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欢被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堵得无话可说。
所以他之前对她那些冷嘲热讽，针锋相对，都是故意的吗？
她没问。
但如果不是看他们闹得那么僵，何夫人未必会这么轻易放她一个人到丰玉来。
乔以漠端着菜出来的时候，何欢还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低笑了一声：“蓄谋已久和你吃顿饭而已，不骗财也不劫色，不用那么一脸苦大仇深吧？”
何欢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趿着拖鞋走到餐桌边：“你怎么想到把两套房打通的？”
乔以漠把筷子递给她：“不是你说的？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何欢悻悻地接过来。
是的……就她家的墙透得最厉害，直接透成一扇门了……
何欢塞了一口米饭在嘴里，悄然看乔以漠一眼。
虽然还是淡漠的一张脸，不像从前那样时刻微笑着，说话也跟她对着来，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但至少言语不像初时那样尖锐刻薄，温和多了。
吃完饭乔以漠没有马上走，何欢也没催他。
这屋子不大，没有书房，也没有书桌。他带了电脑过来，坐在沙发上，把电脑直接放在上面，估摸是开始工作了。
何欢没他那么忙，平时晚上也是拿电脑坐沙发上上网，听听音乐，看点视频聊下天，到点就睡觉。但这会儿他坐在沙发上了，何欢抱着电脑犹豫了一下，走到餐桌边坐下。
乔以漠远远地扫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何欢也瞥了他好几眼，见他没说话，自己也默默地上网，只是上到一半，突然想到点什么。
“你之前几次，就是从那扇门回去的吗？”她问。
她生病那几天，睡得早，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的。
“没有。”乔以漠语气淡然道，“没有你的允准，我不会开那扇门。”
何欢心下一动。
这才是乔以漠，一个懂得尊重他人，随时随处都彬彬有礼的乔以漠。
乔以漠信守诺言，每天过来做饭，何欢自觉地洗碗，然后各干各的。他没有对她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也没再出现过上次那样会议桌底下偷偷拉她手的情况。
两个人相互尊重。
日子过得快起来。
除了周末回去看爷爷，陪何夫人吃顿饭，向她汇报一下工作情况并表示自己一直很乖很听话，何欢埋头在丰玉这边的项目里。
乔以漠也是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就敲那扇镜子……门。她不太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只是隐约觉得他似乎并不是跟她一样只跟进这个项目，而是频繁地往返于S市和丰玉之间。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度假村动工的新闻报道开始大面积见诸报端。乔氏和何氏的不和，已经是这十几年来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这个度假村，竟然是两家合作共同开发的。这新闻一出，立刻引起广泛关注。
甚至有评论大胆猜测，乔、何两家关系转好，会不会丰玉度假村不过是两大家族合作的试水项目，以后的合作会越来越多，许多行业都面临被垄断的危险。
何欢早习惯了媒体捕风捉影的爱好，对于这样的评论只是一笑而过。
新闻稿初稿都是小悦撰写的，因为别有用心，所以特地多提了几句，耗巨资拆迁周边原住民房屋什么的。
还真如纪杨所言，没几天，就有人上门认亲了。
“阿欢姐，你是没看着早上那个阵仗！”小悦在何欢办公室，不服气地说，“前脚小儿子带着鞭炮进屋，后脚大儿子就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出现了。两个人争先恐后地点了爆竹，那声响哦，比我们爆破还热闹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悦义愤填膺，一张笑脸都气红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喊着‘妈’，可亲热了！还说什么这些年实在太忙了，又要养老婆又要养孩子的，没时间回来，呸！”
“今天去了好些人，他们还可高兴了，以为是去给他们接风洗尘的，实际上都是去看热闹的！背后都在笑话呢！”
“胡老太高兴吗？”何欢问。
