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星际飞行挺累人的，哪怕是设施齐全的皇帝专用飞船，也只是能稍微缓解这些疲惫，一旦落地后，还是会有不适应和疲倦。
库莫尔把他们的房间都安排在自己房间的周围，给萧焕和凌苍苍住的那间，赫然就在他房间的隔壁。
库莫尔还献宝一样对萧焕说：“小白随时可以来找我哦，我的房门对你是不锁的。”
萧焕冷笑：“正好，半夜可以去割上一颗大好头颅。”
库莫尔立刻捧着心口作摇摇欲坠状：“小白，你为何对我这么狠心……”
萧焕懒得再看他，拉着凌苍苍进了房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凌苍苍跟萧焕在一起久了，能发现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之前虽然在大家面前没表现出来，但回到房间后他按了按额角，倦意从眼角眉梢泄露了出来。
凌苍苍看他蹙着眉，知道他还在考虑如何解决卡西莫多，又想到之前谈话时他目光中的深意，就开口问：“萧大哥，你是不是从罗冼血的事情里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萧焕微微勾了下唇，点头说：“苍苍，你可能也没忘记，就我们在异世界的记忆来说，罗先生的遗体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被妥善收殓了，就葬在禁宫内的一处花园里。”
这个凌苍苍怎么会不知道？后来萧焕不仅告诉她了，还亲自带她拜祭过罗冼血。
凌苍苍点头：“自从恢复了异世界的记忆后，我就注意到了，但我还以为是冼血尸体消失后，你命人给他做了衣冠冢，或者下面人发现尸体消失后并没有告诉你。”
萧焕无奈地笑笑：“你对罗先生那么在意，我又怎么会在他的事情上轻忽？后来他的遗体入棺下葬，我都亲眼见了，遗体确实是还在的。”
这么说在异世界，罗冼血的“尸体”并没有消失，而是确确实实被埋葬了，但因为他们这个世界的干扰，现在的那个异世界里，罗冼血的尸体很可能已经消失了。
只是消失一具尸体，对世界的影响当然不会很大，最多本来的墓变成了衣冠冢。但如果继续干扰那个世界呢？会不会引起更多的后果？或者说他们这个世界会不会被卡西莫多带来的平行世界人类大幅度影响篡改？
总之牵涉时空转换，总是会引起很复杂又无法预料的结果。
凌苍苍想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卡西莫多最好还是尽快解决掉，免得他再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萧焕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自然的，好在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差。”
他说的运气不差，当然是库莫尔意外恢复了异世界的记忆，然后正好卡西莫多的核心技术员之一又是他在两个世界里的脑残粉文森特。
凌苍苍知道他说得没错，但还是有一阵嫉妒感涌上心头，轻哼了声，扑过去吻他的薄唇：“不管来多少狂蜂浪蝶，你都是我的！”
萧焕微笑着张开手臂抱住她，同时配合她的动作，轻笑着回答：“好。”
头一天晚上凌苍苍把萧焕关在屋子里干了点啥是没人知道，反正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凌苍苍一脸餍足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算是难得的还可以安逸一下的时间，萧焕一直跟库莫尔研究战术、部署人员，萧千清和凌苍苍都跟着去了，反倒是萧煜和陈落墨一直关在屋子里，没怎么详细过问，好像他们两个真的只是来随便看看一样。
库莫尔说过了晚上会有雪夜烟花，火星基地的天气控制中心接到了金堡垒的命令，窗外的大雪从昨天晚上起就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据说不仅是城堡区，连工业区都在下，不过那边是为了缓解大气污染，并不是为了放烟花。
城堡里虽然暖气很足，但外面下了雪，气温还是下降了，在会议室里部署得差不多，萧焕披着呢绒的披风，站在城堡的窗前看了一阵雪，突然开口说：“库莫尔，我们要不要去工业城走一趟？”
库莫尔知道他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也没太意外，只是看了看一旁的凌苍苍：“一起去？”
萧焕来火星基地是秘密，在官方新闻里他还在月间宫养病呢，现在出去肯定不是皇帝巡回视察，属于秘密行动。
放他一个人去肯定是不行的，库莫尔看样子是要跟过去，凌苍苍更不用说了，她怎么可能放萧焕和库莫尔单独行动？回来后肯定眼都瞎了，鬼知道库莫尔会趁机对萧焕做什么。
她拿出专业风范点了下头：“我本来就是他的下属和搭档，不会和他分开行动。”
库莫尔看她绷着脸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就没说破她的真实意图，又看向萧千清：“那么亲王殿下……”
大家都以为萧千清会选择留下来，他这几天看起来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没想到他却冷哼了声说：“我大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免得他被流氓叼走占便宜。”
