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2

孟东燃如愿以偿,当上了桐江市副市长,在市长梅英和市委书记赵乃锌的双重呵护下,他在副市长的位子上干得很从容,很快就得心应手。京东高铁要建设,围绕着在桐江建站还是在另一个市吴江建站,省里市里展开一系列竞争。吴江和桐江两个兄弟市更是争得不可开交。然而,高铁建站绝不是一帆风顺,围绕站址选择以及村民搬迁,孟东燃被一大堆矛盾包围,省里罗副省长和黄副省长意见又不一致。就在新城建设大举推进时,突然曝出常务副市长梁思源的腐败问题,中央严惩腐败,常务副省长罗帅武翻船,梅英受其连累,丢了官帽。面对同僚的失败,孟东燃如何反击,又能否在新一轮博奕中胜出?

第三章1
领导的秘书有时比领导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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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乃锌果然比梅英还激动。孟东燃刚从梅英办公室出来,就看见赵乃锌秘书徐亮候在他办公室门口。
“是大秘书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孟东燃紧步过去,笑吟吟地跟徐亮说。
“还能啥风,孟市长立下大功劳了,书记让我来请您,要给您摆庆功宴呢。”徐亮也是满面笑容。
“请我?”孟东燃一边开门,一边笑呵呵地盯住徐亮。徐亮压低声音说:“您不知道,书记快要高兴疯了,这阵还在办公室表扬您呢。”
孟东燃心里暗暗笑了笑,想起北京时向超跟他说的话,以及徐亮曾经给墨子非打的那个电话,就想这个世界上,荒唐事真是多,很多时候你根本搞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不过这次他心里是有数的,人怎么着也不能太当傻子。
“快请进,让大秘书如此辛苦,心里不安啊,一个电话我不就过去了。”孟东燃故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样,脸上也堆满了讪笑。到副市长位子上后,要说孟东燃学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假。以前反感的东西,现在非但不反感,反而能做到轻车熟路、得心应手的地步,他不能不叹服自己的适应能力。
“这点事算什么,只要领导高兴,我就是跑断这条腿,也值啊。”徐亮说着,一屁股坐沙发上,高翘起二郎腿来。以前徐亮没这个动作,在他们面前,也是挺规矩一个人。自从到市委那边,成了名符其实的一号秘书,徐亮就抖起来了。桐江西站刚启动,一切都还在跑动中,只是三道湾的拆迁刚开始,徐亮就带来一位姓常的小老板,口气很老到地跟孟东燃说:“这是我一个朋友,想在西区找点活做,孟市长照顾一下啊。”孟东燃没给徐亮这个面子,因为搬迁中根本没有多少工程可干,就算有工程,也是整个西城区启动之后。结果徐亮很不高兴,在秘书长黄国民面前发牢骚呢。
对徐亮的得意劲,孟东燃装作视而不见,热情周到地跟徐亮说:“大秘书先坐坐,我再耽搁几分钟,有件事跟下面交待一下就走。”
徐亮说:“没事,书记办公室这阵还有人,半小时后我们过去。”
这话一出,孟东燃就知道,徐亮今天绝不是单纯来请他,这不合规矩。一般说,书记市长派秘书来叫下面领导,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根本不容你再耽搁。徐亮却说要过半小时,里面肯定有名堂。果然,等孟东燃跟副秘书长罗世玉把几项重要的工作交待完毕,再次回到办公室,徐亮拿出一撂发票说:“有件事要麻烦一下孟市长,这是上次省里几位大秘下来后花的,我那边不好处理,看市长能不能找个单位,帮忙处理一下。”
“让我处理?”孟东燃故作吃惊,朗声笑道,“这么点小事,你大秘书随便找个单位,还敢不处理?”
“难啊。”徐亮突然诉起了苦,“书记对我们要求很严,根本不让我们找下面,可市长您也知道,上面这些秘书来了就找我,我不出面接待,实在说不过去。接待了,一大堆发票又不好处理,市长就帮帮我吧,就这一次,绝无第二次,怎么样?”
