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岁岁长相念

【青梅竹马+久别重逢+双向奔赴】豆瓣评分8.0,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 温柔坚韧青梅vs深情专一竹马,青梅竹马地下情,看何娇娇与乔以漠如何联手演绎“假恨真爱”。 乔家和何家向来不对付,于是乔家的乔以漠和何家的何娇娇只能上演地下恋。可惜纸包不住火,他们在大学毕业那年被生生拆散,乔以漠因命案入狱三年,何娇娇被迫改名何欢。 重逢后,何欢已然成了乔老太太的傀儡,而乔以漠早就性情大变,在众人面前对何欢不假辞色、蓄意刁难。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一切摆在明面上的刁难,都是为了两人可以再续前缘……翻开本书,看青梅竹马如何演绎“假恨真爱”。

Chapter4 一墙之隔1
1.
何家这个年,和往年一样,过得安安静静的。
何夫人不喜欢去别人家拜年,更不喜欢别人上何家来拜年,特别是何老爷子住院之后,来往走动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本来何念衾建议三个人出国去玩一趟,结果何欢的护照快到期了,又来不及去重新办一个,办不了签证。何夫人似乎也没那个心情,只说在家里待着算了。
何念衾外头倒有很多你来我往的朋友,过年几天都没闲着,经常不在家。何欢则每天去医院陪何一鸣。何夫人也和她一起去过一次,但也只有一次而已。
何夫人和何一鸣也向来不太和气。他生病之前何欢的日子会好过些,一来因为老爷子多少会护着她,二来何夫人有什么火气,都朝着他发泄了,不会找何欢麻烦。
何欢有时候会想,何家上上下下,包括她已经过世的生父和失踪多年的养父在内,似乎最讨何夫人喜欢的,真的就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何念衾。
她总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何一鸣虽然一直住在医院里,但还是渐渐衰败下去。何欢每次看到他,都仿佛能听见时光腐朽的声音。这三年来,他连喊“娇娇”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是每次看到她眼里就会浮上喜悦的神色。
“爷爷,明年可能没办法经常来看您了。”何欢又推他在湖边散步,“不过我尽量每周末都回来。”
老爷子也不知听懂她的话没,只是面带笑容地望着结了冰凌的湖面。
何家人丁单薄,乔家这些年却是越来越热闹。
当年吴庆芬膝下的乔靳东和乔靳西先后夭折,最后只得乔靳南和乔颜兮一儿一女,门庭也曾经十分冷清。不过等杜若嫁过来之后,亲家之间时常走动,乔以漠和乔以宁又相继长大,到了过年,就没闲着过。
这天初五,亲戚总算走完了,一家人去拜完财神,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顿晚饭。
“以宁,你等下再去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带若若回来玩两天再回去。”吴庆芬一边吃饭,一边吩咐乔以宁。
“若若”指的是乔以漠和乔以宁的母亲杜若。乔靳南夫妇自乔以漠入狱那年移居欧洲,本来只打算过去短暂看病休养,结果正好那边负责欧洲市场的叔父病重,直接把整个市场转手给他负责,这几年都没怎么回国了。
“奶奶,欧洲又没有春节假期,我爸向来是工作狂,他肯回来才怪了。”乔以宁嘟囔。
虽然乔靳南疼她,但这种原则性问题他从来不会让步。
当然,她妈除外。
“他们过年都不回来,还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吴庆芬有些许不满,“他们不回,怎么商量以漠和小婉的婚事?”
这一句话落地,桌子上剩下的三个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唐婉过年期间直接被父母赶到乔家了,闻言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勇气说出话来。
倒是乔以漠略略垂目,再淡然抬眼,只是刚刚动了动嘴角,乔以宁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之前都没说,大过年的,她可不想爆发家庭战争啊!
“奶奶,我哥和小婉的事还早着呢,急什么啊。小婉毕业还打算读个研究生呢。”乔以宁朝唐婉眨眨眼,“是不是啊小婉?”
