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无双

他是冷血嗜杀的帝王,为天下,他不惜将挚爱送上死路。她是他恨之入骨的和亲公主,他却独独对她宠爱有加,为她缔造了一场最美的爱情骗局。他是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的中原霸主,初时为她登上皇位,成就的却是自己的野心。她是他奉若珍宝的敌国公主,纵使两情相悦,却注...

第十一章 危机重重故人还
    第十一章 危机重重故人还

    凌无双已经被吊在显国的宫墙上一天一夜,胳膊被扯得从疼到麻木。她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意识已经模糊。恍惚间,她麻木的身子开始晃动。她以为这只是她的幻觉。不曾想,等到她意识清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软柔的床铺上。而入眼的第一人是守了她一夜的郁采珍。这会儿正用手撑着头浅眠。

    “我居然还活着……”凌无双自我嘲弄地轻喃一句,在心里道:“既然我还活着,他一定没事了。”

    历经此番,她以为她的命会彻底的留在显国。可是,她居然还活着。

    郁采珍听到她的声音,头一晃,从掌心滑落,瞬间惊醒。

    “公主醒了。”她惊喜地看着凌无双,“我去给公主端药。”

    “是你救了我?”凌无双问。

    “不是。”郁采珍摇摇头,“是淑妃娘娘救了公主。”

    “真没想到,是她救了我。”凌无双不禁感叹。

    没想到的人又何止是凌无双一人,即便是郁采珍也没有想到绮罗会这么容易出面帮忙,更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被她说服了。

    “今日入夜,淑妃娘娘会派马车送公主去边疆?”郁采珍道。

    凌无双的神色不禁暗了暗,问道:“素月呢?”

    “素月……”郁采珍犹豫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凌无双从她的反应中察觉出了不对,急问:“素月是不是出事了?”

    郁采珍很清楚,凌无双离开在即,若是不告诉她素月的情况,她只怕不会愿意离开。

    “素月为了给公主取忘情水,被大内侍卫就地正法了。”郁采珍小心地打量着凌无双,说道。

    “你说什么?”凌无双激动得想要从床上坐起,身体抬起了一点点,却又落了回去。

    “公主,人死不能复生……”郁采珍想劝,却又知道这会儿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凌无双在拓跋吃尽苦头,只有素月陪着她,只有素月可以信任。可是,如今这个唯一亲近的人都不在了……

    “她为什么会死?她的武功那么好。”凌无双不愿相信的轻喃,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素月那晚中了毒,身上内力全失,所以才会……”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凌无双忍不住质问道:“为何才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郁采珍哀伤地道:“小师叔为了不让公主难过,才不许我们告诉公主。”

    凌无双安静地落着泪,视线呆滞地望着屋顶。

    素月也离开了她,她的身边连最后一个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了。从此以后,她还能信任谁?

    郁采珍看着她这般,心里也跟着酸涩,红了眼圈。她刚想再劝,却听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房门已经被推开,绮罗将宫人留在门外,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与凌无双对视一眼,才看向郁采珍道:“郁姑娘,本宫可以与无双公主说两句吗?”

    郁采珍微一犹豫,到底是绮罗救了凌无双,她只好点点头,退了出去。

    绮罗不慌不忙的在床边坐下,语出惊人地道:“本宫知道是谁害死了素月。”

    凌无双一惊,下意识地问:“是谁?”

    “皇后。”绮罗不加犹豫地回。

    她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在门外听到了郁采珍与凌无双的对话。

    凌无双这会儿虽然伤痛,到底不是糊涂的人。又岂会因为绮罗一句话,没凭没据的就认定是风翎萱。

    “皇后为什么这么做?”凌无双问。

    绮罗挑起唇角,嘲讽地道:“皇后自然是希望你在乎的人死在皇上的手里,你可以恨皇上一辈子。”

    若是她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她定然不会像风翎萱这么蠢。到底是“情”字误人啊!枉风翎萱还是那么聪明的女人。

