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乐看着孙长兴道:“其实,就算皇贵妃没有毒死惠妃,她也难逃一死。因为她所犯的乃是皇上不可饶恕的罪。” 孙长兴愣道:“她不是因为得罪了公主么?” 希乐笑了,“得罪本宫不需要死。”她走近孙长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孙长兴顿时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久久不敢言语。孙家的人都惊惧地张望着,一副戒备的神态。经此巨变,他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仓皇失措。 孙长兴过了好一会,才面如死灰地道:“罪臣罪该万死!” 希乐蹲下身子扶起他,语重心长地道:“纵然惠妃犯下滔天大罪,她人已经死了,而且,本宫一直觉得一个人犯罪,是她自个的事情,不该祸及家人。况且李章伟亲自来求本宫,本宫焉能坐视不理?”希乐故意把李章伟说出来,乃是因为要他对李章伟心存感激,日后两人合作起来便可以少一些摩擦。 果然孙长兴眸子里闪过一丝感激之情,连忙俯首道:“谢公主救命之恩。” 希乐又道:“在父皇眼中,你们是已死之人,不能再出现在京城,换言之,你们一家必须要远离这里,隐姓埋名,这辈子都不可暴露真正的身份,委屈你们了。” 孙长兴苦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哪里还敢谈委屈这个词?” 希乐见他脸色甚是惋惜,许是有志不能伸,心里郁郁吧。希乐试探道:“若是孙侍郎信得过本宫,那么你的家人本宫会好生安置。至于你,李章伟不止一次跟本宫举荐你。相信你也知道本宫统领了先太后二十万亲兵,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是还想干一番事业,本宫重新给你一个身份,让你名正言顺留在京城。你可愿意?” 孙长兴不敢相信地看着希乐,一个女子的胸襟有多大?竟然可以以怨报德。他脑子飞速转动,虽然妹妹生前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只是希乐公主做事还是十分靠谱的,而且她统领亲兵多年,皇上和权贵都十分倚重她,她又是太子的人,太子为人正直,政见和自己相同,跟随她也等于跟随了太子,这也是之前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跪在地上严肃郑重地说:“孙长兴愿追随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计。” 希乐微笑道:“好,好得很。本宫又得一员大将。” 蓝傲站在她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职责是保护她的安全,这一生都不能逾越。 这个,是他在父亲临终前发誓的,若是有违此誓言,他们二人都不得好死。父亲就是知道他重视希乐多于重视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不能让他以公主的安危起誓,有如此恶毒的誓言言犹在耳,他如何敢越雷池半步?他知道父亲强迫他发这个誓言,是有他的苦衷,这个苦衷,五年前他也终于得知,当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他知道,希乐是他这辈子都不能靠近的人。 原路暗道返回,蓝傲一路牵着她的手,仿佛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他才敢如此放肆。一条狭窄的甬道,仅仅可以同时通行两个人,方才带路的人没有出来,留在里面帮忙安置好孙家的人。 途经那条湿滑的通道,蓝傲轻声提醒:“小心些!” 希乐微微一笑,“这些年,我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 蓝傲想起以往一起练功的片段,不禁柔和地道:“是啊,你的资质原就在我之上。” “哪里?每一次比武,分明都是你让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希乐嘴角牵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连带那明眸也微微弯了起来,眉毛上扬,神采奕奕的模样。 蓝傲道:“谁让你每一次输了都要撒赖?” “只是你故意让我,却让你爹爹以为你技艺不精,责罚于你。想起你每次顶着大水缸站在庭院里,我就觉得亏欠你良多。”希乐微微叹息。 蓝傲心中隐隐一痛,“乐儿,你该开心地生活。” 希乐骤然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蓝傲转身蹙眉凝视着她,眸子里有深刻的沉痛,空气中有一种熟悉而清新的气息涌上,他伸手覆上她的眸子,在她唇瓣上重重一吻,炙热温暖的触感让他一时忘记了那歹毒的誓言,他只愿满天神佛,瞧不见此刻这阴森暗道里的一切。 希乐伸手回抱住他,两颗心在黑暗中如此贴近,两人都没有言语,只有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在耳边不断地回响。偶尔听到墙壁上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偶尔有一丝从壁逢吹进的细风,凉意慢慢沁入皮肤再到心田,这般大暑的天气,让两人心中寒意陡生。 良久,蓝傲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如同从天际传来一般的空灵遥远,“公主,走吧!” 希乐整整衣裳,端了一下妆容,淡淡地应道:“嗯!” 唯有那段少年轻狂的回忆了,一切都回不了头。 她上了马车,看着他翻身上马,身姿矫健,那年,她初学习骑术,两人共乘一骑,策马扬鞭,飞跃红尘。她爱看他爽朗飞扬的神情,爱看他策马千里的矫健敏捷。 风扬起他的白衣翻飞,她的记忆和眼前重叠,她几乎以为他还是当年的少年郎,在下一个拐弯处,会回头对她绽出一个清朗的笑容。 只余尘土和马蹄声,他没有回头,记忆是最不可信的。她淡淡地放下帘子,对车把式道:“走吧!” 可人知道她心中难受,天生不爱说话的她自然也不懂得安慰人。倒是七少爷问道:“怎么出来便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希乐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多事!” “我关心你!”七少爷不悦地道,“好心当做龙肝肺。” “你原本就是龙肝肺。”可人道。七少爷媚笑讨好:“是,可人说得是!” 希乐想起方才在暗道里相拥的情形,心中微微收紧,他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因为恐惧他的手微微发抖,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年少时候,他不止一次抱起自己,或者牵着她的手在荒山野岭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