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无双

他是冷血嗜杀的帝王,为天下,他不惜将挚爱送上死路。她是他恨之入骨的和亲公主,他却独独对她宠爱有加,为她缔造了一场最美的爱情骗局。他是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的中原霸主,初时为她登上皇位,成就的却是自己的野心。她是他奉若珍宝的敌国公主,纵使两情相悦,却注...

第十章 别后重逢难相欢
    第十章 别后重逢难相欢

    凌无双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龙清宫外的内侍闻声冲了进来,一见皇甫睿渊满身是血,躺在那里的场面吓得不轻,当即大喊,“传御医。”

    郁采珍一惊,阻止道:“不要传御医。”

    若是这件事情传开了,凌无双会有危险不说,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受了牵连。皇甫睿渊是定然不会让任何人碰凌无双的。而且,宫中的那些御医也没有人比她的医术高。

    内侍也知郁采珍的医术高明,又听她如此吩咐,便真的没有去请御医。

    几人合力,将皇甫睿渊扶上床。

    郁采珍纤细的手指一扣上皇甫睿渊的脉搏,当即白了脸色,看向凌无双。

    “你下毒了?”郁采珍不敢置信地问。

    凌无双被问得愣住,头部的疼痛越发剧烈。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皇甫睿渊,他的大掌染了血,垂在床边。她忽然想起了梦中那只手。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摸他的手,奈何他们的距离太远,已是她触不可及。梦中那张模糊的脸孔再次再出现在她的脑中,她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去,皇甫睿渊紧闭双眼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猛地和她梦中模糊的脸庞竟是重合了。她一惊,手慌乱的一拂,将桌子上的酒杯恰好碰掉,瓷器落地的声音惊得她一哆嗦,也惊得屋里的人都向她看来。

    郁采珍拧眉看了凌无双慌乱而痛苦的神色一眼,也顾不得她了,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一粒药丸,喂入皇甫睿渊的口中。同一时间,便听门口处传来一声厉喝。

    “给本宫把凌无双拿下。”风翎萱站在门口处,神色阴厉。

    “皇后娘娘。”郁采珍刚一开口,便被风翎萱打断,“郁姐姐如今还想为凌无双这个刺客说话吗?”

    郁采珍被问得无言,转头看了凌无双一眼,终是别过脸,没有阻止。

    凌无双不惊不惧,转头看了眼脸色青白的皇甫睿渊,不待内侍过来押她,便向门口走了去。

    走到风翎萱的近前时,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风翎萱。

    “是你做的。”

    风翎萱的脸色刹变,“本宫不明白你说什么?”

    凌无双笑笑,却不再多说,直接越过她。

    郁采珍听了她的话,皱眉看着风翎萱。

    风翎萱错开视线,看着龙床上的皇甫睿渊,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龙床边,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没事,毒性虽来得凶猛,到底是要不了命的毒。”郁采珍转身,看向风翎萱,“无双公主到底还是爱皇上的,并不是真的想皇上死。”

    “她若是爱皇上,又岂会下得去手?”风翎萱怒目圆睁,反驳道。

    “我们不是她,又岂会明白她做这个决定的初衷。”郁采珍平静地看着风翎萱,她不想为凌无双求情,因为凌无双这次的做法也伤了她的心。但她还是想救凌无双一命,不是为凌无双,而是为了皇甫睿渊。是以,她刚才说了谎,说那毒是要不了命的毒。其实,若非她及时出现,皇甫睿渊必死无疑。

    她并不相信凌无双说的,这毒是风翎萱下的。风翎萱爱皇甫睿渊彻骨,就算是下毒陷害凌无双,也不会下这种能要人性命的毒。

    “郁姐姐不必说了,就算是皇上醒来会怪罪本宫,本宫这次也绝不会放过凌无双。”

    “皇后娘娘这又是何苦呢?”郁采珍轻叹,劝道:“凌无双如此做,已经伤透了皇上的心,两人必然不可能再在一起。皇后娘娘若能放她一马,皇上必然会记在心里。皇后娘娘若是趁皇上昏迷,杀了凌无双。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只怕会一生都存着心结。”

    “郁姐姐说的话,本宫都懂。”风翎萱眼中的怒意散去,恨意又起,“但是本宫更清楚,若是这次本宫不当这个罪人,皇上就会成为整个显国的罪人。”