哪怕天生脸皮厚，被他们俩这么严防死守，库莫尔也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要这么说，我只会对小白搂搂抱抱，最多亲几次而已……”说了半句自觉失语，欲盖弥彰地干咳了几声，一脸假装的无辜。
萧焕从头到尾事不关己地微微笑着，还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凌苍苍的脸颊。
既然要去，他们都回房间准备了下，凌苍苍在帮萧焕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让库莫尔一直调戏你，干脆骂他几句不就好了？”
萧焕微微一笑：“你不觉得看他执着于这些明明永远不可能的事情还挺有趣？”
凌苍苍侧头想了下，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库莫尔对萧焕真的有感觉？他是异性恋者，这个可能性很小。那么库莫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焕念念不忘，甚至潜意识里都快要认同自己喜欢萧焕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一直不停调戏萧焕，谎言重复一千遍虽然并不能成为真理，但人是会受潜意识影响的，那些调戏的话说多了恐怕连库莫尔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吧？
凌苍苍想明白后，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萧焕：“这么看库莫尔也挺可怜的……”
萧焕微微勾唇：“那是他自己找死。”
凌苍苍想了又想，竟无言以对，反正萧焕的性格她是早就懂了，千万别以为他真的是圣父，腹黑起来要人命。
除了换装，他们当然也进行了外表的伪装，萧焕和她都带上了电子面具，换了比较像地球游客的衣服，毕竟火星基地的通用语是英语和德语，英语还有特别的口音，伪装成当地人难度有点大。
萧焕的五官轮廓保持着原本相貌的五成左右，将一头长发塞进了礼帽里，身上穿了一身浅色的西服，脚上是手工的牛皮鞋，外面罩了一件带斗篷的黑色大衣。
整体看起来温和文雅，像是那种会有闲情逸致来火星基地旅行的贵族。
凌苍苍穿了条真丝连衣裙，外罩白色呢绒束腰大衣，脸上画了略显妩媚的浓妆，看起来是个年轻贵妇的样子。
火星基地在下雪，所以他们就有理由带了长柄的雨伞，凌苍苍的伞里藏着枪，萧焕则把王风藏在了伞中。
收拾好了，他们挽着手出来，俨然是一对进行新婚旅行的贵族夫妇。
从旁边门里出来的库莫尔和萧千清则是另外的样子。
库莫尔穿着松散休闲，牛仔裤加羽绒外套，一头及肩的头发打乱了，很有嬉皮士的感觉，容貌当然也做了调整，弄了个胡茬子出来，也没原本那么英俊。
萧千清简直是大变样，一头黑色长发完全披了下来散在肩头，暖色的羊绒衫有点松松大大的，却将他的骨架衬托得更加消瘦，眉眼伪装得温和秀气，整个人完全就是一朵无害纯洁的小白花，走在路上都害怕会被大灰狼叼走那种。
他走上前几步，主动挽住了库莫尔的手臂，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说：“亲爱的，不要弄丢我哦，我会害怕的。”
不仅是库莫尔瞬间僵硬了身体，连萧焕和凌苍苍都有一瞬间呆住了，凌苍苍甚至觉得从头到脚都像过电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是从文森特身上找到的灵感吗？这样子虽然可爱，但一想到下面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中二青年萧千清，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萧千清对自己的伪装相当满意，主动将头靠在库莫尔的肩头蹭了两下，一脸甜蜜。不得不说，他们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很配。
萧焕掩唇清咳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忍笑，语气还是很平常地说：“四个人目标太明显，我们分头行动，距离保持在一公里范围内随时互相援助。”
萧千清配合地又往库莫尔那边靠了靠：“亲爱的，所以我们两个要一起行动，你要照顾我哦。”
库莫尔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痛苦地去看萧焕。萧焕非常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辛苦你了，随时保持联络。”
在李宏青率领五十个皇家侍卫队成员，以及同样数量的新式机甲来到金堡垒之前，他们一行四人已经趁着大雪各自驾驶了一辆短途飞行器悄然前往工业城。
上次对工业城惊鸿一瞥还是在夜里，现在通过长长的送风通道将飞行器开进了白天的工业城，就对这个城市的风貌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白天已经来临，阳光通过人造大气照射进来，工业城不再像一个隐没在深海中的巨大钢铁怪兽，而更加接近一个灰蒙蒙却又充满了壮观建筑物的城市。
地球人口锐减和提倡环境保护以后，超大型城市已经很少了，至今只有在亚洲东海岸和北美东海岸还有几座人口超过千万的城市，那里的摩天大楼比较多，却也没有夸张到像工业城这么密集的地步。
凌苍苍在学校时看过一些地球人口鼎盛时期的纪录片，工业城的环境跟那个时代有些像，空气恶劣、高楼林立，各种地面和空中交通工具高速穿梭在大楼之间，看上去繁忙非常。
现在工业城也在下雪，却并没有城堡区那么大，穹顶下温度设置比较高，雪落到地面之后很快融化，变成了脏兮兮的水，没有形成城堡区那么漂亮的积雪。