小悦用力点头：“那当然啊！一下子两个儿子都回来了，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直问我你今天怎么没去，要给你登门道谢呢！”
何欢叹了口气，想着只要老人家开心就好。
临近下班时间，小悦突然问：“阿欢姐，你做饭学得怎么样了？学会了吗？”
何欢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小会儿，道：“还……还凑合吧……”
“那什么时候我得过去尝尝你的手艺！”
何欢轻咳了两声：“等我……我再练练吧。”
“阿欢姐，你别紧张，你再怎么都比纪大叔做得好吃的！”小悦捂嘴笑。
办公室门开着，外面马上传来纪杨阴恻恻的声音：“张小悦，你今晚别想吃饭了！”
小悦杏眼圆瞪，忙跑出去讨好：“哎呀，纪大哥，我发现你最近好像越长越嫩了……”
何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笑着摇头，真是一对活宝。
这天吃饭的时候，何欢还在想着胡老太的事。
这半个月她一有空就会去胡老太那边坐坐，所以他们家的情况她也算了解。
老人的丈夫去世得早，年轻守寡，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生活不易，因此脾气向来不太好。她对两个儿子却格外溺爱，什么事都依着顺着。村里只要有人说他们谁不孝了，她就上去一阵大骂，久了也没人管她的事。现在两个儿子回来，看热闹的就等着看她拆迁的钱被骗走，继续孤苦下去。
“乔以漠，你说他们真会拿到钱就走？”何欢早就不去触他逆鳞再喊他“乔先生”了，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托着脸颊道，“胡老太真会任他们骗？要钱就给了？”
“会。”乔以漠毫不犹豫地回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更何况那两个人丝毫没有要改过的痕迹。
何欢又叹了口气。
“何娇娇，你对别人总这么心软。”乔以漠突然抬起眼，“怎么偏偏对我那么狠心？”
何欢一怔，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略有些慌乱地瞥开眼。
乔以漠起身，把碗筷放进水槽，再走到沙发那里，打开电脑。
何欢之前就有些走神，吃得慢，现下再吃，更有些食之无味了。她草草扒完饭，洗过碗，再出来，乔以漠已经投入工作。
他完美的侧脸在白炽灯下十分好看。他眼神冷静，嘴角微抿，是他最专注，最认真，也最……帅气的模样。
何欢轻轻垂下眼，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这晚她把上网的地点，从餐桌挪到了沙发上。
高慎转过头，把理财合同递给乔以漠，说道：“老板，这个是您昨天让我拟的合同，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两人正在车上，高慎坐在副驾驶位，乔以漠坐在后座，闻言接过合同，上下扫了一眼，见几个重点数据没错，就递了回去：“嗯，帮我约秦彦。”
高慎张大嘴：“秦顾问……亲自做这个合同吗？”
乔以漠没抬眼，继续看手上的文件：“对。”
“老板……”
乔以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高慎就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他们老板虽然年轻，但处事已经越来越冷静和果决，哪是他一个助理可以插手的？他只是好奇……
也不知那位姓胡的老太太，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之前为了她拆迁的事情，老板不惜浪费宝贵时间去她家门口守着也就算了，现在人搬走了，一共也就百来万元的拆迁款，居然还找秦顾问亲自给她做理财投资？
要知道那位才华横溢的秦彦，一般人就算是有钱也未必约得到，投资额度最少也是千万元起。
不过他这个年纪轻轻的老板，也不止做这一件奇怪的事儿了。
比如丰玉这个度假村。
投资说不上少，但也不是什么大案子，他一定要亲自负责，引得许多个股东不满不说，一周大部分时间都在两边跑，每个来回都是四五个小时啊，他跟着都累得慌。
他知道这个项目原本是为了乔老太太投资的，可能因为孝顺奶奶所以老板格外上心？又因为孝顺奶奶，连带着那个七十多的胡老太一并孝顺上了？
咳咳……
高慎轻咳两声，收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转而对后面的人说：“老板，刚刚您开会的时候以宁小姐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您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说您已经一个月没回去了。”