    “皇后娘娘……”郁采珍还想劝,风翎萱却已经不想再听。

    “皇上交给郁姐姐照顾,本宫很放心。”话落,风翎萱便越过郁采珍,向外走去。她强忍住没有再转头看皇甫睿渊一眼。她怕自己一转头,便后了悔。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她处置了凌无双,她和皇甫睿渊之间的感情,这一生都不用想再修复。即便如此,她仍是不能看着他成为显国的罪人。从登上后位的那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她要做的,不只是爱这个男人,更要母仪天下。

    千里之外,皇甫睿翀在山里找了幻影半个多月未果后,不得不相信幻影是真的不在山里了。是以,他便沿着回显国的路而上,一路寻找幻影的踪影。他回到军营时,战争还未起。他便接了痕儿,继续向显国而去。

    有了痕儿在,他自然不能走得太快,马车走走停停,入夜便休息。痕儿倒是越来越壮实了,一路上都没有再病过。还会时不时地对着他咯咯笑。而痕儿的笑声,便是这一路走来,他全部的快乐。他大概走了一个多月,才进了现在的小村子。远远的,她听到一阵唢呐声,甚为喜庆。

    皇甫睿翀无心凑热闹,只想找一户人家借宿,休整一日再出发。只是,他进了几户人家,却发现都没有人在家。想来这村子不大,有人家办喜事,定然都去凑热闹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寻着唢呐声找去。

    很快,他看到一处院落挂红,院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忙道着。

    一对老夫妻站在院门前,老婆婆正督促着贴对联的人要贴齐了。她身旁花白胡子的老头无奈地看着她,说道:“老婆子,你真要这么做?”

    而这两位老人,就是之前救了幻影和冷君翱的幽娆婆婆和木头伯伯。

    “你看我像在玩吗?”幽娆婆婆转头,不满地看着他。

    皇甫睿翀见两人正在说话,也不好上前打扰,只好站在一边等候。

    木头伯伯无奈地说:“你就不怕幻影那丫头跟你拼命啊?”

    一旁的皇甫睿翀闻言,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中了头顶,一时间惊喜交加得僵在了当场。

    “她敢!”幽娆婆婆怒喝一声,忽然察觉到什么,视线蓦地转向皇甫睿翀。本是怒目圆视,却在看到他怀中咯咯笑着的痕儿时,柔和了视线。

    “呦!这孩子真可爱。”幽娆婆婆走了过去,看着痕儿眉开眼笑。

    老头打量皇甫睿翀一眼,“哪来的?”

    皇甫睿翀回神,却顾不上回他,而是急切地问道:“请问,你们刚刚说的幻影是不是一身红衣?大大的眼睛,不爱笑。”

    “不是。”幽娆婆婆果断地回了句,提防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实不相瞒,晚辈的夫人也叫幻影,晚辈正带着麟儿寻找她。”皇甫睿翀语气哀伤地回道。

    老夫妻闻言,木头伯伯刚要开口,便被幽娆婆婆抢了先。

    “小伙子,虽然我们帮不了你,但你可以带着这个娃娃留下喝杯喜酒,沾沾喜气,没准就能找到你的夫人了。”

    皇甫睿翀看看院子里忙碌的人们,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会不会太叨扰了?”

    “没事没事,正好还需要壮男帮忙。”幽娆婆婆说着伸出手,“来,娃娃我抱着,你干活吧。”

    皇甫睿翀不禁尴尬,他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他也不是扭捏的人,见痕儿又喜欢幽娆婆婆,便将痕儿递了过去。

    老婆婆抱过痕儿,简直都笑开了花。

    “这小娃娃,越看越俊。”

    木头伯伯也跟着乐呵,直在旁边说:“给我抱抱。”

    “我还没抱够呢!”幽娆婆婆往旁边一躲,很不乐意的拒绝道。

    皇甫睿翀候了好一会儿,就见两人在那逗弄痕儿,也不见两人吩咐事情,只得直接问道:“请问前辈,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地上还有些红绸没挂,你帮忙挂在门上。”幽娆婆婆随口说了句。

    皇甫睿翀低头看去,果见门边的地上有一堆红绸,便走去捡起。

    这个院落没有院墙,而是围的木栅栏。他见红绸够多,便从栅栏的一头开始缠。看着这喜红的颜色,他不禁黯然神伤,幻影,你到底在哪里?