孟东燃自然相信,这些票据绝不是接待上面哪位秘书的。前阵子赵乃锌不在,徐亮几个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听说还有个省里曾经的女主播到桐江拉赞助,也是徐亮接待的。徐亮跟这位迟暮美人,还闹了一场桃色绯闻,是他老婆四处乱说的。徐亮一定是不敢找赵乃锌处理这笔费用,拐弯拐到他这儿了。
略一思考,孟东燃说:“好吧,大秘书开口了,再难我也得办。先放着,完了找好单位,你直接拿去报。”
徐亮立马露出一脸笑容:“还是市长体贴我们,谢谢啦,改天等市长闲下,我们凑一桌,给市长解解闷儿。”
放在以前,孟东燃会为这话感动。以前他最大的乐子,就是跟秘书们喝酒聊天,吹牛放炮。要知道,现在无所不能的不是领导,而是领导秘书。如果说领导只图大事只追求大利益,玩什么都只玩大的,秘书们可是大小通吃,黑白尽收。有人说秘书们是官场最压抑的一群人,是活得最没有自尊、没有自我的一群隐形人。孟东燃却觉得,秘书们是官场上最最得瑟、最最实惠的一群人。今天听了这话,孟东燃觉得反胃。这帮秘书,比他们还腐败,走哪儿吃哪儿,光吃还不算,还敢伸手向人家要。到了酒店不但吃喝,走时还要从吧台拿名烟名酒。一年下来,像徐亮这级别的秘书,单从酒店顺手牵羊牵走的,怕不只六位数。
半小时后,孟东燃到了赵乃锌办公室,办公室刚才真有客人,这阵还烟雾缭绕呢。赵乃锌也点着烟,激动地跟孟东燃说:“不虚此行啊东燃,我就知道,你东燃出面,必有惊喜,快请坐。”徐亮很快捧上一杯茶,看看赵乃锌,出去了。孟东燃捧着茶杯说:“书记是在批我呢,我就是跑了一趟,啥也没做成,方案最终还是省里定的。”
“东燃你就甭客气了,这次功劳全在你身上。对了,我听说叶总也去了,有这事?”
孟东燃猛地一震,赵乃锌怎么突然又问起了叶小霓,难道他知道这次是叶小霓帮的忙?
见他犯怔,赵乃锌又笑道:“这个小霓,现在发大财了,也把我们全给忘了。等下次来,一定要批她一顿。”
“没有,没有,她去北京,好像是为个啥项目,谢谢书记还能惦着她。”孟东燃马上打起了马虎眼。
“你东燃的小姨子,我哪能忘。怎么,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小棠?”
一句话说得孟东燃差点又恓惶起来。赵乃锌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唐突,马上改口道:“人活一世,有些事该忘还是把它忘了,人总是要面对新生活的,等下次见到小霓,我给她做做工作,别光打雷不下雨,你们也该为以后的生活考虑了。”
赵乃锌这句话暖着了孟东燃的心,本来还对赵乃锌有所戒备,这话一说,所有的戒备就都化成了另一种东西。
赵乃锌说的有些事,是孟东燃经历的一次巨痛。升任副市长不久,孟东燃带妻子回老家。他老家在桐山,那里山大沟深,算是桐江的困难区。孟东燃父母都没了,老家就一哥哥,嫂子身体不好,长年有病,孟东燃定期都要去乡下看望哥嫂,对他们的生活给一些帮助。到桐山第二天,叶小棠突然接到学院电话,要回学院开一个什么会。孟东燃并不想回去,当副市长后,他还是头次回乡下,就想多跟村里人待几天,跟大家说说话。加上侄子马上要订婚,孟东燃想等侄子订完婚再回,就让司机先送叶小棠回城。但是在第三天,也就是侄子订婚那天,孟东燃突然接到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电话,说叶小棠出车祸了,一车四人加上司机全部遇难。
叶小棠出事的地点不在桐江,而是离桐江三百公里外的青风峡。那并不是一个旅游景点,但据说山水很有特色,叶小棠以前跟孟东燃说过,她想去那里。
跟叶小棠一同遇难的,还有他们学院的丁克,就是那个长了一脸络腮胡的男人。丁克带着一位大三的女生,学画画的。还有一位,居然是那个叫芒果的小男生。
孟东燃没去事故现场,是那个叫芒果的小男生阻止了他的脚步。叶小棠怎么还能跟芒果在一起呢,而且再次用谎言骗他?她在电话里说,学院跟南京一家高校联合召开一次学术研讨会,她是与会代表,让孟东燃安心在乡下,她会照顾好自己。
但她却跟芒果在一起!