凌苍苍驾驶着飞行器，按照计划开进了工业城中心的商业区，这里人流量很大，地面上充满了各种交通指示灯，凌苍苍费了点力气才把飞行器开进了游客指定的停车楼里。
因为才刚开始发展旅游业，火星基地对游客的服务远没有月球基地那么周到，他们不得不走了一段路才站在了商业区的街上。
这个商业区在透明棚屋区，没有室外那种糟糕的空气，也不用穿防护服，只是这里的地面上满是颜色难以描述的污水。
凌苍苍的靴子是高跟的，勉强避开了泥水，她回头打量了下萧焕，发现他手工皮鞋和西服裤脚上果然溅上了泥点，他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凌苍苍想到他那么洁癖，却不得不站在这样的街头上，顿时有种“自作自受”的幸灾乐祸，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用甜腻的声音说：“亲爱的，我们去哪里买点火星基地的特产带回去呢？”
萧焕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这里的特产就是泥水和空气吧。”
凌苍苍还没笑出声来，就有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人凑过来，热情地说：“两位是地球来的观光客吗？需要短时导游吗？按小时计费很划算的。”
这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衣着相比其他人还算得体干净的白人青年，留着点小胡子，眼睛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火星基地的旅游业不太发达，游客不是每天都有，所谓的短时导游平时应该还有其他生意做，很有可能就是混迹在街头的消息贩子，和他打交道也许能套出点有用情报。
凌苍苍抬头看了看萧焕，交换了个眼神，萧焕就皱着眉有些为难地说：“您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个比较安静的商店和咖啡店之类的吗？”
那个短时导游一看有生意可做，立刻热情地介绍自己叫“尤金”，然后表示自己可以带他们去“高雅”的消费场所。
凌苍苍又和萧焕互相看了一眼，就跟上他的脚步，一路穿过狭窄的街道，向不远处的大楼走过去。
火星基地对地球游客来说就像个未开发的不毛之地，来旅游过的权贵们懒得在社交网络上分享攻略什么的，只会发各种自拍照炫富。
如果他们是普通游客，那么还真需要一个短时导游带领，起码不会完全摸不着头脑，迷失在这座钢铁森林里，被打劫骗钱获得各种不好的游览体验。
但他们早在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个地区的各种资料，这里是工业城最大的商业区，也是工业城人员构成最复杂的区域。
工业城虽然环境污染严重，居住人口也是火星基地四个穹顶里最多的，但很多区域比如大型工厂区里，人员构成相对简单，很多都是子承父业的工人，两三代人之前互相都认识。
在那种区域暗地里搞点什么反倒不是很容易，但在人口流动比较大的商业区，鱼龙混杂、社会结构复杂，更容易隐藏很多东西。
根据库莫尔的情报人员分析，卡西莫多的大本营最有可能在这片区域。
那个自称“尤金”的短时导游真七拐八绕地带着他们又是上楼又是坐电梯，最后把他们带到了一栋大厦里靠近顶层的咖啡馆里。
这是一栋87层高的大楼，他们在85层，距离地面已经有400米之高，如果在这里被困住，根本是求救无门。
乘坐高速电梯上楼时，凌苍苍暗自戒备，萧焕则微皱着眉，似乎是在嫌弃电梯里难闻的味道，把他那个吹毛求疵的贵族人设扮演得很到位。
到了85层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不是很大，但装修品位不错的咖啡馆，走进去后可以闻到淡淡的咖啡豆香味，里面的座位大都靠着宽大的落地窗户。
400米以上，污染空气稀薄了很多，从这里看下去，看不到地面，只能看到被埋在重重雾霾下的其他高楼，忽略雾色带着黑红的话，还真有点人间仙境的感觉。
特别是今天还有人工降雪，穹顶上飘下来大片的雪花，让景色更增了几分浪漫。
可惜在尤金的眼里，这对贵族夫妇并不是懂得浪漫的人。那个相貌过于秀气的男贵族一直皱着眉，而那个明艳的贵妇更是不满地开口：“我们是要找玩的地方，这里有什么娱乐项目吗？是什么景点吗？坐着喝半天咖啡算是旅游吗？”最后还十分不满地补充了一句，“我丈夫不喜欢喝咖啡的，他怕苦。”
尤金差点吐槽，这么大人了还怕苦，你怪我咯？
然而想起家里还等着交医药费的老妈，他就把抱怨吞回去了，脸上还是热情的笑容：“这里虽然不是一个景点，但却很有名哦，有好几个名媛都在这里拍过照并且晒过呢，其中就包括首府的幸懿雍小姐哦。”
凌苍苍听到这个名字，默默转头看了看萧焕，这个幸懿雍是首府社交圈里的一个网络名人，父亲是在野党的党魁，自己又长得美貌大气，是俗称的“女神”，在社交网站里拥趸无数，引领舆论风向和时尚潮流。
据说她其实暗地里已经代言了几个奢侈品牌，没事儿晒一晒自己的手表啊鞋子啊大衣啊什么的时候，会获得高额的广告收入。
然后幸懿雍还是网络中著名的……皇帝陛下粉丝团成员。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身份特别，别的脑残粉们天天搜罗萧焕的照片视频啊花痴一下的时候，她可以发出几张在朱雀宫拍的照片，再配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显得好像她刚跟萧焕喝过了下午茶还柔情蜜意了一番一样。
