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曾经最向往去的地方。
后来变成最悲伤的终点。
黑暗是不会接受光的存在的，很多时候抹去了眼泪，伤痛却还在。
温泉旅行，带着一些和其他人不同的心情期待着。
这样的集体旅行可以算得上声势浩大，一行充满青春朝气的学生，在马路上格外惹眼。
韩轩包了一辆很宽敞的大巴，上车前都选好了一路上的同座。
“不要嘛，我想和戚月坐。”文慧拉着戚月的手不肯放，对着韩轩撒娇。
两个人都略显尴尬和无奈。
“好吧。”韩轩耸耸肩，“我一个人坐最后好了。”
伴着文慧的欢呼声，戚月和韩轩两个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天气开始泛凉，大家也都披起了保暖的衣服，身材不再显得像夏天那么姣好，所有人的腿都被裤子包得看不出原本的线条，只有叶舞凉，在抬脚的时候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显得那么突兀。
戚月在她上车的瞬间瞥到了她，她打扮得特别学生，穿着过膝的黑色长袜配短裙，露出那段所有男生都抵挡不了的“绝对领域”，戚月发现很多男生的视线都停在她身上移不开，就连韩轩也偷偷瞄了她好几眼。
没有揭穿，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
上车的时候戚月选在了比较后面的位置，一是觉得睡起觉来方便，二是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坐在斜前方的叶舞凉和安夕。
一旦有了落点，眼睛就死死地盯住那里不肯放。
安夕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叶舞凉腿上，皱着眉，“不冷么？”
叶舞凉有些娇嗔地点点头，“有一点。”
“那下次多穿点吧，冻出毛病来可不好。”
女生点点头，表情倒是显得很愉悦。
戚月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猜得到八九成，一边的文慧注意到，拍了拍她，“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哦，在看叶舞凉的腿。”戚月回道。
印象中天生毒舌体质的文慧每次看到别人大冷天露着腿都会暗暗讽刺说老了会得关节炎之类的话，甚至有一次戚月这么打扮还直接被她骂成援交妹，本以为她会用同样的口吻批评叶舞凉，没想到对方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我刚刚也一直在偷看，她腿好长好细好美哦。”
这样的话让戚月听了更加不爽。
凭什么她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凭什么只要是她，那些“不正常”的行为都会变成潮流。
戚月觉得有些胸闷，只得在那里大口大口吐气。
这个不愉快的开场，似乎是一个不详的征兆。
一开始车上还充满各种欢声笑语，渐渐大家都抵不过疲倦，都以各种奇怪的睡姿倒在了座位上，戚月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车上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着了。
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身边的文慧靠着玻璃正睡着，前面的叶舞凉似乎靠在安夕的肩头也睡了过去，她把头往后转，看到最后一排的韩轩也用手托着下巴闭着眼。
用了最小的幅度试图不要打扰到文慧，戚月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最后一排韩轩的座位旁边，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侧面轮廓在光影下显得异常好看。
这个侧脸让戚月心动过好几次，好像看再多遍都不会失去光彩一样。
她轻轻推了推韩轩，男生慢慢睁开眼，纤长的睫毛划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发现身边是戚月，他摘下耳机，“怎么过来了？”
戚月没说什么，直接把头搁到他的肩头。
韩轩调整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想找个最佳的位置。
“谢谢你啊，组织了这个温泉旅行。”虽然和原本预想的有些不同。
“谢什么啊，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努力去完成。”
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扬，体内有了天气的寒冷也无法入侵的热度。
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过来，或许是靠着韩轩的肩膀睡得太过安心，戚月没有要醒的征兆。
由于肩膀这边有不知名的力，安夕本就睡得不太安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整个肩膀都已经僵住了，但怕打扰到还熟睡着的叶舞凉，没敢动。
他稍稍扭了扭脖子，然后幅度慢慢变大，到后来整个头都往后转去，视线与最后排的韩轩撞上，两个人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其实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个无比奇怪的招呼，两个人离“熟悉”还差得太远，最多的交集也不过是通过戚月，而通常情况下，蓝颜知己和男朋友的关系是很难处理好的，就好像红颜知己和女朋友的关系，表面上再怎么不在乎，心里还是多少会有些小心思。