所有后事都是叶小霓替他打理的。孟东燃不放心叶小霓,毕竟死去的是她姐姐,姐妹俩现在关系处得不错,没以前那么让人揪心了。他把王学兵和燕红叫来,让他们夫妻陪着去。一周后,叶小霓回来了,抱回一个骨灰匣,天天红肿着双眼,不跟孟东燃说话。孟东燃也不敢多问,他把所有的痛都埋起来,包括外界那些风言风语,也装听不见。市长夫人跟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二十岁的男孩玩忘年恋,而且玩到了沟谷底下,这新闻绝对刺激。那次叶小霓在孟东燃家待了十天,等把叶小棠的骨灰安顿好,走时,她说了一句话:“她不配你爱,忘了她吧,我不会怪你。”
孟东燃的眼泪就下来了,当着小姨子面流了那么多。夫妻之间没有配不配的,毕竟结伴走过了这么多年,还给他生育了儿子,怎么能说忘就忘掉呢?叶小霓走后,孟东燃连着一周去墓地,去了就痴痴地坐在墓碑前。王学兵和燕红心疼他,非要陪他一起去,孟东燃无端地就冲两口子发了火,吓得燕红一个劲儿赔不是。
燕红嘴紧,去事故现场听到的看到的,一个字也没跟孟东燃提,还再三叮嘱王学兵,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乱说。
事情不是说的,事情是人干的。
但纵是再荒唐的事,也都过去了,人死带走一切。孟东燃不想知道,也不想拿这些荒唐事折磨自己。他能记住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没了,离开了他。
往事不可追忆,但赵乃锌这句话,还是勾起了孟东燃的追忆。难受了一会儿,抬头道:“谢谢书记。”
赵乃锌知道触到了他的痛,紧忙避开话题,两人又谈起工作。谈了一会儿,赵乃锌抬腕看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安排了庆功宴,今天要好好给你这位大功臣庆功。”
这天的酒宴真的非常奢华,怕是在桐江,所有的接待宴都比不了它。包括省里来领导,也没见这么破费。市里主要领导都来了,梅英也一脸兴奋,不停地帮孟东燃吆喝,好像孟东燃真成了全市的功臣。赵乃锌更是不用说,酒宴刚一开始,他就强调:“今天这一桌,一是庆功,桐江西站经过多次波折,历经两年,终于回到我们手中了,可喜可贺。另来,也是为东燃副市长接风,尽管这风接得有些迟,但我们还是要感谢东燃,在这个项目上,东燃功不可没。来,大家共同跟东燃干一杯。”
赵乃锌这样一说,孟东燃就成了主角,大家轮番敬他,都说些场面上的话,说得既到位又入耳,非常妥帖,弄得孟东燃不喝也不成,只能硬着头皮挨个儿跟大家干杯。场面气氛已经很热闹了,领导们跟孟东燃这边意思完,就急不可待端起酒杯,围着赵乃锌和梅英转了。不管为谁摆的宴,只要书记市长在,主角就永远是他们。孟东燃说到底只是今天的一片绿叶,是大家喝酒的一个由头。
孟东燃端着酒杯,发愁地盯着一个人。今天这么多领导,四大班子主要人物都来了,也都跟他碰过杯了,独独远处这位,一直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似乎他不存在一样。
这人是常务副市长梁思源!
梁思源这天是不想来的,有关桐江西城的事,他一概不想参加。不是说他对桐江西城没兴趣,而是兴趣太大了。这个规划刚一提出,梁思源就兴致勃勃跑去找梅英,主动要求分管这项目。常务副市长嘛,得把精力用在大项目上。这也符合常规,本来城市建设还有交通什么的,都归他管。但梅英一直不表态,几次会议上,梅英都不提这事,不按梁思源期望的那样摊牌,把梁思源给冷到了一边。梁思源只好去找市委书记赵乃锌,他跟赵乃锌关系不错,能从省里到桐江担任常务副市长,赵乃锌的意见起过关键作用。谁知这次,赵乃锌也未成全他。赵乃锌含糊其辞地说:“这事刚刚酝酿,还很遥远呢,到底能不能真的在西边建起一座城,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就明确由谁分管,太急了吧?”一句问的,梁思源只能讪笑。后来初步规划拿了出来,三道湾也确定要搬迁,梁思源还不见赵乃锌和梅英表态,就去省里找罗副省长。梁思源在省里,跟罗帅武最近,是罗帅武提出要他到桐江任职。赵乃锌自然也是还罗帅武一个人情,毕竟在他升任书记这事上,罗帅武替他说过话。但对梁思源,赵乃锌却藏着不少看法,这人太爱务虚,但凡虚的工作,他准能弄得有声有色。比如他刚一上任,立马提出桐江竞选全国卫生城市,轰轰烈烈搞了一段时间,也还真入了围,可惜就是在最后冲刺中败下阵来。还有就是搞双拥模范城,也是他提出并亲自挂帅的。但一碰到实战性工作,尤其项目建设,短处立马就显了出来。把如此重大的项目交他手上,赵乃锌自然不放心。所以最后定人时,赵乃锌还是尊重梅英意见,确定暂时由孟东燃负责。