    女人的嫉妒心确实是最好的理由,但若是说嫉妒,这后宫的哪个女人没有?是以,凌无双迟疑着,还是没有全信绮罗的话。

    “若是你不信我,可以问问郁姑娘。”绮罗笃定地道。

    到底是不是皇后,绮罗根本不知道。但这事也不难猜,这后宫里最怕皇甫睿渊和凌无双在一起的人也只有风翎萱了。

    她相信,她给了凌无双这个信号后,凌无双必然会想办法试探郁采珍。届时,若是郁采珍说是风翎萱做的,凌无双就不会再怀疑。

    凌无双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更不想被当成别人争宠的棋子。

    “听郁姑娘说,是淑妃娘娘救了我。”

    “本宫救你,只是为了讨好皇上。你不必谢本宫。”绮罗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她和凌无双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姐妹情深,自然也无需装。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拓跋飏。”凌无双似随口说说,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绮罗冷冷一笑,道:“本宫早就与拓跋飏两清了。凭什么帮他?”

    “之前的债两清了,关系也可以再建立。”凌无双并非不感激绮罗,只是她想弄清楚绮罗的用意。她们彼此都很清楚,她救她绝不会是怜悯这一条性命。

    “这倒是。”绮罗不甚在意地笑笑,“那还要劳烦公主回去替本宫问问,拓跋王是否还愿意与本宫合作。”

    她自是不会笨到告诉凌无双,她与拓跋飏之间一直都有来往。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便是通敌。别说是皇甫睿渊不会轻饶了她,就是太皇太后也不会放过她。

    绮罗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道:“你看本宫,这还不知道拓跋王会不会为了公主退兵,本宫怎么就求公主为本宫办事了?”

    凌无双一惊,质问道:“你们打算用我逼拓跋飏退兵?”

    话出了口,她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她刺杀皇甫睿渊那么大的罪,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但,拓跋飏又岂会为了她一个女人退兵?

    绮罗阴厉地笑着道:“太皇太后有令,若是拓跋王不肯为你退兵,便将你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

    人是风翎萱抓的,她救的。之后凌无双是生是死,那都是太皇太后的决定,皇甫睿渊是怪风翎萱,还是怪太皇太后,都与她无关。

    凌无双平静的笑笑,绮罗的狠话并没有激起她任何的反应。这样的结果,本也是意料之中。从她刺杀皇甫睿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奢望过会被宽容,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绮罗虽未达到目的,却也不恼,唇角噙着笑,说道:“你为拓跋飏做了这么多事,若是他不肯为你退兵,你该是什么滋味?”

    凌无双的眼神微滞,不禁随着绮罗的问题想,若是拓跋飏不肯为她退兵,她会心痛吗?

    她忽然笑了,自己怎么尽是想些傻事?她怎么能让拓跋飏为了她退兵?若是她的死能换来翾国和拓跋的安稳,便也值得了。

    “有的时候,本宫挺佩服你的。你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绮罗嘲讽一笑,“可惜,事情到了今儿,只怕你死了,也没人会记得你的好。”

    “人都不在了,记得又能如何?”凌无双淡然地说。她从不在乎死后的那些虚名,唯愿有生之年能尽其所能,让翾国安定繁荣。

    绮罗的心口忽然有些闷,她一生拼命的挣扎,恨不得拉着所有人来体会她的滋味。可是,这个她想要落井下石的女人,却活得坚韧。凌无双的反应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让她成了一个笑话。

    她蓦地收起唇角的笑意,“凌无双,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为的人其实都是自私的,他们都不会愿意为你退让一步。哪怕你性命攸关,他们一样能笑着看你去死。”绮罗的声音渐渐尖利,“别跟本宫说你不在意。本宫不信有人会不在意,那是死人。”

    凌无双自嘲地笑了笑,“在意又能如何?”

    很多事不过都是取舍的问题。其实,不管舍掉了哪一方,心都会伤。世事弄人,怪只怪她不该生在这个乱世,生在帝王家。

    可是,事已如此,怪又有何用?

    “你认命了?”绮罗讥讽道。

    凌无双只是淡淡地笑笑,未语。

    绮罗也失了和凌无双多说的兴致,一拂袖,转身离开。

    凌无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在心里自问:“何为认命?”

    难道抛弃所有担当,摒弃自己的身份,只为自己活,便是不认命吗?

