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宜解不宜结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武菁菁坐在桌子前看着一张信纸,信上密密麻麻写着字。那是她命人去探查阿言那小子,探子送回来的情报。据信上所说,那小子乃是祁劳的亲传徒弟,而这祁劳……好像之前是丞相府的医官,如今突然回了宫,担任无关痛痒的药膳主管一职,为人倒是磊落,也没有什么记录在案的恶行,而他的徒弟似乎也仅仅是个徒弟而已。总而言之,太子身边没有危险。只是……武菁菁拿起信纸去亲吻那青色的火焰,红光漫天,纸张很快灰飞烟灭。太子对这小子的模样太像当年那个书童了,让她不免有些担心。就在此时,跑得满头大汗的丫鬟冲进来大呼道:“娘娘出事了!太子殿下在乾清宫似乎出事了,皇上急着召见您呢!”武菁菁脸色一变,残局都来不及收拾,提脚就往乾清宫跑去。而乾清宫内也是一番奇异景象,那歹徒不知道凌妙言的名字,只略微描述了她的模样,楚辰还未听完便皱起了眉头:“你说的难道是阿言?”“阿言?又是那个毛头小子吗?朕上次就瞧他流里流气的,不似好人,如今看来果然没错!如今竟然胆大包天,居然带太子私自出宫,理应处死!”楚帝恶狠狠地骂着,大手一挥就喊道:“来人啊!”上次就想除掉这个让他感觉不好的人,如今终是寻到了名头,楚帝反应很快。“我不许!”一直在旁边不作声的楚辛廷终于开了口,对他的父亲说了第一句话,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如此坚定又霸气,颇有皇家的风范。武菁菁刚赶到门口就听见这掷地有声的三个字,愣了愣,确认是自家儿子发出的声音才慌忙上前,颤颤地问道:“皇儿这是怎么了?何事不许?”楚帝也气得翘起胡子,没想到刚刚跟他说了如此之久,他都未开口,一开口竟是要忤逆自己。“殿下可以说话了?何时的事情?”楚辰忍不住问,却收到了皇后一个蔑视的眼神,自家皇儿还在这里站着,怎的由一个四皇子随意开口?楚辛廷此刻倒是没心思想其他事,他一步一步走到楚帝的面前与他面对面,微微稳下颤抖的心跳,才一字一句开口:“父皇,我不许,我开口说话是因为阿言,如果她没了,那我可以重新闭嘴,不再讲话。”这是楚辛廷开口说话后说得最多的一次,他声音沉稳,缓缓落入耳中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殿……殿下可是当真?”武菁菁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楚辛廷终于开口;忧的则是他对这阿言坚定的态度,让人胆战心惊。楚辰也掩盖不住心里的喜悦,加上阿言与他也算是半个朋友,那小子要是死了倒真的是可惜。“儿臣也恳请父皇三思,那阿言儿臣曾见过,心性纯良,此次带殿下出宫肯定只是一时兴起,再加上殿下的内疾可能就是因此次出宫而愈,既然安全归来就莫要追究了吧!”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会帮自己说话,楚辛廷心里拂过一阵暖意,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武菁菁见罢竟也跪了下去求情道:“臣妾也斗胆说几句,那阿言近段时间日夜陪伴殿下身边,殿下理应保护他,如今既是已经开口便是好事儿,皇上何不就此放下,以显皇恩浩荡呢!”武菁菁敛眉跪着,自家儿子好不容易开了口,可不能再逼得他回到之前的样子。自己眼前跪着一个皇儿,一个皇后,还有一个视死如归的太子,楚帝只觉得头都要爆炸了,只得挥挥手作罢:“罢了罢了,瞧瞧一个阿言把你们给愁的,朕不处罚他了还不行吗?”“谢皇上。”“谢父皇。”两人喜笑颜开。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的楚辛廷也终于松了口气,腮帮子微动,冷不丁地说了两个字:“多谢。”这是对所有人的谢意,谢谢他们没让阿言离开自己。楚帝点点头不说话,其实他还是不喜欢那小子,只是比起那毛头小子,还是自家太子重要些,至于那毛头小子,以后随意找个名头处置了就是。夜风阵阵,鼓动衣袍,武菁菁跟楚帝说了会儿话才抬脚出殿,却没曾想还有人站在殿门等着,双眸似这黑夜一般深邃,难以捉摸。“皇儿怎的还在此处?”她慌忙上前。楚辛廷抿着嘴并不言语,朝她微微行了个礼。原来是在等她,武菁菁揪着的心一下放开,长舒一口气与他走在一道。出了乾清宫便是一条长长的宫道,两人走的步伐不快,清风扑面而来,吹进武菁菁的嘴里,仿佛堵住了话语,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自家皇儿走在一道,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德意宫已近在咫尺。