唐婉忙点头:“是啊乔奶奶,就算不读研,我也打算工作两年再考虑结婚的事。”
吴庆芬长叹一口气,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啊,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对了!小姑姑说明天咱们一起去逛街,奶奶,您想逛哪里?”乔以宁马上转移了话题。
逛街购物什么的,向来是任何年龄的女人都热衷的一项活动。很快饭桌上又热闹起来,三个女人开心地讨论起今年的流行趋势。
乔以漠看了三人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临到结束还是开口道:“奶奶,开年我会搬出乔家。”
年初七,何欢已经收拾好行李,打算往丰玉搬了。
何夫人似乎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这么放何欢出去住,怎么都有点说不上的不放心。但当时说得掷地有声的话,总不能没几天就反悔了。因此她只是寒着脸叮嘱了几句:“阿欢,你记着我的脾性,记着我说过的话,别以为人在外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何欢非常顺从地说:“奶奶放心。”
其实她不知道何夫人在担心些什么。跟乔氏合作丰玉的项目,是她一意孤行一定要同意的。负责跟进这个项目,是她执意要求她不能退缩,一定要推她上前的。她和乔以漠之间早不复当年,他恨她入骨,她也无法再坦然地站在他面前。就算她起了心思想逃,她所有的证件全在何夫人手里,逃无可逃。
她只是她的一个提线木偶。
无论她说什么,她只能称是。
出门时何念衾坚持要送她,说她一个女孩子,行李搬起来不方便。当着何夫人的面,何欢没有反对,好在她之前已经跟奈奈说好了,今天跟她一起去丰玉帮她搬家。
奈奈虽然早就对何念衾不满,但表面工作做得还不错,一路上何欢没怎么说话,倒是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办公室和住房都是盛世那边租好的。虽然说是双方一起的办事处,但两个公司的办公地点还是分开的。何念衾有意无意地往两个地方都兜了一圈,因为还没正式上班,都没什么人。奈奈看完之后忍不住吐槽:“盛世那边也是奇怪啊,两个办公地点离这么远,那还一起弄什么办事处啊?要商量个事情都要跑来跑去的,你们也没反对?”
何欢笑了笑。
有什么好反对的。
两个公司上下都知道乔以漠和何欢不和,导致合作气氛剑拔弩张,办公室分开再正常不过了。
“眼不见为净吧。”何欢淡淡地说。
虽然等开年,盛世那边肯定会换人来跟进,但乔以漠总会隔段时间来看看,老在办公室看到她不是给自己添堵嘛。
何念衾透过后视镜瞟了她一眼,脸上习惯性地带着笑,没说什么。
两个公司的住处倒是在一起。照之前讨论的细节,天鸿住一个单元,盛世住另外一个单元。
何念衾很是尽责地把何欢的东西往楼上搬。
因为是老式住宅,并没有电梯,何欢又住在顶楼,奈奈看他大冬天搬得大汗淋漓的,悄悄凑到何欢身边说:“你这个假弟弟,演戏挺尽心嘛。”
何欢无奈地睨她一眼。
她一直没跟奈奈说何念衾对她别有所图的事,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搬完行李,何念衾在屋子里前后看了看,接着状似无意地问:“不知道这对门和楼下都住了什么人?”
何欢轻轻笑了笑:“你不是早就查清楚了?何必明知故问?”
她对面住的小悦,楼下住的设计总监和工程监理彭安,再说楼下也都是天鸿的人。
何念衾扬眉笑起来:“阿欢姐知道我关心你就好。”
“劳你费心了。”何欢拉开大门,“行李搬好了,你可以走了。”
何念衾看了一眼奈奈,再看一眼何欢,笑容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但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走到一半时却突然折回身子,弯下腰在何欢耳边低笑道:“阿欢姐,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何欢一个用力,“嘭”地关上门。
“哇,他刚刚跟你说什么?”奈奈不停拍着胸脯,“他怎么一对上你,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何欢不太想说何念衾:“奈奈,我们收拾收拾,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两人一起去市中心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回来,奈奈好不容易见着她,很快把何念衾抛之于脑后。
“对了,罗素果然是个挺好的人,她今天怎么没来?”她说起何欢的一个朋友。
罗素是何欢的高中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了。之前她放过好几次奈奈的鸽子,有一次电影票都买好了,何欢过意不去,就让罗素替她去了。
“她在医院工作,都是轮休,哪有那么空?”何欢在收拾屋子。
“那我下次再喊她一起过来玩好了。”奈奈一头倒在何欢的床上。
何欢看她乐得恨不得在床上打滚的样子,笑道:“怎么我搬出来,你比我还开心的样子。”
“当然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玩得上的朋友比你还少!”