    绮罗的身世凄苦,她是万金之躯。但,谁能说绮罗不是比她幸福呢?

    须臾,她听到郁采珍恭送绮罗的声音,随后屋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郁采珍走到床边,轻声道:“一会儿我去给公主收拾下行囊,公主可有什么要求?”

    凌无双的眼底滑过一抹伤,“我想带走素月。”

    郁采珍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素月的遗体是皇甫睿渊派人守着的,她想帮凌无双带走素月,却是不容易。但总要试试。若是不能带走素月,这将会是凌无双毕生的遗憾。

    “帮我带句话给风翎萱,她害死素月的仇,我一定会报。”凌无双眯眸,眼神决绝而狠辣。

    郁采珍大惊,脱口问道:“公主怎么知道是皇后做的?”

    话一出口,她才知后悔。

    “她都能做得出,本宫为何不能知道?”凌无双冷笑着反问。

    “公主,放下吧。”郁采珍叹道:“今夜公主就离开了,以后山高水远,记挂着仇恨只能让自己的心里不痛快。”

    皇甫睿渊不是猜不到是风翎萱做的,可是猜到又能如何?如今天下动乱,显国腹背受敌,显国不能失去南峣国这个盟友。是以,不管风翎萱做了什么,皇甫睿渊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动她。更何况素月只是个奴婢,纵使凌无双再心疼她,在皇甫睿渊的心里,素月也只是个婢女。

    凌无双读懂她的意思,凄苦一笑,“是啊。就算是不放下,只怕也没机会找风翎萱报仇了。”

    郁采珍略微松了一口气,问:“公主可还需要些别的?”

    “离开前,我可以去看看皇甫睿渊吗?”凌无双的语气恳切。

    “这……”郁采珍有些为难地看着凌无双,她一时间摸不准凌无双的意思,自是不敢轻易答应。

    “你怕我又会刺杀他?”凌无双不甚在意地笑笑,眼底的神色却透着哀戚,“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郁采珍望着她眼底真实的哀戚,不禁于心不忍,却也觉得奇怪。

    “公主不是不记得皇上了吗?”若是心中只有恨,为何还要见?有了上次刺杀的事情,她没办法不对凌无双有所提防。

    “我的心……”凌无双眸中的痛更深切了些,“好像还记得他……”

    郁采珍回想那一日的情景,凌无双在刺杀了皇甫睿渊之后,神情确实是痛苦至极,并没有半点解恨的感觉。

    “公主真的记得皇上?”郁采珍不禁惊喜。

    凌无双的眼前闪过皇甫睿渊的面容,却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公主,皇上并非你看到的信里所说的那种人。”郁采珍急忙解释。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郁采珍这才想起信的事。虽然她不明白信里为什么那样写,但她相信,那些事情都绝不会是皇甫睿渊做的。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凌无双迷惘地问。

    “爱公主的人。”郁采珍的语气伤痛,“为了解公主的情蛊,小师叔给公主喝下了忘情水,公主才会忘记了最爱的人。”

    她不想在皇甫睿渊为凌无双付出了那么多后,凌无双对他有的只有恨。这对皇甫睿渊不公平。

    凌无双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有接话。

    郁采珍见她如此反应,心头酸涩。她已经说了自己所能说的一切,再说无意,便道:“如今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派了人盯着皇上的寝宫,我会尽力帮公主去见皇上,但最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她在宫里无权无势,哪里会有她说话的份?特别是皇上遇刺后,刺客想见皇上这么大的事情,只怕就算是她愿意去求,也不一定有结果。

    “谢谢你。”凌无双感激地道。

    “公主无需客气。”郁采珍劝道:“公主再睡会儿,免得夜里赶路辛苦。”

    “好。”凌无双应道。

    “我先出去准备了。”郁采珍说着,向门口走去。

    她要先去看看是谁守在宫门外,才能确定能不能带凌无双进去。这事必须要快,一入夜,就会有人来接凌无双离开。再想见皇甫睿渊,只怕是后会无期了。

    边关小村落的厢房内,皇甫睿翀看着床上熟睡的痕儿,悲从心中。

    “痕儿,我们还能找回娘亲吗?”他问着一个无法回答的孩子,如同自问。

    如今幻影已经和冷君翱成亲,他该怎么做,才能重新赢回她?幻影是否还愿意要他和痕儿?皇甫睿翀抬手轻轻地抚上痕儿粉嘟嘟的小脸。

    “痕儿,爹全靠你了。”

