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穿白大褂的面具人围住了夏邦邦,他们好像背诵古诗一样,怪腔怪调地吟诵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夏邦邦魂飞魄散,两条腿已经抽筋,不会动了。这时候,一个戴草花面具的人出现了,他拎着一把砍刀,速度比那几个白大褂快多了,第一个冲到了夏邦邦面前,夏邦邦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这个人把砍刀递给了夏邦邦,然后低低说了声:“跑!”是干戈!夏邦邦撒腿就跑。干戈掏出刀子,一步步后退。其中一个面具人举着听诊头,死死盯着他的心脏部位,一步步逼近,干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举起刀把,狠狠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没想到,对方很脆,当场昏倒在地。第二个面具人已经来到他旁边,举起手里的玻璃药瓶砸在了他的头上,药瓶碎了,干戈摇晃了一下,扶住了土墙。第三个面具人举起了镊子,恶狠狠地戳向了干戈的耳朵。干戈躲开了,他把刀子刺进了对方的大腿,那个人丢了镊子,捂着伤口惨叫起来。第二个面具人扔掉了玻璃瓶嘴儿,从背后抱住了干戈的腰……夏邦邦喊了声:“干戈!”然后,他竟然把砍刀扔了,跑回来,从背后抱住了第二个面具人的腰杆,用尽全身力气一摔,把那个人摔倒在地。干戈对夏邦邦喊道:“你快跑啊!别管我!”夏邦邦转身继续跑。被夏邦邦摔倒的那个面具人不敢硬拼了,他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原始的哨子,使劲吹起来,声音刺人耳膜:“滴!——滴!——滴!——”干戈不敢恋战,撒腿追上夏邦邦,两个人朝着通风口方向冲过去。这时候,北京的干戈和上海的夏邦邦终于变成了生死兄弟。前面传来了奔跑声,干戈拽着夏邦邦,躲在了一个土墙后。这个人跑到干戈跟前的时候,干戈突然现身,举刀就刺,但是他的刀子并没有落下去,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她戴着一张很卡通的面具,面对突然出现的干戈,突然出现的刀子,她吓傻了。尤其看见了夏邦邦裸露的脸,面具后那双眼睛更是露出了惊骇的光。干戈低声说:“卡通姑娘,你漂亮吗?”这个女孩愣愣地看着干戈,一言不发。干戈晃了晃刀子:“把面具摘下来!”这个女孩就颤巍巍地摘下了面具——她的五官果然很卡通,神似她的面具。干戈一把把面具夺过来,说:“希望有机会还给你。”然后,他把卡通面具套在了夏邦邦的脸上,拽着他继续朝前跑。终于,他们找到了那个通风口。干戈摘下那张残破的草花面具,扔了,接着他移开那根铁栏杆,和夏邦邦钻了进去,一直朝前跑……逃出来之后,夏邦邦停下来,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干戈问:“我的砍刀呢?”夏邦邦过了半天才说:“扔了……”干戈说:“扔了?”夏邦邦说:“我去摔那个面具人,拿着它太不方便了。”干戈说:“你以为这是摔跤比赛?你砍他啊!”夏邦邦说:“我连蚂蚁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人!……你受伤了?”干戈的脸上有很多血,他用袖口抹了一下:“破了一点皮。”夏邦邦看了看他脑袋上的伤口,说:“天哪,露骨头了!”干戈说:“没事儿,我皮包骨。”夏邦邦说:“赶快回营地包扎一下吧!”干戈卷了根纸烟,大口抽起来:“不行,那两个人还在里面。”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干戈!”干戈和夏邦邦朝通风口内看去,小题也跑了出来。她的手里竟然拎着一个方向盘!她跑到干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听见有人吹哨子,然后就看见很多面具人在跑,我吓坏了,赶紧出来了。”夏邦邦盯着小题,满脸疑惑。干戈看了看小题手里的方向盘,问:“你从哪儿拿的?”小题说:“它就挂在一个土房子里,我一看就知道是你那辆车的,所以顺手就拿出来了。”干戈说:“那房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小题说:“好像是个储藏室,都是旧东西,车轮子,指南针,充气垫,望远镜……我还看到了一本旅游杂志,是2014年出版的!”夏邦邦说:“肯定是他们从其他团队那儿偷来的,那应该是个赃物仓库。”干戈说:“那是战利品仓库。”夏邦邦和小题都看干戈,干戈说:“那些人肯定都被他们杀了。”小题看了看干戈的脑袋:“哎,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夏邦邦说:“刚才我暴露了,我们跟面具人打起来了。”小题一下严肃起来:“你怎么暴露的?”夏邦邦说:“我看到一个女孩躺在床上,很像你,我喊了她一声,结果突然来了一个面具人揪掉了我的面具,然后我就暴露了。幸好干戈来了,不然我就被他们抓住了。”小题说:“很像我?”夏邦邦说:“嗯,很像你。”小题说:“怎么可能!”夏邦邦说:“相信我!”小题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你从百慕大来过罗布泊,看见一个女孩跟我很像,会不会是她啊?”夏邦邦想了想,一下变得激动起来:“我的天……有可能!”干戈说:“两位两位,你们在编韩剧吧?”夏邦邦说:“只是,她的脸上插着氧气管,我只能看到轮廓……”干戈说:“打住吧,说正题——当时你是怎么喊的?”