奈奈是名职业画手,平时的工作也都宅在家里就做完了,渐渐和现实中的朋友越来越疏远,所以每次出去玩都只找何欢。
何欢也笑着躺在床上,两个人认识六年来第一次闺蜜一样窝在床上讲了好半天话。
奈奈走后,何欢又收拾了一遍屋子。再简单地吃过晚饭,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丰玉城市小,人们夜晚睡觉的时间自然早。这个时间点,周围已经是静悄悄的了,从窗口往外面看过去,甚至连几盏灯光都瞧不见,只有白日里还没融化的雪,在月光映照下闪着光。
这屋子一室一厅,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大概因为是搬出来的第一个夜晚,何欢有些睡不着,干脆捧了杯热茶,打算去阳台上看看这少见的宁静夜色。
客厅到阳台是推拉门,何欢轻轻推开,就有一阵凉风袭来,吹得心中瞬间澄明许多。
也因为她拉开窗帘推开门的关系,客厅里的灯光跟着得了自由,倾泻在夜色中,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周遭。
何欢很轻易就借着那道亮光看到正站在隔壁阳台上的人。
他简单地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毛衣,察觉不到冷似的,修长的脖颈裸露在空气中,围巾都没戴一条,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一只手端着一只小瓷杯,长身玉立地望着外头苍茫的雪夜。随着她的门打开,光线照亮他融入夜色的一半侧脸,是沁人的冰冷。
何欢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他,心尖猛然一颤,手也跟着一抖,刚刚倒满的热茶荡了一些在手背上,烫得她条件反射地松开茶杯,落在阳台上就是“啪”一声脆响。
2.
她虽然知道盛世的人住在隔壁的一栋,但没想到隔壁,真的只有一墙之隔。也没想到丰玉这个项目已经步上正轨,办事处这边乔以漠居然会亲自过来。她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晚出现在隔壁的阳台上,所以……他这是住到她隔壁了?
何欢的茶杯摔在地上,身姿修长的人微微一个皱眉,端着咖啡杯看过来。
何欢有些无措地垂下眼,没敢与他对视,只是心跳突然加速,人也有些窘迫,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也顾不上地上打碎的茶杯,匆匆忙忙地关上门就进去了。
一整晚何欢都睡得不太安稳。她的噩梦终于有了新的内容,从六年前乔以漠在房间外疯狂地砸门,变成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侧,灯光下的侧脸是耀眼的白,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清澈而没有温度:“正应了何夫人取的好名字,是——‘合’欢。”
他眉毛一挑:“我说得对吗?何欢小姐。”
她就惊醒过来。
这样惊醒四五次之后,天也蒙蒙亮了。何欢再没有睡意,干脆直接起床了。
新年第一天上班,她特地挑了套色彩偏亮的新衣服。
这房子虽然比较老,但里面的装修应该是翻新过的。最让何欢满意的,一是地板都是实木,二是卧室里的穿衣镜。
那镜子从上到下,有一扇门那么大。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片刻,因为没有睡好觉,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她拿出胭脂特地多刷了两笔,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些,再在镜子前努力练习了一下笑容,希望自己笑起来别那么僵硬。
小悦一早就过来找她一起去办公室。
“阿欢姐,过个年果然气色好多了啊!”小悦亲亲热热地挽着何欢的胳膊。
何欢笑着问她:“新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啊!”小悦笑嘻嘻地说,“这边的房间都是我安排的?阿欢姐喜欢不?”
