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迷察觉出问题严重,约伟慧到咖啡店细谈。她劝伟慧,暂且放下这个人、这段情,回归原先的生活。伟慧却不甘心,只顾诉苦。她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说过,‘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情人,我会很忙,可能关心你比较少。’那时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是一种谦虚和自责,没想到他真的做到这样。”若迷摇头叹息,“是你太天真。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男人跟女人这样讲——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情人,我工作很忙,我身不由己,我可能没时间关心你,我还有我的责任,我无法一直陪伴你,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是免责声明。相当于双方签合约,一方说,我可以签,但我不会履约。不会履约还要签约,一边签还一边发表免责声明,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权利我要享受,义务跟我无关。”伟慧听得愣住。的确,廖德忠就是这样的,说爱她,要和她保持一种肉体上的亲密关系。可除了在床上共度片刻以外,他再也没有更多时间精力来陪她做其他事情、陪她聊天、照顾她的心理需求了。“你和他的所求根本不同。”若迷说,“他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一个世俗中的精明商人,怎会牺牲时间精力顾及你的需求?你要讲感情,讲精神依托,而他只要床上片刻的欢愉。你是他释放生活压力的一个出口。他总说忙,就是在告诉你,他没有时间在床上以外的任何地方满足你的任何其他需求了。”“所以,他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对吗?”“你又何尝不是呢?”若迷轻声说道,“你在精神上依赖他,也不过是用他来满足你自己的需求。所谓婚外情人,大多只是用来消解生活无聊的一个工具,双方各取所需罢了。”“婚外情人……”伟慧喃喃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还算不算一个情人。哪有这样冷漠的情人?普通朋友也不会收到信息却不回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可能视你为性伴侣,而不是什么情人。”若迷叹气,“这听起来令人不悦,但你应该看清你们关系的实质。”“可是,就算他把我当作性伴侣,也应该提前说清楚。否则他就是在利用我的感情,欺骗我,让我以为我们在相爱,让我以为他会提供我所需要的,来换取他所需要的。现在,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却没有给我我想要的。而我已经对他付出了感情。”“感情太过丰盛,容易损伤自己,当然,也会得到更多体验。”若迷说,“但感情再丰盛也不要胡乱给别人,而应留着给值当的人、懂得的人。这么好的感情,给这种人,岂不是包饺子喂猪?”伟慧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她说:“我和他现在这样算什么?他应该给我一个说法。我真想把他叫出来,当面问问他,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算什么?他说清楚了,我也就甘心了。”“很多女人在为延续关系而努力,或想为一段关系命名、定性,希望每一步的亲密接触都是有名有分的,哪怕是不上台面的名分。但实际上,很多男人都在避免给一段关系命名,他们只图实际的好处。所以,但凡你想到‘我们这样算什么?’的时候,这段关系就已经是不平等的了。”若迷说,“不要在一段关系中投注过多幻想, 擦亮眼睛和心灵,坚强起来,不要在情欲幻觉中沦陷。”她说:“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不要总是思考和回味。如果你的情绪受到干扰,就容易夸大或者歪曲事实。不要放大自己的感情。”她又说:“再也不要主动联系他了。女人在关系中切忌做出低自尊的举动,否则必定是自取其败的。”不知从哪一天起,这段原本美好的婚外情开始变得畸形、丑陋,这段原本用以释放压力的关系变成了压力本身。伟慧一夜夜地失眠。如果家行不在家,她就拿着手机发呆。她翻出早先廖德忠发给她的信息,“我爱你”、“我真的喜欢你”,这些字句还留有昨日余温。她又取出那条项链,轻轻抚摸那闪亮的吊坠。这是他给她的定情信物,是他圈定她属他所有的标志。可是现在,他却自己放弃了。他丢弃了她,像丢弃一件穿过的衣服。伟慧心中难以平静,一次次压抑住去找老廖的冲动。她已经不求两人的关系恢复到从前,只要他给她一个说法,她就认了。可他什么说法都没有,就这样突然冷落,十多天没有联系。若迷对她说,情感和关系是需要学习的。男女之间的人际剥削以各种名义和形式存在。避免为一段关系命名,除了吝于付出,还能避免心理上的愧疚感。对关系需求更多的一方,会承受更多压力。这种单向的能量掠夺普遍存在。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明白这一切,更是在明白之后,能够拥有控制自己的力量,不再做出低自尊的行为。她说,在你的生活中,有些人做了你希望他们不要做的事,有些人没做你希望他们做的事。这都没什么大不了。体验它们,让它们快快地过去。坚持做你希望自己做的事情,这才是重点。伟慧将若迷的信息读了许多遍,如鲠在喉。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自然是离开这段孽缘。可她为什么做不到?她只会流泪。她没有想到,自己在三十岁的时候,在有丈夫、有孩子、有一个健康完整的家庭的时候,还会再次经历恋爱、失恋,并如此惨烈。人的成长,或许就是拥有了鉴别谎言的能力,能够知道什么是爱、什么不是。只能说,童伟慧的成长,来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