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密码

东汉末年,汉灵帝卖官鬻爵,宦官集团、士族豪右大肆兼并土地,民不聊生,社会矛盾激化,在镇压黄巾风暴的过程中,诸多地方势力更产生了窥伺社稷的野心。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四月,意图废长立幼的汉灵帝刘宏突然死亡,可怕的亡国党争“洛阳之乱”开始了。 其时灵帝两个儿子“史侯”刘辩、“董侯”刘协身后各有太后镇场。外戚大将军何进与妹妹何太后联手,杀灵帝亲信上军校尉宦官蹇硕,逼骠骑将军董重自杀,鸩董太后,扶持外甥“史侯”刘辩即位,赢得两宫争斗的最后胜利。 以汝南袁氏为代表的世家士族,看准时机靠拢何进,希望借机把宦官势力十常侍等人全部铲除。但何太后担心士族一家独大,并不同意。 司隶校尉袁绍另藏祸心,建议何进招令戍边将领率兵入京,逼迫太后屈服,却被“鸿都隐学”首领卢植等人识破。 此时,京都洛阳公开有外戚、士族、宦官三方势力殊死党争,残酷内卷;暗中,以袁绍、袁术兄弟为代表的“代汉者”野心集团与卢植、蔡邕等人领导的“鸿都隐学”守护者针锋相对,各出奇策。

作家 阿飞 分類 出版小说 | 51萬字 | 42章
第十二章 叠逢强敌
便在这时,忽听前方一道诡异的声音遥遥传来,如大漠旋风急啸,又似狷狂之人在放声大笑,锋锐尖利,生刺入耳。
“什么声音?”
张简仪戟正好换回左手,右手尾指忍不住伸上去,在耳朵里掏了掏。他自幼修炼秘术,七窍敏锐远超常人,这怪声硬挤进耳道音蜗,便比常人更多了几分不舒服。
左右瞧瞧,却没什么异状,大家都没听见?
“小心了!这人体内能量很特别……”小兰道。
话未说完,有人突然大声呵斥:“什么人?站住!”
是那位执戟侍郎魏越的嗓音。
中气自丹田潜生,经胸腔扩充,喉咙聚集,最终从口腔内喷射而出,响亮无比。张简觉得,就算堂兄张璋在此,比嗓门也未必能压得住魏侍郎。
不知何时,魏越已经转进到仪仗队伍的最前头了,不过小孟似乎还拖在队尾。
半黑半亮的天空中一道极刺眼的细光闪耀而起,呼啸狂风再度震荡耳膜,和魏越不绝口的断喝、其他同伴声嘶力竭的示警声混杂在一起。
金吾卫们骤然遇袭,显得慌怒交迸,措手不及,连续闷哼之后,陡然啊啊啊一叠声的惨呼!
曹操、邓展等人齐齐惊动,抬头远眺,他们久在军中经验丰富,情知那是战士阵亡之前的最后哀鸣——而且,一下死了不止一个。
张简也大吃一惊,执戟郎瞬间就有了重大伤亡,实在出乎意料。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楚,这十名京都巡警中,至少混迹着三位洛阳的一线同行。
日月灿烂、史阿这些家伙,落单时称为刺客,擅长乘间抵隙杀人于无形。然而,他们在大型阵营公开冲突中其实也能成为不小的助力,特别是现在有并州边军的精锐充当肉盾,互相配合,足可给予敌人巨大的杀伤。
只要愿意,他们就能成为不折不扣的战场杀手。
何人攻击如此犀利,三大刺客联袂居然都抵挡不住?
张简侧头先看曹操,再偏斜一点,瞅瞅偏后方的邓展,这俩也明显愣住了,太突然了,根本猜不透来者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金吾署的执戟郎,却是替他们宿卫挡过了一场大灾祸!
“扬翼,少节,速援!”
曹操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发号施令。然后随手拉停牛车,取过一侧和风吃灰半天的玄武盾。
现在顾不上猜疑执戟郎的问题了,先拦住那未知来历的可怕强敌再说。不然,迟早会波及到内宫车队这边。
邓展、张简同声应诺。
张简位置较前,起步略早,右手斜提长戟,全副战备状态向着战场方向奔行过去。邓展却转头先吩咐了几句,让部下剑戟士守护好贵人舆车,动作明显就慢了几分。
“你身上甲胄不沉啊?”小兰忽道。
“嗯,是不太沉。”张简感受一下,这身套装应该是邓展自己的备份,看似不起眼,其实超薄透气……很体贴甲主,大半重量摊在躯干上,四肢非常灵活,以他眼下能量全满的饱食状态,背上这大几十斤,起卧行战都毫不碍事。
“那也别这么猛啊哥!”小兰无奈道,听不懂人话儿怎么滴,“这人太强大,太冷血了,很危险!”
张简脚下一顿。小兰的意思他明白了,让别人先扛一阵儿,看看情况。心头思忖,能让淡定漠然动不动还要调侃回怼的小兰说出这么怂的建议,以前还真没见过。
抬头瞧了瞧,不远处就是成健、呼延雀儿等四骑宿卫,几人也正紧勒坐骑缰绳,显然也是观望不定。
可是,他跟这些宿卫不同,他可是收了钱的,契约在上,遇事不能老躲后面吧?那帮金吾署执戟郎死伤惨重,帮忙顶锅了最难的第一波,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全都死光吧?
等下邓展要过来看到自己偷懒怠慢,还不得借机扣钱?
想是如此想,身体却很诚实地原地踏步,就在成健等四骑身后的阴影里待着,半点不肯向前。
安全第一;量力而行;等价交换——刺客三原则集体发动,毫无疑问安全第一率先占了上风头。
盯着远方那寒风四烁、气冲云霄的奇异剑光,张简心头不争气地频频打鼓,仿佛唤醒了亿些自己极力想要忘却的记忆。
“小兰,你能看到他是谁吗?”
“我瞅瞅。”
三秒钟后,一行蓝底白字出现眼前。
某某某,42岁,剑法:八骏图。
姓甚名谁搞不清,本身职务干脆没有,改成了剑法。估计是不好意思,找了个自己知道的临时替换。
张简已经明了小兰运转的底层逻辑,原本也没多少指望,只是随口问了句:“八骏图是什么剑法?”
“这八骏图啊,算是道家的一门剑法,拟态大周穆天子驭八龙之骏西巡昆仑的壮美盛景,讲究:凌、快、轻、腾四字诀。有道是:动如龙卷怒驰,威似雷霆震爆。”
“道门剑法,灵、快、轻、腾……”张简品味着这门剑法的秘要。
“翻译过来,就是气势凌人、腿脚迅快、剑式轻薄、腾挪如意。”
“言简意赅,翻译精当!”张简点头,原来是欺凌、霸凌的凌!
“另外还有八句颂词,也就是八个基本招式——颂曰:毛色炳耀,逐日追月;身有肉翅,捷逾飞禽;一形十影,足不践土;乘云而奔,夜行万里。”
“好剑法!”张简忽然好有兴趣的赶脚。一听就觉天雷滚滚,逼格十足,爱了。
“是啊,与你的刺王术阴阳互济,正相吻合。”小兰闻弦歌而知雅意,“可惜你打不过他,不然……邓展来了。”
张简心想你这什么神转折,略一侧头,脚下继续保持原地跺脚活泛血气的状态。
“邓都丞!”
邓展缓步过来,双目盯着前方此起彼伏的剑光和惨呼,神色凝重,对张简的踟蹰不前倒没一句见责,颇出张简的意料之外。
“少节小心,那黑衣剑客就是渠穆。”
“什么?”张简还没什么反应,小兰先叫了起来,音调都变了,“渠穆……原来是他!”