何欢笑着说:“喜欢喜欢。”难怪会有女孩子必不可少的穿衣镜。
办公室同样是小悦一手安排的,到了之后她又拉着何欢前后介绍了一遍。
“阿欢姐,这个是您的办公室,您看喜欢不?”
办公室朝向好,大片的阳光洒进来,显得明媚又敞亮。里面布置得也很完备,还有一些女生才有的“小心机”,比如棉芯靠枕、偶尔休息用的围脖,连眼罩都有。
“这里有个小药箱。”小悦不无细心地说,“我看阿欢姐身体不太好经常感冒的样子,里面各种常备药都有,身体不舒服记得有这个就行啦!”
何欢心头柔软,真诚地对小悦说道:“谢谢你。”
小悦俏皮地眨了下杏眼,开心得红着脸一蹦一跳就出去了。
第一天上班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中午丰玉这边的领导请他们吃饭。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吃饭了,又是工作日,开年第一顿,不存在使劲灌酒的问题,只是天鸿和盛世因为年前乔以漠发的那顿火,气氛有点微妙。
丰玉这边的姜书记却是上次见过何欢和乔以漠手拉手的,合作案又出乎他意料地顺利通过,更觉得两人应该是有点什么,特地把他们安排坐在一起。
两人却一直没怎么说话。
何欢眼观鼻鼻观心,菜上来吃菜,有人敬酒喝酒,有人搭话也面带笑容地答着,只是没看身侧的乔以漠一眼。
饭吃到一半,一直沉默的乔以漠却突然说:“何小姐,你好像很怕我?”
何欢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笑容更深:“怎么会?”她举起酒杯,“乔先生,新年好。”
乔以漠扯了下嘴角,收回眼神,没理她。
何欢举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自讨了个没趣。饭桌上的气氛更尴尬了。
一顿饭下来小悦肺都要气炸了,不停地说:“阿欢姐,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盛世那边凭什么啊!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脸色看!年前那样,年后还这样!要是我,刚刚那杯酒我就直接摔了非要大吵一架不可……”
她早把当初撞上何欢和乔以漠的暧昧模样忘得一干二净了,心里认定那果然是个美丽的误会。
“好了小悦。”纪杨打断她,“阿欢姐会比你考虑得少?盛世的人还没走干净呢,就你这张嘴啊!”
小悦气鼓鼓地噘起嘴。
何欢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来:“回去上班吧。”
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得还算顺利。下班之后何欢又去市区买了些东西,还是小悦给她的灵感,买了些抱枕、毛毯、地毯之类的东西。丰玉比S市要冷许多,那些东西可以让家里显得温暖一些。
只是这些东西体积大,地毯还很重,何欢好不容易把它们从车里拖出来,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给纪杨和小悦下来帮忙。
电话还没拨出去,身后就有车鸣的声音。
这小区不大,又是老式的,路很窄。何欢知道自己拦着别人的路了,转身想跟人家道个歉打声招呼,转头却看到是乔以漠的车,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下。
乔以漠坐在驾驶室,眸色沉沉地望着她。
何欢马上垂下眼:“抱歉……我……我马上挪车。”
但她的东西好不容易从车上拖下来,正拦着路,也不是那么好弄回车上的。她一慌张,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正垂眸弯腰的时候,她听到“砰”一声关上车门的声音,手里的东西,包括地上还没拿得上的东西,都被乔以漠拿到了手上。
“乔先生……”何欢忙拉住他,笑道,“乔先生不用客气,我……我马上让同事下来……”
乔以漠的眼神淡淡地落在何欢抓着他手臂的手上。
何欢心下一顿,嘴里的话也顿住,悻悻地收回手。
乔以漠继而上楼,她忙把剩下的东西拎上,跟了上去。
所幸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一到了顶层,何欢就开门让乔以漠把东西拿进去,自己也一个闪身跟进去,接着关上门,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谢谢啊。”何欢把东西一一接下来。
乔以漠站在门口,随意地往屋内扫了两眼,没说话。
何欢也没坐着,气氛有点尴尬。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扬起笑脸,说:“乔先生,我送您下去?”
