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能看见细细的血管,却比平时添了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我。 我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都是试卷,他的和我的。 是我们的曾经。 最上面的一份是我们考了同样分数的数学试卷,我还记得那天是大寒,j 市下雪了,被高三逼疯的同学们在操场上撒着欢打雪仗,而我和顾沂川因为打了平手休战一天。 我用围巾捂住耳朵取暖,脸上忽然一烫,转头就看见顾沂川拿着罐装咖啡:「暖暖。」 我接过握在手里,给他拍头上的雪:「你羽绒服的帽子是摆设吗?」 他不答,反而抬高手拽了拽我头顶的树枝,树枝上的积雪落下,倒了我一头。 我正要发火,就看着他神采飞扬地冲我笑着说:「姜予白,这样我们俩就是白头发老头老太了,这算不算白头偕老?」 当时的我们开着小心翼翼的玩笑试探对方的心意。 而此刻试卷已经泛黄,上面却有更新的字迹写着: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抚过那行字,忽然记起一件事:「去年大寒 j 市也下雪了,那天早晨我收到过一条短信。」 上面只有几个字:「你那里下雪了么?」 顾沂川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笑:「当时我以为,我们只有这样才能共白头了。」 我心中一恸。 这时天居然飘起了雪,在灯光下旋转飞舞,有的落在我眉间,还有的落进了顾沂川眼中,泛起雾气。 我定定地望着他没有说话,他的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有雪花落在他肩头,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拂,被他握住手腕带入怀中。 他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灰色毛衣,蹭着脸软乎乎的,有些痒,我想抬头,被他按住后脑:「等我说完。」 「这番剖白迟来了好多年,从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会傻乎乎地争强好胜惹你生气。」 「等我明白过来后却又和你分隔大洋彼岸,小白,我似乎总是晚一步懂事,一步错步步错。」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可我感觉不到冷意。 我贴着顾沂川的心口,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渐渐与我的形成同一律动。 「不管是此前还是现在的顾沂川,都始终爱着姜予白。」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缓慢又坚定地说,「这些试卷还有我,全都给你。」 「姜予白,我不想赢,我只要你。」 ? 十三 我去参加了江曜母亲的葬礼。 在她的葬礼上,我看见了一身黑衣痛哭流涕的大伯父。 江曜面无表情地将骨灰盒放下,低头和夏阿姨做最后的告别。 而大伯父想靠近他,被他避开。 我撑着黑伞站在远处,想起那天夏阿姨被车撞了以后,我们想联系江曜,可他的手机根本打不通,兵荒马乱之际大伯父忽然说:「打 49***30。」 这年头哪里还有人用座机,但居然真的打通了。 那是他当年和夏阿姨认识的时候常打的电话,夏阿姨怕他找不到自己,就一直留着那根线,哪怕再困难也没停交过话费。 她一直盼着大伯父给她打个电话。 可惜她没有等到。 大伯父蹲在地上扯着头发:「都怪我,都怪我!」 斯人已逝,他又哭给谁看呢。 江曜绕过他,远远朝我的方向望来。 我隐在树林中,总觉得他是看不见我的,但又好像他知道我就在这里。 起风了。 我转身离去。 ? 十四 爷爷的癌症复发后,病势汹汹。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冷漠的,地球缺了谁都能转,可当我看到躺在病床上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爷爷时,我才发现自己错了,我只是仗着有人疼爱为所欲为罢了,世事再艰难可笑,有爷爷替我挡着,别人有父母疼爱,我有爷爷,也从来不觉得比旁人少了什么。 可若爷爷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家了。 机器上的心电图起起落落,一头攥着爷爷的命一头连着我的心,像是随时可能断了的风筝线,可我无力回转。 入院那天晚上,爷爷和我聊天聊到一半哽咽了:「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的两个堂哥都成家了,可你还是一个人。」 「爷爷知道,你爸妈他们给你做了坏榜样,让你对婚姻非常排斥,可要是没个人陪着你,这人生路漫漫,那么多风吹雨打爷爷不放心啊……」 我知道爷爷的意思,他从来没有像妈妈一样强迫我去相亲,可自从奶奶去世后他也渐渐开始没事催我几句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孩子都不在身边,老伴又走得早,形单影只确实孤寂,他怕我以后也这样。 我对老了以后孤单其实没什么概念,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