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餐时间,库莫尔才来敲了他们的房门,提醒他们可以下楼用餐了。库莫尔敲门的时候萧焕就醒了,凌苍苍去应了门回来,看到他按着额头坐在床上,神色带着点淡漠,明显是没有完全清醒。萧焕很容易惊醒,小憩也很少会真正睡着,现在这个样子,证明刚才他确实睡得很沉。凌苍苍想到刚才自己一直紧盯着他,他却还是能沉睡过去,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早就没有把她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她心中有那么点隐秘的小得意,抬手给他按了两下额头,问:“头晕?”萧焕微微舒展了眉头:“确实有些。”凌苍苍在他唇边轻吻了下:“库莫尔叫我们去吃晚饭,你如果不舒服可以不去,我去和他们交换下午的情报就好。”萧焕摇了摇头,对她笑笑:“我没那么虚弱,已经没事了。”凌苍苍哦了声:“那我再气你几句,你也不会继续咳血了?”听出她话里调侃的意思,萧焕不由弯着唇角笑了:“苍苍,你这是在取笑我。”凌苍苍挑了挑眉并不否认:“不想被我取笑,就不要再那么吓人了。”萧焕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萧焕和凌苍苍走进餐厅,看到萧千清和库莫尔都在,他们换回了平时的装束,库莫尔还是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萧千清则是高冷傲娇的美貌亲王。凌苍苍来来回回看了他们几遍,突然说:“其实你们俩这样看起来也挺和谐啊,有没有考虑过对方?”萧千清脸色一沉,库莫尔则摸着下巴看萧焕,一副欣赏名画的目光:“我还是喜欢小白的脸。”凌苍苍摊了摊手:“萧千清和萧大哥长得也有点像的啊,你不觉得吗?”库莫尔不屑一顾地摆摆手:“像是像,气质就差得远了,还是小白更高岭之花一些。”萧千清的脸色已经沉得像锅底一样了,但他现在开口说话,就显得自己很在意这种调侃,于是他只能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在萧焕心疼他,坐下来在腿上铺好餐布,开口把话题带开:“千清和库莫尔下午有什么收获?”他开口问话,库莫尔立刻就换上了深情款款的面孔,跟他简短交待了一下。萧千清和库莫尔的经历也颇为丰富,他们先是结伴去酒吧喝了杯酒,然后在跟酒保套话打听线索时,听到旁边有个醉汉在炫耀自己和一个叫什么“凤凰社”的组织做过生意,语气非常自豪又带点故弄玄虚。库莫尔身为火星基地的领主,却从来没听过这个神乎其神的“凤凰社”,于是就装作很感兴趣上去搭话。那个醉汉被他几句话一恭维,又灌了几杯酒,就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原来在这个商业区地下,有一个很神秘的小店面,就叫“凤凰社商店”,表面看是在贩卖各种廉价的电子设备,其实却收购一些相当昂贵稀少的矿产,出价也十分慷慨。这个醉汉在采矿厂有个亲戚,能搞到一些矿产,所以和凤凰社交易过几次。库莫尔认为既然是他没有听说过的线索,就值得追查,于是和萧千清假装要买土特产,一路逛到了地下八层,终于找到了“凤凰社商店”。听到这里,凌苍苍抬头看了看萧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不是同一个地下商场,但那个“前世今生”体验中心也同样是在地下八层。接下来库莫尔就和萧千清进去买东西,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挑剔找茬,跟店员吵了起来,眼看事情不可收拾,旁边两家店里突然冒出来四五个黑衣大汉,沉默地把他们围了起来。普通客人的话肯定就被吓走了,但金堡垒大公爵和月间亲王岂是好惹的?他们二话没说,就跟大汉们打了一架。四五条大汉转眼间被撂倒,那个原本态度很冷淡的店员突然热情起来,说不但可以给他们打折,还会送小礼物,请他们不要生气。库莫尔和萧千清的目的差不多达到,所以就付了钱,并且收下礼物离开了。库莫尔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用里面便携的三维投影向萧焕和凌苍苍展示了他们此行的重大收获——“凤凰社商店”周边二十米范围内的红外和空间扫描图。当时他一边跟店员和保镖周旋,一边做了探测。“凤凰社商店”位于大楼的边缘,在它后面理应是另一栋楼房的地基,然而扫描图却显示,那是一个相当大的空间,有起码十几个人正在里面停留,还可以检测出许多金属电子设备,是类似于实验室一样的地方。萧焕抬手指了指投影图上方一点的位置,开口说:“这里就是另一条街上,我和苍苍去的那栋楼的地下。”如果这个空间能一直通到另一栋楼的地下八层,那么中间至少有近百米的距离,可以想象是一个多么庞大又能容纳多少人的空间。这里也许真的就是卡西莫多的老巢,他的地下秘密基地。既然已经有怀疑的地点,接下来就应该尽快部署突袭,但库莫尔却浑不在意地抬手挥了挥:“我们贸然行动估计会打草惊蛇,还有小白身体又不舒服了,还是明天再商量这件事吧。”萧焕突然开口:“库莫尔,你到底有什么情报没有告诉我们?”他深黑的眼眸直视着库莫尔,“到了现在,你还想继续糊弄我们?”库莫尔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垂下眼睑,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心虚和愧疚。