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问道:“对了,小姐,过几日那罗大小姐就要进宫来赏荷了。您打算穿哪一身衣服?那罗大小姐前回给您找不痛快,这一回,您总不能叫她独占了风头,让几个皇子眼底都只有她。” 朱嫣想起罗凝霜,就觉得没劲:“皇后姑姑说了,叫我不得与她置气,放宽点心。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一枝独秀,艳压群芳,我也管不着,索性随便穿穿得了。” 琴儿见她这么没斗志,心底有些惊诧。换做从前,若是哪家小姐敢踩着她的脑袋与大殿下说话,她是断断不会放过的,非要叫大殿下眼里只能看到她不可。怎么如今大敌当前,小姐却反倒一副任来任去的架势,根本无所谓了?须知赏花这样的场合,要是不好好打扮打扮,那是绝对不行的。 难道是—— 小姐已经不大在乎大殿下,心底反倒记挂了其他男子? 琴儿越想越是如此。当是时,她轻声地咳了咳,一边作势关窗,一边道:“听说娘娘特地叫五殿下也要去赏荷呢,可见五殿下是当真要翻身了,如今连娘娘也记挂着他。” 果然,朱嫣抬起了头,怔怔问:“他也要去?” “奴婢听其他人嘴碎说的。”琴儿撇撇嘴道,“对了,小姐既然随便穿穿,那奴婢觉着平日里那一身就挺好。” “等等,”朱嫣站起来,走到了存衣服的箱笼前,抬臂掀了笼盖,探头瞧起自己的衣服来,“琴儿,我有条蟹壳青的裙子,上头绣了茱萸花的,你瞧见过没?过来帮我找找。” 琴儿见朱嫣闷头在箱笼里翻个不停,心里早已有了个大概。 还指望什么大殿下呢?小姐的心啊,早就跑偏了。别看她嘴上左一句“瘸子”,右一句“惹人烦”的,却把那人真的记在心里了。 但她做奴婢的,自然不会说破了,只听话地上去帮忙翻衣服,又殷勤地帮她挑首饰、搭穗子。两人折腾了半天,如要进宫选秀似的,总算挑出了满意的一身。 到了罗凝霜进宫来赏荷的那一日,朱嫣打扮得玲珑秀丽,到贤育堂前时,连朱皇后都一脸惊艳。 “哎呀,嫣儿可真是漂亮。”朱皇后搭着谨姑姑的手,左右端详着朱嫣的鬓发衣衫,心底又满意、又高兴,“平日里你都不如何打扮,今日这一身穿起来,当真是叫人过目难忘了。怎么你平时也不好好妆点妆点自个儿?如今是多青春的时候呐,竟叫白白浪费了。” 谨姑姑在一旁笑着揶揄道:“娘娘,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若不是有赏花人来了,这花哪儿会开的这般艳丽?” 朱皇后当真被逗笑了,掩着唇笑起来,“就你会说话。嫣儿还未及笄呢,少拿人家寻开心。”又催道,“福昌和元君来了没有?赶紧上赏瑞堂去催催,别耽误了罗大小姐进宫的时刻。” 谨姑姑应声去了,从头到尾,朱嫣只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笑。 片刻后,她抿了唇,慢慢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履上一片云,耳旁似还回荡着谨姑姑的话。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女为…… 悦己者容? 可悦她者,是谁? 去岁入夏, 陛下叫人在芙蓉池里多栽种了几株莲花,名曰“朱帘卷”。顾名思义, 自然是娇娇艳艳、红芳丹菲的一种莲, 花瓣一打,犹如朱帘轻卷, 美人立在帘后头粉腮带笑。 如今入夏了, 正逢开花时令,芙蓉池里一片红红绿绿。红的是朱帘卷,瑟瑟娇娇, 和胭脂似的点在绿莲叶底上;绿的是莲叶接天,层层叠叠, 和一整面华盖一般。 芙蓉池上跨了座桥, 青石的底, 汉白玉砌的栏杆,当心矗着几座亭子。正中间一座大的, 两旁跟着几个小的, 俱是8角飞檐, 桐油漆柱, 香樟美人靠细细密密围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