乔以漠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变化,是真看不出任何喜怒来,也没说上一句话,声都没吭一个。只是何欢说送他下去,他反倒一个跨步进来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何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又沉默了一下,说:“那乔先生先休息一下,我下去挪个车。”
乔以漠这个时候却开口了:“帮我也挪一下。”
他随手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
何欢愣住了。
乔以漠抬眼望住她:“多谢。”
眼神淡然又深邃,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何欢握了下双拳,低头拿着他的车钥匙下楼了。
她再上来的时候沙发上只剩下一件脱下的西服外套,只见乔以漠半蹲在阳台的推门那边,旁边放着个垃圾桶,看样子是在清理昨晚被她摔烂的茶杯。
“乔先生,我待会用扫把清理就好了……”何欢的声音有点僵硬,“您划到手就不好了……”
乔以漠却已经清理完了,站起身拍了拍双手,嗤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容易划伤?”
他望了眼何欢,再扫了眼她赤着的双脚,继而去了厨房。
何欢一直有这个习惯,进房就不喜欢穿拖鞋,喜欢光着脚丫走来走去。
何欢望着他弯腰洗手,心头有点发堵。
“乔先生,天色有点晚了。”何欢看他洗完手,提醒他该回去了。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厨房用纸巾,垂目擦手。
何欢补充道:“我要准备做晚饭了。”
乔以漠缓缓抬眼,又笑:“你会做饭?”
何欢心头更是发堵。
她和乔以漠说是青梅竹马,但从她回国那年开始,因为害怕何夫人责骂,表面上他们都是装作不熟的样子,就连同班同学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关系很好。
他们在学校装作不认识,在校外,也不敢公然约会,怕被撞上。
大学的时候乔以漠偷偷在外面租了套房子,他们才算有了自己的私人小空间,几乎大部分的约会都在那里。
虽然因为何夫人管得严,何欢不会在那边过夜,但吃吃饭是常有的事情。两个人都是豪门出身,从小连厨房都没进过,更不用说做饭了。何欢硬着头皮做过几次,差点没把厨房都烧了,最后还是乔以漠围着围裙拿着锅铲上阵。
那时候何欢开心极了,看着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为自己洗手做羹汤,故意前前后后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乔煮夫”,每次约会前都要报备“乔煮夫我想吃……”,恨不得把满汉全席都报上一遍。
后来她和乔以漠分开,她不是在公司吃饭,就是回何家吃饭,更不会研究怎么做饭了。
“昨晚吃的什么?”她走神的时候乔以漠问她。
“泡面。”她下意识地说了实话。
乔以漠转身就打开冰箱门,上下扫了眼,利落地挑了几样菜拿出来。接着转身,熟稔地放下砧板,拿出菜刀。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何欢迅速慌乱起来。
“乔先生,不用麻烦您。”她还是尽量保持笑意,快步往厨房走去,“我自己来就可以。”
“乔先生,您快回去吧。”
“乔先生……”
人刚刚要到门口,乔以漠却一个反手,很重地将厨房门摔上。
——砰!
似乎他所有情绪都无法控制地宣泄在这一下摔门上。门关上了,门框还在隐隐地“嗡嗡”作响。
何欢怔在门口,早上画的几笔胭脂早就掉了,脸色是失血一般的苍白。
3.
何欢知道自己不会做菜,特别是肉类的菜,所以买回来的都是些蔬菜,打算实在不行的话,就用水煮一下,蘸点料随便吃吃算了。
半个小时不到,桌上放上了两菜一汤:白灼西蓝花,清炒小白菜,紫菜鸡蛋汤。
再常见不过的菜色,素得绿油油的,不过氤氲的热气还是让屋子里看起来暖和了许多。乔以漠摆好碗筷,好像刚刚的怒意已经全然不在,问何欢:“暖气没开?”