张简眼前蓝字一变:
渠穆,42岁,尚方监。剑法:八骏图。
直接给出了四围。
“尚方监渠穆……那是谁?”张简还没明白过来,昨夜那场刺杀虽然他从头到尾亲身经历,但非常尴尬的是,各种阴差阳错,有意无意,直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人告诉他引发这场大混乱的主角到底是谁。
“综合历史资料记载、根据左都候丞邓展透露、探测他眼下的能量体征、技能特点以及你授权的表层记忆画面,这个人,应该就是汉室内廷武力天花板之一、制造刺杀大将军何进热搜事件的顶级刺客、令你一剑倾心难忘最后还对过眼神送了你软甲利刃的那位‘最初兄’。”小兰窃窃私语道,仿佛也担心惊动了那个可怕的杀神,“他体内能量,最少在八万以上。”
啊?!
如小兰所料,这消息实在太过劲爆刺激,张简脑海里仿佛直接千百个蘑菇云冲天而起,轰然毁灭天地,这会儿的脑电波曲线特别有趣。
张简唰地彻底停下双脚,十趾大力抓地。
“渠!穆!”他忍不住呻吟一声,直到现在才知道最初兄的真正名字。
难怪瞅着剑气那么眼熟,我怎会撞到了这个大boss!
第六感果然没错,我就说这趟要亏大本!还可能亏出人命啊!
张简真是懊丧欲死。
心头一句MMP简直要冲天爆出:邓展,我跟你何仇何怨啊!我要退单!退单!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胸口忽然发热,血液片刻间流转四肢百骸,脑中升起一个奇异的微弱念头:我应该会会他!
这念头不期而生,迅速壮大,很快就占据了大半个思维空间。
武力天花板!一剑倾心!八万能量!
小兰这几句话,深深打动了张简,不羁的游侠魂魄,开始压制精密的刺客大脑。
十年墨一剑,砺得隐煞名。难道反而连见一见更高峰都不敢了么?
要是今天从心(怂)了,我一定会后悔吧!也许是一辈子。
既然如此,何不去会会他?比起之前宫内两次意外相逢,现在我装备齐全(双甲防护),准备妥当(面目全遮),周围还有这么多帮手(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是安全系数最高、损失最小的一次碰面。
碰瓷儿的碰?
张简脑子飞转,心态益稳,目光从惊惶无措渐渐转为周密深邃,终至坚毅决绝。
碰撞的碰!
战场之上,一片狼藉。
魏越手持丈八长戟,眼前忽明忽灭,左支右绌,苦苦支应着那人神出鬼没的身法剑式,连续挡住对方三四下斩刺,居然毫发无损。
身侧身后3米左右的半环内,已经接连倒下四、五位同伴,包括他的两位侍郎副手。有的手足关节撕裂断折,悲声痛吟;有的更是咽喉、前心等要害处喷血,眼看活不过来。剩下的几个执戟郎,似乎都吓破了胆,畏畏缩缩越躲越远。
对方却只有一人,一剑。
这黑衣人半片黑色面罩遮住眼眶双眉,不知从何处而来,手执一柄微光玉质长剑,步履飘摇,剑出如风,倏忽间半数执戟郎或死或伤。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金吾卫们破烂的仪戟——戟头和木杆全都断了连接,堆做一团。对方出剑极巧极毒,每一击都削在戟杆的最薄弱处,从未正面碰到仪戟的枪头或戈刃。
魏越双瞳如血,鼻梁上伤疤更是红得发亮,隐隐作痛。此时他完全放开防御不挡不拦,招招直击对手要害,宁愿与黑衣人同归于尽,也要抢占主动。
然而那黑衣人滑溜之极,靠他一杆戟根本无法迫使对方停下与他对峙,这仗打得不仅莫名其妙,而且憋屈万分。那三个执戟郎在干什么?搁边郡时遇到这样的,早一刀枭首示众了。
蓦地一弹飞来,直奔黑衣剑人前心射去。
寒光电耀,铁质弹丸裂为两半,一半侧掠射地,一半崩飞上天。
却是此刻唯一距离魏越不远的小孟眼见长官势危,冒死发弹袭扰。
“不要……”
魏越见那一缕寒玉般剑气转头就径奔小孟而去,不禁目眦欲裂,长戟抖开,拼命追赶过去。
下一个瞬间,黑影骤然挪移回至,修长玉剑精准反削,劈中某个剑痕累积、已生出明显裂痕的特定位置。
咔嚓!
精钢的长戟断为两截。
隐在眼罩下的渠穆容色静漠,掌中玉剑一抬,批亢捣虚,趁乱追击,实刃未至,锋锐剑芒已逼近脸面,冰冷刺痛,摄人心魄。
左右各持半截戟杆的魏越急忙双手交叉十字格挡护脸,负隅顽抗。
“何必!”
渠穆淡然冷笑,剑脊微微翻转,已避开断戟的有效拦截区域,一剑破甲刺入对方腹部,以敌之热血滋养冰凉的剑体。
这名执戟郎的抵抗出乎意料的坚韧,连续数剑都未能拿下,大大影响了他的身法节奏,所以一旦抓住对方弱点,毫不容情。
这时,有人不远处大喝一声:“临阵,弃首领而逃者,军法必杀!连坐灭族!”
渠穆目光一闪,手势不觉微缓,他辨知力颇强,听见这声音,虽有部分模糊失真,却依然感到似曾相识。
不过百分之几秒的恍惚,眼前已有两道黑光携风带电扑射而至,一弹疾奔眉心要害,一箭直探前胸心脏,力量速度不弱,准确度亦不相上下。
与此同时,肋胁、背心等处有三道杀气陡盛,两条仪戟,一柄军刀,从身侧不同方位急速侵袭过来。
渠穆左手横推凌空一握,已将那一弹一箭收入掌控,脚下顺着箭弹残余动能推动方向,身如灵禽般迅捷倒跃而出,玉剑随之脱离了魏越的身体。
魏越腹部一痛,浑身力量顷刻间消逝无踪,双目无神,臂膀重重垂下,两截断戟呛啷坠地,腿脚乏力瘫软,肩背直接向后歪倒下去。幸好小孟弃了弹弓,拼命冲上来,一把拦腰抱住,拖着他便向后退走。
纵有上好裙甲相护,但格斗大师渠穆手握神兵,一剑得手可不会是简单的皮肉伤,魏越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渠穆借力一跃,身折腰坠,滑行距离达三丈之遥,恰好脱离了敌人两条丈八仪戟的攒击范围,中途随手一剑,击退最后那名郎卫的环首刀,才轻灵落下地来,观测战场情状。
瞥了眼抱住首领远遁中的小孟,也不理会,魏越能奋力抵抗四剑之后才断戟重伤,渠穆心中也有几分认可,倒没想过非杀掉这个硬汉不可。
他目光扫视周围虎视眈眈的三名执戟郎,双唇一抿,这几个鼠辈胆子不大身手倒不软,有些意外,不过鼠辈就是鼠辈,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抬头向十多丈外的两骑看过去,却并不认识。刚才那一声喝,到底是何人?
渠穆的目光,落在左侧那名矮小禁卫手中的骑弓上。
“纯正北漠的鹰嘴牛角弓,不错。匈奴的落鹰击也还有几分功底。”反掌一挥,刚刚收来的一箭一弹陡然激迸飞起,“你也试试我的逐日追月。”
箭是二尺箭,弹是百炼丸。
他虽然不用弓弩,随手所掷箭弹却远胜一般军中强弓硬弩全力发射。
另一名上半身奇长的银甲禁卫大吃一惊,惊叫道:“雀儿小心!”