可能是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吵醒了叶舞凉，女生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眼睛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的样子，让安夕觉得很可爱。
“睡得好不好？”安夕终于可以抬起胳膊活动起来，酸痛得他不由微眯起眼来。
“恩。”叶舞凉看到安夕的动作后立刻抱歉起来，“对不起啊，刚刚好像靠着你睡着了，实在不好意思。”
安夕立刻停下扭胳膊的动作，摇头，“没有啊，你睡得舒服就好。”
叶舞凉轻轻地含蓄地笑了笑。
安夕捏住她的脖子，“倒是你，脖子有没有扭到，我帮你捏捏。”
这样突然的亲密接触，让两个人都有些吓了一跳。
为了显得稍许自然一些，安夕轻轻地按摩着她的脖子，不一会后问：“有没有好一点？”
“恩，好很多了。”
安夕慢慢收回手，把她腿上的衣服盖盖好，“马上到了。”
“哦……”
这是属于学生之间特有的羞赧。
青涩的表情中恍惚着对情愫的掩藏，正处于一个连牵手都会心跳很久的年纪，体内不断上升的温热从无法触及的呼吸间飘向远方。
韩轩的父亲是酒店业的，在任何地方都有不错的关系，所以要为一群未成年的学生预定到一个不错的酒店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排房间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混乱，大部分人都是和同性结伴出行，所以有着恋爱身份的两对人变成了大家起哄的对象。
“老爹，你就和校花一间吧。”安夕身边的男同学推了推他，给了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搞什么啊，这怎么可以，人家小姑娘要名声不保的。”
“我们反正没人愿意和你一间。”几个平时和安夕关系不错的男生纷纷往后退，表现出不想和他接近的意思。
安夕摇摇头，“关键时候你们就这么对我好了。”
大多数人都已经分好了房间，就只剩下没几个人还站在酒店大堂讨论着。
“我不管啊，我要和戚月一间。”文慧预示到自己可能会落单，先下手找好了伴。
“但这样的话叶舞凉就要自己一个人一间了，总不见得像他们开玩笑说的和男生住一起吧。”这样的情况倒是韩轩事先没想到的。
“我不想一个人，会怕的。”叶舞凉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造作，反倒是看得出由衷的为难和内疚。
“那怎么办……”安夕皱起眉头。
“我和叶舞凉一间吧，安夕和韩轩一间。”戚月说话的时候摆出一副见义勇为的姿态来，她看了看一边的文慧，“你一个人睡应该不会怕吧？”
文慧摇了摇头，“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啦。”
戚月凑到叶舞凉面前，轻声问：“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叶舞凉浅笑一声，“谢谢你。”
终于把房间的分配给搞定，所有人扛着行李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也很干净，有两个离得不近的单人床，这样的设计倒不会让人尴尬，戚月想显得自己比较有气度，询问了身后的叶舞凉，“你想睡靠窗的还是靠墙的那个床？”
“我无所谓，你先选吧。”
戚月没有犹豫，往靠窗那个床走去。
泡温泉被安排在了晚上，下午这个时间段是自由时间，有些怕冷且懒惰的人都留在房间内看电视打牌什么，但戚月认为和叶舞凉这种没什么交集的人长时间待在一起一定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我们要不出去逛逛吧？”戚月提议。
叶舞凉似乎在等这样一个提议很久的样子，马上点头呼应道：“好呀。”
“那你去通知安夕韩轩，我去通知文慧。”
两个人就这么分头行动起来，戚月敲了敲文慧的门，发现开门迎接自己的是个不太好看的颜色。
“我好倒霉啊，偏偏挑这种时候来大姨妈了，明明算好是明天来的。”文慧捂着肚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那你要不要紧啊？”戚月的心情也被她弄得有些不好，“你每次来大姨妈都会很痛啊。”
“是啊，看来我只能泡在这里看看电视了。”
“我们下午准备出去逛一圈，你一起么？”虽然知道对方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但还是把目的表达明确。
“不去了，你们去吧。”文慧摆摆手，“我一会去找隔壁的同学玩玩吧，你们玩得开心啊。
戚月帮她倒了杯热水稍微关照关照就出来了，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发现三个人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文慧不来么？”韩轩看她只身一人不由问道。
“嗯，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
“哦好吧。”
似乎本来就没有很希望她的加入，所以她的缺席倒是让气氛变得更加好了一点。
四个人走了一路都没有一句话，终于意识到这样的组合更加尴尬，戚月开口问道：“那是一起还是分开行动？”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安夕回道：“我没所谓啊，反正也不知道去哪。”
“这里附近没什么地方好去，只有一个比较大的商场，上面有个汤姆熊，可以去消磨消磨时间。”对地形很了解的韩轩很快分析了所有人唯一的去处。