    这边僻静的小村落喜红耀眼,那边显国皇宫里却是剑拔弩张。

    风翎萱坐在大厅的正中,盯了堂下被两个嬷嬷按着跪在地上的凌无双好一会儿,眼神越发狠戾。

    “凌无双,本宫曾想过,若是你爱皇上,本宫一定会待你如亲姐妹。”风翎萱居高临下,蔑视地看着凌无双。

    凌无双挣不脱身后的两人,便安静地不再挣扎,嘲讽道:“何必自欺欺人。”

    后宫里从来没有容得下这一说。她从小在深宫里长大,又岂会不明白个中道理?

    风翎萱闻言,怒极反笑,“凌无双,是因为别人拼了命想得到的,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所你才不珍惜吗?”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恨我,便杀了我吧。”凌无双静静地望着她的眸子,犹如两摊死水。

    “杀你?”风翎萱一阵冷笑,“你觉得本宫会那么笨地杀了你吗?”

    凌无双打量着她,一时间摸不准她的意思。

    “本宫会送你回拓跋去,本宫倒是想看看,拓跋的子民能不能容下你这个不贞的贵妃。”风翎萱的笑意越发阴冷。

    这世上的男人,哪里有不爱面子的?特别是一个王者,他怎能允许他的女人不洁?是以,她认定凌无双回到拓跋,足以被口水淹没。再者,如今边关战事艰难,她必须要用这颗好棋子,为显国谋划些什么。

    “那就谢谢皇后娘娘成全了。”凌无双早就猜到了风翎萱不会杀她,让她死易如反掌。可是,这于风翎萱而言,却是最不好的结果。

    一个活着的人,怎么去跟一个死去的人争?是以,风翎萱必须让她活着。但,却不能让她活在皇甫睿渊的身边。

    “进来吧。”风翎萱一声令下,门外走进一个脚步轻盈的宫女。

    “见过皇后娘娘。”

    “春儿,将凌无双送去边关,交给霍将军。”风翎萱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将这封信一并交给霍将军。”

    “是,皇后娘娘。”春儿领命,接过信。

    下一瞬,凌无双被按着她的两个老嬷嬷捞起。

    “带她下去换身衣服。”风翎萱又吩咐道。

    “是。”两个老嬷嬷齐刷刷的领命,就将凌无双扯出了风翎萱的寝宫。

    一行人刚来到院子里,便见身着华丽宫装,保养极好的太皇太后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太皇太后驾到。”太监大声高唱。

    坐在殿内的风翎萱听到声音,暗道不好,赶忙起身迎了出来。

    “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皇后不必多礼。”太皇太后说着视线冷冽的扫向凌无双,“皇后打算如何处置这名刺客?”

    “皇上并无生命危险,臣妾打算将她送去边疆,留作人质。”风翎萱简单的作答一翻,又怕说服力不够,补充道:“毕竟她是拓跋飏的贵妃,又是翾国的公主,相信定可以作为筹码。”

    “哀家只看到了刺杀皇帝的刺客,哪里有什么拓跋贵妃,翾国公主?”太皇太后的脸色一沉,“来人,将这妖孽给哀家吊到城楼上去。”

    凌无双闻言,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与她无关。哪怕是决定她生死的大事。

    倒是风翎萱一惊,连忙道:“太后……”

    “皇后莫要再说,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有哀家担着。”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话,已经铁了心如此。

    她绝不会让显国的皇帝因为一个女人名誉扫地,若是将凌无双示众,吊死在城楼上,民间的谣言不攻自破。还有什么比得民心来得更重要?而且,她也不认为将凌无双送去边疆,拓跋飏和凌灏离就会为了一个女人停战。比起争霸天下,凌无双太过微不足道。