那瘦小骑卫自然识货,眼见势危,急切中一个精妙的蹬里藏身,躲开率先射至的短箭。
一道黑色细索啪地斜斜抽击过来,半途中迎上那枚忽然变向下沉的弹丸,发出砰然巨响。实心铁丸被他一鞭抽中,肉眼可见地半面直接内缩凹退,下坠落地时,已从铮亮浑圆变成了一枚扁扁的灰质半球。双方力量之凝集强猛,可见一斑。
不远处的张简也忍不住吸了口气,成健大叔的手上功夫了得啊,鞭法如此细腻!犀利!以前还是有点小看人了,得改。
渠穆点头赞许,奇道:“你这绳鞭也是从匈奴驯马的套索化用而来,甚好。想不到南宫里还有你这样的高级骑士。”
这个内卫功法巧妙,一鞭甩出力量直达鞭梢,中途耗损极少,加之以近御远占据地利,足与自己的劲力抗衡,倒在其次。难在瞬息间就判断清楚了钢丸飞射的速度和变化的角度,非常不易。
这二人正是南宫卫士令丞成健和他的妻弟呼延雀儿。
“成健,见过渠监君!”
成健惊魂未定,不是说这老太监已经被羽林卫射成重伤离死不远了么,咋还这么活蹦乱跳看似更精神了?听到渠穆的称赞,他勉强拱了拱手,逊谢并表示对高等实力的敬畏之情。
刚才若非他经验老到反应迅疾,而掌中黑索已练得意动鞭起出神入化,雀儿真要挨了对手这一弹,说不定头盖骨都被直接掀翻了,最少也是个重伤下场。
看看手上黑索,成健心痛不已,这条流星索看似不起眼,其实却是花费年许,以上百条百炼钢丝精心束织而成,就刚才渠穆那么随手一弹,一下把其中数十条索尾全部震断,鞭梢顿时变得长短不一,散乱不整了。
成健身侧的呼延雀儿翻鞍而起,躯体轻微摇晃几下,双睛骇光闪现,显然也是后怕不已。幸好有姐夫在!
一时间,周围的官方诸人,无论省中宿卫,还是金吾执戟,全都噤若寒蝉,不知该如何进退。
这黑服杀星真是强大到令人绝望!
场上气氛,比渠穆手里的寒玉长剑还要冷上二十度。
吼!惊天爆喝响起,一股刚猛的明亮色疾风凝聚如钢锥,蓦然撕裂渠穆身前的空间,向他咽喉攒射过去。
渠穆掌中四尺剑锋微微闪耀,正待针锋相对发动反击,忽听有人轻语道:“君是何人?”
渠穆脖项一伸,耸然动容,这句话声线微弱,却无视他周侧的护身力场,径透双耳蜗管内,音功之高妙,从所未闻。
而且,正是刚才发声刺激执戟郎们死斗的那个人。
当一声脆响,剑戟相交,渠穆倒退三步,长剑连变数式,化去仪戟中的巨力,最后在横戈上轻轻一挂,挑射回去。
吼!又一声爆喝。
丈八仪戟随即一抖,出现三个银色枪头,罩住黑衣剑客的咽喉、胸口和下腹三处要害,虽然不及真正花枪高手那么迅捷难当,但却更为凝炼扎实,似乎每一枪都是十成十的会心一击。
渠穆剑走偏锋,把这力量更强的三枪防住时,不觉又退后三步。
再一声大喝之后,被击退的仪戟去而复返,但见银刃飞舞,漫天匝地,全是斩!斩!斩!的无边杀意。
渠穆后行四步,手上繁复盘绕,环刺、侧击、吸拦、贴削,一步一式,招法连环施展,劲气连贯如意,再度消解对方的狂暴斩。
如此彼进此退,一攻一守,上一招未熄,下一式已生,转眼就是六七个回合。
汉军诸将士看得目瞪口呆,大声喝好。那玄甲宿卫戟法明快刚劲,有崩山裂海之势,竟然逼得黑衣剑客连退二十余步,方始渐渐稳住。虽然那杀星剑法身法精妙如昔,在众人眼中,却已不是那么轩昂巍峨,高不可攀了。
这位送饼的大哥,之前咱们着实眼拙了!失礼之处,先赞为敬。
渠穆脚下忽然一个盘旋,双肩微摇,如蝶戏花,迷人耳目。张简对他身法看不真切,攻势顿时一挫,丈八仪戟缩了回去。
渠穆鼻音轻哼,意殊不满。
虽然说自己中计分心落了后手,但其后几招合一才得化解对手一式攻击,说到底还是自己输却半筹,前番血腥瞬杀积下的恐怖威压,已被这小子消耗大半。
“你……又是谁?”渠穆双唇微张,传音问道。
刚刚双方已建立起直接的传输通道,逆传音波倒也不难,但对手力量、戟法相得益彰,极尽其妙,他连接七招才得到一线喘息说话之机。
戴着黑色面甲的那名玄甲禁卫,胸背前倾,双膝弯曲,双手横戟连呼几口大气,原本应该高大壮健的身躯显得颇为猥琐狼狈。
面具后,这人正眼光炯炯地看将过来,兜鍪微微一动。
“……最后。”
这两个字一出,渠穆终于完全确认,果然是宣德殿偶遇的那名隐学后生。
“良心。”
音波顺着对方开辟的通道传递过去,完成了这次轮回。
双方对话,几乎是宣德殿密室的翻版,只不过问答顺序反转而已。
“果然是你!”张简喘息着说道。
“又见面了,小友。”渠穆眼罩下脸色纹丝不动,心头暗暗惊叹,没想到这么个小辈,居然杀得自己只有招架之功,“你很不错,真是好戟法!”
“我的戟法完全无法撼动前辈分毫。前辈才是好剑法!”借助小兰的力量,张简把编织好的语言发送出去,莫得一点儿感情,全是实话。
撼海九戟,浪起无常。张简全力以赴,趁对方不备以言语撩乱,同时发动强攻,击海三叠浪无缝衔接四海鼎沸,一气呵成连续累积了七层力量BUFF,却一丝上风未能占取,反而被对方看出破绽,觅到脱离的机会,几步虚晃,随意就斩断了自己的连击锁定,只能承认双方实力确有明显差距,就算九戟尽出,恐怕也奈何不得人家,干脆住手,保留几分元气。
“那只是因为,我有这口良剑!”渠穆右手下意识晃动几下,剑脊上的冷光倏伸倏暗。
张简沉默片刻,感慨道:“这把剑看来挺适合你!”
“昆吾,确实助我甚多。”渠穆脸上肌肉抽动一下, “原本我每刺一人,必换一剑,现在却是不必了。难得小友愿意割爱,算我欠你个人情。”
张简看得真切,对方这是在笑!你就得意滴笑吧!他面皮忍不住也抽动几下,想要解释那是无意之举不用鸣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必。一剑换一剑,等价交易。何况,您还是隐学的前辈!”
昨夜他在宣德殿密室偶遇渠穆,当时双方互不相识,通过鸿都隐学的暗语意外接上头,初步达成共识,张简取了三宝中的苍龙剑和环锁甲,给“最初兄”留下了蔡太仆错金银弩。
其实当时张简自己也是长短搭配,负有万年公主借(送)给他的宫廷藏剑“昆吾”,只是这柄剑又重又长又冰又硬,仅锋刃都长达四尺,并不是张简个人喜好擅长的那种款式,携带也实在麻烦,得到蔡侯软剑之后,干脆把昆吾这个累赘也丢在了密室的兰锜上。
没想到我之毒药,彼之蜜糖。自己弃如敝履的废铜烂铁,现在落到渠穆手上,竟然如此犀利难当。而且自作自受,被对手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说的是真的!《列子·汤问》说: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用之切玉,如切泥焉。以昆吾剑施展八骏图,正是绝配。我一直还不知道,你居然把这么一柄传世名剑直接扔了,什么时候的事?啧啧,真是冷酷无情!霸气渣男!”滑板上,一直做冲浪状的泳装小兰忽然动作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几罐海盐,一排伤口连撒。
泥垢!奏凯!嚼胶!
