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赵弘羽站在淮泗县城外,浙水东岸的一处土丘之上,看着汹涌的浙水,不由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过了今天,魏国使团的事,就算是暂时搞定咯~” 夸张的伸了个懒腰,赵弘羽只觉得神清气爽,望向身旁的赵墨时,语调也带上了些许玩性。 “诶三叔,要是那个老家主发现,自家的小子拐着仆人一起到邻居家,结果啥都没捞到不说,还被邻居乱棍打出家门,老家主会是什么反应?” 闻言,赵墨脸上笑意顿消,望向赵弘羽的目光,也隐隐带上了一丝告诫。 “如果只是两家孩童辈之间的玩闹,邻里之间纵然生了嫌隙,也还能粉饰太平,做出一个相邻和睦的表象。” “但要是牵扯到两家的老家主,那可就不是孩童之间的玩闹,而是邻里两家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羽儿可明白了?” 体味着赵墨话语中几乎毫不加以掩饰的‘暗示’,赵弘羽沉默许久,终是嘿嘿一笑。 “三叔别紧张,我就说说而已。” “不过三叔,这件事到底靠不靠谱?” “邻居家的老家主,真的没有派使…仆人来咱们家?” 闻言,赵墨眉角下意识一挑,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将身体稍稍倾斜向赵弘羽的方向,低声道:“拿不准。” “故人只说,邻居家里的仆人们之间,并没有关于这件事的风论。” “可能是老家主私底下派来的人,也可能是那个顽劣的少主自作主张。” “这件事,羽儿心里知道就好,掂量着尺度,别太过分就是了……” 听到赵墨这一句交代,赵弘羽终是轻松一笑,晃晃悠悠走到浙水边沿,捡起一块石头,愉快的玩起了‘打水漂’的游戏。 “放心吧三叔。” “京都朝堂没卵子,侄儿我,就是咱家的卵子!” ………… ‘领土都被浙水所穿过’,算是魏赵两国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魏国东部,也就是公子魏奚的封地浙东,便位于浙水在魏国的上游部分以东。 浙水从魏国中心地带向东流,在接近东部区域时碰到蜀山的吐出部分猛然转弯北上,将魏国的主体领土和魏东分割开来。 魏奚的封地‘浙东’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浙水以东。 而浙水在赵国境内的中下游部分,则是从赵弘羽的封地淮西北部,魏赵交接最北处流入赵国,再一路向东,流向京都。 赵魏两国的领土接壤部分,或者说赵弘羽与魏奚的封地接壤部分,其实也可以简单的形容为:北起浙水,东至蜀山。 将双方使团的会晤地点放在浙水沿岸,无疑是赵国使团颇有诚意的安排。 但想想就知道:在这样一个看似友好和谐,实则夹枪带棒的‘外交会晤’中,更有诚意的那一方,往往也是相对弱势的一方。 而对赵国这突如其来的‘服软’,魏国正使蒙恬却并不觉得开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公子弘羽,究竟是在盘算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虑,蒙恬终于是在魏公子奚的陪同下,走到了此次会晤的地点——位于树林边沿的一处空地。 空地之上,已经按照列国使者交涉的惯用标准,在东西两侧各备好了两套席子、案几,正中央,则立着一顶香炉,燃着具有驱蚊功效的香料。 作为赵国的代表,正使赵墨端坐于西席首座,副使赵弘羽则落座为赵墨的侧后方。 东席的两个席位,显然就是留给作为客人的蒙恬、魏奚二人。 “公子请。” “上柱国请。” 敷衍的与公子奚客套一番,蒙恬便整理了一番衣冠,挺直腰杆,步伐铿锵有力的踏进会场。 “肃王,淮西王。” 以客人的身份率先向赵墨和赵弘羽一拱手,就见二人也缓缓起身,对着蒙恬的方向拱手一拜:“上柱国,公子。” 按照礼仪互相问候一番,蒙恬便带着魏奚来到东席,与站在西席的赵墨、赵弘羽二人再一对拜,四人才在会场两侧分而落座。 几乎是在坐到座位上的一瞬间,蒙恬和赵墨二人同时从怀里陶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盒,将其放上案几。 而后,便是赵弘羽和魏奚分别将木盒拿起,送到对面,让对方正使查看。 “确为赵王手令。” 看了一眼赵弘羽手中的木盒,蒙恬便点了点头,对赵墨、赵弘羽的‘赵国使者’身份表示认可。 而在另一侧,赵墨却是刻意多看了木盒内的金牌一会儿,又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撇了魏奚一眼。 待魏奚的目光丝毫不带躲闪,赵墨才将目光收回,也同样一点头:“确为魏王手令。” 双方正使都认可了对方的使者身份后,赵弘羽和魏奚二人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会场正中央,与魏奚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赵弘羽还刻意观察了一下魏奚的表情。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赵弘羽对微表情的掌握不够透彻,从魏奚的面色上,赵弘羽没有看出丝毫不对劲。 双方使者再度分而落座,此次双方会晤,便算是正式开场了。 “我使团奉魏王诏谕,懈大魏友好之意前来贵宝地,肃王却冷遇我使团达十日之久,不知是何故?” 蒙恬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面的指责赵国使团,在此次外交会晤中‘失礼’。 但对于赵墨这样的成年皇族而言,这种程度的‘下马威’,显然不足以让他乱了阵脚。 就见赵墨淡然一笑,语带歉意的一拱手:“上柱国见谅。” “贵国使团此次前来,实在是太过突然,本王也是奉陛下诏谕仓促赶来淮泗,以迎接贵使团。” “至于具体事宜,本王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还要等陛下诏书送到,才敢与上柱国会晤。” 赵墨这一手漂亮的太极拳,嗡时让一旁的赵弘羽感到叹为观止。 原本是蒙恬指责赵墨怠慢魏国使团,但赵墨只是换了个说法,情况顿时就变成了‘魏国突然派使者,都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 “啧啧。” “果不其然……” “外交,就是两方的衣冠禽兽坐在一起,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问候对方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