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一样……”太子永湛任由他拉着,笑道:“好端端说着正经事儿的时候,也不知哪里就冒出不相干的想头来……” 永嗔笑道:“都是正经事。” 朝廷政务是正经事,要太子哥哥晒太阳也是正经事。 太子永湛只是笑,又道:“从前你说那蔡家小姑娘要见贼首,答应了在我面前苦恼来着。如今那张九龙被押解进京,算是全了那小姑娘的心愿,你也不必担心失信于人了。” 永嗔点头道:“此事的确要谢谢十六哥。”是十六皇子率士卒生擒的张九龙。 “昨儿贾府打发人来问我,说是永和宫把她家大姑娘送回去了——那原是德贵妃留着要给五哥膝下几个儿子的,只怕这次要当做封赏,给十六哥了……”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冬阳温暖,香鼎销金,便是闲话家常,也别有一番趣味。 “十六弟成亲数年,府上只你十六嫂一个,原已罕见。”太子永湛道,“父皇这次借着封赏之事,给他指一门侧妃,也是情理之中的。” 永嗔咂舌,“一个就够烦恼了,还要两个——照我说,这竟算不得封赏……” 太子永湛想起幼弟被教导人事的宫女吓得跑回来求他的旧事,轻笑出声,拍了拍他脑袋,道:“孔子说‘吾未闻好德如好色者也’,原来是因没见过你。” 永嗔顺势捉住他手臂,把脸蹭在他胳膊衣料上,笑嘻嘻道:“我是‘恶德如恶色’,寻常人等闲到不了我这境界!” 太子永湛大笑起来。 诚如永嗔所言,他十六哥对于指婚之事,忧大于喜。 等山东人马班师回朝的时候,皇上属意把贾府嫡长女嫁给十六皇子做侧妃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贾府众人自然欣悦,不再惶恐——只是贾母偶尔会有一丝隐忧,原本是要给五皇子长子的,如今中途换了十六皇子,可有不妥?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德贵妃才连夜将元春送回来? 却不知道德贵妃是个最会揣摩上意的人物,眼见景隆帝起了疑心,哪有不赶紧甩脱干系的? 十六皇子永沂这里,也是一半欣然一半忐忑。 金陵四大权贵,同气连枝,娶了贾府的嫡女做侧妃,平添一段助力,十六皇子自是欣然。 然而这贾府嫡女原本被留在永和宫中,上下皆知原是留给五皇子长子的。如今却因为景隆帝的意思,变成了他的侧妃。相当于他从五哥口中,夺了一块肥ròu——虽不是他主动夺取的,然而只看结果,总是他占了便宜。 一回都中,十六皇子便与府中邹廷彦关起门来,密谋了一个时辰。 “十六爷不可再跟着五爷了。” “五哥防我了?” “是皇上在防着五爷了。”邹廷彦一语惊人。 十六皇子一震,强笑道:“不至于……我从山东回来前夜,还在五哥处看了父皇给他的批复,夸他河道上用心,要他安心办差,功劳父皇都看着的。” 邹廷彦嘴角下弯,露出个带点讥讽的笑容,“十六爷真看不出来么?皇上不只防着五爷,还要让五爷防着十六爷……” “父皇防着我?”十六皇子一惊,笑道:“先生不要故意耸人听闻……” “皇上是要让五爷防着你,以此来防五爷。”邹廷彦淡漠道:“十六爷你与五爷、九爷一母同胞,天然的同盟。皇上虽然能防一个五爷,但到底也是父子天性,未必舍得一摘摘三个……” “那贾府女儿,既然是皇上封赏下来的,你多半打算要好好对待的吧?” “确如先生所言。” “那你就错了。”邹廷彦铿锵有力道,灰茫茫的眼睛里一片冰冷,“本朝侧妃的家人也是正经亲戚,十六爷下一步岂不是要跟贾府中人、金陵四家都牵起关系来?你青年凯旋,意气风发,军功上自不必提。有了皇妃背后卫家的关系还不够,连金陵的一揽子也扯上——你让远在山东河道上的五爷如何不防你?你若不收敛,日后连皇上也会防你的。” 十六皇子哑然。 “更何况,你吃下去的这块ròu,原是德贵妃为五爷府上煮熟了的。”邹廷彦冷笑道:“饮食情、色,人与野兽无异。夺食之恨,不共戴天。你越是善待贾氏,五爷就越是防着你。五爷越是防着你,你自然与他越发疏远。等你们兄弟渐行渐远,皇上要摘哪一个,都能轻巧下手,不激起大的波澜了。皇上这一招棋,原是极妙的。” “先生的意思是……我不可与五哥疏远了?” 邹廷彦冷笑道;“那你就是陪葬。” 十六皇子永沂被他刺了一句,心里怫然不悦,面上丝毫不显,只笑道:“还请先生教我。” 邹廷彦扬起脸来,灰茫茫的眼珠一动不动,这十六皇子虽然不算英主,然而能听进劝言去,也算矮子里头选将军,已是不错了。他摸起拐杖来,往前敲了两下,探着路走到窗边,吸了一口冬夜han冷的空气,思索着,语速极慢道:“明日去乾清宫,等皇上说了赐婚一事,你就这么回答……” 十六皇子认真听完,大喜,“先生果然智谋过人。” “照着我说的这几条去做,五爷不会防你,皇上非但不会疑你——还会越发嘉许你。”邹廷彦声音干涩,摸到躺椅边,坐下去,老僧入定般闭上眼睛,竟是不打算再理会对面的府上主人。 十六皇子见他这般做派,心里腻味,却也没说什么,客气道别,悄然出去了。 次日一早,十六皇子永沂往乾清宫见景隆帝,交还武将印信,备述平乱战事。 景隆帝按例封赏之外,果然说到指婚之事。 十六皇子不亢不卑,朗声道:“父皇厚爱,儿子感激涕零。只是儿子与内人感情甚笃,卫氏养育儿女、管理家事,都极为用心的。依儿子愚见,请封贾氏女为庶妃,日后若诞下儿女,再封为侧妃不迟。”他跪下去,叩首道:“这是儿子一点私心,求父皇成全。” 景隆帝静默了一瞬,大笑道:“若是人人的私心都像你一样,朕还有什么不能成全的?” 十六皇子爬起身来,见父皇眼中笑意不似作伪,不禁心头一跳——那眼盲书生于帝王心思上,竟如此了解。他照着邹廷彦所教,如此这般一说,父皇果然欣悦。他心情颇为复杂,一面为得了这样一个人才沾沾自喜,一面又深知那邹廷彦并未将自己看在眼里——这人若不能为他所用…… 十六皇子这里想着如何在风浪漩涡中驾驶好自己这艘船,贾府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贾府不比十六皇子妃所出的卫府,虽然是权贵,但是家中已无实权在握之人,然而到底家族底蕴在那里。本朝皇子都是在皇子妃之外,有一侧妃,若干庶妃,至于底下无品级的就不必提了;相当于是一正妻一平妻多姬妾。 卫氏为皇子妃,元春做侧妃,原是相宜;忽然就从侧妃成了庶妃,贾府中人立时就从皇族的正经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