一眼,她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赵楒不搭话继续说:“后来,有一日,有另一个女人将不满一岁的雪雪带到王府门口,并带话说,和福帝姬已死,小女无罪,求英国公收留。本王……到底还是不能见这个孩子去流落街头……可是……”赵楒眼神忽然变得冷酷,“可是本王每次见到那孩子都会想起那场败仗,想起那些浴血将士!想起本王……乃至我大宋最大的耻辱!所以……本王到底不愿多见她,便将她交托给了如兰。”赵楒牙齿作响,一拳打在圆桌上,桌上杯盏颤动。刘怜心看得出,那的确是他的心结,也瞬间明白了,他为何一点也不关心雪雪,为何一点她的消息也不愿听。也是因为如此,府上之人,才会以为王爷根本不在意这个丫头,甚至是讨厌,才会敢欺负雪雪。“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的事情,原来是你不想知道,所以……即使是南羽听说了什么,也不敢对你说。”刘怜心忽然心里一痛,这件事是谁错呢?和福帝姬吗?雪雪吗?赵楒吗?刘怜心突地想起什么一样,“啊?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告诉我,如果我说出去……你便不怕……”刘怜心在脖颈上一比划,“杀头吗?”赵楒冷酷的眉眼挑向她,瞬间有一丝戏谑的笑荡漾眼角,“呵,你会说吗?”刘怜心一怔,他的眼神诱惑而邪魅,“你不是……想勾引本王吗?”“什么?”刘怜心登时如被什么震飞一般,整个人弹到了一边。他在说什么?什么勾引?“赵楒,你说什么呢?”刘怜心发觉她脸上已经热热的。赵楒一步步走近,脸上的表情,已全然不是适才的阴云密布,而变作了玩味与狡黠。赵楒逼得刘怜心退到红木漆柱旁边,刘怜心抬头看着他,他的眼光意味深长,唇角却勾着笑,“不是吗?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勾引本王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他越靠越近,刘怜心躲无可躲,只得侧过头。赵楒眼神如鹰,锐利精明,“是谁说……改天就去勾引下英国公啊?”刘怜心一怔,登时面红耳赤,“你……”“做英国公的女人也不错……”赵楒幽幽的眼神似笑非笑,“原来,你是如此想做本王的女人呢?”“你……你偷听?”刘怜心心想,完了完了,那天自己气安如兰的话,他全听了去,她若都听了去也就罢了,可只听了一半,只听见她说这些话,而没听见安如兰的挑衅,那……那自己岂不真成了想要勾引他的女人?“偷听?你说得那么大声,本王刚好出门听见而已,呵……”赵楒捻起刘怜心一缕秀发,卷在食指上,“本王可是一直在等着你来勾引本王呢……可不要让本王等太久哦……”他说完,竟仰头而笑。他的笑声爽朗,一扫之前的阴霾,转身而去,刘怜心贴着柱子站着,一动不动,确切地说,是一动都动不了。她脑海中一片空白,羞愧万分,完了,这下在赵楒面前可是丢尽了面子和尊严了,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抬头做人啊!真恨不得杀了自己,当时到底和安如兰在斗什么气啊!“王妃,王爷来了。”荷儿喜洋洋地跑来告诉安如兰。安如兰立时欣喜道:“真的?”想想又停下脚步,不对,昨天刘怜心才带走了雪雪,自己还没找上门,今天王爷就来了,莫非那个小贱人告状吗?安如兰道:“说不定是为了雪雪……”安如兰忙横一眼荷儿,“荷儿,你该知道怎么做吧?”荷儿点头道:“荷儿明白。”说着,赵楒已走了进来,赵楒脸色铁青,看也不看安如兰一眼,安如兰软绵绵地说:“参见王爷。”赵楒冷冷道:“不必了,本王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从此雪雪住在聆雨轩,是我英国公的枕月郡主……”他眼光如刀,瞪得安如兰大气也不敢出:“王爷,一定……一定有人对王爷说三道四了是不是?”她声音依然柔柔的,赵楒冷笑道:“本王不是傻子,念在你爹的份上,本王不追究你,你继续做你的王妃,但是……若不收敛行为,便休怪本王翻脸无情!”安如兰一怔,掉下眼泪,“王爷,你只顾着听人胡说,却不给如兰说话机会,如兰毕竟不是雪雪亲母,那孩子一点也管教不得,她不听话,我只要说一句,她就要跑去告状,我失手打了她,倒是……倒是含冤莫白了。”她哭得倒是真,荷儿亦跪下道:“王爷,王妃为雪雪小姐用了许多心,可是雪雪小姐到底是对王妃有敌意……”“行了。”赵楒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一眼二人,“你们不用在这一唱一和,孰是孰非本王自有判断。”赵楒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侧眸道:“本王不追究,你便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再去找刘怜心的麻烦。”说完,不等安如兰说话,便扬长而去。一个背影都不见了……安如兰一把推倒身边的木椅,口中谩骂不止,“那个贱人,我安如兰不杀了她,不解我心头之恨!”才走出凝兰阁,南羽便迎了上来,“王爷,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要亲自来探王爷的病,想必……是要试探王爷来的。”赵楒凝眉看他,“消息可确实?”“确实。”南羽道,“但……皇上虽然看上去儒弱,又沉迷于美食,但其实心思十分细腻,只怕……此来皆因御医和御厨都近不了王爷的身,而……”“本王当然知道。”赵楒打断南羽,“他对本王的每一句问话,本王都要小心翼翼,所以本王尽量不入宫,而且……”他没有说完,又道:“本王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可行与否。”“王爷,可有南羽能帮上忙的?”赵楒笑笑,眼神深深,“呵,你帮不上忙,这件事要本王亲自去办。”南羽不解,“到底是什么法子?”“皇兄爱美食如命,若要分散他的注意,不让他捕捉我言语中的漏洞,或是令他看出太多破绽,便要用一桌他吃都没吃过的美食招待他。”赵楒看着南羽,南羽恍然大悟一样,“属下懂了!王爷的意思是……刘姑娘……”“不错!刘怜心那小女子,本王看到是果真有两下子的,只是……”赵楒顿了顿,望着南羽,“只是性子强烈些,古怪了些,倒是未必会好好听话。”“王爷,属下不懂。”南羽看着赵楒。“不懂什么?”“属下不懂,王爷为何如此待刘怜心,这要是平时里,王爷早就……”“早就把她杀了,或者根本不会答理?”赵楒明白了南羽的意思,他微微的笑,“她……蛮有意思,留着给本王解个闷儿,也不错啊……”赵楒拍拍南羽的肩,他似乎是回答了,也似乎没有。南羽还是一头雾水……然而赵楒的确需要费一些心思,因为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刘怜心除了每天送药膳到他房里,便是刻意躲避,避而不见。赵楒却越发觉得有趣,这姑娘,他是越来越摸不透……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逗弄她,而是皇帝的圣驾亲临!英国公私生女,聆雨轩枕月郡主赵慕雪的事情,亦在一天之内传遍王府,甚至京城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