他停住脚步道了句:“您早些歇息吧。”说罢便转身离去,只听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皇儿,你今日怎的……”然而楚辛廷脚步不停,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她替阿言求了情,这次只算还个人情罢了。而此时凌妙言正忙得焦头烂额,丝毫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去不了东宫,她只能回到御医馆,本想好好和祁老头抱怨一下太子的古怪脾气,谁知她一回来瞧见的居然是祁老头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模样,嘴唇干涸泛白,似乎已是久病。小姑娘还未见过自家老头这副模样,当场就跪了下去,急忙要去请御医。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她,微弱地出声:“大……大徒弟,咱们就是御医啊!”凌妙言急得手都不知如何安放,带着哭腔:“可……师父,你怎么突然病得如此严重?这可如何是好啊!”都怪自己一心扑在东宫,竟然忘了关心他,如今才演变到这个地步。“咳咳……你又不是不知,这是老毛病了,为师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碍事。”祁劳想去摸她的头,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只得作罢,讪讪地干笑了几声。“老毛病老毛病,师父你躺好,我去给你做温肺益气的甘草干姜粥,马上回来。”凌妙言慌忙起身,竟是有些站不稳,慌忙稳稳心神,冲向了厨房。这甘草归脾,和中缓急,干姜温中逐寒,温补肺脏,加上食材也简单,之前在佘山凌妙言就经常做给祁劳吃。备好一切食材后,凌妙言拿刀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心里一阵寒。她家老头子心肺一直不太好,以前也早有发作,只是似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纵使是自己也吓到发抖,那可是自己跟了十几年的师父,怎能说倒就倒?鼻头又是一酸,凌妙言吸了吸鼻子,拿起炙甘草开始切薄片,干姜祛除杂质洗净,同样切成薄片备用。热水咕噜噜地烧开,硬米缓缓下锅,再将炙甘草和生姜下锅融合搅拌,武火烧沸后,用文火慢煮一炷香的时间,米香溢出后,撒入些许砂糖和枸杞,最后起锅盛碗。凌妙言一勺一勺地喂着老人,双眸还闪着泪花,却还想缓和气氛道:“师父,我是不是比未来师娘还做得细心?”老头子顿了顿,才开口:“为师这一生有你一个徒弟足够了,哪要什么师娘。”这下小丫头的泪水忍不住了,她边哭边喊:“死老头,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你徒弟……我明明是走搞笑路线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改不了贫嘴脾性。这次祁劳可以伸手摸摸她的头了,年逾花甲的老人眼里全是不舍与温情:“好孩子,跟着老头我吃苦了,本来是金贵小姐命,却还跟着我野了十几年,老头其实心里愧疚啊!”说着说着,祁老头也忍不住了,竟也哭得老泪纵横。凌妙言已是哭成泪人,抽着鼻子凶他:“乱说,我只跟着你,那相府小姐我才不稀罕呢!”说罢又听老头子一阵猛烈的咳嗽,一时急火攻心竟是咳出了鲜血,直直地吐到了嫩白的粥里,顿时红白相见,触目惊心。“师父!”凌妙言一把丢掉碗扶住他。“妙言啊,为师再也不能缠着你了,你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吧。”祁劳哑着声音,双眼一翻,倒了下去。“不要!师父!”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云霄。从乾清宫离开之后,楚辰先去刑部关押了那歹徒,然后回了书房记下这次擒贼经过,准备上奏朝廷,最后拿了自己的令牌,乐悠悠地出了宫。虽说自己不是那至高无上的太子,但幸好自己性子潇洒,还有个禁军头领的官职,可以随时随地出宫,真可谓无拘无束了。这次出宫倒也不是为什么公事繁忙了,而是为了一个小丫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又让他念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凌意敏穿着简洁的素色长裙,外套一件藕色小夹袄,头发也随意地盘在了头顶,只着一根浅绿色的玉簪,素面清秀,玉手执玉箫,慢慢练习着简单的音调,断断续续的乐声虽然不算天籁,但这民间小曲儿,在这儿萧索的树林里格外动听。