乔以漠闻言，轻轻皱了下眉，抬手看了眼时间。
今天会议时间拖得有点长，已经六点多了。
“老板，以宁小姐说，您再不回去，乔老夫人都要发火了。”高慎提醒他。
乔以漠揉了揉眉心，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才说：“回乔宅吧。”
这是半个月来乔以漠第一次没有过来吃晚饭。何欢估摸着他是工作太忙了，到八点多的时候自己老老实实地煮了碗面吃，再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打开电脑把平时晚上干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十点多，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她应该去洗澡睡觉了。
但她又有点担心，怕乔以漠会在她洗澡的时间过来，她听不到敲门声没法给他开门。
一直拖到十一点，她才拿着衣服磨磨蹭蹭地准备去洗澡，正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轻微的“砰砰”声。
没有任何的犹豫，她马上把衣服扔进衣柜，去开了门，笑着道：“你回来啦？”
乔以漠一身商务西装，外面的长大衣都没脱下，身上带着潮湿的露气，刚刚回来的样子。
反应过来自己开门的速度太快，有点毛毛躁躁的，何欢尴尬地抿了下唇，收敛了一下笑容，轻声道：“今天……这么晚啊……”
乔以漠手里仍旧拿着电脑包，径直进屋：“今天回了趟家。”接着问，“吃饭了？”
何欢跟上他的步子，点头道：“吃了。”
“不是吃的泡面。”何欢补充，“我自己下的面条，还加了个鸡蛋！”
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喜悦与轻快，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容。
乔以漠回头，嘴角也有浅淡的笑意，眼里更是暖意融融，伸手就揉了揉她的脑袋。
何欢身子一僵，笑容也僵住。
从前她做了什么讨乔以漠开心的事情，乔以漠总喜欢发挥他的身高优势，像对孩子似的揉她的脑袋，宠溺地夸一声：“乖。”
不等他这个字说出口，何欢的身子往后一绕，躲了开去。
乔以漠的手顿在空中，笑容渐渐消散，眼里的融融暖意也随之寂灭。
2.
气氛突然有一瞬间的僵持。
下一刻，乔以漠收回手，恢复到平日的神情，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
何欢眨了眨眼，不自觉地握紧五指。
她默默地走到沙发边，打开电脑，开始重复她刚刚做过的事情。
只有鼠标和键盘的声音，空气中莫名就有几分冷意。
“以宁今年二十二了吧？”何欢找了点话说。
乔以漠淡淡地应：“嗯。”
“七月就该大学毕业了吧？”
“嗯。”
“接下来出国读研？”
“不知道。”
见他语气有点冷，何欢收声。
她漫无目的地浏览了一下网页，看了些什么也不往脑子里过，就是觉得这样的气氛下，时间似乎都被拉长了，一秒一秒地往心里淌。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问：“最近工作很忙吗？”
“嗯。”
“你是不是……经常在S市和丰玉之间往返？”
“嗯。”
“明天还要回S市吗？”
“嗯。”
“其实……”何欢犹豫了下，说，“下次这么晚的话，你可以不用赶回来。我……”
她话没说完，气压更低沉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何欢闭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鼠标和键盘的声音。细细听去，还有时钟的秒针移动，嘀嗒嘀嗒，偶尔还能听见外面的风声呼呼而过。
明明很晚了，何欢却没有困意，时不时瞟乔以漠一眼。
乔以漠也好似不困的样子，一直盯着电脑。
“何娇娇。”乔以漠突然喊她，冷峻的侧脸看向她，“只是牵手也不行吗？”
何欢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问题，有点迷茫地望过去。
“我现在不满足于吃顿饭。”乔以漠倚在沙发上，侧身望着她，“我想牵手。”
这话仿佛把何欢烫到一般，让她慌乱地垂下眼。
“我们之前说好的。”何欢轻声说。
默了半晌。
“那你过来我们一起看个电影。”乔以漠又说。
沙发是L形，他和何欢各坐了一个角。
何欢双眼垂得更低：“我就不影响你工作了。”
乔以漠：“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
何欢埋下脑袋，垂下的长卷发遮住她半张脸。
“坐一起也不愿意？”乔以漠又问，轻轻笑了声。
“很……很晚了，我该去洗澡睡觉了。”何欢倏地合上电脑，放上茶几，站起身，垂着脑袋，匆忙去了洗手间。