“那就去那里吧，正好也好久没去了，抓几个娃娃什么的。”戚月被提起了兴致，搓了搓手心。
剩下的两个人轻轻地点头。
一到汤姆熊就很快有了想活动的冲动，很多新式的游艺机戚月都没见过，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她马上买了一百枚游戏币，韩轩也跟着买了一百枚，两个人没有顾身后的安夕叶舞凉，先去一边玩了起来。
“想不想玩？”安夕一边问着身边的叶舞凉一边掏出钱包。
“买十个就行了，我不是特别喜欢玩这个，看别人吊娃娃比较有意思。”
安夕把本来抽出来的一百元塞回去，换了张十元出来，“不够的话再加好了。”
叶舞凉笑着点头。
安夕在转身去换币区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暖暖的，他知道不可能会有女孩子抵挡得了汤姆熊的魅力，何况从刚一进来的时候叶舞凉就一直盯着那些娃娃看，她只是因为懂事，就必须放弃和其他女生一样的兴趣和快乐，让安夕的心里多少有些添堵。
但既然对方愿意演戏，自己就没有戳穿人家好意的必要。
叶舞凉不管对什么都抱着“只看看我不玩”的心态，两个人光了好几圈一个币都没用。
不远处的戚月和韩轩正坐着玩扔币出游戏票的游戏，看着地上满满的一堆游戏票就知道两人已经砸了不少钱了。
叶舞凉突然停在一个抓娃娃机前，朝安夕摊出手，“给我游戏币吧，我抓两个娃娃上来。”
安夕有些吃惊，“十个币就能抓两个娃娃？”
“我抓这个可拿手了，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娃娃，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带我来这里每次都抓得多到捧不下为止我才肯回家，时间久我也变成抓娃娃高手啦。”叶舞凉说着说着觉得有些说漏嘴，加了句，“那是小时候啊，现在没那么痴迷了。”
安夕把十个币全部给她，“两枚一次，你一共有五次机会，把握大么？”
叶舞凉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
投入两个币，叶舞凉开始进入一个“勿扰”的模式，双眼紧紧盯着前面的机器，直到他停在了自己预计的位置才放松了按键长吐一口气，看着抓娃娃机的抓子慢慢下降，心跳也开始跟着加速。
第一次就成功了，抓到了一个很可爱的白色北极熊娃娃。
叶舞凉高兴地带着一些自豪地递给安夕，然后马上又投入两枚币。
连续失败了三次，都是只差了一点点。
“没关系，抓不到我再去买币。”安夕已经做好了掏钱包的准备。
“不，抓不到也不买了，不对，不会抓不到的。”叶舞凉握紧手里的两枚币，眼睛里闪着光看着安夕，“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了。”
“那如果我抓到，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安夕一秒也没犹豫就回道：“好。”
承载着这样一个承诺，让这一次变得更加的关键和紧张，硬币投下去的时候不仅是叶舞凉，就连安夕也手心冒出汗来。
其实目标从来就没改变过，还是第一眼相中的那只，集合了之前几次失败的经验，这次叶舞凉的动作额外自信和谨慎，在放手的刹那，整个人的心都被提起来了。
随着机器的慢慢下降，紧张和刺激的感觉就逐步增加。
按着叶舞凉计划的轨迹，娃娃被整个抓了起来，一路默念着“不要掉下来，不要掉下来”，终于在娃娃顺利掉入出口的时候才整个人大舒一口气。
“抓到了。”叶舞凉开心地蹲下去把娃娃拿出来，对着安夕拼命炫耀。
安夕也一下子变成小孩一样，兴奋得有些过分，“我就说你一定能抓到吧。”
叶舞凉把两只一模一样的白熊拿到面前看了看，然后分了一个给安夕，“诺，你一个我一个。”
安夕接过这个毛绒玩具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从小就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的安夕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呐，刚刚说的抓到要答应我一件事，所以你要答应我把它放在你的床头，然后看到它就要想起我来。”似乎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叶舞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这样的反应倒让安夕一下子笑了出来，收下了毛绒玩具后朝她点点头，“恩，我会好好保存的。”
“我给你的东西可都要好好保存啊，我会检查的。”
安夕刚点完头又突然想起她曾经送自己的戒指已经被戚月弄得不翼而飞，表情中就多少带着一些愧疚。
不远处的戚月和韩轩过来和他们会合，看到他们手上的毛绒玩具，戚月看着有些眼热，“啊，真好呢，吊到娃娃了。”
“是啊，叶舞凉好像很拿手。”安夕摇着手里的娃娃，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啊，我们都去玩那个吃币的游戏了，忘记来抓娃娃了。”戚月有些后悔的样子，给两人递了一些饮料和零食，“我们赢的票子就换了些吃的喝的，大家分了分吧。”
本来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有“有福同享”的光环，却在叶舞凉“持家懂事”的形象下显得很暗淡。
自卑感又突然冒了出来，她一口气喝完手里的饮料。
韩轩看了看时间说：“回去吧，差不多吃晚饭就可以去温泉了。”
晚餐就在酒店自带的餐厅里吃自助餐，吃完后一群人分散开来各自去酒店附近的温泉。