    哪怕别人说他卑鄙,他也要试一下。幻影到底是痕儿的母亲,她就算是恨他,对他狠心,但对痕儿定然不能。

    若是她对痕儿心软了,那她是不是就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转身,看向正房的方向。明明隔着墙壁,他什么都看不到,心却狠狠地痛了。昨夜,他们一定在一起了吧?

    他正独自悲痛,木头伯伯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两个馒头,一碗白粥,一碟小菜,在这种受战火所累的边关小村子里,已经算是好的吃食了。

    “孩子,折腾了一夜没休息,吃点东西,睡会儿吧。”木头伯伯将托盘放下,劝道。

    “伯伯,晚辈有些话想问您。”皇甫睿翀走到桌边,说道。

    “是想问幻影那孩子的事情吧?”木头伯伯无奈地叹了声。

    “嗯。”皇甫睿翀点点头,“幻影为何会嫁给冷君翱?”

    幻影恨他,不肯原谅他,他都信。但他不信她真的爱上了冷君翱。与她在一起那么久,他又岂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对他用情至深?

    木头伯伯刚要开口,就被刚进门的幽娆婆婆抢了先。

    “因为你伤了她,冷君翱舍命救了她。你说她该选谁?”幽娆婆婆走过来,狠狠地瞪了木头伯伯一眼,“现在粮食本来就紧缺,你怎么还给这白眼狼吃。”

    皇甫睿翀不禁尴尬,低声说:“晚辈会拿银子给婆婆的。”

    他这话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听到幽娆婆婆的耳朵里,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了。

    “呦!还拿银子压老婆子我啊!”幽娆婆婆说着一转头,看向木头伯伯,“去把饭菜倒了喂狗。免得他吃饱了,更加赖着不走。”

    皇甫睿翀尴尬得脸颊燥热,却还是解释道:“婆婆,晚辈并没有恶意。”

    他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这会儿就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木头伯伯见状,赶忙劝道:“行了行了,他折腾了一夜,你就别跟他过不去了。”

    “你到底向着谁?”幽娆婆婆不乐意的质问道。

    “当然向着你啊!”木头伯伯赶紧保证,随即哄道:“但是咱们看在痕儿的面子上,也不好把他们撵出去,风餐露宿吧?难道你不心疼痕儿?”

    过了几十年的夫妻了,他又岂会不了解幽娆婆婆的脾性?虽说是嘴巴上不饶人,心地到底还是不坏的。

    “痕儿可以留下。”幽娆婆婆反驳道。

    “走吧。我们也出去吃饭了。”木头伯伯不理她的话,拉着她的胳膊想要带她离开。

    幽娆婆婆的眼睛一转,说道:“也好,幻影和君翱这两个孩子也该起来了。”

    木头伯伯一哂,这老婆子还真是句句话不忘记刺激皇甫睿翀。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看到自己的外孙红颜白发,都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

    “这两个孩子,昨儿晚上折腾到那么晚,今早可得好好补补。”幽娆婆婆出门前,还不忘又添了一句。

    木头伯伯尴尬地扯扯唇角,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怕他越是劝,他这老婆子越是想气皇甫睿翀。他只能闭口不言,让皇甫睿翀自求多福了。

    皇甫睿翀闻言,心如刀割,却生不出一丝的怒意来。他没有资格指责她,他只能独自承受心痛的滋味。他越是痛,他越是会想,她以前一定也很痛吧?

    郁采珍想了很多办法都行不通,最后还是求了绮罗帮忙,才能带凌无双来见皇甫睿渊。郁采珍不禁对绮罗又多了几分好感。

    凌无双得知时,只是淡淡地笑笑,并未多做评论。

    绮罗既然告诉她是风翎萱杀了素月,又怎么会让她这样离开?