    风翎萱见太皇太后主意已定,很清楚纵使她再反对也没有用。自作孽不可活,凌无双刺杀的那个人是皇帝,任何人想救她都难。除非皇甫睿渊尽快醒来,或是拓跋飏兵临城下。

    “还不带下去?”太皇太后的视线冷冽的一扫身后的内侍,两人不敢怠慢,当即去押凌无双。

    凌无双没有挣扎,任由两人按住她的双臂,将她按得不得不弯下身。

    两人为求表现,推搡着凌无双,出了院子。而凌无双就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般,任人摆布。这会儿的她仿佛花草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东西,只是自然的枯萎。

    看着凌无双被狼狈的推出院子,风翎萱才收回视线,向旁让开,微欠身,“太皇太后进去喝杯茶吧。”

    “嗯。”太皇太后脸色难看地应了声,抬步向大厅走去。风翎萱紧随其后。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大厅,太皇太后落座后,一扫厅内的宫人。

    “都下去吧!”

    “是。”宫人们齐齐应声,鱼贯而出。太皇太后才看向风翎萱,“皇后也坐吧。”

    “是。”风翎萱应声落座,心知太皇太后这是要训斥她了。

    “皇后,哀家知道你心性善良。”太皇太后叹了声,“但今儿这事,你办得实在是糊涂啊!若是显国的子民知道凌无双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拓跋,我显国岂不是无人之地,任人来去。”

    这道理风翎萱又岂会不懂?就是因为懂了,她才想将凌无双交给霍无垢,以交换的方式将凌无双送回,也算是帮皇甫睿渊正名了。只是,这样做,必然没有杀了凌无双来得直接。但,凌无双绝不能死在她的手上。而她心里的这些个想法,自是不能告知太后。

    “太皇太后教训的是。”风翎萱低声应承,一副受教的样子。

    “皇后,哀家明白你的想法。无非是怕彻底的失了皇上的心。”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风翎萱,“男人的心,不是这样就能拴住的。你是显国的皇后,理应先想想怎样做才是母仪天下的典范。”

    “臣妾知错了。”风翎萱嘴上应着,心里却仍旧有自己的坚持。她从来便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人。

    “知错就好。”太皇太后站起身,“行了,哀家先回去了。”

    风翎萱站起身见礼,温声道:“恭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对风翎萱的恭敬,并不以为然。她很清楚,在这后宫里,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屈服于另一个女人。即便她们不是情敌,权利和欲望也足以让人心向恶。

    深宫之中,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凌无双曾住在皇帝寝宫的日子,不知道羡煞多少人,红了多少人的眼。这会儿,她被宫人压着,推搡着向城门口而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幸灾乐祸。

    这深宫里的女人都太过寂寞,需要用别人的痛苦来填补自己空了的心。

    凌无双一路走来,完全忽视了那些迥异的视线。直到被推上城墙,她转头看向龙清宫的方向,红了眼圈。

    一个宫人握住凌无双的一双手,另一个宫人拿出手指粗的绳子,便缠上了她纤细莹白的手腕。很快两个宫人缠好了绳子,互看一眼,将凌无双推下了城楼。掉落的一瞬间,她含在眼中的泪水滚落,划过她的脸颊。一阵凉风吹过,带起她的发丝,带走她的泪,却带不走心间的痛。

    凌无双的双臂被束过头顶,身体的重量向下坠去,手腕因为受力被勒出血红的痕迹。她却全无反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静静地遥望着前方,皇城中众生百态,却全然与她无关……

    郁采珍是在一个时辰后,得知消息的。这时宫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显国的子民。一开始大家议论纷纷,还不知道此人是谁。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消息,说城楼上吊着的人就是凌无双。一时间民心振奋,大呼明君。

    郁采珍到底是心软了,不忍凌无双受辱,去找了风翎萱。怎知风翎萱却避而不见,直接让宫人传话,这事她帮不上忙。

    郁采珍也不好强人所难,毕竟这事是太皇太后下的令,直接从风翎萱手上把人带走的。风翎萱若是再多管这事,明显有与太后对着干的嫌疑。

    郁采珍只得离开,边走边想,这宫里能跟太皇太后说得上话的人实在不多。除了风翎萱,便只有淑妃绮罗了。

    郁采珍虽认定绮罗不会帮这个忙,最后还是决定试试看。去求了,还有一线希望。谁知道她却扑了个空。绮罗正好在路上与她错过,去看皇甫睿渊了。郁采珍赶忙折回。

    绮罗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昏睡的皇甫睿渊,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说不上她这表情是开心,还是悲戚。她从进门开始,便始终是这个表情。她这会儿最大的感触便是,若非皇甫睿渊受伤,她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这样地看着他。