萧焕淡淡地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卡西莫多再折腾,以你的能力和手腕,收割他的势力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真正让你忌惮的事物到底是什么?”这点凌苍苍也觉察到了,库莫尔绑架她,把萧焕骗来火星基地的时候,理由是“需要萧焕的帮助”,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卡西莫多的势力有些盘根错节,甚至渗透到了库莫尔势力范围之内。然而就如萧焕所说,库莫尔不是一个无能的领袖,他对于军队和警方仍旧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人类未来公社再可怕,也不过是个恐怖组织而已,只要库莫尔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杀伐决断的魄力,并不是不能摧毁他们。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里还曾闪过一个念头:库莫尔不会真的是为了骗萧焕过来一起玩耍,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吧?当然她马上就意识到,库莫尔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现在萧焕问了出来,萧千清显然也已经憋了很久了,冷冷笑了声:“那个醉汉是公爵阁下特意安排的吧,这么辛苦把所谓的‘线索’送到我们面前,还真是煞费苦心呢。”库莫尔浑身僵硬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对,亲王殿下说得不错,卡西莫多的秘密基地在什么地方,我早就知道了,我甚至知道有几个出口,应该怎样进攻,才能保证将里面的人一个不漏地围堵起来。”萧焕并不意外,勾了下唇角:“那么,真正能让你不惜屈尊求我的威胁,究竟是什么?”库莫尔张了张口,却突然又笑了:“反正不差这一天两天,等今夜看过了烟花,明天我再告诉你们。”凌苍苍听得聚精会神,没想到他突然撂出来这么一句,忍不住接口说:“库莫尔,你这么卖关子,不怕我揍你?”库莫尔对她笑了笑,笑容里竟然带着温暖的味道:“苍苍,美景与好友俱全的时刻一生中没几次的,珍惜享受当下的美好,人生才有意义,不是吗?”凌苍苍急性子犯了,正准备撸袖子跟他严肃谈一谈,萧焕却抬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低声说:“苍苍,既然库莫尔这么说了,今晚我们还是先看烟花吧。”凌苍苍转头看着他唇边的笑意,若有所思。达成共识后,大家总算享用了还算平静的晚餐,期间凌苍苍跟库莫尔和萧千清讲了自己进入“前世今生”体验之后的经历。她不想告诉他们萧焕在那个幻觉里死了一次,只是含糊地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和现实有些区别,又区别不是很大的世界。库莫尔皱着眉思考:“苍苍看到的可能就是卡西莫多跟我讲的‘未来的一种可能’,也就是我们的世界有可能会发展出来的未来之一。”凌苍苍神色不动,拿着餐刀的手却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似是不经意地问:“这样随便让游客看到自己的未来,不会引发什么改变未来的蝴蝶效应吗?”库莫尔笑了起来:“你觉得一般人真的会相信‘前世今生’那种无稽之谈么?就算相信了,又有多少人有能力改变未来呢?”他沉吟了一下,又说:“不过根据我的线报和文森特的推测,‘前世今生’项目本身就是为了得到大量的实验个体,通过他们研究一个人的脑部究竟可以受到来自异世界信号干扰的程度。”他皱了皱眉:“不过以往体验‘前世今生’的人,一般都会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异世界影像,什么时代和地区都有,所以他们才相信这是‘前世’,像苍苍这样直接看到很接近现实世界影像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稍一停顿,又补充:“不过根据文森特介绍的装置原理,也可能是因为苍苍已经完全接受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所以仪器无法判断她究竟是处在什么时代的人,所以胡乱给出了一个结果。”萧焕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笑着打断他:“既然是仪器错乱的结果,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库莫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对萧焕含情脉脉地说:“小白,你脸色不是很好,下午没出什么状况吧?”萧焕下午咳血的事情,他自己不愿意提,凌苍苍当然不敢跟库莫尔和萧千清说。听到他这么问,萧焕又笑了笑:“等你不再试图欺瞒我的时候,我的脸色就会好了。”库莫尔当即夸张地捂着胸口,表白了一大堆废话,说来说去无非是欺骗心爱的小白他心里也很难受,要萧焕原谅他云云。萧焕压根儿没理他,喝了些浓汤就表示吃好了要回房间休息。