    有绮罗救她的事情在先,她相信郁采珍若是自己办不到,定然还会去求绮罗,这样也就正中绮罗的下怀。

    凌无双举步艰难,在郁采珍的搀扶下,走到皇甫睿渊的床边坐下。

    郁采珍迟疑一下,还是没有动。有了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放心让凌无双和皇甫睿渊独处,若是凌无双再对皇甫睿渊下手……

    凌无双清楚郁采珍的想法,自是不会强人所难。她也没有什么话一定要让郁采珍离开才能说。

    凌无双静静地看着皇甫睿渊,那天他遇刺时,那个让人痛彻心扉的眼神,让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挣扎的滋味,让她不愿意往下再想。

    她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乍一看分不清是花还是叶的图形,模样实在上不了台面。

    她伸手去拉他的被子。郁采珍便是一惊,质问道:“公主要做什么?”

    凌无双苦笑,轻声道:“我只是想留点东西给他。”

    郁采珍不禁尴尬,帮忙拉开盖在皇甫睿渊身上的被子。

    皇甫睿渊受伤的位置虽然被衣服挡住了,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缠了绷带那一处鼓了起来。

    凌无双的眼中闪过一抹内疚,旋即别开眼,将手里的荷包放到皇甫睿渊里侧的手心里,又帮他盖好了被子。

    “对不起。”凌无双轻声说,歉疚发自心底。

    她静静地看着他,想要伸手触及他的面庞,却生生地忍住了。

    郁采珍看着她眼中的伤,微微皱眉,凌无双这会儿的痛太真实,让她有些怀疑凌无双是不是真的忘记了皇甫睿渊。

    “我们走吧。”凌无双对郁采珍道。

    “嗯。”郁采珍扶过凌无双,向寝宫外走去。

    出门前,凌无双不禁回头望去,这一走,大概便是永别了吧?

    夜色如墨,官道上一架马车跑得飞快。

    凌无双坐在马车里,受了重创的身子被晃得有些吃不消。即便如此,她仍旧紧紧地握住一只冰凉的手。素月安静地躺在马车里,脸色白得犹如一张纸,格外的吓人。

    凌无双看着毫无生气的素月,轻声道:“素月,有你陪着我,再远的路我都不怕。”

    大约跑了两个多时辰,马车开始越发颠簸起来。凌无双微皱眉心,撩开帘子,赫然发现马车跑的路竟然已经不是官道,而是一条偏僻的小路。

    她对显国的地形虽然算不上熟悉,但那条官道,她还是知晓的。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正在想如何自救,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瞬,车帘被车夫拉来。他手举匕首,面目狰狞,正准备向凌无双袭来。凌无双却看到寒光一闪,车夫的惨叫声随即响起,他身体里鲜红的血喷在了凌无双的脸上。

    凌无双大惊,还不待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那柄染了车夫的血的宝剑,已经直指向她。原来,这么多人想要她死。

    凌无双的视线划过滴血的剑尖,没有动。她的武功本就不高,身上又有伤。再看刚才这人出剑的速度之快。她很清楚,硬碰硬的话,她根本没可能逃走。

    她平静地看着来人,问道:“谁派你来的?”

    她早就猜到,她没有那么容易走出显国,这会儿面对此情此景,自然也就不意外了。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来人冷冷地回了句,剑上的血光被月光折射得尤为渗人。

    “你杀我容易,但是你想给我陪葬吗?”凌无双的唇角微勾,“我是翾国的公主,显帝的挚爱,拓跋的皇妃。你若杀我,必会被灭口。”

    凌无双说话间,始终紧紧地盯着刺客的眼睛,当她说到她是拓跋的皇妃时,刺客的眼睛几不可见的一闪。虽不明显,但凌无双盯得紧,自是不曾错过。

    她凄苦一笑,她本就没想过可以逃过此劫,不过是想求一个明白。是以,她故意说了此番话,就是想试探出到底是谁想杀她。

    没有人会半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即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杀手,亦是有感觉的。

