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发问:“覃一沣,你在不在?” 是孟珒修的声音。 屋里没人回应,他也不着急,就在门外站着,直到瞧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苑门口,懒散的身子才挺直了起来。 穿着件单薄长衫的男人腋下夹着伞,手里捧着个小火炉,里面烧着炭,炉壁已经发烫,用袖口包着。 刚下过雨,脚落下就绽水花,一步一步很小心。 孟珒修走下台阶,从覃一沣手里接过火炉:“这种小事叫刘放做就好了。” 覃一沣望着渐浓的夜色,比房檐高出一截的树枝被风chuī得微微晃动。黑夜里,他心里突然一暖,说:“小事而已,自己也能做。” 他把伞依然放在屋角,很快伞尖就洇出水来,他又往里拢了拢,怕打湿孟珒修的鞋底。 孟珒修跟他肩碰着肩,在他弯腰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推门。 火炉子重,孟珒修使不上力,门还是覃一沣推开的。 火炉子被他放在桌上,见左边的小书房里亮着灯,又抱起来往那边走。 “听刘叔说父亲身子不舒服,我去看过,没什么大碍。只是说晚上不同我们一起用饭,你要跟我一起吗?” 他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覃一沣还没进屋,右脚还在屋外,听孟珒修这么问,沉默了一会儿,答他:“好。” 拂过门帘,光亮愈加明显,桌边靠着个影子,背对着他,可是也叫他发了愣。 “你屋里有人,我这会儿来是不是打扰了?”孟珒修回头,问拿毛巾擦衣袖的覃一沣。 覃一沣闻声抬头,瞧见那个影子没有动静,光影里的身子微微晃动。 他走过来,轻手轻脚地给睡着的晋秋披上一件外套,他低声说:“去那边吧。” 孟珒修学他的样子,动作变得又轻又缓,经过正厅,走到屏风后面,通过一扇门,走进去是间小小的房间,中间立着张桌子、两张木凳。 倒扣的茶杯被立起,覃一沣倒了两杯茶水,说:“去看过曼新了吗?” “看过,今日她瞧着jīng神不错,同她说了些话,怕扰着她,就过来你这儿了。” 像是兄弟间的叙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瞧着夜色已经黑透,才起身往外走。 晋秋已经醒了,坐在正厅里发呆,脚边放着火炉子暖身子。见孟珒修跟着覃一沣从里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作反应,就先听见孟珒修说:“饿了吗?我去叫人备饭。”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着肚子,是有些饿。 孟珒修推开门,一阵风灌了进来,她哆嗦了一下,人算是清醒了,眼神落在火炉子上。 覃一沣在她身旁弯腰,抱起火炉子,跟在孟珒修身后,叫她:“走吧。” 2. 下人来说,孟炳华已经歇下了,曼新小姐胃口不好,只食了碗清粥,在房间里坐着,叫人不要再去了。 覃一沣帮着理碗筷,没有一点少爷的架子,又盛了碗汤给她和孟珒修。他微微笑着:“先吃饭吧,歇息会儿送你回去。” 孟珒修说:“我送你回去。”然后抬头气碰上覃一沣的目光,低下头不再说话。 三个人,一顿饭用得如此漫长。 覃一沣说:“本来今日是想好好谢谢你,没想到饭却吃得冷清了。” 像是在感慨,他懒散地坐着,手摸着桌面上,什么也摸不着,又缩到桌下。 晋秋放下碗筷,碗里还剩着半碗饭。她没什么胃口,抓着一旁的茶杯抿了两口,开口说:“平日里也就我跟晋诚两个人吃饭,今日没了他,也有你们两个,不算冷清。”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话说得笨,抬眼去看覃一沣,见他笑着,目光落在她跟孟珒修之间。 “若是不觉着麻烦,你跟晋诚每日来这里用饭好了。”他提议。 孟珒修也说:“每日放学后我去接你们。” 以为唐突的话,没想到晋秋没拒绝,她说:“晋诚该高兴了,他可喜欢吃你家厨子做的饭菜了。” 孟珒修一愣,那个相认的夜晚,她也是这般说的,只是那以后,她却没再来过。 “那就说好了。”覃一沣确定着。 孟珒修也瞧她。 晋秋点头:“说好了。” 送晋秋回了缺月坞,孟珒修又去了西苑。 到苑口的时候才见这里没有光,他在门外停了好一会儿,心里的烦闷压得他连着叹了好几声气。 门开,覃一沣披着件衫子站在屋里,摸黑瞧着身影,心里领会,唤孟珒修进屋。 身上染着丝寒气,孟珒修站在门口跺脚,将鞋底的泥土抖落才进屋。 覃一沣点上灯,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空着。皮箱在晋秋走时jiāo给了她,那时她无话,伸手接过,不同的是,车开的时候她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