夏邦邦说:“我说了暗号。”干戈说:“然后就有人揪掉了你的面具?”夏邦邦点了点头。干戈说:“看吧,有内奸。”夏邦邦说:“你是说,内奸泄露了我们的暗号?”干戈说:“你确定赵军没问题吗?”夏邦邦马上说:“他肯定没问题。”干戈说:“那百分之百就是那个金秀贤了!我们定暗号的时候,小题没给他翻译吧?他完全听得懂,并且给地下那些同伙通风报信了。”夏邦邦若有所思:“你打算怎么办?”干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恶狠狠地说:“杀了他。”小题说:“不会是他。”干戈看了小题一眼:“不是他就是你。”小题说:“我的嫌疑都比他大。”干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护着他呢?”小题说:“他只是长着一双解谜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谜。”干戈说:“幼稚。”夏邦邦说:“很可能是我们的暗号出了问题。”干戈说:“什么问题?”夏邦邦说:“也许暗号里不该出现电子书这个词。说不定,他们很落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电子书。”干戈说:“你在上海的大街上,听见一个人说了个你听不懂的科学术语,难道你就认为他是个外星人?”小题突然问:“赵军还没出来?”夏邦邦朝通风口看了看,说:“但愿他没有遇到麻烦。”小题问夏邦邦:“你车上有急救箱吧?”夏邦邦说:“有的。”小题说:“走,我们回车上去,我给干戈包扎包扎。”三个人来到悍马上,小题帮干戈包扎了伤口,然后,他们开车来到了干戈那辆吉普车前。车里车外落了很多沙子,就像一辆报废的车。不过,四个车轮完好。干戈爬进去,很利落地安上了方向盘,打了打火,竟然打着了。音乐又想起来,干戈调了调,开始播放李玲玉的《相见时难别亦难》……小题笑起来,她最喜欢这种事儿。夏邦邦看了看小题,问:“你笑什么?”小题说:“他在用歌儿和地下那些人交谈。最早我和他来这儿寻找入口,他对人家说,《踏着歌声来见你》,结果方向盘被人摘走了,人家说的是《不如不见》。干戈又说《超想见你》……现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出来,又对地下那些人说,《相见时难别亦难》……哈哈哈哈,别亦难!”夏邦邦突然说:“赵军!”干戈和小题抬头看去,果然是赵军,他的手里拎着那张黑桃面具,远远地走过来。他走近之后,夏邦邦打开车门问道:“赵军,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赵军说:“我听见城郊有人吹哨子,我猜你们可能出事了,然后就跑过去了,没看到你们。”夏邦邦问:“你从哪儿出来的?”赵军说:“通风口。”夏邦邦松了一口气:“总算全部脱险了……”接着他看了看干戈和小题:“对了,你们有什么收获吗?”干戈说:“就混了一把砍刀,还被你给扔了。”夏邦邦看了看小题。小题摇了摇头。干戈说:“上车,回营地吧。收获在营地。”那些面具人没有追到地面上来,好像他们不敢见阳光似的。赵军上了夏邦邦的悍马,小题上了干戈的吉普车,两辆车一先一后返回营地。干戈一边开车一边说:“在地下古城,我看到一个女孩戴着跟你一样的面具,当时我急坏了。”小题说:“我也看到了一个跟夏邦邦一样的面具!”干戈说:“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小题把音乐关了:“这歌太老了。”干戈继续说:“小时候,有一次我妈带我去商场,里面人挤人,我跟着一个玩具飞机跑,一转眼就找不到我妈了,我看见一个人很像她,赶紧追上去,拽她的衣服,她回过头之后,我发现她不是我妈,当时就吓哭了……刚才我就是那种感觉。”小题看了看干戈:“嚯!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啊!傻瓜,我不认识我衣服啊?”干戈这才看了看小题的衣服,她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墨镜卡在头发上。他说:“我就是想不起来你穿什么衣服了,所以很着急。”小题说:“你都不记得我穿什么衣服?”干戈说:“你要是不穿衣服我会记着。”小题捶了干戈一拳:“放肆!”干戈说:“如果今天我找到你爸,我会把他带出来。”小题看了看干戈,眼圈有点红:“真的?谢谢……回到北京,你带我去你爸的墓地看看,我想给他送束花。”干戈说:“你怎么不给我送花?”小题说:“你和你爸还竞争?不孝之子!”干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题瞪着干戈说:“难道你想找我帮忙?”干戈说:“对啊,跟我生土豆那么多胖小子,20年之后,我们家就可以组队重游罗布泊了。”小题说:“哎哎,好好开车,不要疲劳驾驶!”干戈说:“谁疲劳了!”小题说:“那你说什么梦话!”干戈斜了她一眼,低声说:“你逃不出我手心的,你等着,离开罗布泊之前我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小题说:“过来。”干戈看了看她:“什么过来?”小题说:“把脸伸过来。”干戈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把脸伸了过去:“抽我?给你!”小题在干戈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干戈愣住了,没看到前面一块很大的石头,车子“腾”一下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