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别回来 二嫂的话，让我心里面又是一酸，我忍着没哭出来，极力让自己语气正常的说：“放心吧嫂，二哥有担当的很，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 二嫂喃喃的在我耳边说：“对，对啊，桂哥最有担当了，怎么会做傻事儿。” 路上安静的吓人，因为现在是冬天，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我背着二嫂一直跑，终于到了我家外面。 此刻家里面还亮着灯，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我爸妈正坐在堂屋里面，我爸在抽烟，我妈愁眉苦脸的，正在说话。 一瞬间，两个人都抬头看我，我爸眉头紧皱然后舒展开，我妈直接就站起来了，过来抓着我的手就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正和你爸说去叫你的。” 我把二嫂放了下来，二嫂面色苍白的喊我爸妈叔婶。 我爸又皱起来了眉头，说了句：“怎么把王桂媳妇带来了？”而我妈则是一直在给我使眼色。 我没明白我妈的意思，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和我爸说啊，我肯定不能现在说二哥死了…… 刚好，我妈就说：“你们父子两先说事儿，我把王桂媳妇安顿下，先躺床上暖和。” 说完，她就拉着二嫂的手，往屋子里面走了。 堂屋里面就只剩下我和我爸。 我爸将烟头扔在了地上，踩灭。然后才皱眉看着我，说：“王桂伤了那么多人，村子里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和你妈也不能牵扯进去，要不然就把祸事儿给咱家也带来了，你说你回来就回来了，干嘛把她媳妇弄来？” 我哆嗦了一下嘴巴，嗓子里面跟堵了个东西似得，我们家和二哥家是亲戚啊，我爸妈怎么也这么躲着避着？ 我爸表情不好看，说：“今天太夜了，明天把人送回去，然后你兔崽子赶紧给我滚回来，王家最近不准去！听明白没？” 我死死的咬着唇，声音沙哑的说：“二嫂回不去了。” 我爸皱眉说：“啥意思，啥就回不去了？” 闭了闭眼，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雯雯昨天晚上自杀了，二哥去埋了尸体，叔婶晚上也上吊了，今天村子里面的人都去二哥家里面闹……” 说着，我心里面越发的难受，就像是不能呼吸了似得。 我爸眼珠子也瞪大了，直让我赶紧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无力的坐在桌子旁边，我低声说：“二哥刚刚用镰刀拉了脖子，已经断气了，我怕嫂子也想不开，趁她不清醒的时候把人拉出来了，现在她又清醒了，不能让她回去。” 我爸拿出来烟，又点了一根，闷声不响的抽着。 我的目光一直都没从我爸身上离开过，我咬着唇说：“爸，二哥也没了，嫂子还怀孕了，现在不能告诉她，还有二哥家的后事儿……” 结果我话音刚落，我爸突然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声音难听的说：“不准管！明天早上我亲自把王桂媳妇送回去！他们家的事情，我们管不起！” 我不敢相信我爸竟然会这个表现，哆嗦的说了句：“爸，我们怎么能这样？” 他却直接揪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拽着往堂屋外面走，我根本挣扎不过他。他把我拉到了我屋子里面，直接将我推了进去，砰的一下子就关了门。 我用力的砸门，惊慌的喊我爸不要关我！他们不能这么对二哥一家！也不能告诉嫂子！ 可是他却并没有回答我任何话，我反倒是听到了外面上锁的声音。 我更加用力的去拉门，可是门怎么都拉不动了…… 最后我爸声音平静的说了句：“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考虑，王桂他惹出来的事情，死了也总要解决的，要么村里面的人看着她媳妇一个寡妇不追究了，要是我们家掺和进去，就要给他擦屁股赔钱了。” 话音结束，就只有远去的脚步声了。 我面色苍白无比，愣愣的看着门，睁大了眼睛，却完全无法接受我爸对待二哥一家那么无情的表现。 站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决不能让嫂子被送回去！不然她要么被逼疯了，要么也要自杀！我立刻就想去开窗户，可是窗户竟然也被锁死了…… 我急的像是热锅蚂蚁，可是却只能原地乱转。 等了好一会儿，我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儿，然后我抬头看着房梁。 屋子里面光线不怎么好，灯还是那种老式的瓦斯灯，房梁那一块儿就黑漆漆的。 我爸虽然锁了门，关了窗，可是还有一个地方能出去……就是爬房顶。 