这几年甚至因为幸懿雍的卖力炒作，她做皇后的呼声还一度超过了杜听馨，特别是她的疯狂粉丝们，在她的社交账号下留言，都直接称她“皇后殿下”。
前几天萧焕在月球基地公布了婚讯，被打脸最严重的不是本来就很低调的杜听馨，而是这个高调并以跟萧焕的暧昧关系给自己贴金做卖点的幸懿雍。
不过……凌苍苍前几天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私下里偷偷去看过幸懿雍的社交账号，发现萧焕公布婚讯后，她先是保持两天的沉默，接着发了一堆调过色的文艺风景图，然后说了一堆矫情又伤感的话，好像她真的是跟萧焕有过一段又被他抛弃了一样。
注意到凌苍苍的目光，萧焕侧过头轻咳了两声，然后慢吞吞地说：“皇帝陛下其实只见过她几次，还都在公开场合。”
尤金听到他这么说也没生疑，毕竟皇帝陛下又不是深居简出，如果是权贵阶层，又生活在首府，时常接触到皇帝的人并不少。
他故作惊讶地说：“原来您和夫人能经常见到皇帝陛下，好厉害。”
凌苍苍立刻端出来一副贵妇标准的骄傲又故作轻淡的神情：“也没有啦，只是在朱雀宫参加过几次晚宴而已。”
萧焕掩着唇又咳了几声，微皱着眉有点冷淡厌倦的样子。
尤金看他神色不好，又卖力恭维了他们几句，凌苍苍才拉着萧焕走进了咖啡馆，给自己点了杯咖啡，给萧焕要了一杯茉莉茶和甜点，然后就像别的贵妇一样，拗着各种造型自拍兼拍风景，甚至还让萧焕给自己拍了几张。
拍完后她假装发在社交网站上，看着尤金说：“这里还算值得一来啦，可是我想要体验点更刺激更有特色的活动怎么办？”
尤金刚才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对夫妇的挑剔，还有人傻钱多。刚才凌苍苍随手就给上咖啡的侍者划了两百联邦币做小费，那几乎相当于尤金两三天的总收入，看得他眼睛都有点红。
实在不想放过这两只肥羊，尤金咬了咬牙，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不知道简先生和简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工业城的秘密体验项目‘前世今生’？”
凌苍苍和萧焕就是奔着这个传说来的，据线报说，在这个城区如果碰到那些钱多又喜欢找刺激的游客，就会有导游来推荐这个项目。
说得神乎其神，据说体验过的游客又都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所以库莫尔也没得到过多少具体情报，只是听说这个项目似乎是号称可以让游客看到自己的“前世”。
就现有的情报分析，这个项目跟卡西莫多的异世界联通计划肯定有关联，所以他们扮作游客过来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
看到目标上钩，凌苍苍瞟了一眼萧焕，故作为难地说：“我们是听说过，可是据说前世的事情没办法自己控制，万一我们的前世和现在差距有点大呢？”
刚才自我介绍时，萧焕告诉尤金自己姓“简”，这个姓氏属于显贵阶层，家族内有爵位和在政府部门任职的都不少，并且是个很庞大的家族，冒充起来很容易。
可凌苍苍却没有表露自己娘家的家族和身份，所以看起来像是傍上了贵族的那种没底蕴的“名媛”。
尤金看她为难，就猜到她可能有点见不得光的往事，比如前任情人什么的，当然不想让身旁刚绑死的丈夫知道，内心不屑之余，又卖力推荐：“前世因果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正因为这样，了解自己未知的前世才更刺激不是吗？”
说完，他又解释了几句：“在体验前世的过程中，能看到什么都是绝对保密的哦，连操作机械的人都无法看到，私密性绝对一流。”
他看凌苍苍还是带些犹豫地不断瞟着萧焕，就干脆说：“这个体验是一次单人的，如果简先生没有兴趣的话，简夫人可以自己先玩一下啊，等体验过后觉得不错，再让简先生试一试也可以。”
他们本来也没打算两个人都去试，不然一个人在所谓的“体验”中出了状况，另一个人没有清醒的头脑和行动自由的话无法做出应对。
凌苍苍听到这里，眼睛就亮了亮：“这样啊，那我先试试？”她说着就去摇晃萧焕的手臂，用娇嗲的声音说，“亲爱的，你说好吗？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萧焕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冷淡的神情：“单人一次怎么算费用？”
虽然没能宰到两只肥羊，但一只也不错啊，尤金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伸出一根手指谄媚地说：“费用比较高，一次一万联邦币。”
其实这个项目并没有具体的收费标准，大部分都是导游自己看人开价，介绍一个人过去玩这个项目，尤金每次可以抽20%的介绍费，这单做成，他就能抽两千联邦币的佣金，数目不算少。
萧焕一脸倦怠，想也不想就开了一张电子支票传给他，还多加了一千联邦币，算是给他的小费：“既然我太太喜欢，那么就去玩一次吧，时间不要太久，我还要回城堡区用晚餐。”
尤金心花怒放，脸上的喜色都快遮不住了，连忙收起支票说：“没问题，请两位跟我来，体验地点就在这栋楼的楼下！”
他当先带路，凌苍苍和萧焕站起来，又交换了一个目光，萧焕眼中有些担忧，凌苍苍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如果这种“体验”是冒险的话，她来冒险，总强过萧焕自己亲身犯险。
他们先是乘电梯到了一楼，然后又换了一部电梯，足足下了地下七八层，才在乱七八糟的电子设备公司中看到一个不大的招牌：前世今生体验中心。
