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视线在墓碑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一块稍大的,样式考究却不繁复的石碑上,淡声道,“就这个吧。”他话落,却又注意到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小墓碑,刻着柔和的纹样,便又指道,“……还有这个。”老板一愣,“客官这是……”难不成家里死了两个?但他不敢说,忙歉意地失笑道,“……是我多嘴了。”按照价格付了银子,老板递给他纸和笔,“客官,麻烦您将逝者的名字写下来,我们店免费帮忙刻字的。”“名字……”江肃清喃喃出声,若是真刻下来,怕是两块墓碑也刻不完吧。“不用了,无字就好。”他淡淡地对老板说道。“……好吧。”老板见到的怪人也不少,便没多问,叫伙计推着板车将墓碑送到他指定的位置后,拿了赏钱离开。江肃清也是一路走来一路看,最后挑了一处自己看这满意的山坳,将墓碑竖立在此处。他离开江家的时候还太小,早已忘却了父母亲人的模样。只隐约记的,父亲是个善良且固执的人,否则也不会招来灭门之祸。虽然没什么印象,但终究是生身父母,江肃清提袍跪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凭他寡淡的性格,再来不知何年何月,所以也算是拜别了。他起身,又来到那座纹样柔和的小墓碑前,修长的手指抚摸过碑身,他蹲下来,手指在碑面上轻划“白荼蘼”的名字,似要将对她的执念深埋,做个了断。当然这个白荼蘼非现在的白荼蘼,而是他的师父,那个无恶不作又变、态的女魔头。可不知为何,他脑中偶尔也浮现出现在白荼蘼的一颦一笑。他一怔,清眸中闪过困惑和不解。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凛冽的寒风拽回了他的思绪。他起身,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荼蘼的墓碑上,流连不去,直到太阳落山,才毅然转身,往城里的方向走。走着走着,远远见到一个双鬓染白的山野村妇表情痛苦地坐在路上。他快走几步过去,先是打量她一番,见她眉目秀媚,只是被岁月刻上了痕迹。再看老妇人抱着脚踝眉心紧拧的样子,应该是脚扭伤了。“你怎么了?”江肃清淡漠地开口,并没有打算救助于她。因为在此荒无人烟之地,这个老妇人出现的着实诡异。可是老妇人并没有向他求助,而是咬牙摇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吃力的说了一句,额头已是渗出汗来。江肃清的性子虽凉薄,但那是因人而异,面对柔弱病患,还是会心生怜悯。就好像在苍竹轩,他也会偶尔出谷给附近的村民看病开药。但他不想因为施医赠药的事情被村民们烦扰,所以会象征性的收取一些费用。但大家都知道,他医术高超,所用的药材,有些连北苍城都买不到,也都心甘情愿的掏钱,不然他们的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江肃清抬头看了眼天色,天马上要黑了,若真放任不管,就算不被冻死在这,也会被附近的野兽盯上。于是他蹲下来,不顾老妇人的推拒,径自抬起老妇人受伤的那只脚,精准无误地找出脚筋的位置,一个寸劲扳正回去,“好了。”他起身要走。“年轻人!”老妇人叫住他,虽然她还不能起身,但感觉脚踝的位置已经不那么痛了。老妇人笑道:“多谢你了。”“不必言谢。”江肃清拂袖离开。老妇人坐了一会,感觉自己能动了,便一瘸一拐地回到深山里,她独居的小院。进门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驱寒,她蹒跚着来到条案上方的画像前,画上的人像已经斑驳不清,但她依旧仿若人在眼前般地与“他”说着话,“你知道吗?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年轻人,生得十分好看,颇有你当年的风采,要是我们的儿子还活着,想必也有他那么大了吧……”……“啊!”一声尖叫响彻寝殿。沈逸翎起身将白荼蘼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抚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白荼蘼一身冷汗道:“是啊,我梦到被人活埋,我想爬出去,可是出口被墓碑封住了……”她把头埋进双腿间,瑟缩道,“好恐怖,好恐怖……”沈逸翎感受到怀中娇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无奈地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做梦而已,别怕,有我在。”“……”她反手抱住沈逸翎,但还是感觉到害怕,因为梦境中,活埋她的人竟是江肃清!但她没敢跟沈逸翎说,怕他误会她连做梦都会梦到别的男人。沈逸翎看了下时间,辰时刚过,索性搓了搓她的手臂道:“刚好天也亮了,就别睡了,去吃早饭吧。”“好。”白荼蘼忙不迭地点头,这个梦实在太真实在吓人,她不敢再睡了。草草洗漱了一下,便和沈逸翎出了寝殿,往饭厅走去。在饭厅门口,遇到了萧恒和飞燕。沈逸翎是第一次见飞燕,忍不住驻足打量她。白荼蘼忙为他介绍道:“她就是萧恒的徒弟,飞燕姑娘。”然后又对飞燕说道,“他是我的徒弟,沈逸翎。”飞燕嘿嘿一笑,“我知道,师父已经跟我说了。”说着来到沈逸翎面前,躬身抱拳道,“飞燕见过师伯。”沈逸翎倒是不介意这个称呼,问道:“听说你身手不错,不知师出何处?”白荼蘼一愣,他是听谁说的?不过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问题似乎不礼貌吧?飞燕笑着摇头道:“我没有师父,都是平时顺手牵羊练出来的。”沈逸翎失笑一声,“哦?那你还真是天资过人。”说着看向一旁,别有深意地说道,“萧恒,你可要好好教你的徒弟了。”萧恒有些反感他的态度,仰脖道:“不用你操心!”沈逸翎轻笑一声,转身揽着白荼蘼,轻柔道:“我们进去吧。”白荼蘼尴尬地朝飞燕挥了挥手,低声道:“逸翎,为什么我感觉你话里有话?”她眼睛往后瞟着,“难道这个飞燕,有问题?”沈逸翎不置可否地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些总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