“其实我就是不想占他便宜……而已。” 张简拒绝回答,顺手把蔡侯三宝的所有信息彻底隐藏封存,不让小兰继续读取,免得她知晓自己当时还与一具顶级七矢弩失之交臂,那以后此类笑梗可就潮涌天际无穷无尽了。
“嗯,不开玩笑地说,这事办得地道!”小兰也不勉强,正颜说道,“对渠穆这种顶级刺客而言,一把好剑,就可能代表了一条命,何况是昆吾割玉剑。你反正又不合用,迟早要扔,给他留个香火情,血赚不亏。”
张简嘿的一声,事已至此多言无益,干脆放开心底纠结,先问正事。
“前辈,为何而来?”
“顺路。就走。下次见。” 早在张简发出大音希声精神共振的灵魂一问之前,渠穆已有去意,此刻正是时机。再战下去也讨不了好,还可能出现其他麻烦,干脆给小友一个面子吧。
这位小友很有点意思,一定还有再见的机缘。
张简略略松了口气,不是专程来杀何四夫人的就好,大家可以互不妨碍。
耳旁忽然传入雌雄莫辨的最后一句话:“此行凶险,小友速速退出。”
凶险……又见凶险!
张简耳根发痒心念转动的功夫,渠穆身形迅速虚化,数息之间就腾挪出七八道影像,每个影子之间相隔数丈,越来越远,径自向三公街的东北方向斜刺疾驰而去。
没过五秒钟,他就这么从张简、邓展、成健、呼延雀儿、魏越小孟以及最后尚存的三名金吾署郎官(疑)等人身侧,一溜烟地跑掉了。
大家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残余的灰黑色泡影接连诞生、不断崩灭,最终完全消逝,恢复一片晴空无垠。
戊辰的早晨,太阳即将升起,好一个送爽秋日。
“不要愣着,大陈(成)去助金吾卫收拾一二;少节你去验看魏越侍郎伤情;我先去向贵人、都候回报。”
邓展不愧是此处地位最高者,当先从头脑空白中醒转过来,大声吩咐善后事宜。
他安排也算井井有条,成健、张简轰然应令,其他人也终于不再像只没头的苍蝇般无所适从,纷纷散开各自做事。
魏越和小孟就在张简身后不远,所以他很快找到二人,蹲下略加检测闭目躺在地上的魏越,蹙眉不语。
小孟跪在魏越另一侧,清秀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有几条不规则血痕,也不知沾染了谁的血,他也顾不上擦拭,眼巴巴地盯着张简从魏越脉门上拿开的手指,一连声地问:“少节大哥,少节大哥,侍郎他……他怎么样了?”
“一时倒是无碍,就是他体内有道剑气……很麻烦,须得抓紧寻访良医治疗。”张简站起身,看了看魏越被简陋包扎的下腹,“魏侍郎的肠子可能已被那人利刃搅断,现在寒冰剑气封冻了他的内腑,短时间没事。然而一旦颠簸过甚,那道剑气散逸之后,腹内必然大出血,恐有性命之危。”
他原本就精通冷兵伤药科,最近眼光不知如何(据小兰说)又极有长进,所以一下就看出了魏越体内的许多隐患。
小孟大惊道:“那如何是好?少节大哥,求你救救侍郎,救救他吧!”
他也不知张简名姓,就刚才听邓展说了一嘴,记住了他的表字。
张简摇摇头,渠穆留下的内伤,岂是那么好治的?而且魏越这种伤亦内亦外,这时代内科外科都精通的,他就听说过一个华佗,好像也不在洛阳吧?
“不确定。应该还在满世界游历,悬壶济世,提升技能。所谓‘江湖游医’。”小兰简单查查资料,“不过京都应该不缺名医,宫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太医?”
“太医署也许有妙手能士,但……谁有那么大面子?”
说到这里,俩同时想起一个人。
对啊,天大地大,曹操面子最大。太医令跟大厨师长太官令应该差不多吧?太官令抓得,太医令抓不得?
咦,舆车里的何四夫人,她老公不就是太医令吗?
这个……张简觉得有亿点牙疼,嗯,亿点。
“小孟,这是我自制的金疮散。你拿着,每刻钟给魏侍郎外敷少许,当能弥合伤口,阻止大量血液外流。其他受伤者也可敷用暂时救护。”张简从背后腰囊里取出一个四方小纸包,递给小孟,“然后你去找刚才那位邓都丞,求他派人去南宫送信,抓紧找太医过来诊治救命。”
小孟双手捧住麻纸药包,向张简连连磕头。张简点点头,心下叹口气,转身去找成健。执戟郎死伤惨重,成健连自己在内也就四个骑卫,也许有需要用人的地方。
“你咋不让他直接去求曹操,或者何夫人?”小兰问。
“他一个小小郎官,年幼识浅,心急之下说话又不懂分寸,何四夫人、曹大兄哪儿会理睬?惹怒他们反而不美。刚才邓展亲眼见到魏越死战,他惧怕渠穆,徘徊不前,才造成了魏越等人的伤折,欠了执戟郎一个挡枪……剑的人情,这种小事反而会帮忙。他去跟曹大兄说更有效。”
“哦,想得周到。”小兰服,人情练达即学问。
“走,去找成健,看还有多少活人,让他也帮忙去说。”
没想到金吾卫这边却有了惊喜,成健带人检查之后,发现五名倒卧的执戟郎居然一个没死,但人人伤势沉重,最轻的也基本丧失了行走能力,必须立刻施救,才能免除残废之虞。
“这个渠穆下手很有数,真是心思缜密,机诈百出。”小兰叹赞,“他这么干,既立了威,又没杀一人,你们还得抓紧救护伤员,于情于理,怎么也没办法去追击他了。”
“鸩蜜鸡杂……是不是加点羊油会更好吃?看不出你挺欣赏他的嘛!”张简不悦道。
“我是为你欢喜啊,他越机警狡黠,威胁巨大,欠你的人情就越值金子啊!”
“哼!”张简无言以拒,但就是觉得不痛快,这么多人都挡不住一个老太监,自己还被他占了大便宜去,心塞。
“别这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与这样的强敌大战一场,不输即胜。你看现在军心多稳啊!”
张简一愣,是吗?
小兰说的没错,等张简再度返回舆车前,成健、呼延雀儿等人,包括一向不对付的邓展,大家看向他的眼光,都带了几分程度不同的尊敬意味。曹操更是不吝口地夸赞:少节临难不惧,当仁不让,解倒悬,救危卵,实乃我禁军之樊哙、恶来也!
“这话听着耳熟……”
“典韦是古之恶来,许褚是吾之樊哙。”小兰查资料就是快。
寒,跟两个丑汉并列,吾羞!
虽然无法完全释怀,不过……也就这样了。
找南宫的太医为魏越这帮重伤执戟郎治疗的事,曹操听取邓展、成健汇报之后,很快与何四夫人商议征得对方同意,也爽快答应了。派了一名骑卫,以何四夫人的名义,立刻返回南宫安排。
这方面宿卫首长们拿得定,金吾署的诸位郎君估计也听说过,只要何四夫人发话,应该都能放心,不会等待太久——众所周知,张太医令有严重“气管炎”症状,太医署值班的医官们肯定不敢怠慢。
不过,除了小孟留下照顾金吾署一应六名伤患外,其余三个毫发未损的执戟郎卫,须追随舆车,开路于前,戴罪立功。
这也是曹邓成张几人商量之后的决定,把这么三个可疑人员留在南宫附近,都不放心。
三名疑似刺客伪装的执戟郎一句话都不敢申辩,躬身垂头,唯唯诺诺。
刚才的战局就在贵人和都候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三卫避敌畏战,有目共睹,再敢理论下去,这小个子都候说不定真敢当场拔刀杀人了。
敌众我寡,还有那捧戟的大个、执鞭的高个、持剑的白瘦子和擎弓的黑矮子在一边眼冒绿光死死盯着,这会儿惹不起,先忍一忍吧!