虽然消费不低，还号称是高端体验，这个店面也并没有好好装修收拾一下，尤金把萧焕和凌苍苍带进去的时候，前台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一脸麻木的女接待员。
女接待员是黄种人，看样子年纪不大，身上并没有接待员该有的职业热情和亲和力，反倒有种科学怪胎的感觉。
尤金生怕萧焕和凌苍苍反悔，很卖力地介绍，把一个疑似地下黑实验窝点的地方吹嘘成高端大气不迎合庸俗大众审美的地方。
那个女招待全程用麻木的脸来配合他的演说，手指头还间或在面前的个人电脑上敲敲打打，看起来是在忙工作。
等尤金终于口干舌燥地介绍完了，她才抬起头看着凌苍苍和萧焕，声音里透着漠不关心：“两个还是一个？谁？”
凌苍苍清清嗓子用扭捏造作的语气说：“只有我一个，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环境要舒服一点哦，不舒服了我是会不开心的。”
女招待理都没理她，起身抬了抬下巴，颇有些不耐烦地说：“跟我来。”
凌苍苍于是就收起那种浮夸的表情，装作有些尴尬地跟着她走进后面。
凌苍苍挽着萧焕的胳膊，随着那个女招待走进去的时候，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猜测得没错，这里应该是卡西莫多为了研究异世界联通技术建立的地下实验室，至于试验品，正好可以从那些来火星基地的有钱人里面寻找。
按照异世界联通技术需要损耗的器材，以及供养那些高级研究人员所需要的资金来看，这一次一万联邦币的体验收费简直就是象征意义的。
所以开设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得到数量众多类型不同的实验对象。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也没别的人，女招待带他们走进所谓的“体验室”，里面只有一个类似急救舱一样的东西，盖子半打开着，露出来里面白色的床和一个接着很多线的头盔。
凌苍苍看了看这个床，担忧地问：“那我要是进入体验了，你们能不能看到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啊？”
女招待顿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仪器只能根据你脑部的电磁反应检测出哪一块比较活跃，我们是科学不是巫术，谢谢。”
凌苍苍清了清嗓子，她只是保险起见问一句，毕竟她在幻觉中大概无法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焕天生具有亲和力，女招待虽然冷淡得很，转向他说话时语气也不由自主柔和了下来：“这位先生呢？需要到外面休息一下吗？”
萧焕掩着唇轻咳了一声说：“我在这里看着她就好。”
女招待又关心地说：“时间大概要一个小时，我给你冲杯咖啡边喝边等吧。”
萧焕顿了顿，低声说：“柠檬红茶就好，温的，放蜂蜜。”
他在这种一看就不提供微笑服务的地方开口要求饮品，不仅要柠檬和蜂蜜，还要温的……然而那个不和善的女招待却偏偏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凌苍苍默默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怨得很，同样是改变了样貌伪装出来查案，为何待遇差距仍旧这么大呢？
幽怨的凌苍苍躺进了“体验仪”里，萧焕和她都认为这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毕竟之前应该有不少人做过实验，回去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反倒因为她已经融合了异世界的记忆，还能从实验结果里看出这个实验到底是真是假，这里是不是卡西莫多的对外联络点之一，还是另一个没什么价值的骗子团伙。
她看着舱盖合上，按照指示盯着面前屏幕上很催眠的波浪画面，在同样催眠的舒缓音乐下等待了一阵，渐渐觉得睡意袭来，然后就沉沉进入了梦中。
她原本以为会看到大武的景象，却没有想到眼前仍然是地球联邦的景致。她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首府特区朱雀宫外的大广场上。
广场巨大的屏幕上全都是黑色底子的白色汉字，写着一些在葬礼中才会用到的话，广场正中，总是被鲜花簇拥着的初代皇帝雕像下放满了白色的菊花和玫瑰。
正中的大理石通道上铺着黑色的地毯，她挤在很多人中间，身旁有人在低声啜泣，拉起的隔离线两侧，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有不少女士在脸上加了黑色的网纱。
她直觉地感到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身体却无法自由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
随着响彻广场的肃穆音乐响起，她看到从朱雀宫门口缓慢移动过来一个纯白色灵柩，它悬浮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空中，上方罩着一个透明的罩子，站在灵柩旁边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那个人的遗容。
悬浮自动摄像机在足够敬仰尊重的位置默默拍着近距离的画面，于是广场两侧的大屏幕上就可以看到那个平静安详的面容，仍旧年轻俊美，却那么苍白沉寂。