梁思源这边就不高兴了,耿耿于怀,认为是孟东燃抢了他的美差,时不时地就要跟孟东燃较阵劲儿。甚至瞒着孟东燃,在西城区做了好多事。西城区目前不光是三道湾搬迁,搬迁说穿了是面子上一件活,是对外放出的一个信号。更多的工作在项目规划或土地出让上,这才是重头戏。而这些工作目前都在梁思源手里,按说梁思源应该知足,孟东燃把难啃的骨头啃了,肥肉却由着他吃,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但梁思源就是不知足,他不想西城区再掺进别人来,人多眼杂,耳也杂,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让孟东燃听到,不好,让孟东燃看到,更不好。但他实在保证不了不让孟东燃听到,于是,他就想着办法,想把孟东燃挤走,让西城区名符其实归到他手中。
孟东燃考虑一会儿,还是端着酒杯来到梁思源面前:“这段时间我不在,西城区苦着梁市长了,我给梁市长敬一杯,表表谢意。”
梁思源脸倒是笑着,人也看着热情,不过说出的话,就有几分难听。
“孟市长不管走到哪儿,都惦着西城区,这份精神值得我学习啊。说敬不敢当,还怕孟市长说我夺人之爱呢,来,咱俩互相干了,如果嫌我把胳膊伸得长,我梁某可以收回来,孟市长可别藏着不说啊。”
孟东燃脸上就有几分难堪,其实这次在北京,他也听说一些事,这些事或许跟梁思源有关,或许没,但他总觉得,西城区这份差事,他揽得不好。他还想着找机会跟梅英和赵乃锌谈谈,想退出来,让梁思源这位常务副市长统揽了。闹别扭的事,孟东燃不想做。两人拧着胳膊较劲儿的事,他更不会做。
“梁市长这么说就是拿我取笑了,西城区是桐江的,不是我们哪一个人的,不存在谁胳膊长谁胳膊短的问题。我说的对吧梁市长?”说着,一仰脖子将酒干了。
没想梁思源“啪”地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我哪敢取笑孟市长,没见着今天众星捧月么,书记市长高捧着的人,我梁某岂敢取笑。刚才那杯不算,你话里有话,咱要喝,就喝不掺水的,掺了水,喝起来味道就变了,我说的也没错吧孟市长?”
这一来一去,两人等于就是干上了。幸亏这阵赵乃锌正被其他领导包围着,没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不然,这出戏可真就演到书记眼皮底下了。孟东燃不想多事,再怎么着今天这场子也是赵乃锌为他摆的,他耍性格,等于就是打赵乃锌的脸。于是往杯里又斟了酒,笑嘻嘻地端起:“好,不算就不算,就当我自罚一杯,这次碰响点,一干而尽。”
梁思源已经把酒杯端了过来,眼看着要跟孟东燃碰杯,忽然又躲开:“碰得太响不好吧孟市长,碰出火花来怎么办。太近的人可不敢碰出火花啊,否则后院起火可就不好收拾。”
孟东燃突然就黑了脸,端酒杯的手已经在抖,整个身子像是蓦然触了电,剧烈地颤了。梁思源这番话,显然是冲他跟叶小霓说的,什么太近的人不能碰出火花,不就是指他跟小姨子么,而且后院两个字,就明着指向叶小棠了!
孟东燃“砰”地放下酒杯,看也没看梁思源,扭头走了。这一幕正好让梅英看到。梅英笑着走过来,冲梁思源说:“梁市长就是不简单,自己不喝让孟市长连喝两杯,厉害!”
梁思源心虚了,对孟东燃他敢来邪的横的,对梅英,他却不敢。又怕梅英对着大家渲染一番,快快拿起酒杯,自罚一杯,然后道:“市长就是眼尖,今天不舒服,想让孟市长照顾一下,没想让市长发现了,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啊。”
“梁市长真让我开眼界,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让人照顾的。”梅英说完,也不管梁思源怎么想,端着酒杯跟赵乃锌喝去了。
热闹继续着,并不因梁思源跟孟东燃来了那么一出,影响到大家情绪。有些情绪是影响不了的,官场中人个个都是拿捏情绪的高手,什么时候该把情绪调动起来,什么时候又该压着,他们精着呢。别人不说,就说梁思源,这阵已经捧着酒杯跟所有人碰了一圈,再到梅英面前时,早把刚才那一幕忘了。热乎乎地跟梅英说:“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在省里,几杯就醉,到了桐江,在梅市长栽培下,这酒量是大增啊。感谢感谢,再敬梅市长一杯。”梅英也回答得好:“光增酒量可不行,得增肚量,大肚量才能成就大酒量呢。肚量不大,不叫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嘛,够男人的还不你梅市长一个?”
“那我呢?”这话正好让赵乃锌听到,起哄似的端着酒杯,过来凑热闹。梅英赶忙说:“不包括您,打死也不敢包括书记,我是跟思源开玩笑呢,打击打击他,尽冲着我灌酒,书记您要保护我。”
梅英这话说得极其到位,女人嘛,稍一撒娇就把尴尬遮掩了过去。赵乃锌呵呵一笑,跟梅英碰了杯,话中有话道:“失而复得啊,前段日子我都灰心了,心想这新城不建了,咱也省事点。整天跟人家争来争去,弄得正事都做不成。这下好,东燃这一搏,算是为你我解了围。接下来你可要把戏唱好,我这个书记可是什么也不懂,就知道跟你要战果,怎么样,有信心吧?”