    她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眼底竟是流露出一抹幸福来。她抬起手,手指轻轻地划过皇甫睿渊的脸庞。这个王者是她的男人,是她绮罗的男人。终有一日,她会与他比肩而站。

    郁采珍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虽尴尬,但救人要紧。她只能出声打破屋里的静。

    “民女见过淑妃娘娘。”

    绮罗抚在皇甫睿渊脸上的手指一顿,动作自然地收回手,起身看向郁采珍。

    “民女有一事相求。”郁采珍直奔主题。

    “你想求本宫救凌无双。”绮罗点破她心中所想。

    “娘娘真是善解人意。”郁采珍真心的感激道。

    “本宫不过是为了自己谋划。”绮罗开诚布公,“若是本宫能救下凌无双,皇上应该会很感激本宫吧?”

    郁采珍并未因此看轻了绮罗,反而觉得这个女子够真实。

    “本宫会去见太皇太后,但是能不能说服太皇太后,本宫也不敢保证。”绮罗又道。

    “民女明白。”郁采珍点点头。与太皇太后认识多年,她又岂会不明白她的性情?当年她的师父年芊妩,不知道吃了多少太皇太后给的苦头。

    “皇上便交由姑娘照顾了。”绮罗对郁采珍客气的笑笑。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不过是一介草民。但她与皇室中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在皇甫睿渊面前,若是郁采珍愿意为她说一句好话,会强过她身体力行做的任何事。

    绮罗去见太皇太后时,太皇太后正郁结难舒。一见她来了,当即有了笑容。不得不说,绮罗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太皇太后在这宫里又甚为寂寞。是以,绮罗的亲昵到位,自然也就迎合了太皇太后。

    起初刚入宫时,太皇太后因为她的出身很厌恶她。到底人心都是肉做的,绮罗的顺从和关切,最终赢得了太皇太后的信任。有了太皇太后的喜爱,她在这宫里的地位自然也就不同了。

    “去看过皇上了?”太皇太后关切地问。

    “去过了。”绮罗温和地笑笑。

    “哀家问过,皇上身子并无大碍,你也不要太过担忧了。”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至于凌无双那妖孽,哀家已经处置了她。你以后只要一心一意对皇上,皇上自然会回心转意。”

    “若是凌无双不在了,那便真的没有人能取代凌无双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了。”绮罗担忧地说道。

    太皇太后闻言,并无半点怒色。虽说绮罗的心思与风翎萱一样,但不一样的是绮罗将话说出了不加掩饰的这个劲,十分招太后喜欢。

    “哀家也明白这个理,但是如今民怨四起,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太皇太后叹道。她并非针对谁,她是不喜欢凌无双,但如今她这么大年纪了,很多事情也比以前能容忍了。可是,她不能容忍的是显国的基业就这么败了。

    “可是臣妾觉得,让凌无双一死容易,但若是能利用凌无双换来边疆的和平,岂不是更好?”

    太皇太后闻言,脸色不禁一沉。她虽然喜欢绮罗,但不代表绮罗质疑她,她仍是会高兴。

    绮罗看出太皇太后的脸色不对,当即起身跪了下去。

    “太皇太后忧国忧民,实乃显国和皇上的福气。如今太皇太后的决定对显国,对皇上,自然都是最好的选择。但臣妾私心作祟,还是希望凌无双能活下去。只有凌无双活着,臣妾才能有机会超过凌无双,让皇上看到臣妾的好。”

    说话间,绮罗已经红了眼圈。

    “太皇太后,臣妾明白,臣妾让您难做了。”绮罗一眨眼,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

    太皇太后叹了声,伸手扶起绮罗。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真了。”太皇太后无奈地摇摇头,“今儿你确实也给哀家出了个难题。容哀家想想。”

    绮罗顺势起身,点了点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太皇太后如此疼爱臣妾,臣妾还总是给太皇太后添麻烦。”

    “坐吧。”太皇太后拉着她坐下,“这些年来,这宫里很少有人能陪哀家说说话。是你让我这个老婆子不再寂寞。”