没有人再提这件事。第二天一切照旧，做饭、吃饭、洗碗，然后各干各的。两人也依旧坐在L形沙发的两端，偶尔说上几句话。
何欢也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乔以漠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却总觉得他冷淡疏远了些。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为那晚的事情生气。
这样过了几天，直到胡老太来办公室找何欢。
虽然小悦之前就说胡老太特别高兴，想登门道谢，却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她是来跟她商量投资理财的事的。
“我一个老太婆，大字不识一个，那两个儿子更没什么出息，不懂这些。”胡老太递给何欢一份合同，“想来想去还是给你看看最合适，你如果说没问题，我就放心了。”
高慎跟老太太一起来的，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何经理，老太太比较信任您，所以一定要您过目了，才肯签这合同。”
何欢没想到乔以漠会管这么细碎的事情，而且聘用的理财顾问是业界非常有名的秦彦，合同里的收益额更是签到了每年不低于百分之十五。这在正规路径的投资理财里，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她跟胡老太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再强调了一下好处：“这样那些拆迁款每年都会多生出一笔钱来，您用来满足平时过日子的需求，绰绰有余，那些本金也不用动的。”
胡老太一听就喜笑颜开，说两个儿子知道每年有那么多收入，也同意做投资，当场就签了合同。
这晚吃饭的时候，何欢默默看了乔以漠好几眼，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想着给胡老太做理财投资的？”
乔以漠一边吃着饭一边道：“你是不是担心老太太被骗走拆迁款，今后老无所依？”
何欢抿了下唇，轻轻点头。
“这样钱在投资公司，任那两个儿子怎么花言巧语，也不是马上就能取出来的。”乔以漠淡淡地说，“这几年看在拆迁款和每年收益的份上，他们也会争着孝顺老太太，不会拿了钱人走茶凉。”
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何欢一听就笑起来：“乔以漠，你真……”
从前乔以漠做了些让她开心的事情时，她都会毫不吝啬地夸他。
乔以漠，你真聪明！
乔以漠，你真厉害！
乔以漠，你真帅！
这会儿话说到一半，她又顿住。
“真什么？”乔以漠抬起眼皮道。
何欢有些尴尬地垂下眼，但还是轻声说：“真聪明……”
乔以漠闻言，眼底闪现一丝笑意，接着笑意越来越浓，再吃饭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何欢偷偷看他。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容易满足，这么好哄。
她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这才算有所缓和，没有更近，却也没有更远。
四月底，度假村已经初见规模。虽然每天仍旧有大大小小的杂事需要何欢处理，但有下面的人帮忙，盛世那边也一直积极协作，每次碰到问题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工作越来越顺手，何欢心里轻松很多。不久前奈奈约着罗素一起来玩过一次，刚进屋就发现她茶几下面开过封的药，一唱一和地把她数落了一顿，让她一定注意身体。特别是身为医生的罗素，恨不得让她饭前饭后洗八次手。
何欢笑着听她们说，也不反驳。
从前她每到春天，肯定会感冒几次。今年除了被胡老太泼水那次有轻微的感冒，都没再生过病，她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奈奈甚是满意地捏她的脸：“脱离了老巫婆的掌控就是好啊，脸都圆了一圈。”
何欢当然没说那是乔以漠喂养得好。
实际上罗素跟她一路同学到高中，都不知道她和乔以漠关系好，只隐约知道她有个神秘的男朋友，却从来不多问。而奈奈是何欢在乔以漠入狱之后才认识的，那时候她如果不找个人说一说，恐怕就要去见心理医生了。
将近五月，天气暖和了许多，天黑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这天乔以漠过来的时间特别早，吃完饭天也才擦黑。