梅英自然懂得赵乃锌这番话的深意,他是在为曾经的妥协找借口呢。为了不让赵乃锌心里有疙瘩,故意用了句色话:“好吧,只要书记要,我就给,要啥给啥,豁上我这人也要让书记您满意。”
赵乃锌心里扑腾了几下,说这种话他远不是梅英对手。以前梅英在省发改委,饭桌上开起玩笑来,就野得离谱。都说现今的女干部,是枪林弹雨里练出来的,拿大炮轰都轰不倒,还怕几个男人?等梅英到了桐江,两人搭了班子,这种玩笑更是没少开。每次省里来人,就要拿他和梅英开玩笑。有时候无所谓,逢场作戏呗,该说啥就放开说。有时嘛,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种冲动。梅英姿色不差,人又异常丰满,尤其她的臀,特饱满,特结实,紧绷绷地裹在裤子里,让男人总是生出一股欲望。赵乃锌曾经就在一次视察中,目不转睛地盯过一阵子。梅英在高处,他在低处,那天的感觉特美,也特怪,晚上他还想了许久呢。
说不动心那是假话,但这心思又万万动不得。书记市长真要惹出什么绯闻来,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房间里越发嘈杂成一片。大家都喝了不少,说话就有些把持不住,有人已经抱着脖子说悄悄话了。赵乃锌跟梅英相视一笑,举杯离开,回到自己座位上。
梅英似乎心里有了事,这事到底跟赵乃锌有没有关系,别人无法知晓。估计不会,梅英的心思重着呢,尤其到桐江这两年,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大大咧咧,从不知含蓄,现在嘛……
孟东燃的电话突然叫响,拿出一看,是个陌生号,没接,压了继续喝酒。电话顽固地叫着,似乎不接就要一直响下去。孟东燃冲身边的人大副主任说了句不好意思,拿着电话去外面接了。
“是孟市长吗,我是章岳。”电话里响来章岳情急的声音。孟东燃为之一振,脱口就问:“章岳吗,你在哪儿?”
“我在山西。”
“山西?你乱扯什么,到底在哪儿?”
“我让他们当盲流一样抓了起来,送到了山西,孟市长快来救我啊,我在砖窑做黑劳工。”
“章岳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电话突然断了,紧跟着就是盲音。孟东燃似乎听到那边的一片嘈杂声,好像还夹杂着断喝或威胁的声音。
“章岳!”他叫了一声,心嗵嗵狂跳,按原号码打过去,那边死活不通。完了,章岳遭人暗算了!他再也顾不得喝酒,给梅英打电话说了一声,梅英让他等酒宴后再去处理,孟东燃哪还有心思,屁股一转就往外跑。
自从回来后,章老水就跟他闹个没完,说见不着他女儿,搬迁之事免谈。这还是次要,章岳如果真有个闪失,他心里不安啊。
2
章岳果真让人骗到了山西,在一家很偏僻的砖窑做黑劳工。
受孟东燃指派,信访局长曾怀智当天就带了两个人往山西赶。章老水一听女儿被骗到山西,当场就冲孟东燃发火:“好啊孟市长,我一直拿你当最亲最可信的人,你说东我章老水不带大伙儿往西,你说搬我一村人就搬,你说迁回来我一村人又迁回来。现在我们村没了,家没了,连我唯一的女儿也没了。这个破西城,不建它死人不?啊,死人不?”