由于一部分行李还放在文慧房间里，戚月回去整理着需要带去的东西，一边的文慧看着各种羡慕，“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没事啦，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样的话根本无法起到任何安慰作用，文慧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什么，凑到戚月身边，“啊对了戚月，刚才你们不在，我去隔壁房间听八卦去了，你要不要听啊？”
虽然和韩轩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但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抛下文慧不管，戚月只得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啊听啊。”
“啊呀算了，听了怕是你会不开心。”往往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让人想知道。
想快点听完后就可有走人，戚月无奈追问道：“别这样啊，告诉我吧。”
“那你答应我哦，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不会。”
其实戚月并不想听。
但她知道她不得不听。
所以在听到文慧的那句“听说韩轩暗恋叶舞凉”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除了略显抽搐地笑了笑外，就只剩下一句不是真心的：“我不在乎”。
关上门的一瞬间，似乎还能听到文慧最后那句略带嘲笑的话。
“你真的不在乎吗？你不可能不在乎吧。”
这样的句子，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说的。
本来就猜到这次的旅行一定不会那么顺利，只是不知道竟然会不顺到这样的程度。
戚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韩轩面前的，只觉得那段路既漫长又短暂，再一个抬头，就像看到了此时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其实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这么纠结的人，只有在这种时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怎么这么久？”虽然没有不悦，但口气多少有些严肃。
“哦，没什么，和文慧聊了几句。”
“她温泉也不去？那来到底是干什么？”韩轩说完冷笑一声。
戚月垂着眼睫，没敢看他，怕自己太过生气或伤心，做出什么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行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戚月在心里冷冷一笑。
期待很久的事情最后变成这个样子，情愿自己从来没有期待过。
反倒是情愿一开始就抱着不开心的心情来，便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戚月也不知道聪明的韩轩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一路上不敢说什么话。
“对了，你怎么会愿意和叶舞凉一间房间？你好像一直不太待见她啊。”
提到叶舞凉三个字，戚月条件反射般地不悦，口气很不好地回道：“我又不是莫名其妙不待见她，还不是看到她和你……”
知道后半句话是如同火焰一样可以燃烧掉整片宁静的话，戚月强迫自己闭了口。
“你又来了是不是？”男生就是这样，平时的不太容易生气，但一旦被真正地被激怒，就不会轻易平息。
“什么叫我又来了？这件事从来就没有解决过。”
韩轩摇着头，伸出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不要说了，本来今天是出来玩的，我不想弄成这样。”
“你当我想？”戚月越说越生气，走路的步伐也越来越重。
每次都是这样，一聊到叶舞凉，无论和谁之间的气氛都会变得糟糕。
到泡温泉的地方，两人自然分开各自去了更衣室。整个温泉都很大，是室外的，有几个不同的汤可以选择，可能是天气还不是那么冷，又不是周末的缘故，整个温泉的人不是特别多，避开了出现下饺子的情况，所有人都很满意。
大家都换上了泳衣，外面披着温泉门口发的毛巾袍，洗干净后往自己喜欢的温泉里窜。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戚月的心情也突然好了一些，她这个人浸到温泉里，水位淹没到喉咙口。
外面明明冷得让人想发抖，但在这样的水温下整个人都可以被融化。
这或许就是人们喜欢泡温泉的原因。
手只要一伸出去就会冷得想缩回，但只要淹没在热水里，就丝毫不记得曾经刚才那样深刻的寒冷。
然后就不想走，最好死也要死在这样的温暖中。
戚月选了一个没人的温泉泡着，闭着眼，试着什么都不要想，但脑中的那句“韩轩暗恋叶舞凉”却像从遥远的地方慢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脑袋。
戚月觉得很烦心，把整个头都闷到水里。
一瞬间，整个人被一种炙热的温度包满，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收缩紧。憋气，直到感觉快要窒息为止，那一瞬间，关于韩轩的所有记忆翻涌而至，就像着温热的水一样把她整个人给吞没。
感觉整个人胸口泛闷，戚月一下子从水里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热得快要昏厥过去，戚月慢慢站起来，披上毛巾袍，穿着拖鞋往外走。