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悲痛的哭声零零散散地响着，为了保持对逝者最大的尊重，却又都竭力压抑着。
这是联邦第十二任皇帝的遗容，停在灵道另一侧的是一辆即将开向火葬场的飞行器。
这位正当盛年遽然陨落的皇帝，按照他的遗愿，遗体不会被冰冻起来等待以后复活的可能，而是会被火化，骨灰将撒入距离首府最近的海域。
凌苍苍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她的手脚冰冷，然后开始剧烈地颤抖，神奇的是她并没有哭泣，而是像被心中的绝望支撑着一样，爆发出了远远超出平时的精力和体力。
她沿着警戒线向灵柩的方向挤过去，中途似乎还推倒了什么人，身旁都是谴责的目光和声音，所有人都不能原谅她打扰到皇帝陛下的葬礼，渐渐地就有警卫发现并冲过来试图阻止她。
她是一个联邦警探，这么大闹葬礼，即使不会被起诉判刑，应该也会被开除失去工作，但她管不了这许多，直直地盯着灵柩和缓步走在灵柩旁的扶灵人，伸出手嘶哑地喊：“萧千清……”
她的声音是那么绝望干涩，她伸出手臂的姿势又是那么焦灼，如同是从地狱深处探出的求救。
灵柩旁的下任皇帝转过头来看向她，她被警卫按在了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地面，却还是拼了命地仰望着，看向他，似乎在等待着救赎。
亲王终于抬了抬手，示意葬礼暂停，灵柩也停下了移动，他动了动手指，示意那些警卫放开她。
现在是在全境直播，地球联邦几乎所有的公民都在看着这一幕，但亲王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打扰，反而耐心地等待着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凌苍苍扑上去揪住了他黑色丧服的衣领，浑身发着抖，乞求地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萧千清……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一定没有死……”为了说服自己，她还强调了一句，“他怎么能不见我就擅自消失……”
萧千清的目光中盛满了悲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嘲弄：“你忘了吗？苍苍，他见过你了。”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想起那个她一直命令自己不去想的电话，为什么明明是视频，萧千清那边却只有黑屏。
为什么萧千清的语气会那么低沉悲伤，为什么在通话结束后不久，就传来了皇帝去世的消息。
她还是没有哭，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萧千清，她不敢转头，转头哪怕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的遗体。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也许只用一眼，她可能就会彻底疯掉。
然而萧千清不打算放过她，他轻声说：“他最后仍旧不想打扰你，他去世前那么虚弱痛苦，怎么忍心让你看到呢？他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的……苍苍，我想你已经忘了他有多么爱你。”他微倾身体，将唇贴近她的耳旁，“苍苍，你一定没想到，他去的时候，眼角流了一滴泪……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哥哥流泪，那是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
她到最后还是没有敢转头，她在梦里拼命地想要闭上眼睛，然后拼命地扭动身体，喉咙中撕裂一般地喊出来：“萧大哥……萧大哥……”
接着她耳中响起了仪器发出警报的滴滴声，眼前的视野终于清晰了起来。
那个女接待员的声音响起：“怎么搞的，只过了半个小时，情绪波动也太激烈了吧。”
体验仪的盖子很快被打开，她的身体发着抖，出了一身汗，泪水冲开了涂抹上去的眼影，脸上如果不是还有一层电子的易容装置，只怕这时早就露馅了。
萧焕第一时间上前扶起她，俯身紧张地打量她的神色：“你怎么样了？”
凌苍苍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拼命呼吸他身上淡淡的熟悉气息。
她刚才在体验仪里是喊出了声音的，那么大声的“萧大哥”，还喊了两声，女接待员和尤金都听到了。
因为他们过来的时候萧焕自我介绍说姓“简”，那么这个“萧大哥”显然是其他人，顿时女接待员和尤金看萧焕的目光都有那么些异样和同情，听老婆哭泣着叫其他男人，还能冲过去把人抱住搂这么紧，不愧是一代接盘侠。
萧焕充满耐心地抚摸她的头发和脊背，凌苍苍心跳得厉害，抱着他缓了好一阵，才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
萧焕摸了摸她的头，低头在她发顶上轻吻了一下，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能得到情报了，脸上如罩寒霜，看也不看尤金和那个女招待就说：“我们马上离开。”
凌苍苍缓过来一点，盘算着是否趁那个“一个小时”没有结束，再要求体验一次补足，说不定可以看到更多的信息。于是她抬起头对他说：“我还想……”
萧焕紧抿着唇角，断然打断了她：“不行，立刻回去。”他现在明显在发怒，那双黑色的深瞳像被冰封了一样透着冷意。