    原本她只是猜测是显国后宫的那些女人们不愿意放过她。可是,她怎么会想到,拓跋竟是也容不得她。也是,若是她被带去边关,不管拓跋飏肯不肯为她退兵,都会惹下不小的麻烦。是以,再也没有比不让她去边关更好的办法了。

    终于可以死个明白了,她闭上眼,等待着杀手一剑解决了她。她终究不是个圣人,心里不免发寒,她为拓跋至此,最后竟是不肯留她一命。若是她注定无法逃过这一劫,她认命。只是,她觉得亏欠了素月。她说过,要带她离开。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想要去握住素月的手,却忽然觉得耳边一阵劲风。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来袭,却听得刺客痛苦的声音。

    凌无双一惊,睁开眼,顿时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惊呆了。只见素月以左手握着刺客的剑刃,右手狠狠地掐着刺客的脖子。被扼住喉咙的刺客双眸突起,神色异常的痛苦。而素月握着剑刃的手,竟是没有一滴血滴下。

    只听见咔吧一声,刺客的脖颈已经扭向了一边,不再挣扎。随即,素月一扬手,刺客便被丢了出去。

    凌无双这才从震惊中醒来,惊唤:“素月!”

    她的声音声音才一落下,素月便转了身,看向她。只是,素月的眼神呆滞,没有半点神采。

    凌无双的心里咯噔了下,视线扫过她没有一点血迹的手,轻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素月伸出手,眼神依旧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一丝波动。

    凌无双压下心里的疑惑,拉过素月的手。当她的指尖碰上素月的手时,素月指尖的凉意,让她的动作一顿。素月被送上马车时,她明明试探过她的鼻息,清楚她鼻息全无。一路上更是一直拉着她没有半点体温的手。

    她翻过素月的掌心,登时直了眼。只见素月的手皮肉外翻,被割出了一条很长的口子,却是没有流出一滴血。

    “素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凌无双的鼻子一酸,已是热泪盈眶。她尚且还没来得及为了素月的生而喜,却已经泪流满面。

    素月始终是那个木木的眼神,仿佛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搅动她双眼中的那两坛死水。

    凌无双很快发现了问题,她松开素月的手,唇瓣艰难的挪动,“素月,坐下。”

    素月闻声,毫不怠慢,当即坐下。

    “站起来。”凌无双又道。

    素月当即又站了起来,眼神始终没有一点变化。

    凌无双这下终于明白了,活死人,素月已经被变成了活死人。

    “素月……”凌无双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是她害了素月。只是,为何要将她变成活死人?为何不能让她安静地去了?

    无论她多痛,多自责,素月始终都没有一点反应。在这个沉重的夜里,郊外的慌林中,只有凌无双一个人的哽咽声。良久后,凌无双才勉强平复了情绪,去查看今夜刺杀他的两个人。看两人的体态特征,都是中原人。看骨骼,车夫并不像是武功高强的人。他肯定不是显国的太皇太后或是风翎萱派出来的,像是她们这样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人想杀一个人怎么会用一个普通车夫?凌无双想到了无权无势的绮罗,会是她吗?

    凌无双又走到武功高强的杀手尸体旁,一番检查后,视线落在杀手戴着手套的双手上。她微微皱眉,扯下杀手的手套时,却是一惊。杀手的小拇指指甲竟然微微泛着红光。她猛地想起冷心凝死前的话,她在康王被害那夜见到的人也有这个印记。是同一批人想杀康王和她吗?若是杀她是为了保拓跋的边关局势,杀康王是为什么?康王还是个孩子,又无权无势,身上最尊贵的无非就是拓跋王室的血脉。难道,有人怕康王与他争夺拓跋的王位?可是,拓跋飏膝下无子,谁会有这种忌惮?以她对拓跋飏的了解,他向来自负,他不可能连康王这样一个孩子都忌惮。

    凌无双忽然觉得喘息困难,有一张大网正向自己撒来。越是接近真相,她越是觉得恐慌……

    同凌无双一样沉浸在痛苦中的人,还有边关小村庄里的皇甫睿翀。他没能等来幻影,却等来了冷君翱。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冷君翱和幻影已经成亲,必然不会再希望他见幻影。