感觉自己离温暖与喧嚣越来越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只想找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
寒冽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但戚月感觉不到冷。
刚泡好这么温暖的热汤，身体本身都快热出汗来。
走了几步，才觉得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戚月……”
好像在恍恍惚惚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觉得是幻觉，戚月便没有理会。
然后，听到琐碎的脚步声在朝自己慢慢靠近，直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窜入耳朵。
“喂，戚月，你往哪里走？”
一个缓慢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到要让人忘记呼吸的脸。
“你干嘛。”戚月调整了一下心跳频率，对自己看到他有这样的反应觉得很吃惊。
“没干嘛啊，就出来看到个鬼影想跟踪一下，没想到是你啊。”安夕抓了抓因为湿透而全部立起的头发，“这么冷你不去泡温泉在这里干嘛。”
“刚刚泡得太暖和了，出来透透气。”
“哦，好吧，不要在外面站太久，当心感冒啊。”安夕说完就从她身边穿了过去。
戚月一路看着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快要消失。
可能是因为周围的黑暗让人没有安全感，又可能因为寒冷的空气渐渐渗透到皮肤里面，戚月此时不想一个人呆着，所以看到安夕越来越远去的身影，拼命叫住了他。
“等等我，安夕。”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夕蓦地停住脚步回过头，不解地望向朝她一路奔跑过来的戚月。
由于是穿着拖鞋，所以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艰难地移动到安夕面前，对上一张略显天真的脸。
“又干嘛啊？”
安夕抬了抬一边的眉毛。
明明才是几秒钟前看到过的脸，此时再见，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所有头发都被干净地抄上去的缘故，让原本就很帅气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潇洒元素。
“怎么今天觉得你看着特别顺眼呢？”也没有多经过考虑，就把脑子里想着的话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哦哟。”安夕给了个很大的反应，“你今天干嘛，有生以来第一次表扬我。”
“哪有。”
“平时不是说我臭就是说我丑，搞得我自尊心都受挫。”
“那好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天天表扬你好不好？你帅你最帅。”
安夕被这样的“表扬”弄得有些没有头绪，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当我发神经了吧。”戚月叹了口气，为自己反常的表现做了个解释。
“心情怎么又不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戚月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还不是……算了，没什么。”反正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站在我这边，还是自己闷着吧。
“叶舞凉和韩轩的事？”安夕猜测道。
“你怎么知道？连你也知道？”戚月猛地抬头。
“什么嘛，不是你和我说的嘛，那件事啊。”
“哦……”恍然大悟，“对啊，那件事。”差点忘了那件事。
“啊呀你何必呢，自己想着生气伤心的永远只有自己，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哦。”安夕用着一副“我当什么大事”的口气说着。
戚月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是啊，庸人自扰。”
“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吗。”站在外面久了，身体的热度渐渐退去，开始发冷，安夕用力裹了裹毛巾袍。
“我也不知道。”一阵风牵起了戚月的一缕头发，弄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啊，我想到了。”安夕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戚月的眼神里怀着一丝希望地看着他，“是什么？”
“就是你赶快把这件事忘掉。”安夕说着毫不客气地往她头上敲了敲。
“如果忘得掉我还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啊。”戚月眯起一只眼，表示很痛的样子。
“好啦你要这么想，我都给你抱过了，算扯平了。”
“这怎么能算扯平呢，她吃了我的蛋糕我吃了她的蛋糕叫扯平，因为我没有失去什么，但她抱了我的男朋友我抱了她的男朋友，这个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他们两之间如果抱出什么感情来，你怎么负责？你能负责吗？”
安夕实在是说不过她，扯了扯嘴角，“那你要怎么样，要不我给你亲一下？”
这个提议着实出乎人的意料，本想另找个话题带过这句话，却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对方的回应。