哪怕此刻他伪装了容貌，整个人看起来比本来的样子还要温和，尤金和女招待依然被他身上散发的怒气镇住了。
口才很好，脸皮也练得很厚的尤金甚至不敢说赔礼和圆场的话，就那么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凌苍苍胆子最大，还敢说：“可是还有他们……”
她的意思是提醒萧焕，出来时是分成两队互相接应的，现在他们突然回去，直接把库莫尔和萧千清两个人扔下似乎有违团队精神。
萧焕淡淡扔下一句：“管他们干什么？”
好吧不管是萧千清还是库莫尔，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彪悍人物，凌苍苍甚至怀疑他们俩哪怕就这么直接杀到卡西莫多的大本营去也不会吃什么亏。
等萧焕握着她的手径直走出去的时候，总算回过神的尤金连忙追了出来，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提要带他们继续玩了。
萧焕没废话，直接给他签了张五千联邦币的电子支票，于是尤金立刻点头哈腰地把他们一直恭送到了停车楼，还准备进去目送他们上车，被萧焕一个手势制止在了外面。
凌苍苍手脚还是有些抖，但她没敢让联邦皇帝亲自给自己开飞行器，设置了自动飞行后就靠在椅背上休息。
萧焕一言不发地上了飞行器，抬手将脸上的易容设备取下来扔在面前的台子上。
没了易容设备的干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从来都带着几分笑意的唇角平平直直地抿着，脸上是冷凝的怒容。
凌苍苍没敢说话，跟着摘下易容设备，找了几张湿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哭花了的浓妆。
现在还早，夜幕还没降临，雪依然在下，飞行器穿梭在雾气缭绕的摩天大厦之间。
眼看他们通过了隧道，马上就要进入城堡区，萧焕还是保持着沉默，凌苍苍就勉强开口说话，想要打破这种结了冰一样的气氛：“我给萧千清发了讯息，告诉他我们先回去了。”
萧焕只是看了她一眼，还是抿着唇角，没有接话的意思。
凌苍苍从来都不是能跟人冷战的人，更何况她不仅受了惊吓，仔细一想也有些委屈：“我去接受体验是我们两个共同决定的，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我不喜欢。”
萧焕这才看了看她，放缓了些语气，低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凌苍苍并不是很想说：“回去我整理一下再告诉你们吧，还有些混乱，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其他时空的景象，不过好像跟我之前做过的一个梦混淆了起来。”
她这么说，就代表看到的并不是大武的事情。
萧焕低咳了一声，唇角微微扬了扬，依稀是冷笑一样，轻轻淡淡地说：“你是看到我死了吧？”
凌苍苍听到那个字，浑身颤抖了一下。
萧焕眯了眯眼，淡淡接上一句：“果然是这样，我猜也没有其他事情。”
凌苍苍总觉得他的语气和神色里带着几分嘲弄，只是这情绪说不上是对她发的，还是对他自己发的。
她本来就吓了个半死余悸未消，又从来没被他这样拿话刺过，顿时就忍不下去了，皱眉看着他说：“你这是莫名其妙发什么火？本来就是一起做的决定，我又没真的出事，你摆这个脸给谁看？还有你这个人有时候想法怎么那么奇怪，难道我看到你死了不应该伤心，应该笑着庆祝，这样你才开心啊？”
她火气上来语气也急了，连珠炮一样说出来，连一点停顿都没有，说一句萧焕的脸色就白一些，等她一口气说完，萧焕抿了抿唇角，抬手掩住唇闷咳了几声。
他戴着白色的丝质手套，咳了两声后凌苍苍就瞥见他手掌正中的一抹艳红色。
凌苍苍刚在梦里看过他的葬礼，又看到他咳血，顿时吓得把争口气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扑过去抱他：“萧大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应该跟你吵架！”
萧焕没拒绝她的拥抱，又闷声咳了咳，才把手移开，手套已经被染红，他先脱下脏手套，又脱下另一只干净的手套，将手中的血迹擦干净了，才将两只手套一起扔在了飞行器的垃圾箱里。
凌苍苍抬手一下下给他顺着胸前，目不转睛地注意着他的神色，极其没原则地用哄人的语气说：“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
萧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总算恢复了一些温度，又勾起唇微微笑了笑，这次凌苍苍看清楚了，他眉目间的倦怠和唇角的嘲弄大概都是对他自己的，而非向她：“你说得对，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我自己太过执着某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微微顿了顿，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你在体验仪里反应很剧烈，脑电波的活动几乎要达到临界点，我听到你在叫我，声音却那么绝望……盖子打开的时候，你在不停发抖，手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蜷缩，脸上全都是泪水。”