自从不再迷恋张卫之后,凌意敏就像换了一个人,衣着朴素,不争不闹,就连许久未动的笙箫都捡了回来,虽说进步很慢,但总算有了改变。她这是在慢慢找回自己,少了那份固执与偏激,凌意敏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周身气质也变温柔了不少。这片树林离西京城还比较远,比较适合修身养性。谁知还没等一曲吹毕,头顶的树叶便哗哗啦啦有了动静,一道戏谑的男声响起:“你这丫头长得挺漂亮,吹得忒难听!”乐声停了下来,凌意敏脸色微变,本想忍着不发作,但最后还是失败了。“你有胆量再说一遍!”树上的人撇撇嘴巴道:“说一遍就说一遍,谁怕你。”于是,男子一个纵身下树,轻身飞到凌意敏面前,笑嘻嘻地开口:“我说……你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吹得也怪好听的。”楚辰机灵地改了口,小姑娘一愣,瞬间红了脸,娇瞪一眼转身离开。“哎——干吗呢!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啊凌意敏!给我站住!”楚辰嘴上吵得厉害,身子却忍不住跟了上去。话说这两人的渊源也是神奇,那日凌意敏也就是在这树林中遇见了那群人,那群穷凶极恶,却被楚辰追捕的歹徒。他们全都布衣装扮,面容倒与常人无异,只是精壮的肌肉和不寻常的脚力让人一眼便可看出他们的武功深厚。凌意敏身为相府小姐,此前的日子里也只知道吃吃喝喝,游山玩水,现在碰到一群暴徒朝自己冲过来,也只有呆愣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楚辰带着自己的禁军队伍从后面追上来,这窝歹徒他们已经跟了几天,今天好不容易把他们堵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一并剿灭。谁知半路杀出个凌意敏,傻丫头一动不动地被对方挟持住了,小脸吓得煞白。“站住,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歹徒手中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抵在她脖颈儿处,血珠初现。凌意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此时此刻的脑海里居然只有自己那个才相认不久的姐姐。凌妙言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张卫的魔障里拯救出来,自己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她得多寒心啊。所以此时,凌意敏的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看他衣着不凡,气质出众,定是人中豪杰,不会见死不救。“杀吧,反正我不认识。”楚辰无所谓地耸耸肩。凌意敏无语道:“……说好的江湖道义呢!”“大侠救我啊!我乃相府小姐,你救了我,我会奖赏你的!”凌意敏也豁出去了。楚辰懒散地掏了掏耳朵,丝毫不为所动:“姑娘的奖赏小爷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身后的那个人。”那歹徒冷不丁蒙了,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自己。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袖中早已备好的飞镖直直飞了出去,伴随着风吹的声音,只听叮当一声,歹徒手中的银针已被打落,凌意敏也顺势掉入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里。大树郁郁葱葱,绿得发亮,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本以为会浪漫地轻转几圈落地,谁知由于凌意敏平衡力尚未掌握完全,两人硬是打了个踉跄才停了下来。再怎么也是陌生男子,凌意敏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楚辰,嫌弃的表情全写在脸上。“我这大侠不错吧?”楚辰也不介意她的抗拒,直接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余怒未消的凌意敏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本小姐没被你吓死才算不错。”禁军的人数本就比歹徒多,加上武功精进,三下五除二便解决完了他们,手下弓着腰问楚辰:“爷,现在可需要回去?”