深吸了一口气，我从书桌那里开始爬，上了房梁之后揭开瓦片，从房顶钻了出去。 现在最多晚上十点，却有些不合常理的起了一点点淡淡的雾气……月光朦胧的厉害，我趴在屋顶，看见我爸妈的房间，灯还亮着。 他们怕是也在商量二哥家里面的事情吧？ 我觉得很窝火，也很怨恨我爸，为什么我们家连二哥的后事都不能管？ 难道让他们的尸体，都在院子里面发臭吗？现在逃脱了麻烦，以后也要被戳脊梁骨的，而且村子里面的人那么没人性！现在就应该直接报警！ 我一边想着，一边想从房顶爬下去，不敢弄出太大声音，被我爸发现就完犊子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面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正从我家堂屋的门口钻出来。 很微弱的灯光就那么一瞬在她脸上晃过……这不是二嫂么？ 二嫂脸色是发白的，她眼神有些呆滞，出了屋门之后径直就往院子那边走。 我吓怕了，该不是二嫂听到了什么？要回家去？ 我压低了声音喊了二嫂两声，可她却不理我，直接出了院子门。 这会儿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三两下从房顶爬下去，冲出去句追二嫂…… 可村路之上空空荡荡，才几分钟，就看不到二嫂的人影了。 我很焦急啊，怕她想不开做傻事，卯足了劲儿往前跑。 一直重新跑到了二哥家门口，我都没看见二嫂的人，不过二哥家的院子里面，已经亮起来了灯……同时我还听到呜咽的悲泣声。 我推开院子门，看见二嫂跪在二哥的身边，双目无神的哭着。 而二哥的脸，已经完全成了青白色，还有些干瘪下去，灯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恐怖吓人。 我有些腿软，哆嗦的走到二嫂身边，声音干哑的说：“嫂……我……” 二嫂抬起头，目光变得惨然，她痛苦的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把你哥拉走，雯雯不出事，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我一时之间接不上话，而的确，这件事情起因除了闹伴娘，就是二嫂说肚子疼……还有她也说过不少尖酸的话，我开始也怨她，可现在看她这么凄惨的模样，也怨恨不起来了。 她是二哥家里面最后一个人了…… 我劝二嫂，千万不要想不开，二嫂摇了摇头，她怔然的看着二哥尸体，说：“我不会想不开的，还会好好活下去，那些没良心的人，都会死的很惨，他们会有报应的。” 我也点了点头，说他们肯定有报应的。 这句话刚说完，突然我就听到咔嚓一声轻响。 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回头看去，却又刚好看见二楼雯雯房间的窗户…… 之前窗户明明是开着的，我还记得我看见了雯雯的脸，可现在却已经关闭了。 我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了……真的是雯雯吗？我之前的不是幻觉？ 可我根本不敢上楼去看，二嫂像是没发现似得，不过她没哭了，而是努力把二哥身体翻过来。 我看见他脖子上不整齐的伤口，就一阵心里面抽痛的慌。 二嫂低声说：“明天早上能不能给你哥还有叔婶重新找下棺材，再找个办白事儿的，我想让他们走的好看点儿。” 我不忍告诉二嫂，白事儿的不肯来。 就答应下来，说我等天亮了就去找，现在先给哥整理下，把衣服换一套，弄一口棺材。 之后我帮着二嫂去给二哥换衣服，她又用缝衣针把二哥脖子缝了起来。 她做完这些之后，我就去了村西头的棺材铺。 可那个老头怎么都不肯来了，让我自己拉着棺材走。 总之这一切办下来，把尸体入棺材，已经是天要蒙蒙亮了。 二嫂跪在灵堂前面继续烧纸，我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还是强忍着困顿，想去找办白事儿的人。 办白事儿的，并不是住在村子里面的，要出村。 现在是冬天，昨天晚上就有雾，早上不但没有散开，反而浓密的一两米之外就看不见人。 好不容易摸索走到了村口。 正要出村子的时候，我却在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看见站着一个人。 我赶时间，也没搭理她。 结果走到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冷不丁的就听见一句话。 “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莫名的我一阵心悸，因为这个声音，怎么又有点儿熟悉，像是雯雯的？停下来回头看，人影却已经慢慢的进村了…… 我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可能神经衰弱了，看到什么，都会觉得是雯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