何欢这才察觉到冷:“哦,忘了。”
她站起身。乔以漠却比她动作更快,已经朝着暖气片走过去,经过她身边时蹙着眉头又扫了眼她光着的脚丫。
何欢低头,悻悻地去穿上拖鞋。
以前乔以漠就叮嘱过她很多次,让她改掉这个习惯,说地上万一有个什么利器,容易把脚划伤。就算一不小心踢到哪里,光着脚丫也疼,踢翻指甲盖更有她受的了。
乔以漠以前最怕什么呢?
怕她疼,怕她皱眉。
说他怕,或许也不算准确。
那时候他宠着她,心疼她罢了。
暖气打开了,温度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升起来的。何欢低头望着粒粒分明的白米饭,一直没动筷子。
“不好吃?”乔以漠问,声音不无温和,只是下一秒眸色一沉,眼神又变得深沉起来,“还是……你口味变了?”
何欢干笑了下:“没有。”
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顿饭吃得沉默,何欢没敢轻易开口,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容易让气氛变得尴尬。乔以漠也一直没说话,冷峻的眉眼微微下垂,安静地吃着饭。
饭后何欢很自觉地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乔以漠在给她铺地毯。
因为是铺在地上,要挪动沙发和茶几,的确是个力气活,只有何欢一个人的话,恐怕折腾一晚上也未必能成功。乔以漠却熟练得很,三两下把障碍物挪开,选好角度铺上地毯,再三两下把挪开的物品恢复原样。
何欢深吸一口气,故意找话说,问他:“在欧洲三年都是一个人住?”
否则不会做起家务来这么利索吧。
“嗯。”乔以漠的脸在灯光下很显沉静。
“在巴黎?”
“苏黎世。”
瑞士啊。何欢没再问,趁他去洗手的时间,替他泡了杯热茶。
“今天真是谢谢你,乔先生。”她把茶水放在他跟前的茶几上,脸上的笑容客气又疏离。
乔以漠眼眸微微一抬,眼神就落在她脸上。
何欢迅速垂眼,躲了过去。
他低笑了声:“你不必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他起身,拿起之前何欢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和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起身就准备走了。何欢心下松了口气,忙给他开门,客套地笑着:“再见,乔先生。”
乔以漠站在门外,眸色深沉地盯了她片刻,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何欢关上门,背靠在冰凉的防盗门上,无意识地捂住额头。
这样的夜晚,还真是难熬。
只是抬头,看到刚刚买回来的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这个不大的屋子里。灯光明亮,四下却是静悄悄的,茶几上刚刚给他倒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她到底还是觉得空荡荡的。
何欢关了客厅的灯,进到卧室,打开电脑,登录邮箱,给何衾生写信。
“爸爸,新年过得好吗?
我又长大一岁了。
新年快乐。
还有,爸爸,我从何家搬出来了。
你回来的话,记得来丰玉找我。”
上班第二天,众人就已经摆脱年节的懒散,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因为做的旅游项目,又是新成立的部门,从上到下几乎都是些爱玩儿、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办事处氛围极好。
“大叔,您就悠着点儿吧,我们这儿目前可就数您年纪最大了!小心闪了腰啊!”
纪杨正在和一个小伙子一起把刚刚做好的度假村沙盘模型往办公室扛,小悦跟在后面咯咯直笑。
纪杨的确搬得大汗淋漓的,咬着牙说道:“小丫头片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小悦笑得一张脸都红了,做了个鬼脸就跑到何欢办公室。
“阿欢姐,准备好了吗?”小悦敲了下门,看何欢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说,“阿欢姐,其实这件事也不用你亲自去,我也很会说的!我自己去就行!”
何欢是有些手忙脚乱,收拾了一下就说:“没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本来项目都已经开始动工了,该修路的修路,该爆破的地方爆破,该打地基的地方开始打地基。但过了一个年,却生了点变故。
此前同意拆迁的原住民,有一家年后突然反悔了,说什么都不肯搬。
本来今天一大早就有一批人去过了,但谈判无果。对方是个空巢老人,给钱不要,说理不听,年纪又大,如果不管她,万一一个人住在工地里出了什么事,那就有扯不清的麻烦了。
她带着小悦,刚刚走出办公室,身后就传来纪杨的声音:“欸!等等我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小悦看他脸上汗津津的还没干呢,白他一眼:“我说纪大叔,你好歹也是堂堂设计主管,怎么天天跟着我们跑腿,干小弟干的活啊!充年轻啊!”