凌苍苍一直是野蛮人的用餐速度,早就吃饱了在旁边喝酒,看他起身要走,跟着站起来说:“烟花秀半个小时后就要开始了,萧大哥还要再上去换个衣服吗?”她本来以为两个人下来就不会再上去了,毕竟时间比较紧张,坐在这里喝酒休息一下就够了,没想到萧焕却还要回去的样子,所以她就理所当然以为要去户外观景,所以他要回去换身衣服。萧焕抬手扶住了椅背,对她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跟我一起上去。”凌苍苍看出他脸色和姿势有些不对,刚变了脸色想抬手去扶他,就看到他身体轻晃了下,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向一侧倒了下去。她早有准备,在他倒下的一瞬间上前一步将他抱了个满怀,避免了他摔倒在地。库莫尔和萧千清也同时抢了过来,萧焕失去意识只有两三秒钟,在凌苍苍抱着他急切地喊了两声他的名字后,他就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从倒下时起就变得苍白无比,目光却逐渐又清明了起来,给了凌苍苍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大概只是突然头晕了一下。”突然头晕了一下能瞬间失去意识?凌苍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就又笑了笑:“没事,让我回房间休息一下就好,你可以和库莫尔还有千清一起去看烟花,没关系的。”凌苍苍对这场烟花秀有多期待,从库莫尔提起来的时候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库莫尔愣了愣,接口道:“小白,烟花秀随时可以安排,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他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地将萧焕拦腰抱起来,大步向楼上走去。凌苍苍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就被他抢走了,只能紧跟几步,本想说句“放下他我来”,但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刚到库莫尔的肩膀,只能悻悻闭了嘴。一路抱着萧焕到了卧室,将他放到床上后,库莫尔还想通知郦铭觞过来,被萧焕抓住了手腕低声说:“我真的没事,不要让别人知道担心。”库莫尔摸透了萧焕的脾气,脸色变了几变,竟然也没强硬地违背他的意愿,而是抬手抹了把脸:“小白,你怪我有事情瞒着你,但你自己难道不是什么事都不喜欢说,总要自己默默承担?”萧焕闭上眼睛咳了几声,抬手像是要去取床边的纸巾,却似乎连移动手臂的力气都不再有,只举起来一点就颓然垂了下去,他侧头极低地咳了一声,而后苍白无色的唇边就急涌出了大股的鲜血。凌苍苍下意识地抬手去擦,血迹却很快沾满了她的手心,温热的鲜血滑过她的肌肤,她猛地颤抖了一下,而后就近乎失控地想要用袖子去堵他的唇。库莫尔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防止她把那些血迹弄得更乱,而后把手中的纸巾放在萧焕唇边,同时配合萧千清一起把他扶起来。瞳孔只是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些散大,萧焕的眼神很快就又清明了起来,也有了些力气,自己抬手从库莫尔手中接过纸巾,低咳着将口中残余的血吐到纸上。凌苍苍拼命吸了几口气来稳住心神,发着抖取了纸巾擦掉自己手掌心的血迹。库莫尔一直扶着萧焕的肩膀,看他恢复了一些,就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你不想告诉郦先生,我让我的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可以吗?”这次萧焕没有反对,低声说:“谢谢。”库莫尔略微松了口气,立刻用通讯器联络了金堡垒的值班医生,让他们尽快过来。做好了安排,库莫尔看萧焕已经能够自己坐好,就放开了手后退一步,沉着声音问:“小白,你自己有什么判断?”萧焕不断低咳,轻声说:“我想,叫医生过来,不如把文森特叫来作用更大一些。”他会这么说,就证明他认为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跟异世界联通是有关系的。凌苍苍已经冷静下来,也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血迹,她坐在床边,抬起手臂把萧焕的肩膀揽过来,让他能靠在自己肩上休息,然后才开口说:“大概二十多天前,还在月球基地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次梦,那时候我正因为无法恢复大武的记忆苦恼,我梦到我因为无法恢复那些记忆而渐渐对萧大哥感到怨恨,提出了离开他的要求。”她喉咙干涩:“我梦到就在我离开萧大哥几年后,他就因病去世了……联系到中间他和萧千清一起解决了人类未来公社和青冥,所以我想他会那么早去世,可能是因为过度使用了血誓。”库莫尔瞳孔微缩了缩,准确地猜了出来:“你今天下午在前世今生体验中心看到的就是那个世界的事情?”关于下午看到的情景,凌苍苍连萧焕也没敢说,现在只能咬了咬牙说出来:“对,我看到我去参加葬礼,大闹了现场。”