孟东燃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自从西城建设开始,围绕三道湾的搬迁,发生过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最早的方案是,三道湾村整体搬迁至三江县红河镇,由市里出资,在红河再建一个新村,整体移民。保证村民耕地面积不少于现在,市里再出一笔钱,作为补偿,分三年发放到村民手里。章老水一开始不答应,怎么也不肯离开三道湾,说不就建个铁路么,铁路边还不活人了?铁路占多少土地我卖给多少土地,不要高价,按国家规定执行便是。但市里不同意。不同意的原因孟东燃很清楚,市里在搬迁三道湾前,隐瞒了整个西城区开发或建设的方案,只跟村民解释,是要修铁路,国家要征地。对刻意隐瞒,梅英是这样解释的:一,高铁能不能过三道湾,目前还是未知数,新城建设更是一个梦,能否建成谁也保证不了,政府不能乱放风声,不能拿一张规划图去四处招摇,将来一旦落不实,会极大地损伤政府形象。二,移民或搬迁牵扯的问题多,尤其补偿,更令人头痛。要提防搬迁对象漫天要价,故意给新城建设工作制造麻烦。两条讲的都很原则,潜台词却是,以最低的代价将村民移走,将大片土地收入政府手中。那段日子,关于新西城建设,在桐江几乎成了禁忌,谁也不敢谈,更不敢私下乱议论。市委、市政府做出一个决定,对故意制造谣言扰乱视听,给搬迁移民工作造成障碍或阻力的,一律免职。正是在那样一个背景下,孟东燃才跟章老水他们达成了协议。好说歹说,章老水同意按市里制定的方案搬到红河去,但他多提了一个条件,除耕地换耕地外,对三道湾闲置土地,按每亩二十万元由政府收购,这笔钱一次性发到村民手里。孟东燃算了笔账,没敢答应,请示梅英跟赵乃锌时,两人意见又不一致。梅英坚决不同意,说闲置土地是国家的,不是村民的,凭什么要多付这笔款?赵乃锌倒是温和一点,说这个可以商量,但必须是先搬迁后谈条件,将来就算政府没钱支付,也可以采取入股的方式,让三道湾入股,参与到未来的经济建设中。
这种话孟东燃听得太多,先搬迁后谈条件,等于就是无条件服从搬迁,什么入股,什么共同开发,都是假话。真到了开发那一刻,能轮到你三道湾村民?但他还得按指示去办。当下属最大的苦衷就是明知决策是错误的、不公平的,但你还得积极维护并坚决执行。
那段日子,孟东燃苦啊,一张嘴说了白的再说黑的,说完黑的再唱红的,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章老水他们搬。好在,章老水还算痛快,在村里也极有威信,孟东燃那一关,是闯过去了。半年后,三道湾村民整体搬到红河。但人还没完全入住进去,新的矛盾又发生了。红河村不知从哪里听到新西城建设的宏伟计划,认为自己吃了亏,凭啥要接受这么多外来人,人家拿了补偿,他们却什么也没得到。于是某天,红河村民整体出动,将三道湾村民赶出了红河……
矛盾焦点又一下子落到了红河。可以说,李开望由副县长升为常务,跟平息红河风波有很大关系。那些日子里,李开望坚定不移地跟孟东燃站在一起,孟东燃跟群众吵架,他站在最前面,吵的声音也最大。孟东燃晚上找群众代表谈心,他当向导,挨家挨户去敲门。等把红河这边安抚好,章老水他们二次搬过去时,两人各瘦了十多斤,李开望还住了一次院。
要说这事至此就解决了,政府虽然跟红河这边又给了不少安抚性政策,也顺带拿出两百万给红河镇、村两级做了补偿,但三道湾大片土地却到了政府手中,加上周边长期废弃的荒地空地,以及潜藏在这些土地后面的巨额利益,政府这次是赚得盆满钵溢。可是好景不长,两个月也不到,三道湾村民集体反悔,全部退出了红河村,又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
这次跟章岳这个鬼丫头有关。孟东燃到现在也搞不清一个小丫头怎么能鼓动一村人,怎么能知道政府那么多秘密,而且能把规划方案说得比他还清楚,而且能颠覆掉三道湾一揽子计划。
他必须搞清楚这些,这也是他急于找到章岳的另一个原因!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扒了我们房子,拿走我们土地,然后把我们拒到新城之外,这里却低价卖给开发商,你们从中捞取好处。欺负农民,算什么本事啊?”章岳的骂声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孟东燃本来要亲自去山西,把章岳接回来,这是他答应过章老水的。逼迫他失信的时候,他不得不失信,但他不是天天失信。人不能总失信于别人,尤其不能对自己充满信任的人撒谎。孟东燃欠章老水的,他必须还。他已经通过公安局副局长贺国雄跟山西那边取得联系,对方答应合力解救,安安全全把章岳送回来。
梅英坚决阻止了他。
“一个副市长,跑几千公里解救一个女孩,你太伟大了吧?”
孟东燃没明白梅英意思,不服气道:“我不伟大,我就是不想让一个女孩遭罪。”
梅英突然说:“她活该!”
孟东燃睁着双眼,怔怔地看住闻讯赶来阻止的梅英,不明白梅英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梅英意识到说漏了嘴,有些话她藏在心里,从没跟别人讲过,要不是孟东燃如此不讲原则,率性而为,她也不会一激动说出来。见孟东燃追究似的看着她,梅英叹气一声,快速转移开了话题:“你是市长,不是遣送办的,这事你别管了,交给别人!”
孟东燃不识好歹地又说一句:“我能交给谁,事关三道湾搬迁,我不管谁管?”
梅英这下真来气了,厉声道:“东燃同志,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更不要忘了你身上的责任。为一个女孩子抛下手头这么多工作,你觉得合适吗?如果合适,你马上去,我梅英绝不阻拦!”