“这还不是怕你们两个女孩子出什么事?”纪杨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跟上她们的步子,“听说那位老人家年纪大是大,但极为凶悍啊!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反正工作上午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小悦看何欢没说什么,朝他皱了皱鼻子。
何欢每次看这两人斗嘴,就忍不住想笑。
有一种……青春的味道。
他们三个人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开车进去。
附近果然该拆的拆,该搬走的搬走了,只有一个山头上孤零零地留着一幢老土房。何欢下车,徒步上去,就看到丰玉那边的姜书记和乔以漠都在。
这件事要真说起来,是姜书记那边的事。按理他们是开发商,从政府那里拿到地就行了,拆迁该政府部门来管。但事情到眼前了,又影响工程进度,还是大过年的,她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姜书记原本在跟乔以漠低声说些什么,一见着何欢,就大笑着过来和她握手。乔以漠又恢复成那副冷淡漠然的样子,撇开脸没看她。
“姜书记,情况怎么样啊?老人家还是不肯出来吗?”何欢扫了眼砸在地上的各种锅碗瓢盆。
姜书记无奈地摇头:“说点什么就砸个碗啊盆儿的出来。这老人家又无儿无女的,没人劝得了。”
“那当初的同意书是怎么签的?”何欢不解地问。
“拆迁的事情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找村委会主任谈,村委会主任再说服下面的居民,都同意了就一起签同意书。”姜书记摊摊手,“老人家现在说村委会主任当初骗她,只说签了就有一笔钱拿,没说让她搬出祖宅,同意书她签是签了,但上头的字她一个都不认得。现在她钱不要了,人也不搬,说什么都不管用。”
正说话间,乔以漠那边又有人去试着敲了一下门:“老人家,有话咱们出来好好说,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
“有屁话好说啊!我叫你们滚啊!滚啊!听不懂吗!”屋子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嘶吼声,随之又扔出来一叠盘子,“要我搬!等我这老不死的死了你们再来搬我的尸体!全都滚远点!”
跟在一边的小悦弱弱地说了句:“还真是凶悍……真有七十多岁了吗……”
不远处的乔以漠冷冷看过来一眼,低笑一声:“倒是跟某位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欢当然知道他指的何夫人,垂下眼没说什么。
“我去试试看吧。”何欢笑了笑。
“阿欢姐,你小心哦,不要被砸到。”小悦拉着她的手。
何欢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我站在门侧边,她扔东西砸不到我。”
何欢上前,先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没有反应,她才放柔声音说:“胡奶奶,我是这边的开发负责人。听说您有别的诉求,今天特地来听听您的想法。不管您愿不愿意搬,先开门,出来咱们聊一聊好不好?”
里头还是没反应,也没之前的骂声,何欢再接再厉:“您看您闷在屋子里一天了,不开门不开窗的,闷久了对您的身体也不好。老奶奶,我们不会强迫您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您那边的情况。”
何欢隐约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想到刚刚砸东西的场景,忙往旁边侧了侧。
老木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众人都出乎意料地看过去,何欢也没想到门竟然开了,愣了一愣,转身跨步进去,笑着道:“胡奶奶,您……”
一句话没说几个字,冷不丁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下来。
“滚!”
何欢还没回过神来,连老太太的脸都没看清,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冷,让她全身都僵住,紧接着被人用力一推,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地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面上,刚刚打开的门也“砰”一声关了,她也算是碰了一鼻子灰。
她原本就怕冷,今天本来坐办公室,穿得也不多,那股从头到脚的凉意很快就让她浑身开始颤抖,牙齿不停打战,思维也被冻住了一般,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样的迷茫没有持续多久,她就被人拥入怀里,紧接着僵硬的身体悬空,被人抱了起来,温暖的气息侵入鼻腔,让她思绪活跃了些。
她似乎正被乔以漠抱着,快步下山。有人喊着“乔总”和“阿欢姐”,紧随其后。
4.