萧焕一直微垂着眼睛,用纸巾按着唇角低咳,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竟然有些怒气。凌苍苍看到他这个神情,就知道他可能也见到那个世界的事情了,她原本想梗着脖子顶回去,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嘴边的话就憋回去了,语气有些委屈:“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啊,我没扛着枪去抢人都很客气了。”她语气已经尽量可怜了,萧焕却还是轻咳着冷冷笑了声:“你准备抢一具尸体去干什么?”凌苍苍听他这么说自己,身体轻颤了下,很不服气地说:“抢过来抱着投海,反正你也管不着了!”萧焕目光淡漠地看着她,他生起气来并不显怒容,就是特别冷淡一点,深瞳中像结了层严冰,只看一下就要忍不住打个寒战。他微微勾了下唇角,语气特别柔和:“是吗?那看来还是烧得晚了点,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不能再安排什么葬礼,立刻就烧了比较干净。”凌苍苍被他这么看着,头皮有些发麻,等听到他说的话,更是觉得寒气从脚底一直蹿到脑门,浑身都被外面的风雪灌了个透一样。她心里清楚得很,跟她总喜欢说赌气的话不同,萧焕说过的话全都能做到,以后如果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真能让她连个遗体都见不着。再也不敢说什么,她用力地抱着他,不断道歉:“对不起,萧大哥,都是我的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库莫尔本来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就握紧了拳头,只等萧焕再被气吐血什么的去扶他,连萧千清也悄然绷紧了身体。现在略微松了口气,库莫尔看了下手腕上的通讯器:“医生已经带着护士赶来了,我让他们进来?”萧焕低声说:“只请医生进来就好。”关于他在金堡垒的事情,还有他的身体状况,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库莫尔会意地点头,让医生单独进来。那是个年轻的男医生,看到萧焕后也没有避讳,直接微微躬身带着敬意说:“问候陛下。”萧焕点头向他致谢,然后配合他解开上衣的扣子让他做了扫描。盯着仪器上的数值仔细看了一阵,医生说:“可能是轻度上消化道出血,陛下需要注意休息、饮食和情绪。”萧千清一直抿着薄唇一脸要发飙的样子,听他说得轻描淡写,顿时就沉不住气了:“突然失去意识,吐了这么多血,还是轻度?”医生哦了声,语气淡然地继续说:“可能亲王殿下很少去医院,也不了解这种病症,这样的出血量确实属于轻症。”萧千清给他噎得不轻,却又无话可说。萧焕一边示意库莫尔去给他取衣服换下沾血的外套,一边轻声安慰他:“没事的,千清,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医生很快地给萧焕开好了需要用的药物,十分识趣地躬身:“我亲自去药房取了给陛下送来。”萧焕点头,再次向他道了谢。等医生出去关上门,库莫尔拿着新的外衣过来,绕过凌苍苍的手臂替他搭在肩头,开口说:“小白,卡西莫多手中的王牌,是他有一个小型反应炉,那个炉子他一直带着,打开就有大面积扭曲时空的能力。”他一面说着,一面深情款款地看着萧焕:“但卡西莫多自己也不知道大面积扭曲时空会招来怎样的后果。我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动他,是害怕他破釜沉舟,启动那个装置,到时候局面可能不是我的力量能应付得了的。”萧焕听着却没什么表示,淡淡地看了看他:“公爵阁下不是说过了吗?今晚不谈那些事情。”库莫尔是那么说过,但萧焕的身体出了状况后,他不敢继续卖关子了,想着赶快都说出来。现在萧焕这么说了,他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用非常关心温柔的语气说:“小白,那你还是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他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礼花炸响的声音,接着空中就掠过了闪烁着的金色残影。他们忙了半天,库莫尔忘了下令推迟烟花秀,现在已经到了开场的时间,随着第一个礼花打破夜空的宁静,接踵而至的各色烟花纷纷炸响。虽然室内隔音非常好,但烟花秀的主场就在城堡上空,礼花的声音多少还是传了一些进来,现在再说话商议计划显然不是很合适了。凌苍苍抱着萧焕,目光被吸引到了窗外,这是她期待了整整一天的雪夜烟花秀,没想到就这么匆忙开场了,她都没能走到最佳的观赏地点。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萧焕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苍苍,我没事的,有医生照顾,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凌苍苍转过头在他唇边轻吻了下,带着点埋怨:“你胡说什么,本来就是因为要跟你一起看烟花我才这么期待的。”萧千清开口说:“我还是想要在室外观赏难得的烟花秀,就不在这里看你们秀恩爱了。”