大约半刻钟之后,皇家车队绕过前方血淋淋的战场遗迹,继续前行。
“刚才那名刺客就是尚方监渠穆?”画轮舆车第二个窗帘忽然掀起一角,露出明艳红润的半张脸,声音成熟悦耳,却是一个新美女。
走在窗外的正是张简,他正在回味刚才与渠穆的那场战斗,复盘攻防的细节,听到舆车里有人问话也没在意,随口嗯了一声。
“他的剑法如何呀?”
张简一侧头,和车内的螓首蛾眉正面对视,微微失神。这女子脸庞甚靓,被渐趋明朗的晨日一照,分外耀眼夺目。
“非常可怕!”
“你的意思,你的功夫也很可怕喽?”美丽女官微笑,“不然怎么能把那么可怕的剑客一股气赶走?”
张简脸一红,好在有面甲遮掩,对方看不出来。
“我……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不过倚仗了贵人、都候的威势罢了。”
“别小人小人的啦,你我相称就好。”女官又是一笑,雪白的玉颊上两个梨窝深卷,“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一直在剑戟士当差吗?”
张简一凛,这美女是谁啊,跟南宫宿卫很熟么,怎么还来查根问底了?
明显感觉左右太阳穴各有几根青筋崩起,脑子里一阵眩晕,好似原本温和安静的海平面被突然出现的风暴打破,浪头急荡起来。
下一刻,双眼被强制进入半文档状态,灰白不反光的底色中,映照出一行蓝字:卫玦,字映环,27岁,中宫署令。
“中宫署令?那是什么?”张简很惊讶,小兰怎么突然又行了?没记错的话,之前对这位内宫女官的描述只有年龄,其他都是未知。
现在,不但有姓名,还有表字!
“什么中宫署令?那不是大长秋赵忠下属的一个六百石吗?好像是搞护卫工作的。”小兰反问一句,随即明白,“你知道这个女官的具体职务了?呀,你怎么知道的?”
张简顾不上理她,正在想怎么回复那个卫玦的问话,身后有人冒出一句:“回卫令的话,这是下官新近招募的大戟士张简,家传武技,颇为不俗。”
剑戟士里,也分持剑、执戟两种不同方向,宫廷内通常呼之为“小剑士、大戟士”。邓展就是凭恃剑掌双绝,身后又有人提携,从持剑士里升上来的中层。
玄龟面甲下,张简忍不住做个鬼脸,其实我更精通家传剑技,邓哥咱俩虽然也颇为不“熟”,可这个你应该很清楚的。
忽然出现,替代张简回话的人正是邓展,邓都丞。
“原来是家传武技,了不起!以他的戟法,在虎贲营至少也能做个郎中了。”
虎贲营除了虎贲中郎将、左右仆射、左右陛长等五位上层领导之外,中下级职位和金吾署的执戟郎其实也差不多,自大而小是虎贲中郎(比六百石)、虎贲侍郎(比四百石)、虎贲郎中(比三百石)、节从虎贲(比二百石)等四级。
比三百石的虎贲郎中啊!张简悄悄瞄一眼邓展,这位卫姐姐也很会聊天,邓展堂堂一个左都候丞,也不过四百石的年俸,咱当然再强也不能超越他了。
邓展语音含笑,躬身应道:“是的!是的!”
卫玦微微一笑。
“那么,贵人的安全,拜托你们了!”
邓展腰背一正,挺拔如松:“此下官本分,必尽忠尽职。”
卫玦点点头,最后瞟了瞟张简,谈话就此结束。
邓展盯着窗帘完全复原彻底遮蔽,松了口气,腰肩微塌,向张简略一点头,便返回自己的殿后位置。
中宫署令卫玦?张简默默猜测,能让邓展自称下官,说话还这么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这位卫姐姐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可是她突然说起渠穆,似乎还暗示看好我,又是为啥呢?
本来想问问邓展,但看他偷油耗子一般溜得迅速无比,明显不想跟自己多说什么,只能忍住。
“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中宫署令的?”小兰先憋不住了,再次问道。
“哈,我还知道她叫卫玦,字映环。”
“卫玦,卫映环,她还有字?”小兰惊奇不已。
“呃,看来她的家世出身也不会差。”张简被提醒了。
古代男女成人之后,他人不便直呼其名,要另取一个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因之,字又称为表字。
汉代虽然说人人都可以为自己取字,但名与字互相发明对照,没有一定的知识基础还真是不容易取好,不取表字在大多数普通平民里也并不罕见,所以,成人礼可以算是贵族和士人文化优势下的一种隐性特权。
由于时代局限,取表字的女人在这汉末更为罕有。君不见,连董太后、何太后那般俯视天下的顶级女性,除了少数个别例外,正史上大多数人连本名都没有记载。
“这些我可都不知道。”小兰幽幽说道,你要跑题到几时?
张简一惊:“不是你给我的……三围提示吗?”
小兰不答,那就是默认不是。
张简真有点懵了,不到亿点,但也不是一点。
“你意思是,我自己看见的?”张简问。
小兰还是没说话,似乎忙着检测或验证着什么。
“你倒是说话啊!”挺话痨的一人……工智能,怎么突然哑巴了?
又过了几秒钟。
“恭喜!恭喜主人!”小兰终于说道。
什么?张简一激灵,有什么好事?
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嘴唇一咬,期待着。
“恭喜主人,击退汉宫剑宦渠穆之后,您已正式获得了自己的‘元历史领域’,成功晋级!从此,您的称号就是一级旅者——时空探索者!赞美你,我的主人!”说到这里,小兰的情绪完全到位,开始深情吟诵,“光阴如潺潺流水,日夜不停地流淌过这片伟大的土地,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时光的飘零客终于迎来质的提升,就似那的卢白马冲天一跃,湍急渊深的檀溪已远在身后。如今,您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只能随波逐流冷眼观望的时光旅者,而正式成为一名有积累、有实力的时空剑……咳,刺客,傲然纵横于这纷争不休的洛阳纪元里,探索诸多失落的奥秘,揭开无数惊人的真相,创立只属于自己的历史伟绩!”
张简听着小兰酝酿半天却根本没改几个字的老调重弹,居然也并不觉得缺乏诚意,相反,十分悦耳动听。
升了就好啊!
时空探索者?连人工智能都俯首称臣,口称主人,这感觉真不赖。
“元历史领域是什么?”
“主人你先闭上眼,能更清晰地感受。这个领域并不用你主动启动,也不耗费能量,就是对周遭部分地区的感应加深了,如果对其中某些物体,无论人或物,仔细探究的话,还有可能得到一些新的认知。”
张简依言闭合双眼,以他敏锐的五感,果然立刻察觉到,周围大约两米左右的一个圆柱形范围内,明显和以前不同——
一车四轮,大兄两牛,俱都清晰可鉴;连车内的那三位贵人,身形装扮、呼吸摇曳……也模模糊糊有所感应。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曹操身上,脑海里出现了两个词:责任重大;背水一搏。
曹大兄的内心,好像也不似外表那般洒脱从容啊!
