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早被狂风刮走,她双手撑着地面,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可脚底下一滑,她又重重地跌落回泥水里,怎么都爬不起来。她眼前是一片水雾,即使努力睁大双眼,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她惊住,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傅明灏同样全身湿透站在她面前。“明灏哥哥……”司念怔怔地看着傅明灏的脸,喃喃低语。“我扶你起来。”司念将手慢慢伸出去,可就在接触到那只大手时,她猛地惊醒一般,突然哭叫起来:“明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司念痛哭得不能自已,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一点。“我没有,我想救阿姨,我想出去找人的,真的,你要相信我……”傅明灏慢慢缩回了手。他被雨水浇透的脸上,同样布满了悲痛,可他眼底隐隐滑过一丝异色。他没有想到会再次亲耳听到关于妈妈的事。当年妈妈从二楼被人推下楼,佣人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妈妈时,她满身都是血,奄奄一息。家里原本是有人在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救妈妈。他后来查了监控,知道是谁推了妈妈,也知道了是谁枉顾妈妈的命,见死不救。“那你为什么没有救她?”傅明灏嘶哑着嗓音问。司念拼命地摇头,发梢滴落的雨水四处乱溅,她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她没有不救,她想救阿姨的,她想救的。“我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晕倒,后来医生告诉我,这是晕血症……”晕血症?傅明灏紧紧盯着司念的湿透苍白的小脸,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司念知道傅明灏不会再相信自己,这件事,是她和傅明灏之间最大的心结。她没有办法证实当年的真实情况,虽然傅阿姨不是因她而死,但她确实没能及时找到人救傅阿姨。这是她这辈子最感悔恨的事。就算傅明灏因此怨恨她一辈子,她也没有异议,如果不是刚巧这个雨夜,她是打算将这件事埋藏在心里一辈子的。当年阿姨虽然抢救过来,可是下半身完全不能动弹,等于成了半个废人。都是她的错,她要是没有晕倒,及时找到人救阿姨,那阿姨后来也不会走得那么突然……司念并不想再勾起傅明灏内心里的伤痛。傅阿姨过世,傅明灏才十三岁,当时他像疯了一般,谁都拦不住。他抱着傅阿姨的尸体一天一夜没挪一步,最后还是傅爷爷命人强行将他劈晕了带走了。他醒来后,傅阿姨尸体早已火化。司念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天空像遮了一层黑色的雨布。傅明灏跑到了雨幕下,跪在了泥水里,他撕心裂肺的痛哭,夹着阵阵电闪雷鸣,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她看着跪在泥水里的少年,只觉得心好痛好痛。傅明灏在雨中哭了多久,她在一旁就陪了多久。最后傅明灏哭到不能自已,晕倒在雨水里,她也虚弱地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后,怎么都找不到傅明灏人,傅爷爷告诉她,明灏哥哥暂时去国外学习。这里是伤心之地,他需要换个环境。这一换就是十来年,她都没有再见到明灏哥哥。“先起来。”司念怔怔看了过去。傅明灏的大手再次递了过来,她顺势握住,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别哭了。”司念眼里还在流泪,她自己不自知,傅明灏粗粝的指腹轻轻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风停雨歇,天空中挂着一条淡淡的无色彩虹。好漂亮。司念不好意思看傅明灏,她刚才哭得那么狼狈那么伤心,都被傅明灏看在了眼底。可刚才好像是将多年的愤懑、委屈和愧疚都发泄了出来,她现在心里轻松了不少。“当年的事,我错怪了你。”傅明灏突然轻轻说。司念心里一震,蓦地抬头看过去。傅明灏脸上有一刹那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谢谢你。”司念还没说什么,傅明灏又说。司念有点忐忑,她不知道傅明灏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谢她?谢她什么?“走吧。”傅明灏突然牵起了她的小手,也不再继续说下去,牵着她往主屋走去。他们俩身体都淋湿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一丝丝凉意直往心头钻。“阿嚏!”司念鼻子痒起来,她没忍住,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即使捂住了嘴和鼻子,没有在傅明灏面前大出洋相,司念还是觉得尴尬。她一张小脸红得似天边的云霞,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颤颤巍巍似天使煽动羽翼,引人无限遐想。傅明灏看着她羞赧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俩人各自去冲凉换干净的衣服,司念在浴室里就打了个好几个喷嚏,她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感冒了。看来不吃点药是不会好的,司念讨厌打针,吃药再苦,她也觉得比打针好。等她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搁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司念端起来喝了一小口,温度刚刚好,味道也好喝,不是很甜腻。司念觉得有张阿姨在真好,以前都是她一个人生活,病了累了都是一个人担着,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她总算再次体会到被人照顾的温暖了。下楼去把碗放到厨房,司念却没看到张阿姨人,她正觉得奇怪时,就看到傅明灏穿着浴袍从楼上缓缓下来。男人身材修长健硕,即使是穿着宽敞的浴袍,也无损他的好身材。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梳散,跟他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大相径庭,宽阔饱满的额头被碎发掩住,他身上透出慵懒的气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不经意掠来,折射出睿智和凌厉的光芒,让人心神一凛。司念穿着普通的家居服,规规矩矩的款式一点不该露的都没露。可她总觉得傅明灏看自己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