他边说边转身出去,临走前还给了库莫尔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来。库莫尔也很有眼色地告辞,走时还叮嘱凌苍苍,如果萧焕又出了状况一定要联络他。他们两个走出去后,萧千清勾了下唇角,低声说:“公爵阁下,你是在看了王风零号机的威力后,才下定决心要把大哥引来火星基地的吧。”库莫尔也不否认,摸着下巴笑了笑:“我一直在苦思对付卡西莫多的方案,但他行事实在太小心了,反应炉随时都携带在身上,无论怎样安排,不能解决掉反应炉,行动都只能是一场豪赌,我不想让全人类跟着一起冒险。”萧千清呵呵冷笑了一声:“那么公爵阁下现在知道了,使用王风零号机是需要驾驶员付出代价的,公爵阁下看起来对我大哥这么关怀备至,却还是想要他拿命去换你的成功。”库莫尔的脸色沉了沉,停下脚步看着萧千清:“亲王,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小白是什么样的人,事情关乎全人类的安全,小白会怎么做,你心中的答案一定和我一样清晰……”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英俊的脸上全是凝重:“即使我意识到小白的能力是破解危局的关键,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把他的牺牲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哪怕这个代价是牺牲我自己。”他的语气和神色不带丝毫的犹豫,即使对于萧千清这样的人来说,他的态度也足够有说服力了。萧千清笑了下,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没能履行你的承诺,公爵阁下,我会保证让你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走廊窗外的城堡上空一直在次第绽放着美丽的雪夜烟火,主题是金色的烟花秀里穿插着梦幻的蓝色和粉红,就像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的婚礼上会燃放的烟花一样,承载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对现实的礼赞。凌苍苍抱着萧焕的肩膀,在他唇边轻吻了下说:“其实我觉得就这么抱着你,一起在房间里看烟花也不错。”萧焕微微笑了笑:“抱歉,你等了这么久的烟花秀,却因为我耽误了。”“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听你说的就是‘抱歉’?”凌苍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萧大哥,你是不是也见到那个世界了,你看到了什么?”萧焕没有隐瞒她的意思,略显疲倦地笑了笑说:“应该算是我的临终吧……不是什么愉快的时刻。”凌苍苍不自觉地把他抱得更紧,低声说:“那通电话,是萧千清决定打给我的,不是你要求的吧?”萧焕轻应了一声:“千清也许是看出来我还是想再见你吧。”他带些自嘲地笑了笑,“本以为我能平静地接受命运,原来到了最后却还是有那么多贪恋。”也许是受到了凌苍苍的影响,下午他睡着那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就深陷在一个梦魇中。梦中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却仍旧不甘心地在等待着什么,直到身旁萧千清很轻地问他:“哥哥,你还要再见见她吗?”他这才明白过来,他所处的世界,可能就是凌苍苍说过的那个“梦”。他连点头的力气都不再有,萧千清自顾自地拨通了她的电话。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萧千清把屏幕放在了他眼前,所以他能看到她生气勃勃地冲着镜头微笑,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即使再看一眼又能如何呢?既然已经错过,再看一眼,不过是徒生了无谓的眷恋和不舍,给这无趣的一生加上更加失败的注解。通话结束前,他就悄然合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泄露的所有不堪。萧千清收起了通讯器,他低头贴在他的耳边,略显低哑的嗓音里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悲伤:“哥哥,她还是爱你的,我看到她的眼睛了,我知道。”原本还称得上平静的心境因为这句话而泛起了灼烧般的痛楚,烧得他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力气,睁开眼睛抓住了萧千清的手腕。他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没有气息说太多的话,只能说出一个近乎乞求的句子:“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什么呢?是这些年他的遭遇,还是他见她的这一面?或者是不要告诉她,也不要提醒她……关于他们仍旧相爱的事实?他能感觉到身体中残余的最后生机在不断流逝,他始终没能听到萧千清的回答,最后的时刻,自己的手失去力气滑落之前,被萧千清紧紧拉住了,然后他的手背就被滴落的温热液体打湿了一片。