本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因为刚刚的拉扯,后方的衣摆破烂不堪,甚至露出了一截细白的小腿,就像一截嫩白的雪藕,急得她小脸微红,羞赧地扯着衣角。“你们先押犯人回去,本小爷有事儿。”楚辰摆摆手,潇洒地脱下自己的外衫。一把将小身板的她用黑色的长衫紧紧环住,他双眸闪亮:“女儿家家的注意些。”凌意敏此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双手死死抓住衣衫,娇媚地横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这人性格乖张,还是少招惹为好。哎哟,这个相府大小姐脾气有点大!楚辰抓抓头发,还是嗒嗒嗒追了上去。“大小姐,你把衣服还我啊!”凌意敏本以为与这男人只是萍水相逢,谁知这才过了几天,他居然又跟了过来,而且自己为了躲他特意换了去处,居然也被他寻到。楚辰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哎,凌意敏,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看着这脸蛋圆润了些。”……“哎,凌意敏,你再吹一次曲子给我听听好不好,我保证不会笑你了!”楚辰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起誓。……“哎,凌意敏,你是不是聋了?”楚辰声音大了些,直直地挡在她面前,皱着眉头问她。凌意敏停住脚,冷冷地回了句:“你闭嘴!”虽然自己自小也是个恼人的冤家,常常把身边的人黏得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但遇到这样一个无赖又黏人的人还是第一次,她经历疏浅,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凶起来的时候秀眉不会绞成难看的波浪线,而是眉心处会微微向下,墨黑的双眸里也并非全是怒意,而是淡淡的无奈,竟比一般的女人都要好看。就像十岁那年,自己偷跑出宫,没想到却被人贩子抓住当街卖艺,而且当时自己身上无凭无据,那人贩子根本不相信他是皇子。就在他在街头被压榨剥削的时候,凌意敏出现了,当初的小丫头也如现在这般皱起了眉头,带着她的仆人,气势汹汹地喊着住手,赶走人贩子后,又给了自己一些银子,让他成功地走到了城门,被认识的守卫带回了宫,结束了这段屈辱之旅。自那之后,纵使楚辰再有心,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小女孩,直到他前些天看到了凌意敏,发现她跟那小丫头简直一模一样。这次可不能再放走她,他暗自下了决心。“闭嘴就闭嘴。”楚辰摸摸鼻子,默默地走到她旁边,再不言语。这郊外的树林离西京还有十几里路,两人花费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城中,凌意敏本质终归是千金大小姐,早已累得香汗淋漓,却是由于有生人在旁,不得不拖着脚步继续前行,长长的路程让她晕头转向,直打战。楚辰眼尖得很,一把便拉着她坐到了道旁的一间茶馆里,径直招呼了小二上了一壶茉莉花茶,待到热茶上桌,便细细为她斟了茶。“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好,累就说,开心与不开心通通都可以说出来。”因为自己心性洒脱,向往自由,所以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会遮掩自己的爱恨憎恶,这样的心性是他一直坚持的。所以他希望她也是如此,一如他当初见她那样,随性自然。凌意敏慢慢地品着茶,细白的手指因为紧张捏得泛白,似乎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讲这样的话,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这样悠闲的时光实在少见,两人默契地都只喝茶不说话。突然,一阵欢快的号子声打破了宁静,紧接着是高亢的唢呐,一低一高,紧紧相融,联袂演奏出最美妙的乐声。这是喜事的乐声,又是哪家好儿郎娶得心爱的美娇娘。凌意敏忘记了品茗,转过头望向那声源处,只见一队整齐的迎亲仪仗队款款走来,个个喜笑颜开,卖力表演着。带路人挑着一串长长的朱红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充盈于耳,跳跃的火焰有些扎眼,凌意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却是呆呆地愣住了。