他的声音柔和绵密，可以说到人的心里去：“然后我就意识到，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好像只有我的事，才能给你这么大的痛苦……苍苍，看着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而受苦，那一刻我甚至希望能给你造成这么大影响的人不是我，这样我才不至于被内疚和心疼吞噬。”
凌苍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摸了摸他泛白的薄唇，开口说：“哦，你终于感受到我经常会有的心情了，我很欣慰……虽然我没能力把自己气到咳血。”
听她这么说，萧焕不由笑了一笑，轻声说：“抱歉，苍苍。”
凌苍苍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我最讨厌从你嘴里听到的词就是‘抱歉’。”她仰头凑过去，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吻住了他的薄唇。
如果连大武也算上的话，他们已经吻了无数次，拥有两个世界记忆的好处是他们可以把吻进行得更纯熟贴心。
等这个吻结束，飞行器也把他们两个带回了金堡垒的停机坪，凌苍苍没管凑过来准备迎接他们下来的侍者，还是抱着他趴在他肩膀上。
她轻叹了口气说：“萧大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太过爱你，因为爱我更多的那个人明明是你啊。”
他们回到了房间，凌苍苍看萧焕还是脸色苍白，就说：“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休息？还没到晚饭时间，萧千清和库莫尔估计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萧焕点了点头，凌苍苍过去抱住他，在他怀里靠了靠，才放开他舒了口气：“好了，你去床上吧，我坐在旁边看着你。”
萧焕低头看着她笑：“难道你不要躺下陪我一起休息吗？”
凌苍苍摇了摇头：“不，我还是坐在这里就好。”
萧焕没再说什么，换了衣服躺上床休息，凌苍苍帮他盖了毯子，然后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萧焕轻闭上眼睛，唇边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苍苍，就算是被你这么一直看着，我也有压力。”
凌苍苍哦了声，并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只是说：“那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萧焕从来都是纵容她的，没再说什么，侧过头努力调匀呼吸，让自己处在放松的状态。
凌苍苍坐在那里看着他，注意他偶尔从唇间溢出的轻咳，还有胸前呼吸的起伏，直到他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因为视线变得昏暗，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胸前的起伏和细微的呼吸声就显得难以察觉。
每过一会儿，凌苍苍都要定一定神，才能克制住自己扑上去探他鼻息的冲动。
后来凌苍苍回忆，这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整理她的思绪非常重要。
平时惯于思考很多问题的她，在这段时间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平静地放任自己去体会对萧焕的感情。
在大武的记忆里，她到底有多爱他，为了什么爱他？共同生活的二十多年间，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对他产生过厌倦和麻木的感情？
那么现在呢？她到底有多爱他，是否想过要和他结束关系，对于他和自己的未来，是否有足够清晰的安排和规划？
她漫无目的地，用纯粹感性，而非理性的角度思索了这些问题，然后当她觉得自己能得出结论的时候，才把心中的感想组成了语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任由眼泪润湿了手心。原来自从她发现自己爱着萧焕以后，她从来都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他。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再多，她都不会觉得哪怕有一刻钟是可以浪费的，她从未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也从来不会因为他的身体或者其他状况而厌倦。
她可以离开他，去进行别的工作和活动，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遭遇了什么，成功或者失败，他都会在原地等着她，给她一个温柔安抚的微笑。
她从来没有清晰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包括生几个孩子，住在哪里，怎么安排彼此的时间，协调彼此的工作。她知道，无论情况多么复杂琐碎，他们总会自然而然地找到解决之道。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彼此，能让他们分离的，从来都只有生和死——也许连生死都不再能阻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