她的工作越来越轻松，乔以漠却似乎越来越忙，已经很久没有过来得这么早。何欢见他倚在沙发上，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坐下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估摸着他应该是刚刚忙完一个什么项目，可以休息休息。
她自己照常打开了电脑上网，没一会儿，就听乔以漠说：“一起看个电影？”
时隔一个月他又提这个要求，何欢没上次反应那么大，瞅着他有点疲倦的脸，犹豫了一下，默默叹了口气，抱着电脑坐到他身边：“想看什么？”
身边人嘴角微微上扬，接过她的鼠标。
两人从前就经常窝在一起看电影，早就熟悉彼此的喜好，很快就选好一部电影看起来。
只是电影刚开场没几分钟，敲门声响了。
何欢心下一紧，看了下时间，再看看客厅亮着的灯，对乔以漠轻声道：“可能是小悦找我有事，你……你先回避下？”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乔以漠抬起乌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她卧室去了。
何欢打开门，果然是小悦在外头。
“阿欢姐，你吃过饭了吗？”小悦也没打算进去的样子，扶着门框问。
今天他们吃饭比较早，何欢实话实说：“吃过了……”
“啊……”小悦遗憾地说，“纪杨今天有点事回S市了，我还想着来你这里蹭饭呢。算了算了，我回去自己做点吧。”
小悦蹦蹦跳跳地回对面房间了。
何欢舒口气，关上门，再去卧室，乔以漠没回去，跷着腿闲适地坐在她床边。
“好了……”何欢赔笑，“我们继续吧。”
两人出去接着看电影。
过了十来分钟，门又被敲响了。
乔以漠不满地瞥何欢一眼，自觉地去了卧室。
“阿欢姐，炒菜发现家里没盐了……”小悦在外头苦兮兮地说。
何欢拿了剩下的半包盐给她。
他们又看了几分钟，门再次响了。
乔以漠这次看都没看何欢，直接起身去卧室。
“阿欢姐，酱油也没有了……”
何欢无奈地把酱油拿给她。
两人再次坐下看电影。
好在这次终于安生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正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看到紧张又刺激的高潮部分时，敲门声……再次响了。
何欢不用看都察觉到乔以漠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溢出来的不快。她也没办法，拉了拉他的袖角：“算了，你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她起身就去开门，无奈地问：“小悦，又有什么没有了吗？”
门开了，话也落音了，她抬起头，却是一愣。
站在门外的不是小悦，竟然是何念衾。
3.
何欢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慌乱之下条件反射地“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乔以漠皱眉看过来：“怎么了？”
何欢忙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示意他小点声，接着轻声说：“何念衾来了，你快先回去。”
乔以漠一听“何念衾”三个字，眼神就是一沉，并没有何欢那么紧张，反倒气定神闲地靠回沙发上，完全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乔以漠！”何欢着急地低声喊他。
乔以漠淡淡地看过来：“我为什么要躲着他？”
何欢急得眼睛都要红了，轻轻跺了下脚：“乔以漠！”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略有点急促：“阿欢姐，你这么害怕我进去，该不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何欢强自镇定地说：“我换身衣服，你等等。”
她过去就拽着乔以漠的手臂：“乔以漠，你就先回去好不好？现在被他看到你在这里没有好处！”
乔以漠紧紧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乔以漠！”何欢都要哭了。
乔以漠眼神一冷，甩开她的手，带着一身薄怒径直往卧室去了，还特地把卧室门带得哐当一声巨响。
何欢顾不了那么多，忙跟上，拿了衣服去洗手间，把睡衣换下来，才去给何念衾开门。
何念衾一看到何欢就不满地扬起嘴角：“阿欢姐，怎么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脸都吓白了。”
何欢并没有彻底开门让他进来，将他堵在门口，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早就说过，会‘经常’过来看你。”何念衾笑着说。
何欢皱眉。