他想那应该是萧千清的眼泪吧,这个从来都口是心非的弟弟竟然会为他哭得这样伤心。凌苍苍抱着萧焕,注意到他皱了眉微有些出神,就凑过去在他胸前蹭了蹭,轻声说:“萧大哥,你不必每次都自己扛下所有的责任。”萧焕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苍苍,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看他连哄带骗地诱惑她说出心中的打算,凌苍苍也没抵抗的骨气,老实交代:“这次我想做拯救王子的骑士,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等我解决了喷火大怪龙后就来接你。”萧焕不由失笑:“苍苍,我并不是王子,我是联邦皇帝。”“你这时候准备抬出身份来压人了?”萧焕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苍苍,我总说不过你。”他那口才,即兴演讲从不用稿子张口就来,一张嘴博古通今上下纵横,可高雅可亲民,可铿锵有力可润物无声,忽悠得全联邦如痴如醉,据说朱雀宫都在筹备出版他的第一本演讲集了,他还表示说不过她?凌苍苍笑着回吻他的薄唇:“好,我知道你让着我……所以这次的事,你就继续让着我呗。”对她这种耍赖皮一样的要求,萧焕没有答应,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可不敢答应你,谁知道你又要做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他现在神色好了些,凌苍苍不怕死地接着说:“哦?比如抱着你投海什么的?”萧焕被她一气再气,竟然气不起来了,无奈地说:“苍苍,你说过的,不再追求和我同生共死。”凌苍苍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个成立的前提是你不再没事折腾自己,跟我一起白头到老,如果是梦里那种,我能变着花样殉情你信不?”不等他再说什么,她凑上去将他的薄唇吻住,再辗转深入。无论来多少次,他唇齿间清冽的味道都让她沉醉迷恋。在窗外的烟花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凌苍苍抬起手指细细描摹着他的容颜,神色间没有丝毫忧伤,反而是一种可以媲美烈日般的自信和坚定:“萧大哥,永远不要怀疑我有多爱你,不然我会用一切极端的方式向你证明。”微垂下眼睑,萧焕温和地冲她微笑:“我知道了,苍苍。”凌苍苍挑了挑眉:“这才是知情识趣的美人嘛。”直到这时,她才动了动手指,摁了下床头的控制面板,打开了房门,把在门外等到一脸麻木的医生给放了进来。这一晚金堡垒的雪夜烟花秀持续了整整三十分钟,长度和新年时相同,并且还燃放了情人节时才会放的粉红色心形图案的烟花,让不少来火星基地旅行,意外观赏了这次即兴烟花秀的游客十分开心。但因为金堡垒主人和他的贵客们的临时缺席,最后得以登上金堡垒特别准备的飞行器,环绕着城堡从最佳角度欣赏了烟花秀的人只有太上皇和皇太后夫妇,以及萧荧公主和皇家侍卫队队长、北地伯爵李宏青四位贵宾。坐在飞行器里,把身高不够的萧荧公主放在自己膝盖上举着,并且努力目不斜视不去看旁边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在干什么的伯爵阁下表示,虽然他不知道皇帝陛下他们干什么去了,但他心里能猜到这些人一定找了别的地方躲起来,悄悄干了点别人看了会闪瞎眼的行动。他也算多少猜到了点事实吧。既然说了第二天就完全对萧焕解释,库莫尔果真早餐时就带着文森特出现了。想必是得知可以见到萧焕,文森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件跟萧焕的礼服有些相似的白色西服,弄得很有些情侣装的意思,他本人还红着脸不断向萧焕瞟。等他穿了修身的礼服,凌苍苍才看出来,在那张小白花一样纯洁无辜的脸庞后面,是衬衫都快绷不住的胸肌和一看就充满爆发力的腰腹——所以说,他怎么可能是小白花,他只是披了一张绵羊皮的大尾巴狼。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额角的血管也跳了跳,凌苍苍不着痕迹地挡在他和萧焕之间,阻隔掉他那种意图过于明显的目光。库莫尔清了清嗓子,示意文森特不要过于露骨,开口说:“博士,你解释下那个反应炉的详细情况吧。”文森特的眼睛还黏在萧焕身上,连带衬衫下的胸肌都一鼓一鼓的,凌苍苍生怕他一个饿虎扑食就上来抱住萧焕乱啃,目光紧紧盯着他。好在文森特还是要点脸的,目光再露骨也没有真的扑上去,只是关心地问:“陛下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昨晚的磁场波动给您带去了什么影响?”萧焕微微笑了笑:“哦?昨晚又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文森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解释:“是这样的,为了进一步明确那个反应炉的构造和功能,我就弄了个威力小很多的先试验了一下。”萧焕仍是微微笑着,似乎并不意外:“那么我昨天感知到的,应该是某种情况下可能会出现的未来?”文森特点了点头,很自信的样子:“准确来说,是被第一次时空连通干扰后的未来。”