    冷君翱歉疚地笑笑,在皇甫睿翀的对面落了座。

    皇甫睿翀微皱眉心,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冷君翱。

    冷君翱微微清了下嗓子,说道:“我希望你能离开,别再来打扰我和幻影的生活。”

    皇甫睿翀眉心的褶皱又紧了几分,堆起了一座小山。与冷君翱对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我不会离开。”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幻影。除非他真的亲眼看到她幸福了。

    若是她不幸福,他一定要带她离开。即便她曾与别的男人肌肤相亲,他依然不会放弃她。

    “你已经伤她那么深,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冷君翱沉着脸,质问道。

    皇甫睿翀被质问得无言,便径自道:“让我见见她。”

    “她不想见你。”冷君翱果决地回。

    “那我便等到她想见我为止。”皇甫睿翀语气坚决地说道。

    “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冷君翱说着站起身,“你继续留下,恐怕只能逼她离开。”

    皇甫睿翀的眼神微滞,有伤划破他的眼底,他却扯起唇角,凄苦一笑,“若是她离开了,我便再去找。”

    冷君翱与冷君翱对视一眼,转身时,微微轻叹了声,眼中盛满了无可奈何。

    凌无双离开显国皇宫的第三日,帝王寝宫内,皇甫睿渊终于睁开了眼睛。

    三天的时间,却恍如隔世。

    他的手指动了动,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愣了愣。他转头看去,掌心的荷包让他的身体狠狠一僵。他视线急切地寻找着,入眼的却只有皇后风翎萱、绮罗和郁采珍三人。她们都知道皇甫睿渊今日会醒来,便过来守着。这会儿已经守了三个时辰。只是,当皇甫睿渊的视线看向她们时,她们还来不及喜悦,他的眼底已经瞬间被冰冷覆盖。

    他看向郁采珍,问道:“无双呢?”

    郁采珍微一迟疑,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向风翎萱和郁采珍,才回道:“无双公主已经离开了。”

    皇甫睿渊注意到她的反应,脸色更加阴冷了几分。

    “是谁送她离开的?”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风翎萱和绮罗,质问道。

    风翎萱略微变了脸色,绮罗却平静地跪了下去。

    “是臣妾求太皇太后送她离开的。”

    “谁准你这么做的?”皇甫睿渊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撕碎她。

    郁采珍被惊得当即也跪了下去,急急地解释道:“皇上,太皇太后将公主挂在城楼上,本想吊死公主,是淑妃娘娘救了公主。”

    皇甫睿渊闻言冷冷一笑,失望地看向郁采珍,“无双出事,你为何不救醒朕?”

    郁采珍的唇瓣颤了颤,没有解释。

    风翎萱和绮罗闻言,都愣了下。她们又岂会想到,一心帮凌无双的郁采珍竟是故意不救醒皇甫睿渊。

    两人都不禁在心里冷笑,原来有人不动声色地与她们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也摆了她们一道。

    “皇上切莫动怒,相信郁姐姐并非有心的。皇上昏迷后,无双公主便被皇后娘娘带走交给了太皇太后,若非郁姐姐……”

    绮罗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风翎萱打断,“淑妃,你血口喷人。”

    “臣妾哪里冤枉皇后娘娘了?”绮罗转头看向风翎萱,一脸无辜,“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从皇上的寝宫带走了无双公主,不顾郁姐姐的哀求,执意要处置无双公主吗?”

    “是,本宫是带走了她。”风翎萱狠狠地点了点头,刚想解释,绮罗便又抢过话,道:“之后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将无双公主交到太皇太后手中的?”