“这是怎么个说法?”张简疑惑道,似乎也不是什么隔物透视之类的邪术,就是能感应到关注对象某些不同于其他物品的独有特征。
“所谓元历史领域,就是在平行世界的时光旅行中,由于旅行者的深入参与,致使原有的历史进程产生了极大偏向、扭曲甚至彻底改变,获得足够不可逆转的逻辑因果和时空标注,个人闭环源线的进程加快,身体能量达到临界点,从而对旅行地的掌控能力大大提高。这种掌控能力,就名为:元历史领域。”
“击退尚方监渠穆,也算偏向扭曲了历史?”
“是的。因为主人你意外的强力介入,致使那位渠穆的目的没有达成。就好像上次主人你被迫击杀了右都候俞泽一样,必然对原世界的历史走向产生破坏性改变,因此部分原有的历史进程被扭曲、被偏移,甚至彻底改变方向,进入新的历史歧路,都是正常情况。随着对历史走向的扭曲加深,领域的范围也会逐渐扩大、增强。所以,元历史领域,又称‘歧路明灯’。”
张简点点头,“歧路明灯”这个解释太棒了!越扭曲,越光明;越破坏,越强大。
俞泽的例子也很明晰,没有自己,他原本可能会伤会逃会降,有极大不死的概率,结果因为自己莫名的牵涉进来,为求自保不得不把他给一剑封喉,这历史不改变才出奇了。
看来这次迎战渠穆,扭曲效果不错,所以居然就此晋级。
“就这么两米远,当床都嫌不宽裕……太弱了吧?”张简摇头,然后来一发灵魂之问,“得到这个领域,歧路明灯,还有什么优惠吗?”
“我刚才已经仔细验查证了,主人你晋级之后,体内能量开始提纯,体质有了极大加强,应该……获得了三个新的能力,或者说,三道秘术。这种秘术不同于主人以前修炼的一些所谓秘术,实际上,墨侠十三术之类的所谓秘术,应该称之为‘秘技’,算是真正秘术的基础技能。第一个新的秘术,就是‘有所见,即有所得’。恭喜主人,你获得了‘探索之眸’—— 在元历史领域的加持下,可以更直接、更准确地标注您所遇到的、希望深入了解的人或物。”
“和你直接提供三围好像没啥区别……” 对这“探索之眸”,张简本来挺期待的,可听她这么一介绍,未免有些泄气。
“不一样的。我的‘立鉴三围’只是基于各种旧有历史资料的提炼汇总,一种初级鉴别术而已,疏漏很多。而‘探索之眸’却更加高级,它根植于你的元历史领域,依托你强大的体内能量,视力急剧提升,眼界更为开阔,具有更加准确、更加全面、更加地域化的特点,见微知著,睹物思人,在元历史领域的范围里,无论面对谁,无论对方如何易容改装,只要你目有所见、心有所疑,都可以全面挖掘,立辨真伪。比如,刚才那三位我们猜测中的洛阳刺客、突然出现的渠穆以及舆车里的那位中宫署令卫玦等等,以后都在你可见范围之内;又比如,之前我跟主人提起的深度阅读并识破对方招数的前置能力也会更强,嗯,50度灰那种。而且,随着你对观测对象的了解加深,还能解锁对方更多相关信息。具体应用,就要靠你自己去探索了。”
张简明白了,这是测谎仪的加强版,读心术的低配版,外加伪全知全能的本地通。
难怪你说我晋级后自然会明白,原来是这么个明确体悟。
“其次,‘精神共振术’也已然完全解锁。主人已经完全掌握基本方法,只要再练习几遍最后的外放步骤,逐步减少能耗,其实不难施展。”
张简一喜,这个确实好使,刚才和杜枰、渠穆都用上了,非常安全保密的单线联系,自动手机。更重要的是给自己笼罩上一层神秘莫测的光环,渠穆那么轻易直接退走,应该也有这个能力的神助攻。
“最后,主人应该还得到了一项秘术,只不过,由于能力微薄,权限不足,我还没有检测到,也只能请主人自己慢慢挖掘发现了。”
“……行吧!”还给我留个尾巴,真是败兴。
不过,三个能力,前两个都需要体内能量帮忙——
“我现在的身体里有多少能量?”
“晋级时空探索者,获得元历史领域,需要基础能量为三万大卡左右。主人其实早已逾越,目前体内能量,刨除无法计入的溢出能量,高达五万二千多大卡。”
还有溢出……
张简揉揉肚子,也不是很撑的样子啊!
照小兰一个成年人2000大卡的折算法,我现在的体内能量又提高了,已经可抵消二十六个人了,比之前又多了三个人头。
二十三头,二十六头——计量单位是头?
可是比渠穆差远了……
想起那死太监体内高达八万大卡、足足四十头的天量能量,张简胸腹一寒。
“怎么样才能提高基础能量值?”
“三个办法:一是练习新的能力。主人现在的旧有功法秘术,对体质的增益已经越来越少了,可以经常练习、使用新获得的三个能力,扩展身体容积,自然更容易提升体内能量;二是择机与渠穆、邓展、俞泽那样的强手对抗、死斗,实战中打磨、精炼自身的能量,增强能量的质量以及应用能量的能力;三就是尽量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重大事件的结果,偏移整个大时代的走向,随着对现实的影响逐步扩大,主人的领域范围慢慢扩大,控制能力也会日益精深直至再次晋级,身体素质、体内能量的提高自然水到渠成,也方便继续获取新的秘术异能。”
张简点头,这是鼓励、怂恿我抓紧保何驱董啊!放心吧,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的。
“不能使用增加饭量的方法么?”
小兰顿了顿,“暂时是不能了……”
正聊间,前方忽然又是一阵喧嚷叫骂声隐约传来。
很快,成健策马而回,奔至舆车前,摘了面甲,欠身道:“都候,金吾署执戟郎与几位壮士发生冲突,对方自称是卢尚书的弟子,有要事禀告都候。”
“卢尚书弟子?”曹操一怔,阖下满朝文武,就一个卢尚书,吏部曹卢植卢子干,“没伤着人吧?”
成健苦笑:“对方有一人力大无比,随手推攘,执戟郎们就抵挡不住。”
“那就好!”曹操点点头,谁管他执戟郎死活。
张简心想:“大兄跟我说过的,鸿都隐学武祭酒,就是卢植卢尚书。他的弟子么?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弟子……可惜,伍宕司马已经逝去了。”
曹操想了一想,拉住缰绳,慢慢停下牛车,一摆手:“不要阻拦。让他们过来答话。”
片刻之后,三名昂藏七尺以上的燕赵大汉疾步行了过来,距离牛车两丈外停下脚,躬身行礼。
“下官北海国下密县丞刘备、议曹关羽、贼曹张飞等,见过何夫人、鲍都候。”
“下密县丞?”曹操脸色古怪,不在北海呆着,你跑洛阳来干啥?
“听说你是卢公的弟子?”
为首的刘备汗颜低头:“不肖弟子,有辱师门。只是备等有要事相禀,不得已出此下策。”
曹操释然,说得通。报卢植的名字是有效,没假冒就行。
“何事?”
“昨日下官拜访司空刘公,蒙老大人恩准,留宿司空府。半个时辰前,忽有刺客来袭……”
他话没说完,牛车内已然一声惊呼,有人急问道:“子高公可安好?”
刘备愣了愣。曹操提示道:“何夫人问你话,如实回答即可。”
“是。禀夫人,幸好当时下官义弟内急出恭,意外撞破刺客行迹。激斗之后,刺客眼见事败难逞,迅速逃逸而去,我等追之不及。另外……”
车内何四夫人长长吁了口气,打断道:“那便好。”
刘备只好住口。
曹操却有些奇怪,见何夫人不再说话,反而追问一句:“刺客可是使一口玉质长剑?”
刘备吃了一惊:“鲍都候,你如何知晓?”