萧焕微笑着问:“文森特博士似乎对卡西莫多的核心机密很了解?”面对他的提问,文森特红了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我进入人类未来公社的原本计划就是干掉卡西莫多取而代之,光搞研究有什么意思,玩点政治才过瘾嘛,所以我可能算是掌握了不少核心机密吧。”他对着萧焕眨了眨眼睛表功:“陛下,我有几个亲信还在里面做事哦,还挺高层的,陛下您说让他们干什么,我就让他们干什么。”面对这样一个只差摇几下尾巴来表达忠心……或者说博取心上人欢心的物种,萧焕也只能对他温和地微笑了:“那么就全赖您配合了,博士。”对人类未来公社地下秘密基地的突袭,定在今天晚上八点钟。在此之前,火星基地当地时间下午四点钟,金堡垒公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地球联邦的皇帝陛下已经于日前秘密抵达了火星基地。接着下午五点钟,在金堡垒的圆形会议厅里,库莫尔·安德烈斯公爵阁下和皇帝陛下一起,举办了一个联合的公开视频讲话。一直以铁腕和严肃形象著称的公爵阁下,在随便说了两句欢迎致辞后,就将含情脉脉的目光投向了身侧的皇帝陛下:“陛下的到来仿佛是春日最美的晨曦,扫除了我心中的一切阴霾。”皇帝陛下像拜访月球基地时一样,在惯例的白色礼服外加上了代表火星基地的朱红色流苏和绶带,在红白两色的映衬下,白玉般的肌肤和墨黑长发显得更加光华逼人。对着镜头微微笑了笑,皇帝陛下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和亲和的态度:“感谢公爵阁下的邀请,能够来到美丽的火焰之星是我的荣幸。”公爵阁下的目光仿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皇帝陛下一样,继续无视镜头,声线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我内心对于见到陛下的渴望一刻也未曾停止。”皇帝陛下仍旧温文尔雅地微笑:“在距离地球首府最远的联邦基地,公爵阁下的周到热情让我倍感欣慰。”公爵阁下的视线里就像盛满了柔情的火焰:“火星基地将永远是陛下权杖上最耀眼的红宝石。”为了避免公爵阁下的痴汉力冲破镜头,导致场面不可控制,直播很快就草草结束了。凌苍苍站在镜头外满脸黑线:“库莫尔,好歹是直播,你要不要这么露骨?”虽然月球基地和地球能够借助卫星基本实现同步直播,但火星基地毕竟离得远,现在的直播只是在火星基地。库莫尔细心温柔地拿了披风给萧焕搭在肩膀上,笑着对凌苍苍说:“反正只是给民众们看下我本人和火星基地拥戴皇帝陛下的决心,说什么都随意。”何止是拥戴啊,他那态度说好听点是周到热情,说直白点就是痴汉力爆表,这么一弄估计火星基地的民众不会怀疑他们的公爵不支持皇帝了,他们得担心皇帝陛下晚上住在金堡垒会不会被公爵扑倒做点啥不能说的事情。凌苍苍深深觉得库莫尔也是够了,还有那个文森特,这两人简直狼狈为奸,对萧焕虎视眈眈,都是不可不防的危险人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萧焕抬手拢了拢披风,侧头轻咳了声,昨晚又出了状况,他的身体其实还未恢复,脸色也透着苍白,刚才靠打光才勉强没有在镜头前显出病容。凌苍苍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在他脸侧轻吻了下说:“萧大哥,我们再去休息下吧?”萧焕没有拒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凌苍苍根本不管旁边的那些人,径直拉着他回房间休息。对于萧焕的身体,她早就想通了,联邦皇帝要休息,哪怕天塌下来别的人也得等着。更何况现在大战在即,他不仅是指挥官之一,还是最重要的战力,保证他的身体状况是很必要的。回房间换了衣服,凌苍苍拉萧焕在床上躺下,自己则坐在他身边。窗外的雪已经停了,积雪却还没有融化,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房屋和森林。这样看的话,火星基地的城堡区其实和地球上任何一个地区的城郊居住区都没有什么区别,宁静又美丽,让人心生向往和安宁,充满着家园独有的魅力。凌苍苍侧头出神地望了一阵,突然轻声开口说:“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和某个人结婚……婚姻不过是和某个人共同生活时定下的契约,带着繁衍后代和互荣互惠的功利性。“我认为自己的能力足够在社会上生存并获得一定的地位和成就,所以没有必要结婚,也不必要和某个人绑在一起度过一生,那多无聊单调,万一我无法容忍他身上的某些习惯,那岂不更是种得不偿失的折磨?”萧焕注意到她并没有提及对方的性别,就微微笑了:“那时你甚至不能确定你更喜欢男性伴侣一些,还是女性伴侣一些。”凌苍苍回过头,看了看他,在他身侧半躺下来,用一只手臂撑着自己的头,抬手用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对啊,我一直不觉得性别是一种壁垒,我有时候确实觉得跟男性相处不如跟女性相处更舒服一些,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伴侣的话,我觉得女性是个不错的选择。”全境范围的同性婚姻合法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舆论环境早就非常宽松,确实让现代人不用像过去的人类那样,过多考虑伴侣的性别。