大概是见她没有让开的迹象，何念衾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奶奶让我来看看你。”
他手里拎了些何欢平时喜欢吃的水果和糕点。
“你不让我进去的话，回头奶奶亲自来看你也行。”何念衾望着她阴冷地笑。
何欢稍作犹豫，将门打开。
何念衾一进来就四下张望，还嗅了嗅，笑着说：“阿欢姐，我怎么觉得……你这屋子里有股男人的味道？”
何欢转身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拿起电脑，冷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属狗啊？再说了，我这屋子里是男人的味道，是女人的味道，还是畜生的味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念衾睨着她：“才出来一个多月，阿欢姐倒是牙尖嘴利了许多。”
何欢一直盯着电脑：“承蒙夸奖。”
何念衾不介意地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就扬起眉头：“阿欢姐会做饭了？”
“我什么时候不会吗？”
何念衾倒真不知道何欢到底会不会做饭，没再说什么，而是打开了橱柜。
“阿欢姐，你这碗筷跟喝水的杯子都是成双成对的，圆满得很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住连一双碗筷都不能多出来？朋友来了吃手抓饭？”
何欢表现得很平静。何念衾狐疑地扫她一眼，转而去向卧室。
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其实那面穿衣镜，出现在女孩子的卧室里再正常不过了，但她多少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
何念衾在里面悠闲地转了一圈，还打开衣柜门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继而去了洗手间。
何欢默默吐出一口气。
乔以漠每次过来，最多带个笔记本电脑，今天大概因为工作不忙，连电脑都没带，只身一人来的。这个屋子里除了吃饭的那些碗筷，没有他什么痕迹。
“阿欢姐，盛世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何念衾站在洗手间门口，抱胸说道，“这一个多月来，你居然没和他们老板有过任何一通电话。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何欢早就料到她的通信记录随时会被人查，笑笑道：“需要传达什么他有助手我有秘书，需要商议什么每周都有会议，真需要电话联系他，他的办公室有座机，我的办公室也有座机。你难道经常私下里跟乔以漠打电话？”
“你们做得这样滴水不漏，倒有点欲盖弥彰之嫌？”何念衾的眸光深深浅浅，笑意也是捉摸不定。
何欢皱着眉头就放下电脑，冷声道：“何念衾，你不用试探这个试探那个。我每天在做些什么，跟哪些人有接触，你不是都清楚得很？你要真怀疑什么，干脆直接回去跟奶奶说我和乔以漠在这里同居了，保管奶奶二话不说把我押回何家，也省得你疑神疑鬼，跟侦探似的打探蛛丝马迹来证明你的猜测！反正不需要任何证据，你说什么奶奶都会相信！”
何念衾笑笑，不疾不徐地说：“阿欢姐，你明知道我心疼你，就算是既成事实，也从来不在奶奶面前打你的小报告。”
何欢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站起身，打开大门：“要送的东西送来了，要看的你也看完了，该走了吧？”
何念衾却并不打算走人，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边坐下：“阿欢姐也未免太不顾念你我姐弟之情，我不辞辛苦大老远跑过来看你，连杯茶都没喝，凳子还没坐热，就赶我走？”
“这里并不欢迎你！”何欢冷声道。
何念衾笑望着她：“那欢迎谁？”
何欢一口气堵在胸口：“何念衾你……”
“今天奶奶特地叮嘱我来照看阿欢姐一晚，明早再回去。”何念衾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你给我出去！”何欢呵斥道。
何念衾置若罔闻，按开遥控器，看起电视。
何欢气急地瞪了他片刻。男女体力悬殊，她没那个能耐把赖在这里的何念衾甩出去，报警不会有人处理这种家事，这栋楼更是上下都是天鸿的人，不会拿他这个老板如何。
她深深呼吸几口，平静地关上门：“那你随意。”她转身去了卧室，关门反锁。
随着她的人影消失，何念衾脸上的笑容也冷却下来。
他冷冷地盯了电视机片刻，拿起何欢刚刚放下的电脑。
里面除了刚刚看到大半的电影，什么都没有。
何欢自然是一整夜没睡好。
她一会儿想想乔以漠是不是睡了，会不会跑来敲门，一会儿想想何念衾到底走了没，听不见外面的声响，房门又没有猫眼。