说完,气得摔门而去。
孟东燃被梅英震住,他终归还是怕梅英的。
去江西的最终是四个人。章老水自然少不掉,女儿被人拐骗,章老水急火攻心,差点没把一村人发动起来,夏丹赶过来,好说歹说阻止了他。但他还是把孟东燃在三道湾临时办公室的桌子掀翻了。手指指着孟东燃,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从北京紧急赶来的李开望跟夏丹一道安抚了他,让老头子安静下来。李开望当然也要去,为保险起见,孟东燃又让市公安局副局长贺国雄一同上路,贺国雄去了,好多事好协调。快要走时,孟东燃忽然又把王学兵也叫来,让他陪着去。
此行必然要花钱,这点孟东燃也不避讳。现在公安解救人质或者寻找失踪人员,费用都由受害者家属出。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章老水肯定拿不出。李开望花了,回来又不好报销,思来想去,还是让王学兵去花这笔钱吧。
王学兵永远是为他补窟窿的,过去替他补,以后肯定还要为他补。
一周后,孟东燃得到消息,章岳已被成功解救出来。章岳没有撒谎,的确被人卖到了黑砖窑。李开望他们见到她时,已经认不出来她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被折磨得形同乞丐,头发脏乱,面容枯槁,整个人跟以前那个风姿卓然的章岳判若两样。
“具体原因搞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孟东燃情急地追问道。
李开望遮遮掩掩说:“孟市长,情况很复杂,我们先把人带回来,详细经过回来再向您汇报吧。”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也就在这一天,孟东燃意外听说了一件事。三道湾前任村主任刘学富找到他,说有些情况想跟他反映。刘学富是孟东燃撤掉的,当时工作不配合,在群众中散布不利谣言,说政府是清场子,想把他们轰出西区,想白占他们的土地,给搬迁工作制造了巨大障碍。孟东燃果断采取措施,将其撤职,换了更年轻的一位村主任。
实践表明,后来这位新主任,对搬迁工作起了很大作用。
“什么事,说吧。”孟东燃心不在焉地看着刘学富,他不想自己的工作时间被太多占用。
“孟市长是对我有意见呢,我也知道不该来打扰您,但这事重要,我得跟市长您亲自汇报。”刘学富一边挠头,一边讪笑着说。这人长得矮瘦,经常穿得破破烂烂,一双鞋从孟东燃认识他到现在,就没擦干净过。有时看得孟东燃急,恨不得蹲下身子帮他擦干净。后来孟东燃才知道,他老婆有病,半身不遂,家里家外就他一个人担着。他还照顾着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是老婆的姥姥,家庭负担重。
“有事就说,是不是又对我有什么意见?”
“哪敢,真不敢呢。孟市长啊,您撤了我,我是有意见,但现在我想通了,您是政府,政府有政府的难处,这我懂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利索点。”跟村民打交道多了,孟东燃摸索到一个经验,对刘学富这种人,你可以有好心,但不能经常性给他好脸。对他们的实际困难,你要想办法照顾,但对他们说的话,一定要小心。这些看似木讷的农民,有时玩起狡诈来,能把你玩成哑巴。
刘学富又挠挠头,很不自在地笑了笑,身子倏一蹴,蹲下了。
孟东燃指着他身后的沙发说:“后面是沙发,坐。”
刘学富做个怪模样,说了声不习惯,还是蹲着说话胆子大点。这话把孟东燃逗乐:“你刘主任啥时胆小了,怎么今天又装起熊包来了?”
“早不是主任了,早不是了嘛,孟市长还拿这事涮我呢,我这不是有事嘛,没事哪敢来打扰您孟市长?”