“去医院。”
司机远远就看到自己老板手里抱着个人,急匆匆地下山,忙先下车把后排的车门打开,听到吩咐应了声就钻进驾驶室。
乔以漠把湿淋淋的何欢放下,打算再从另一边上车,袖口却被何欢拽住。
“多……多谢了……”何欢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说话时舌头也有点不灵活,“我……我有车。”
乔以漠眉头紧蹙,动作没停,显然不打算理会何欢的话。
“乔先生。”何欢却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放,“不……不劳烦乔先生了……”
“何娇娇!你……”乔以漠几乎是咬牙切齿。
“乔先生,我不想……不想有人误会什么……”何欢已经自行往车外挪。
乔以漠看她那个模样,双拳慢慢握紧,薄唇几乎要抿成一条没有颜色的直线,紧紧地盯着她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他最终还是弯下腰,重新将她抱起来,送到前面那辆车里。
正好小悦和纪杨下山,匆匆忙忙地道了谢,一个钻到车里,一个钻到驾驶室,踩下油门就走了。
“回玉岛。”何欢在车后说。
玉岛是他们住的小区。
“不去医院吗?”小悦一边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一边把她湿透的围巾取下来,“阿欢姐你摔在地上手都刮伤了。”
“没事……”何欢的牙齿还是止不住地上下磕,“回去换身衣服就好了。”
她还不想新年上班第二天就闹出进医院的事,回头何夫人又不知该怎么骂她没用。
“阿欢姐……”小悦往后头望,“乔总好像还站在那里呢……”
他望着他们的方向,好像入定一般。
这身影让她又想起第一次撞到何欢和他,何欢匆匆拉着她走,她回头,就看到他站在原地,身影挺拔得……像是一棵孤单的大树。
“他没见过……老太太的阵仗,吓到了吧……”何欢哆嗦着说。
小悦收起心里的异样,点头说:“是啊是啊,刚刚他脸都白了呢!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你下山了!”
何欢笑了笑:“乔氏的大人物,反应自然比我们常人快些。”
正好到了路口,纪杨问:“阿欢姐,真的不去医院?”
何欢坚定地道:“不去。”
回到住处,何欢打发小悦和纪杨离开,还特地叮嘱今天的事不要在公司说,以免传回去家人担心。
纪杨是个有经验的,知道这种工程总是各种状况不断,何欢一个女孩子亲自来做确实不容易。他清楚何家的状况,觉得她这么拼命,大概跟争权什么的有点关系,点头表示不会说。何欢继而特地看了小悦一眼。
“我保证!一定管住嘴巴绝对不会说的!”小悦拍胸口。
打发走那两个人,何欢绷着身子换下衣服,去洗了个热水澡。她还没洗完就已经开始流鼻涕,打喷嚏。
还真被奈奈说对了,她现在是吹个风淋个雨都能病上十天半个月。
小悦准备的药箱在办公室,她刚刚搬过来,没什么常备药,想着外头那么冷,也懒得再出去,干脆窝在床上开始睡觉。
只是迷迷糊糊的还没睡沉,她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她自觉头疼得不行,身上也酸软无力,不想去搭理,但那敲门声却是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夹杂着怒意。
这些年这样的敲门声一直是她的梦魇。
何欢忙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打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一身寒意的乔以漠。
何欢的门只开了一道小缝,触到那股寒意就打了个喷嚏,一句“乔先生”还没从喉咙里挤出来,门已经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
“你……”
何欢急急地想关上门,他人却已经侧身进来,反手帮她把门关上,接着自己脱了鞋,把手里的东西放上餐桌。
他全程寒着脸,没看何欢一眼。
何欢扫了一眼时钟,不到下午五点,还没下班,应该不会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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