让她欣慰的是乔以漠一整晚都安安静静的，没再过来；让她失望的是何念衾并没有走，第二天一大早精神抖擞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她只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洗漱好，收拾好打算出门。
小悦照常来找她一起上班，看到何念衾就是一愣。
“何……何总。”小悦对这个笑里藏刀的老板还是心有忌惮的。
“小悦，每天和阿欢姐一起上班？”何念衾笑着问。
小悦连连点头：“上下班都一起，还经常一起吃饭呢！”
何念衾笑着睨了何欢一眼。
“我……我今天还是坐纪杨的车好了。”小悦笑嘻嘻地加快脚步，赶紧溜了。
何欢同样加快脚步，只是到了停车场，却发现乔以漠也在那里。
不知道是故意等着她还是正好也这个时间下楼，一见到她和何念衾，他本就有些发白的面色就蓦地变得阴冷。
何欢想尽快钻进车里离开，何念衾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朝乔以漠走过去。
“乔先生，这么巧啊。”他死扣着何欢的手臂，外表看来却是一副亲昵模样，“听说乔先生孝顺得很，丰玉的项目一定要亲力亲为，在这边住得还习惯？”
乔以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按开车门。
“阿欢在这边，以后还拜托乔先生多多照顾了。”何念衾放开何欢的手臂，转而亲昵地搭上她的肩膀。
乔以漠正要开车门，眼神转而沉沉地落在他那只手上。
“何念衾你放开我！”何欢甩开何念衾的手。
何念衾眼含宠溺地笑道：“阿欢，在外人面前就不要闹脾气了。”
何欢没敢看乔以漠，只被他浑身冰冷的气息逼迫得喘不过气来，余光扫见他握着车门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心也仿佛被他那只手拧着一般，甩开何念衾转身就走，利索地上了车，发动引擎，猛地踩下油门。
何念衾倒没马上追过去，站在原地笑着与表面看来没有任何情绪的乔以漠对峙了一会儿，说：“后会有期。”然后开车离开。
何欢上车就拼命深呼吸。
这些年她只学会了这种方法让自己迅速恢复冷静，必须冷静，除了冷静她别无选择。
她扫了一眼后视镜，还好何念衾没有跟上，应该是达到目的回S市了。
丰玉城小，她今天开车又开得比平时快点，很快就到了办公处。
只是刚刚下车，她忽然听得身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车稳稳地停在她的车边，乔以漠下车，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骤来，浑身更是带着怒气，过来就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塞到车里。
“乔以漠……”何欢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扣好安全带，只听“嘭”一声车门关上，车子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乔以漠你要干什么？”何欢见他冲出主干道，毫不犹豫地拐上一条不知名的道路，“你要去哪里？”
他一言不发，只面色沉沉地望着前方，紧抿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乔以漠你开慢点！”身边的景物飞快后退，前方是暗沉得漫长无边的天际，乔以漠置若罔闻，踩着油门的脚丝毫没有放松，一路加速飙车前行。
何欢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拉住车上的把手，惊慌地扫了一眼仪表盘，直指180。
“乔以漠你冷静点！”车内令人绝望的压抑感和高速行驶的生理性畏惧让何欢迅速红了眼圈，她哽咽着低吼道，“你明知道我和何念衾不会有什么。”
她和何念衾真有什么，这些年早在一起了，哪还有这么些纠纠缠缠？
乔以漠仍旧面色阴沉地盯着前方，闻言极为讥讽地冷笑一声：“没有什么……”
乔以漠猛地踩下刹车，转动方向盘，飞速地掉了个头，接着继续高速前行。
“乔以漠你开这么快会出事的！”何欢焦急地嚷道，“你开慢点！”
“你闭嘴！”乔以漠冷声低喝。
他仍旧不管不顾地直接把车飞速开进了丰玉市区。好在丰玉城区车不多，他一路横冲直撞，最后一脚刹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接着又不由分说把何欢往车外拽。
何欢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的，走进酒店大厅才猛然想起，这是几个月前丰玉的领导接他们吃饭的那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