“啥事,讲。”
“是来找您反映情况嘛。”这男人尽拐着弯,不把话往实处落。孟东燃就有些不高兴,脸上也不好看起来。刘学富暗暗瞅他一眼,又往端正里蹲了蹲,终于开口说正事了。
这一说,孟东燃就惊在那儿。
刘学富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而且对他来说,也着实意外。
常务副市长梁思源把三道湾西滩那片争议地,低价卖给了东方集团的楚健飞。这事千真万确,刘学富神神秘秘,从随身带的黑皮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复印件,呈给孟东燃。孟东燃一看,确信这合同不是假的,上面盖着桐江不少部门的大红印章。可惜是复印件,印章变成了黑色。但楚健飞三个大字,签得洋洋洒洒,极为流畅。还有东方集团的大印,也特别醒目。
这两年,楚健飞的公司发展很快,目前不但从事路桥建设,还有一半精力转到了房地产开发和市政建设上。半年前,楚健飞顺应时势,将原来的东方路桥更名为海东东方实业集团,开业那天,罗副省长亲自到场,不少市级领导都去了,场面甚是宏大。
“合同哪来的?”孟东燃疑惑地问刘学富。
刘学富又挠了下头,好像一直在害羞,不过说出的话,却是重腾腾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的这些事,自以为很妙,但瞒不过老百姓啊。拿到这个合同,小事一桩。”
“我们?”孟东燃被刘学富说得哑巴了。
刘学富呵呵一笑:“我说错了,暂时不包括您孟市长,不过以后可很难说哟。”这张嘴,看着慢悠悠的,说出的话倒是有点份量。孟东燃被他引诱了,顺着他的话又问:“这话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也就是说说实话。您孟市长暂时我们还能信,往后,难说哟。这么大一座城要建,没人能清白得了,清白了就不叫官。”刘学富自言自语起来,目光也不再望住孟东燃。孟东燃忽然就来了气。
“说正事!”他打断了刘学富。
刘学富马上回过神,讪讪笑了笑:“嗯,跑来就是说正事的。这事我跟您反映了,那块地可不能轻易卖出去,我就想不明白,你们除了卖地扒房,就再没别的干的?”说完,刘学富起身,想走。孟东燃嗓子哽着,想叫住他,又发不出声音,心情一下就让这个不速之客弄到极坏处。有人真是胆大啊,居然连西滩这地也敢私下卖!
刘学富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回头跟孟东燃说:“对了,还得跟您说件事,别嫌我烦啊,就是章老水那个女儿。”
“她怎么了?”孟东燃现在是提到章岳就紧张,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这孩子,唉,让人带坏了,多好的一个孩子,愣是让他们带坏了。钱这东西,是个祸害啊。”
“带坏了?”孟东燃越加惊疑,感觉刘学富今天不是找他反映问题,而是专门向他点炮来了。
“嗯。”刘学富重重点头,又道,“合着伙骗一村人,也骗你。若不是她,这地不会到姓楚的手里。变了啊,世道是变了,我们看不懂了。您孟市长要看清啊,别让人家拿美人计把您给迷惑了,不值。”
美人计?孟东燃眼里全是茫然了。刘学富走了很久,他还反应不过来似的,痴痴地站在那里。刘学富说的几样事,全都让他纳闷儿,让他费解,更让他对自己这个副市长产生怀疑,进而对即将建设的桐江新城也产生怀疑。刘学富一点不傻,反而明白得很。他用漫不经心几句话,就把孟东燃的心给搅翻了。到后来,孟东燃的思绪就困在“美人计”三个字上,怎么也回不来。他一遍遍问自己,如此牵挂章岳,是不是真的迷上她了,或者……
不,绝不!孟东燃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把自己跟章岳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不错,这女子是长得漂亮,一米七三的个头,袅袅婷婷,一双腿修长、笔挺,总是给人弹力十足的感觉。胸脯高耸,咄咄逼人。偶尔打扮出来,又十分妖冶,媚惑十足,一笑一颦,颇见风情。加上年轻,又读过大学,在社会上闯荡过,身上真是混杂了不少味。孟东燃领教过她的野,也感受过她的静,甚至带着欣赏的眼光,在内心里为她打过分。这不是男人的恶作剧,孟东燃喜欢在心里为年轻人打分,给男孩打,给女孩也打,总想按自己的评判标准,把他们评定到某条线上。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一样,他们这一代,比不了也不能比。但再往深,就没了,真的没了。认识到现在,章岳留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一张快嘴,还有敢作敢为的泼辣劲。要说对她动心,那纯粹是乱扯淡,他孟东燃还没到见谁都动心的份上,怎么可能对一个曾经在众人面前大声斥责他、质问他,让他下不来台的野女孩动这份心?
可为什么又如此放不下她?
想着想着,孟东燃蓦地明白,是梁思源!刚才刘学富讲的这些,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不过一直不敢确信,甚至不敢怀疑。他真是不敢把章岳跟梁思源联系起来,太荒唐!但他又打消不了这种念头,很多事很诡异啊,有些甚至就是莫名其妙。包括章岳冲他发火,包括章老水他们突然提出新五条。那种专业水准,还有直捅政府软肋的本事,绝不是一般人具备的,也不是章岳这种女孩能想出来的,尽管她经历不一般,但有些东西根本就与经历无关!
原来他对章岳所有的关切,就是想揭开谜底。
意识到这层,孟东燃突然瘫软,自己何时这么阴险这么卑鄙来着。不向别人下暗手,是他的行事原则啊,怎么?这时候梅英情急中说的那句话又突然响起来。
“她活该!”
看来,梅英早就知道这些了啊。
孟东燃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桐江西区建设,还没开幕就已黑幕重重了。
往后的工作,该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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