那火红的喜轿面前是人高马大的新郎官儿,眉目如画,脸上的笑意是凌意敏从未见过的,那般灿烂,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那是许久不见的张卫,他头戴两束高鸡翎的软冠,身披一袭光鲜的喜衣,正坐在马上,缓缓往前行来。楚辰眯着狭长的眼睛看着热闹,刚想拍拍身旁的人,却发现她已经失了神,双眸蓄泪,竟然直接站了起来,飘浮着步子往那路中间跑去。凌意敏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等心情挡在了张卫面前,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张卫已经下马站到了她面前,声音冰冷:“凌大小姐怎的在此处?张某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日是我迎娶绣辛的大好日子,小姐这样堵住我的迎亲队是什么意思?”他字字冷硬,步步紧逼,问得凌意敏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抖着身子看着他。喜轿内的绣辛感觉到外面的动静,顿时也掀开了盖头,唤了车夫放下轿子,提着裙子就跑了出来,见是凌意敏之后大惊失色,生怕她是来闹事的,慌忙跑到自家郎君旁边站定,宣誓了主权:“凌大小姐,我和卫哥哥只是一介平民,我们只是想平淡地在一起,还请你不要再固执了。”话已经被这新晋夫妻俩一唱一和地说尽,凌意敏袖下的手紧紧握住,突然觉得自己这番模样真的很丢人,一个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她刚走出一步就“咚”的一声撞到了一堵肉墙,头顶上深沉的男声响起:“敏儿,这便是你提过的绣辛姑娘吗?还以为是什么九天仙子,现在一见,好像也不过如此,当真是比不上你一星半点儿。”“你……你是何人!”张卫面上挂不住,声音尖厉刺耳。只见楚辰一只手顺势搭上了凌意敏的肩膀,紧紧地把她拥入了怀中,甩给了两人一个得意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亲密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凌意敏被他死死箍在怀里,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正上演的是什么戏码,不知为何,纵使知道这样很虚伪,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张卫面前,她想要保住自己这唯一剩下的丝丝尊严与傲气。虚若无骨的手环上男人坚实的胸膛,她闷闷地说了一句:“走吧,我不太舒服。”从小就会看眼色的楚辰立马接住了她的话,浮夸地“哦”了一声,轻轻拍拍怀里人的小脑袋,就像哄孩子那般耐心:“好,咱们回家让厨子给你做你最爱的四果酥。”说罢,两个人便不再给小夫妻任何眼神,携手迅速消失在人群中。后方的喜乐又逐渐响起,想必是又继续前进了,街道也恢复了热闹,一如刚刚那个插曲从未发生。楚辰还环着凌意敏的细腰,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浅,因为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开始微微抽泣,大概是捂住了嘴巴的缘故,她的哭声闷闷的,听得楚辰心里一阵毛躁。“不许哭了!不许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哭!”楚辰一把拉开她,话虽严厉,但语气却是温柔得紧。凌意敏听罢更委屈了,一把挣脱开他的禁锢就往前走,边走边执拗地喊:“不要你管,你是谁啊!”楚辰站在原地,直接气笑了,这小丫头过河拆桥的速度还真是令人咂舌!“你说我是谁?刚刚你抱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谁?你当初救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是谁?”他又冲了上来,拉住红眼睛“小兔子”理论。凌意敏脑子混乱,也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语塞一阵,微微啐了他一口道:“你是我的冤家!”冤家?冤家!楚辰把这两个字咀嚼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明白了它的深意,“扑哧”一声笑出来。“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俩干脆就假戏真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