    宫里能陪太皇太后说话的人自然是不少,但是能像绮罗这样恰到好处的人却不多。

    皇甫瑾在位时,与她有心结,母子俩虽没有势同水火,却也总是隔着点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至于那些嫔妃,一个个出身官宦人家,虽也会阿谀奉承,到底是不能像绮罗这般将自己放得很低,又会讲些书本上看不到的奇趣见闻,让太皇太后不禁对外边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很多时候,绮罗甚至毫不介意的将自己的狼狈摊在太皇太后的面前,听得太皇太后直心酸。在太皇太后面前,绮罗到底还算是个孩子。再加之她的悲苦遭遇,也就对她又多了一分同情。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也就建立起来了。再加之后宫做主的女人只能有一个。风翎萱出身又好,心气自然也就高了。太皇太后对她谈不上什么感情,又不像对绮罗有几分同情和怜悯在里边,谁亲谁远也就显而易见了。

    边关的小村落,皇甫睿翀把整排栅栏都缠上了红绸之后,抱着痕儿的幽娆婆婆又吩咐他进院子里给喜房的正门挂红绸。这幽娆婆婆好似故意刁难他一样。他挂了几次,她还在反复的嫌他没挂正。

    “婆婆看行了吗?”皇甫睿翀站在梯子上,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问站在梯子旁的幽娆婆婆了。

    幽娆婆婆看也没看他,一边哄着痕儿,一边说:“不行,没正,再挂。”

    皇甫睿翀无可奈何,不得不觉得这个素不相识的幽娆婆婆在故意难为他。

    他几个快步,退下梯子。

    “你怎么下来了?”幽娆婆婆不乐意的问。

    “您站的位置偏了,才会怎么看都不正。晚辈下来自己看看,也免得烦了婆婆。”皇甫睿翀和气的笑笑,看向门上的红绸,拍拍手,“好了,正了。”

    幽娆婆婆气得一瞪眼,刚要开口教训皇甫睿翀,便被他抢先问道:“哪位是新郎官?”

    幽娆婆婆闻言,眼珠一转,得意地笑笑,说道:“晚点你就知道了。”

    皇甫睿翀不解,这成亲是好事,怎么还搞得如此神秘?

    “婆婆可还有事情吩咐晚辈做?”

    “没有了。”幽娆婆婆白皇甫睿翀一眼,简直将他当成了眼中钉。

    皇甫睿翀微皱眉,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婆婆,尴尬地笑笑,伸手去抱痕儿。

    “痕儿,来,爹爹抱抱。”

    幽娆婆婆不舍地将痕儿交还给皇甫睿翀,若非有事要做,她真舍不得把这粉嫩嫩的小娃娃还给他的混账爹爹。

    “老头子,你带他们去厢房休息。我去看看我那个乖外孙。”幽娆婆婆说着便进了正房。

    皇甫睿翀看向正房的方向,总觉得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牵引着他。

    木头伯伯看着自己老伴离开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虽谈不上赞同,但也不反对。幻影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头,大概都是拜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赐,也的确该给他点教训。

    他收回视线,对皇甫睿翀道:“来,孩子,这边。”

    “谢谢伯伯。”皇甫睿翀致了谢,随着木头伯伯走进了厢房。

    木头伯伯给他准备了些吃食,皇甫睿翀简单的吃了点。痕儿已经开始犯困,他便耐心地哄着困顿的痕儿入睡。

    一路走来,他父兼母职,却不觉得有半点辛苦。他只恨自己不能找到幻影一家团聚。

    他躺在床上哄着痕儿,自己竟是也有了强烈的困意。他使劲地想要睁大眼睛,却怎么都扛不住那阵困意,昏睡过去。

    他再醒来,暮色已经降临,外边已经奏起了喜乐。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床侧,当即大惊。痕儿呢?

    他顾不得许多,从床上爬起,向外冲了去。

    他真该死,怎么会睡得这么死?若是痕儿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冲出厢房,便见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正房的门口。

    忽然,他听得一声高唱。

    “新人到——”

    他赶忙又向人群走去,急于寻到那对老夫妇。也许是他们抱走了痕儿去玩。

    “对不住,让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冲过人群。

    他冲过人群,迈进厅里时,便听得喜婆又是一声高唱。

    “一拜天地。”

    原本背对着皇甫睿翀,牵在红绸两端的新人闻声转了身。

    新郎一身大红色喜服,头上用红色绸带将发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虽不算是俊逸非凡,却透着一股子沉稳之气。

    皇甫睿翀看着新郎一愣,怎么会是冷君翱?