    风翎萱被质问得面色难堪,看向皇甫睿渊,“皇上……”

    “住口!”皇甫睿渊一声厉喝,“给朕出去。”

    风翎萱被吼得神色一滞,不禁失望地苦笑,他终究是不信她。她何必还要多做解释?只怕她说再多自己不想杀凌无双的话,皇甫睿渊也不会信,反而会觉得她虚伪。

    “臣妾不打扰皇上休息了。”风翎萱略微一欠身,起身后,仍旧端着皇后该有的端庄,脚步沉稳的走出龙清宫。

    皇甫睿渊的视线又扫向还跪在地上的绮罗,“淑妃,你也出去。”

    “是。”绮罗翩翩起身,转身时,一抹冷笑划过她的唇角。

    直到屋里只剩下皇甫睿渊和郁采珍,皇甫睿渊仍是没有叫起。

    他摊开掌心,看向掌心的荷包。

    郁采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认得那个荷包。与他们牵扯了半生的荷包。

    皇甫睿渊打开荷包,从里边拿出一封信,赫然便是凌无双醒来时看过的信。他看信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握着信的手微微收紧。

    郁采珍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信,愣了愣。

    皇甫睿渊立刻察觉到她的反应,将信转向她,问:“你看过这封信?”

    “这是……”郁采珍低着头,神情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是什么?”皇甫睿渊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无双公主在服下忘情水时交给我的信。她怕小师叔知道她忘记了小师叔。”郁采珍的身体微微发抖,胆怯地说:“我一直在想,这封信是不是被人换过。无双公主怎么会觉得是小师叔夺去了她的清白,杀了她的母后。”

    “这封信是无双写的。”皇甫睿渊肯定地说:“若是临摹,不会每一笔都毫无差错。”

    郁采珍大惊,脱口问:“公主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又把信给了小师叔?”

    “她想告诉朕,她情愿一辈子恨朕,也不能爱朕。”皇甫睿渊攥着信的手不停地收紧,咬牙呢喃:“凌无双,你真狠。你走了,连一点念想都不想给朕留。”

    郁采珍跌坐在地,原来信是真的,是她错估了凌无双。

    皇甫睿渊红了一双眼,如困兽一般盯视着郁采珍。

    “你还做过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

    郁采珍迟疑且胆怯地看着皇甫睿渊,没有开口。

    “给朕说实话!”皇甫睿渊暴怒地呵斥。

    郁采珍被他的吼声惊得一哆嗦,才慌乱地说:“公主见过淑妃娘娘后,便怀疑是皇后害死了素月。”

    “呵呵!”皇甫睿渊苍白的唇瓣中滚出凄苦地笑,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郁采珍,说:“珍儿,朕对你很失望。”

    郁采珍的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与他对视一眼,垂下了眼睑。唯有她自己知道,他的话有多伤她。可是,她不后悔为他所做。

    若是那一日,凌无双有生命危险,她一定会救醒他。她不救醒他,不过是希望他能够放凌无双离开。她也想帮他争取,可是,凌无双已经不记得他了,不是吗?纵使她告诉她皇甫睿渊与她相爱,她也全无感觉。她知道,她不该替皇甫睿渊拿主意。可是,她心疼他,不忍他再继续受到伤害,也有错吗?

    “珍儿,你离宫吧。”皇甫睿渊的眼神冷漠。

    他不是不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可是,这一生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妄图摆弄他的命运。特别是他与凌无双之间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

    “好。”郁采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知道,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余地。

    “留下出入皇宫的金牌。朕不想再看到你。”皇甫睿渊又道。

    郁采珍的神色微滞,咬唇忍下哽咽,颤抖着手摘下挂在腰间的金牌,放在床沿上。

    “小师叔,珍儿……”她刚一开口,却不禁哽咽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皇甫睿渊冷冷地看着她,并无半点怜悯之意。

    “珍儿,别再搅进宫里的事,这不是你该管的。”

    “珍儿只是不希望小师叔痴缠于一段不可能感情,伤了自己。”郁采珍不甘,她只是关心他,并不奢望他的感情,难道这也有错吗?

    “朕的事情,朕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来管。”皇甫睿渊厉了声,“给朕出去。”

    郁采珍的身子颤了颤,当真寒了心。缓缓起了身,痛心地看着皇甫睿渊,她多希望他能说一句温暖的话。可是,他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仿佛看着一个罪大恶极的仇人。

    郁采珍终是败下阵来,眼含痛色地转了身。

    皇甫睿渊看着她因为哽咽,微微抽动的背影,眼里到底是闪过了痛意。他不恨郁采珍,他只是不想她再搅入他的事情里,可以真正开始新的生活。而他的心思,郁采珍直到很多年以后,才真正地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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