曹操脸色一沉,目中带疑:“我听闻那刺客剑法、身法都是绝顶之姿,刘县丞的义弟,居然能抵挡一二?”
“惭愧!那刺客确实了得,我家三弟当时醉酒,险被刺客所伤,还好我和二弟赶到相助,才令刺客知难而退。”
噢喝!
自曹操以下,包括邓展、成健、呼延雀儿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惊了。
你三弟喝醉了还只是险些受伤?然后,你们兄弟三个,就打跑了……那个可怕的渠穆?
只有一旁窥测的张简毫不怀疑这哥仨的实力,心里连连叹气:“吕布、曹操也就罢了,怎么在洛阳还撞上这么三块料?不科学啊!”
又不是在虎牢关,你刘关张还想真来一出三英战吕布?
“史载不详,不过洛阳大火之前,刘备倒的确在洛阳待过一阵,具体你可以稍候问他们自己。”
张简目视刘备和他身后的两位好兄弟,距离过远,三围不明。心头暗暗沉吟。
曹大兄说过,卢植乃是我鸿都隐学的二当家,难道这刘关张,也是我隐学一脉?看样子曹操并不认识他们,不过,倒是难得的帮手。
杜枰和渠穆接连示警,张简自然已经上了心,判断这趟护送贵人的差事难度骤增十倍,如果能把刘关张揽入护卫队伍,嘿嘿,大锅小锅都有高个顶着,我不就轻松了么?
牛车上,曹操摸摸下巴,说道:“适才那刺客突然出现,连伤了金吾署好几位执戟郎强手,刚刚从容离去……刘县丞之言,请恕鲍某无法置信。”
直言一句六月霜!刘备忙伸出双手,按压住身后两位兄弟的沸腾怒意。
“都候可令亲信能者,任择我兄弟一人,一试即知。”
此言一出,邓展、成健等人都斜眼看他,小小县吏,大言如此。
张简也不禁惊讶,大清早闹心——有点口气啊!没想到这刘备外表谦和,骨子里如此骄傲。
“好!少节。”
忽然听到曹操叫他,张简愣了一下,顿时从吃瓜模式中退出,忙上前抱戟道:“都候有什么吩咐?”
曹操一指张简,对刘备道:“适才若非少节奋力击退那刺客,夫人的车驾就危险了。刘县丞可与少节一试武技,但,你们注意彼此不要误伤。”
刘备应诺,抬头向张简看一眼,微有惊奇之意,一个玄甲禁卫,他击退了那玉剑刺客?
“兄长,让小弟来吧!”刘备身后一个长眉凤目的青年按刀闪了出来。
张简眼前蓝光一闪:关羽,字云长(又字长生),28岁,精通:春秋刀法。
啊这……
“关羽体内的能量,至少也有五万以上了。”小兰补充了一点“探索之眸”暂时看不出来的内容。
怕倒是没什么可怕,但是,刘备看上去也就有一点恃才骄气,这个卖枣的却是有绝世傲骨的,恐怕更难交流更易结仇!不想惹不想惹。
“云长你退下吧!”刘备摆手,探手拔出自己的配剑,远远扔掉剑鞘,看向张简。二弟出手非死即伤,分寸却难把握,可不能在贵人眼前伤了这位新立大功的亲近宿卫。
张简忍不住看一眼对方刚扔掉的黑漆剑鞘,既粗犷又笨重,掉在地上居然有响。
虽然俗话说:创业曹,富二孙,穷撩一世刘先主。但你这全竹制的剑鞘也未免太厚重阔大了些。
被他这么惊诧的眼神瞥过去,刘备白净面皮上明显微微赭红,好像被鄙视了。
刘备,字玄德,28岁,精通:顾应术。
“什么顾应术?”
“左顾右应,是为顾应。宫本武藏知道么?”
“二刀流?”
“差不多就这样。双持剑术。”
看看刘备手里剑脊厚度明显不对劲的长剑,张简懂了,原来是一对藏一鞘,双股剑!还真跟演义差不多。小兰说的多简明扼要,古代剑术名字搞得那么不明不白干什么?
这时,邓展和成健一左一右过来,成健迅速搜走张简的仪戟、腰刀和面甲,邓展连鞘把自己的佩剑递过去:“少节,用我的剑!”
他们都见过张简杀俞泽、逐渠穆的两场恶斗,邓展还亲身品尝过张简匕首的威力,知道他也精于剑术。
“突然都这么客气,简直受宠若惊,不知所谓……”张简“惊喜”地接过长剑,暗暗腹诽道。
别的倒无所谓,突然被动失去玄龟面甲,一下激起了他戒备的心理,真是又失落又震恐,满肚子老大的不高兴。虽然最前方那三个执戟郎距离较远,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跟自己类似的鹰眼术?谁又能确保他们以前没有见过自己的脸?万一……自己岂非成了刺客圈的笑柄?
这狗屎成健,瞎帮什么倒忙!
“都是那个刘备狂言惹祸,被人记恨,想借主人你的手出气啊!没事,我看前面那几个八成认不出你。”小兰倒是越来越善解人意。
张简撇撇嘴,郁闷地走出舆车阴影范围,向刘备靠近。
此刻刘备身后关张二人捡起大哥的剑鞘,继续退开数丈,开启观战模式。
张简左手平平举起铜鞘,右手缓缓拔剑出鞘,利用期间短短数秒钟的时间,快速熟悉邓展硬塞给他的这把剑。
这是一柄铜具钢剑,剑首、剑格以及剑格前的吞口和外鞘一样,都使用了磨光素铜,剑条则是百炼精钢,全长约85厘米(3尺半),凹陷的剑格精致闪亮,小巧的剑体狭长收腰,而且只有四个棱面,正是张简喜欢的简约轻薄款式。
上古商周以硬脆的青铜铸剑,只能靠减少长度、加宽剑体或增益剑脊的棱面来保持剑条的强度。汉剑传承于两周,早期正统的汉代铁剑也多分八面研磨剑身,故有"八面汉剑"之说。直到东汉末年百炼钢大幅普及,不需要再利用厚度增加剑体硬度和韧性,六面、四面汉剑于是渐渐增多。
一把剑弄出八个棱面,剑脊自然要比六面剑、四面剑厚实得多,强度上胜过不少,带来的缺陷当然就是更重——不过,对渠穆、刘备这些人来说,也许这是优点吧?
四面薄剑握在手上更为轻灵易变,特别适合隐煞张简之用。
这也是张简舍弃八面周剑昆吾割玉,而换用四面蔡侯苍龙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昆吾剑虽然也是用一种上古罕见的冰性异铁打制而成,材质上佳,但为了保证坚固耐操,本体只比苍龙剑长了数寸,却至少重了两倍,权衡之下,张简很容易做出取舍。
想不到,邓展同学的用剑思路,居然与我不谋而合,难怪敢自荐枕席。
呸!晚了。
“涿郡刘备,请教。”
对面刘备盯着张简保鲜已久乍然解封的脸庞,抱拳行礼通名,垂下胳膊时双剑已分执左右手,他双臂动作节奏舒缓,保持着上古剑士对决时的礼仪。
张简目测他手里这对剑全长都超过了一米二,左手剑稍长,估计直奔一米三而去,而且两柄都是八面重剑,看着一阵别扭——剑都被你玩坏了啊!
“洛阳,张简。请!”