    他还来不及多想这个问题,当视线扫向新娘,看到那张在凤冠的流苏后若隐若现的娇颜时,刹那间便让他僵在了当场。

    “幻影……”他轻喃。

    两人却仿佛都没有看到他一般,一同跪了下去,叩拜天地。又一起起身,在喜婆的第二声“二拜高堂”中,对着幽娆婆婆和木头伯伯跪了下去。

    幻影和冷君翱拜过高堂,媒婆喜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妻对拜。”

    两人闻声转了身,刚要拜下去,便听得皇甫睿翀沉痛的呼唤。

    “幻影!”

    许是皇甫睿翀的声音太过沉痛,满室的喜气顷刻间散去。只有屋子中间的那一对新人没有看向他,执意的拜了下去。

    皇甫睿翀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冲了上去,扣住幻影的手腕。

    “幻影,你不能嫁给他。”皇甫睿翀几近哀求地说。他不敢质问她,因为他自知亏欠她太多。但他真的不相信,幻影会心甘情愿嫁给冷君翱。

    幻影面无表情地看着皇甫睿翀,神色冰冷,唇瓣动也未动一下,似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皇甫睿翀握着她的手僵了僵,瞬间泪如泉涌。温热的泪滚过他的俊颜,却洗不去他的悔恨。

    “幻影,我带了痕儿来找你,跟我回家好不好?”皇甫睿翀哽咽着求。

    幻影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她越是冷漠,他便越是愧疚。是他将她一步一步地推进深渊。

    “幻影,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你应该怨我,应该恨我。”皇甫睿翀的语气越发哀伤,“可是,如果你放弃了,痕儿怎么办?你真的不要他了?”

    幻影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眼神却依旧毫无变化。

    倒是坐在他们身后的老夫妻站了起来,幽娆婆婆不乐意地道:“这位公子,老婆子我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还能破坏我外孙女的婚事呢?”

    皇甫睿翀闻言一惊,看向说话的幽娆婆婆。

    “您是幻影的外婆?”

    幽娆婆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道:“你认识我外孙女?”

    “婆婆。痕儿便是晚辈和幻影的孩子。”皇甫睿翀慌忙回道。幻影的冷漠和决绝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幻影亲人的认同。

    “胡说什么?”幽娆婆婆一下子就怒了,“我的外孙女从出生开始就没出过这个村子,哪里会有痕儿那么大的孩子?”

    皇甫睿翀只觉得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道:“这不可能。”

    “你这个当爹的,不好好看着自己的娃,倒是跑到别人的婚礼上来捣乱。”幽娆婆婆白他一眼,老大的不乐意。

    皇甫睿翀这才惊醒,想起痕儿不见的事,急忙问幽娆婆婆,“婆婆没有看到痕儿吗?”

    他出来找的时候虽然急,但一心以为痕儿定是被这个很喜欢他的幽娆婆婆抱走了。这会儿幽娆婆婆的话却把已经在地狱中煎熬的他,又打下了无底深渊。

    他的幻影已经被他伤得不肯再认他,他现在又弄丢了痕儿,他到底还能做什么?

    皇甫睿翀握着幻影胳膊的手缓缓松开,看着幽娆婆婆,哀求地问:“婆婆,您再想想,是不是谁抱走了痕儿?”

    木头伯伯拉了拉幽娆婆婆,她却转头瞪了他一眼,对皇甫睿翀道:“孩子丢了来问老婆子我,你这个当爹的干什么去了?”

    “晚辈……”皇甫睿翀羞于启齿,他居然这么大意的睡着,丢了痕儿。他歉疚地看向幻影,“幻影,跟我去找痕儿好不好?”