萧焕的唇边勾起柔和的弧度:“那么我真的很荣幸,身为一个男性没有被你太过反感和排斥。”“你这样外表的人,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很难排斥吧?”凌苍苍用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萧大哥,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是非常排斥婚姻的,如果结婚的对象不是你,而是别人,我想我会更加排斥……我没有针对过你,反而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勉强接受了这种安排。”萧焕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下,声音柔和:“我知道的,苍苍。”凌苍苍抱住他,继续说:“没有人能真正强迫我做什么,我想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厌烦过你。”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真实感受:“我坚信,哪怕没有大武的记忆,我还是会爱上你……所以那个所谓的未来,永远都不会发生。”萧焕微微笑了,轻声说:“我知道的,苍苍,我都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画面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许就是提醒他们,幸福是多么脆弱,多么难能可贵,又是多么需要他们共同去维护。就像此刻他们所在的世界,虽然有各种不足和缺陷,但却那么美丽。不管是地球还是月球和火星,只要人类涉足之地,就有父亲和母亲,也有孩子和爱人。这样一个美丽的世界,在一个组织不甘又偏激的野心下,有可能被毁去,这种事情他们不会让它发生——起码当萧焕还是联邦皇帝的时候,不会发生。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决心和能力,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和幸福,也不会让黑暗染指他们的世界。无论在什么地区,哪怕是在火星上,夜色也是熟悉却又神秘的。因为唯有在夜色中,人们抬起头,可以轻易仰望头顶璀璨的星空,看到一望无垠的宇宙,以及切身地感觉到,在广袤的宇宙中,不管是脚下这颗星球还是自身的存在都是那么的渺小。编队完毕的机甲开启了隐形模式,从金堡垒起飞,通过隧道,进入正陷在狂欢中的工业城。皇帝陛下驾临火星基地的消息已经像火焰一样点燃了这座孤悬在宇宙中的城市的热情,哪怕是因为通讯和文化的关系,这里的皇帝崇拜并没有地球和月球基地那样严重,联邦皇帝也依然是整个人类的信仰和图腾。距离上一次皇帝拜访火星基地已经过去了接近二十年——那时候的皇帝陛下还是德纶陛下。二十年后,联邦的现任皇帝再次来到火星基地,哪怕是低调的造访,也足够让所有人兴奋了。随着下午的直播,工业城几乎所有的商店和营业场所都自发地开始进行各种优惠和促销活动,工厂提前放假,人群涌向街头,到处都充满了比节日还浓烈的气氛。坐在王风的驾驶舱中,操纵着机甲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工业城的浓雾中,看到脚下和空中时不时燃放的焰火,萧焕听到通讯频道里传来库莫尔带些调侃的声音:“小白,被你的子民这么热爱着,是否有些压力?”萧焕轻松应对:“他们热爱的,更多是联邦皇帝所代表的和平美好的生活。”库莫尔低低笑了起来:“小白,你总是这么冷静,这多无趣。”萧焕微弯着唇角,抬手轻按了按胸口,那里的隐痛提醒着他,目前的行动对他的身体来说是一种会损害健康的负担。然而那又如何?被崇敬热爱,原本就是一种责任,不能承担起这些责任的人,也就不配坐在高位,接受那些膜拜。微凝了目光,他将精力集中在面前的操作屏幕上,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当面对战斗的时候,他的神色从来都是极端平静的,仿佛山岳的宁定、水波的不惊。那是属于强者的自信,也是掌控未知的从容。后来整个地球联邦,包括就在现场的火星基地公民,都没能搞清楚这次行动的意义,以及一切到底是怎样开始,又怎样结束的。只是在联邦的机密资料里,记录了这一次虽然简短却惊心动魄的战斗。首先行动的,是地面上全副武装的特别警察,在很短的时间内,从早就埋伏好的地点突入,在内应的配合下,五分钟之内,迅速占领了地下基地的各个区域。在这次行动中,唯一出现伤亡的人员也是这些警察,在和恐怖分子的近距离交火搏斗中,共有一名警察殉职,八名警察受重伤。被亲信掩护撤退的恐怖分子首脑卡西莫多,在匆忙中启动了隐藏在楼体中的机甲,试图驾驶着那架改装过的新型机甲逃走。除了这台机甲之外,他还在临近的一处工厂厂房里安排了六台改装过的新型机甲。为了掩护他,那六台机甲同时出动,因为是改装过的新型机甲,论到威力,已经超过了联邦军最精锐机甲部队的一整个编队。他们在闹市区发动机甲,一旦双方交火,肯定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平民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