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房内,司念慢慢地睁开了眼。她喘息艰难,指尖微微颤抖,手臂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她的头连稍稍转动一下都不行,目光呆呆地落在天花板上,耳边回荡的却是傅明灏反反复复说的那些话。他说以后都要对她好,都听她的,再也不让她受委屈……他说的话,就像是天籁之音,那么美妙,那么动听。司念沉浸在这份美妙中,眼眶早已湿润,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从眼角垂落。可是,她能相信吗?她能相信明灏哥哥对她说的这些话?即便她坚信不疑,可谎言终归是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天。到那时,她只会更难堪和痛苦,如同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司念轻轻闭上了双眼,决定不再多想。为今之计,她必须要养好身体,才有机会查出当年事情真相。病房外,陆明礼站了好一会儿,隔着厚重的玻璃,他痴痴地看着房里的司念。可他最终还是鼓不起勇气进去看一眼,那天在傅家老宅跟司念表白后,他心里就忐忑不安,担心见到司念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更担心的是,司念从此不会理他,甚至厌恶看到他。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忍着没给司念打电话,可即便如此,他心里的想念与日俱增,快要将他逼疯了。他没想到,再见司念,却是在这种糟糕透了的景况下。司念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生命悬于一线。该死的傅明灏,他才是罪该万死那个人,要下地狱也应该是他去!陆明礼一拳头狠狠砸在雪白的墙壁上,骨节又红又肿,他全然不在意。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朝一个方向急急走去。院长办公室。陆明礼敲门进去,径自走到魏院长办公桌前。“明礼,你这是?”魏院长一脸诧异。陆明礼头发和衣服微乱,脸上有汗,喘息有点急,跟往日里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大相径庭。任谁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都会觉得奇怪。“魏叔叔,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陆明礼开口就是求救。魏院长更诧异了。他认识陆明礼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孩子主动开口求人帮忙。陆明礼的爸爸跟魏院长私教很好,两家又是世交,故私底下,魏院长跟陆明礼都没有那么客套,相处很随意。在魏院长眼里,陆明礼这样的年轻人实在不可多得。年纪轻轻医术十分了得,为人还谦恭有礼,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家世显赫,却从来不在同事面前显摆自己。医院里多少未婚的医生护士都眼巴巴地盯着他,可他一个都没看上,魏院长几次做媒,都以失败告终。魏院长兴起一丝好奇,于是问:“有什么事你就说,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医院引进国外医疗器械和专家,需要报您和总院审批,是不是?”陆明礼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魏院长心头一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来一个说这事的?他面上却不显,仍旧平静地点了点头。“有个心脏病人,今天送过来的,她情况很危急,不能转院,必须马上手术。可我们医院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条件,所以……”“所以你想我这边直接批准,让你从外面引进人力和物力资源?”魏院长接过了话头问。“对,是这个意思,魏叔叔,您一定要答应我,我保证,出了任何事都由我一力承担,不让您担责任。”陆明礼也没细想魏院长为什么一语猜中他用意,只急急地恳求道。“晚了。”魏院长一语掷地。陆明礼惊出一身冷汗。“晚了?魏叔叔,什么晚了?”陆明礼急急追问。魏院长不紧不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看着陆明礼,满含深意问:“我先问你,那个病人是女的?”“是,她叫司念,她的病一直都是我在看,我……”“你喜欢她?”魏院长又问。陆明礼俊脸微赧,他不羞于承认喜欢司念,他甚至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喜欢这个女人。可是司念不喜欢他,至少目前不喜欢,让她知道他到处去说,她会不会生气?“你呀,看你这模样我就有答案了。”魏院长说着,心里叹了口气,他面上露出一点难色。这孩子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去喜欢傅家那位看上的女人。其实就在前几分钟,傅明灏才来找过他,也是为了这个叫司念的女病人。傅明灏和陆明礼来找他,都是因为同一件事,他已经答应了傅明灏。他也不能不答应,上面的批文都下来了,傅明灏到他这里,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魏院长看着陆明礼着急的样子,就有些心疼。这孩子重情重义,以前是没看上哪个女孩子,一旦入了他的眼,只怕没那么容易拿出来。可傅家是随便什么人能惹的?尤其是傅家现任这位,手断狠辣果决不说,光他身后的黑白两道势力,宁城没有人敢招惹他。陆家书香门第,出了几位艺术家,也有从政从商的,但无论影响力还是势力,都无法跟傅家媲美。陆明礼拿什么跟那人争?魏院长在心里又重重叹了口气。“你回去吧,病人明天一早就安排手术。”魏院长朝陆明礼说道。“明天就手术?真的?魏叔叔,你没骗我吧?”陆明礼一脸难以置信问。“骗你有糖吃?”魏院长难得开了一句玩笑,朝陆明礼摆了摆手,笑骂道:“赶紧去做事,别想偷懒。”“是,小的这就告退。”陆明礼朝魏院长鞠了一躬,笑着走了出去。魏院长看着陆明礼走出去的背影,心事重重,想了很久,还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老魏,你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打电话过来了?”“文儒,有空吗?下周我们见个面吧?”魏院长说。“好啊,我们可好久没切磋棋艺了,还是老地方见啊?”“嗯,老地方见。”挂了电话,魏院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这做叔叔的,也算是尽到义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