    幻影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甫睿翀高大的身体晃了晃,他断然没有想到,纵使是痕儿也不能让幻影有一丝的动容。他不禁开始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幻影吗?他有很多话想与她说,却来不及再说,全都化成了一句,“幻影,你等等我,等我先去找痕儿。”

    话落,他只能不舍的转身离开,而幻影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表情仍是冷漠的无动于衷。大概已经没有事情比这还伤人。当你发现自己爱得入骨时,那个你以为会为你永远等在原地的人已经转身离开。

    皇甫睿翀找了整整一夜,几乎是一家一家地问,不知惊醒了多少人家,挨了多少句骂。村子里找过了,他便出了村子去找。可是,直到天蒙蒙亮了,他仍旧一无所获。

    当他回到幽娆婆婆的小院时,小院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他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满院的红色,都是他亲手挂上去的。他又怎么想到,他日思夜想的女人竟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他看着房门紧闭的正房,很想冲进去看看幻影是不是真的与冷君翱洞房了。末了,他生生压下了冲动。他进去了又能做什么?指责她对他不忠吗?

    “幻影,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他的膝盖缓缓弯曲,跌落在地。泪水漫出眼眶,眼底的痛苦之色渐渐地被绝望覆盖。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木头伯伯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跪在院中的皇甫睿翀,无奈地叹了声,走到皇甫睿翀的近前,劝道:“孩子,快起来吧。”

    皇甫睿翀未动,视线仍旧木然地望着紧闭的正房。

    “我丢了幻影,丢了痕儿。我口口声声说在乎他们,却守不住他们,我真该死。”皇甫睿翀颓败的低下头,泪水一颗一颗地滴入泥土里。

    “知错能改,为时不晚。”木头伯伯劝道。

    “不晚吗?”皇甫睿翀绝望地笑笑,他觉得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待木头伯伯回答,刚出门的幽娆婆婆便厉声道:“晚了。”

    皇甫睿翀心里刚刚燃起的那么一点希望的火苗,瞬间被浇熄。

    “在你手里的时候不看住,丢了还想找回来?凭什么?”幽娆婆婆毫不留情地说。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皇甫睿翀的近前。

    “是晚辈没有资格。”皇甫睿翀看向幽娆婆婆,“婆婆,晚辈想再见见幻影,哪怕只有一眼。”

    “她已经不是你的娘子了,你怎么还拗着?”幽娆婆婆半点不留情地说。

    “她是。”皇甫睿翀肯定地说。昨夜,看到她那般冷漠,他是动摇过。但是,他又怎么会认错她?

    “就算是。”幽娆婆婆点点头,“你也看到了,昨夜她已经与别人成亲洞房了。”

    幽娆婆婆口中的残酷事实再次将皇甫睿翀击垮,他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晚辈只是想见见她,若是她已经幸福了,晚辈一定不会再打扰她。”

    “你不来找她,她便幸福了。”幽娆婆婆不悦地说。

    皇甫睿翀的身子一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又抬头看向幽娆婆婆。

    “婆婆,您知道痕儿在哪里,对吗?”

    既然幻影真的是这婆婆的外孙女,那痕儿便是她的曾孙,曾孙都丢掉了,又怎么会安稳的睡到天亮呢?

    幽娆婆婆也不再隐瞒,直接应道:“是。”

    皇甫睿翀的唇畔微微牵动,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个绝望的早晨总算不是彻底地残忍。

    木头伯伯实在看不下去了,弯身来扶皇甫睿翀。

    “孩子,快起来吧!痕儿在我和老婆子的屋里呢!”

    皇甫睿翀这才站起,连连地感激道:“谢谢伯伯。”道了谢,他连忙向厢房而去。失而复得后的惊慌让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他进了门,幽娆婆婆转头瞪向木头伯伯,“就你心地好。”

    “我知道你想替幻影出出气,但我看这孩子也够可怜的。更何况父子亲情,咱们到底是不能给隔断了。”木头伯伯温和地看着幽娆婆婆,那深情的眼神仿佛在看初恋情人。

    “幻影伤得红颜白发,他才难过一夜就算了,也太便宜他了。”幽娆婆婆怎么想都觉得不甘。

    “你想便宜他,幻影那孩子也不会便宜他。只怕他以后还有的是苦头要吃,我们何必再雪上加霜?”木头伯伯叹道。

    外人怎么伤皇甫睿翀,都不敌幻影给的伤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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