“好啊。”
无法相信这是戚月的回答。
安夕呆站在那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好啊，说不定，那么做的话我就真的不在乎了呢。”戚月的话像是在威逼利诱，又像是一种试探。
猜不透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安夕僵硬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一阵风吹过来，周围琐碎起树叶互相摩擦的声音。
感觉到了冷，戚月捏了捏领子，“啊，好冷。”
“好冷就赶快再泡一会就回去了吧，别呆在外面发傻了。”
“亲一下就走咯。”戚月用着开玩笑的口气说着。
安夕愣在原地，半张着嘴，眨了眨眼睛。
戚月像是觉得她的表情很搞笑，于是更加壮了胆，朝他走近，额头几乎都快贴到他的下巴上，抬起头说：“亲一下咯，敢不敢。”
“你脑子坏了啊。”安夕往后退了一小步，“别开这种玩笑啊。”
戚月笑了起来，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是有人在叫安夕的名字。
安夕回头看了看，朝那里招了招手，“马上来。”
又回过头，看着戚月，“好了，别乱想啊，如果真的不高兴，亲你一下能解决的话，那就先欠着，以后还给你。”
戚月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离开。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会这么开心，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期待一个吻，只是被对方那么在意的感觉，着实让人满足。
戚月在外面站了一会，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褪去。
觉得有些冷，戚月搓了搓手准备往回走，转身的一瞬间突然看到一个不清晰的身影，戚月眯起眼来凑近看，那张如玉般白净的脸越来越清晰。
是叶舞凉。
那样的轮廓被很快确认了出来。
心跳突然急剧加速，刚才的对话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就算没有，和安夕在一起这么久的事实也逃避不了。
觉得现在临阵逃脱只有显得更加不光明磊落，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怎么在外面啊。”戚月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
叶舞凉没有回答，只垂着眼点了点头。
尴尬地朝她笑了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早点回去吧别着凉了。”
对方还是没有声音。
戚月知道叶舞凉一直是个讲礼貌的姑娘，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失礼过，所以这样的表现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刚听到我和安夕的对话了吧？”戚月实在是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掉，折回来问了。
叶舞凉终于抬起头来，只是夜色下看不太清她的表情，“我刚才正好路过的时候，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声音凉透了。
戚月的心里明明很害怕，但却要故作镇定，她始终在用尽全力想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解释，许久，开口说道：“那……听说你不承认咯？”
叶舞凉不解地皱了皱眉看着她，“承认什么？”
“承认你和韩轩的事，焰火晚会那天。”
叶舞凉刚想开口，又被戚月接过了话，“不要像韩轩一样说什么我看错了，不可能的，就是韩轩和你。”
双方僵持着，画面显得异常尴尬。
终于，叶舞凉开口：“如果是我主观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不承认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承认，有我自己的原因。”说完就从戚月的身边擦身走过，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纠结着。
脑子里一边越来越混乱，一边又似乎越来越清晰起来。
——难道。
想到这里戚月猛地回头，看着叶舞凉已经快消失不见的背影。
——难道是韩轩在叶舞凉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迫她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让戚月一下子脑子都快爆炸了。
但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文慧今天听到的谣言就可能不是假的，脑子里仔细回想着所有韩轩对叶舞凉的评价，似乎都是一些正面的评价，就连真心话大冒险也没有立刻拒绝人家……
在有结论的时候，越是整理线索，就越是觉得对的上号。
一下子所有的都疑惑得到了解释，像是心里打开了一个结，又被打上一个更大的死结。
韩轩喜欢叶舞凉，在戚月心里似乎已经变成了根深蒂固的真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让人悲伤的事实，是她在这次旅行中唯一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