张简左鞘右剑,也一撞拳,郑重以对。现在只是奉命单挑试技,彼此讲究个排场形式,不用像战阵决胜那般不择手段。
双方四目交汇,向对手表示做好了战斗准备,然后几乎同时右脚后撤一步,挥剑扬鞘,正式进入较量环节。
成健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到前卫的本来位置,双臂环抱站在邓展身后半步,低声说道:“这厮力量倒大,应该不次于简哥儿。”
邓展默默点头。长度超过五尺(1米2)的剑器,基本上都是双手剑,就是使用时两手同持一剑,虽然也还列在军方传统的兵器簿中,但在目下洛阳禁军的体系里基本已经见不到了,战场上远不及能配合盾牌的环首刀那般实用。
像刘备这种雌雄五尺剑,更是极其罕见的私人定制兵器,又长又重,极难操控自如, 但如果用好了,混战起来也更难抵挡。
张简这次的对手不软!
他侧头看成健一眼,简哥儿?
虽然归化大汉已久,但依旧遵循某些匈奴习俗的成健、呼延雀儿都没起表字,平日也不爱称呼他人的表字,都是老邓、雀儿一类乱叫,简哥儿……也算是他表达亲热的一种特别叫法吧?
嘴角一扁,大陈(成)心思很活泛啊!
蓦地光芒闪耀而起,随之是两道矫健的身影急速交错互驰。
别看刘备双持一对八面大剑,却依然走的是“剑走轻灵”的本格路子,一上来并不急于利用自重优势强劈猛击,反而和张简比起剑道的专有步法。
张简一柄细剑在手,这种战术自然乐意逢迎,极有身为摸底陪练的自觉性。
转眼十余招过去,双方三剑一鞘,居然没有一次碰触。
张简心里暗暗惊诧,他以飞檐术为基,神行术、偃师术相辅,猫蹿鼠闪、兔滚鹰翻、鸡驰龟游、虎跃龙缠,各种身法变幻莫测,最是讲究“机警如意”四个字。没想到刘备掌中双剑极为协调,居然半点也不显笨重粗犷,这是什么步法?
眼前一闪而逝,脑海中出现一道应激回应,令张简瞬间知晓了对方秘技的一些基础特质。
步武之路。
步武之路:汉代六尺为步,半步为武,是名“步武”。是战国法家秘传步法“尺距圆规术”的改良版本,主要特色是:足步绘经,半步画纬,效法前贤,相去步武。
刘备居然还是法家的秘传,步武之路……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一夜之间,儒道墨法,阴阳纵横,有名有据的流派出来个遍。不知道啥时候能见识下农家的犁耙、释门的金刚呢?
小兰忽然轻讶一声,说道:“刘备腰带上似乎有件东西,貌似不错……”
张简一愣,不过双方正斗街舞般进退绕转,摇摆不停,也没时间仔细询问。
堪堪过了三十招,双方看似旗鼓相当。观战者也多是行家里手,张简的灵动多变并未出乎意料,但见刘备脚下堂堂正正,坚实有力,虽然远不及张简花哨,却也尽都应付得宜,不禁都微微点头,这位下邳县丞,确然有点东西。
张简忽道:“步法试过了,再试下剑技吧!”
他看准一个时机,左脚在地上重重一跺,身形侧转半圈,肩沉腕翻,长剑震荡,笼罩刘备的咽喉两肩等处,左手剑鞘急沉,点向对手的左肋。
刘备左剑虚指张简的细剑,引而不发,右手下格挥斩,噗地劈在张简左手握持的剑鞘尾部。
张简剑鞘一歪,顺势卸力倒退两步。
邓展显然也是个不缺钱的人,这柄剑的华丽剑鞘竟是全铜打制,挨了这么沉重的一剑,几乎毫无损伤。
张简输了半招,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脚下一使力,瞬间俯腰突进几步,已潜入刘备的防御内圈,左鞘抵胸撞击,右手薄剑再刺对方左腰。
刘备双剑落在上盘高处,回转不利,只得疾退两步,闪避对手突刺的威势。
张简再进。
刘备再退,左手大剑终于落下。
张简却已倏然后跃丈余,轻吐一口浊气,上下审视对手,目光更加锐利。
观战的邓展和成健都是面露喜色,少节掘出了这大言小吏的真正弱点。
刘备脚下步武堂堂,双手大剑更是战阵利器,群殴时上斩人下斫马,威不可敌。但用在单打独斗上,由于自重原因,细微处毕竟还是略有瑕疵,此刻张简这么突然一进一退,顿时完全暴露出来,只要张简继续提速,抓住雌雄剑换招相对迟缓的缺陷,下面刘备必定会越来越被动,有的苦头吃了。
只能说,两军驰骋时,刘备的力量尽够敷用;单挑此刻的张简,就稍显不足了。
这一阵,应该是少节赢了!
“喂,看清楚没有?”
“唔……确实是尺一牍。”
“尺一牍?”张简愣住。
刚才小兰就发现了刘备的问题,他腰间大带左侧,似乎插着一块这时代写信用的木板,也就是所谓的尺牍。因此张简以试招为名突然进攻,双方某个瞬间几乎是零距离,小兰自然完全丈量清楚,不是尺牍,而是尺一牍。
寻常百姓甚至官员写信,都用尺牍,就是整整一尺长的薄木板。皇帝至高无上,写信是拟旨,发信叫颁诏,用具自然也要高出一等,所以有专用特制的诏板,长一尺一寸,尽压天下人一头,故称尺一牍。
“没看错吧?”
“这么近,想错都不可能!皇家专用杜梨木,明显比一般信版长。”
奇怪,就算在演义里,刘备现在也还不是大汉皇叔,怎么身上会有帝室诏板?张简也糊涂了,怎么回事?
“莫不是私造?”
“你觉得有这种必要吗?”小兰没好气,私锻武器、私酿米酒、私贩盐铁都有利可图,可是私造尺一牍的好处……灭族之祸算不算?
张简一想也是,刘备既不疯又不傻。
“主人偷过来看看不就结了。”小兰小声怂恿道。她窥视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不好偷。而且,偷出来怎么办?”张简毕竟是刺客隐煞,倒没觉得偷块特殊点的木板算多大的原则问题。
可是周围这么多人盯着,我也私吞不了啊!
“等下你就这么突进突出,几个回合之后他就该麻痹下来了。你再把剑鞘放缓一点,让他大剑挂飞,趁大家分神看天,啊哈,我再使个障眼法,遮掩片刻,保证没人注意,你趁机拿走尺一牍直接塞腰囊里,齐活。”
“障眼法?”张简吃了一惊,还说你不会法术。
“魔术,魔术懂不懂?要配合的!记住,你最多只有两秒钟时间……快点,刘备又来了。”
“哦……”
说话间,刘备中途调息完毕,手腕一振搅起如龙双剑,主动变招攻击过来。
看来他也意识到正常战斗下去,于己不利。
张简正中下怀,当然要更卖些力气配合,制造实施“窃取计划”的机会。
这一次再战,大家看得更加清楚,面对张简高出一层的攻防速度,刘备过重过长的双剑破绽越来越明显,处于绝对下风地位。
曹操微微摇头,不过对刘备的武力也有了相当认识,这家伙剑术不错,力气不小,实战经验也不差,如果他那两个兄弟武技水平接近,加上其他一些地利优势,倒也有机会勉强挡住渠穆的进攻?
猛听场上一声爆响,两道人影各自倒退分开,一剑被击得抛飞而起,引起观众们不约而同的惊呼。
邓展脸色一变,这修长优雅的外形他最熟悉不过,横舞在天的,赫然是他的素铜剑鞘。
怎么回事,刘备突然爆发,施展了隐藏绝技,张简大意输了?
张简左手在胸口揉了揉,似乎顺了顺气,随后又摸了摸后腰,目光看向对面。
他的左手,果然是空的。
另一方,刘备左前右后,双剑俱在,也正盯着张简,目光微有疑惑。
张简笑了笑,向他点点头,拱手道:“刘县丞剑法精妙,功力深厚,小弟敬服!”
刘备双剑合拢,并置于右手,抱拳回礼:“客气,阁下不愧是禁军能者,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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