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流眼神一紧,暗道不好。果然,紧接着他踝骨就传来一阵伴着痛楚的巨力,竟是整个人被父亲向外“甩”了出去。 “教主!”“教主!” 一旁的关无绝与温环双双心惊,云孤雁果真是说不留就不留,赌局输赢还是次要的,万一真的伤着教主可怎么办!? 云长流却没有忙乱,他于半空调整了体势,落下时以撑地一旋,四两拨千斤地将云孤雁的力道卸了下去。 老教主没有留给长子喘息之,再度欺身bī上,一掌挟着烈风扫来。 云长流知晓若是此时退了步便再难寸进,他不躲不避,咬牙与云孤雁实打实地硬拼了好几掌,将父亲的攻势稳稳接下。 一时之间白衣黑袍纠缠翻飞,一声声闷响于空旷的烟云宫内回dàng不断! 这对父子的武功修为均已是江湖罕见的层次,动起来的架势亦十分骇人,劲气激dàng之下,天顶地板都被震的出现了裂缝。 这还亏得烟云宫内没什么摆设物件,若非如此必然已是一地láng藉。 不过短短片刻,父子两人双双撤身收。这场赌局已经走到了第十九招,眼见着胜负将决! 云孤雁全然不急,反倒先满心欢喜地夸赞了一句:“知进退,晓动静,临危不乱,稳有变……很不错。” 云长流轻轻吐纳,平复了因接连的攻守过招而略显凌乱的呼吸,认真道:“还有一招。” 云孤雁骤然凝神,黑袍无风自动。他平平淡淡地一掌推出,向云长流bī来。 这一掌直且平,看着毫无花哨,却是以力破巧的道理,其蕴藏的威压让云长流压力骤增。 他不敢托大,目光扫到情苦琴就在脚下不远处,心思一动将爱琴再次抄在。右掌托琴尾,琴首则向前,冲着云孤雁就砸了过去。 轰!轰!! 两声巨响接连而至。原来是云长流掷出情苦之后,自己亦飞身而上,恰在云孤雁接下琴身冲力的那一刹那,抬一掌拍在琴尾! 这一掌的时拿捏得令人叫绝,旧力未尽而新力又生,竟bī得云孤雁后退了数步。 倘若此刻云孤雁被迫收掌,这第二十招就算过完,这场赌局便能决出胜者! 然而老教主毕竟是老教主,云孤雁脚下发力猛踏,陡然止住了退势。 紧接着,他臂一震,云长流便觉得一股巨力沿着情苦琴传了过来,搅得如雪的衣袖上下乱翻,半边身子都麻了。 父子两人就这么立在烟云宫正,掌贴琴、琴贴掌,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饶是情苦琴的材质已是最珍稀最上乘的宝木,又哪里能禁得住这般恐怖的内力碰撞? 这把教主自幼珍视的爱琴再也承受不住,发出阵阵如泣的哀鸣。 情苦的主人不为所动。反倒是关无绝白了脸色,急切道:“教主快收,琴……!” 云长流的黑发被气流chuī得向后涌动,他没有收,反倒加了一层内力。 不仅如此,教主还很不合时宜地在心内道:好了,他说话了,回去可以把人拿链子锁起来了。 终于,情苦剧烈地震颤起来。 狰狞的裂纹在修长美丽的琴身上蔓延,情苦琴发出最后一声凄凉的清鸣,砰然从炸成四散的木块!! “不……!” 关无绝如遭雷殛,他看着飞溅的木块残骸,胸前一阵气血翻滚,一口腥甜毫无征兆地涌上喉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他在老教主面前忍痛亲砸了云曙,立誓斩断前尘,斩断眷念,此生只愿护持教主。 本以为,毁了云曙怎么也能留得住情苦。谁知临到了这时,教主竟会为了自己…… 关无绝硬撑着把那口污血吞了回去,只觉得心如刀绞,眼前漫上一片黑雾。 十数年前的长流少主和药人阿苦,云曙情苦双琴合鸣;如今琴毁人散,只剩下忘却了旧忆的烛yīn教主云长流,和舍弃了过往的四方护法关无绝。 兜兜转转,浑浑噩噩,简直像一场宿命的玩笑。 唯有挡在他前方的雪白身影,依然如旧。 第59章 蜉蝣(4) 又是一阵气làng翻滚。没了情苦琴在抵挡,云孤雁与云长流父子俩终于两掌相对,各自发力。 这已然彻底成了内力的比拼。只听轰鸣阵阵,烟云宫内以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为心生成了可怕的风旋,刚刚被震碎的木琴残屑被卷飞而起,摩擦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尖啸之音。 僵持只持续了片刻,云长流便觉得吃力起来。云孤雁的修为毕竟qiáng过他许多,落入这样硬碰硬对拼的境地,对他来说已是彻底的不利。 一滴冷汗沿着云长流线条修美的下颔滑落,脚下发出地板碎裂的轻响,他开始被父亲压的不断后退。 “流儿,”云孤雁嘴角上扬,目光深沉,“懂得适时认输,亦不失为大智慧。这一场,你觉得还有继续的必要么?” 云长流没有搭理父亲的话,只是不断加大内力的输出。然而老教主仿佛是故意一般,他每加一成力,便能觉出对面以两倍的力反推回来。 眼见着内力的碰撞越来越激烈,关无绝再也看不下去,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 温环大惊,一把拉住他的腕,“护法,你这是做什么?” 关无绝心急如焚,冲着温环疾声道:“这样消耗内力,教主怎么受的住!” “你怎么这么不冷静,”温环脸色也不太好,却依然拉着他不放,“内力碰撞的气旋已然成形,如今我们谁也帮不上忙,贸然冲上去只会被他们的气劲所伤。” 关无绝死死盯着云长流不说话。他自然也清楚得很……如今两人的内力相缠相斗到这个程度,外人想要打断绝无可能——除非此人的内力比云孤雁与云长流加起来都深厚。然而云孤雁父子又是怎样层次的高?别说关无绝做不到,很可能寻遍整个江湖也找不到这种层次的高! 然而关无绝还没来得及怎么样,云长流却先有些慌了。他如今全副心神都用来与父亲的内力抗衡,却还不至于听不见身后的声音,顿时心尖就是一紧。 ——他是明白无绝的性子的,护法冲动起来没什么疯狂事gān不出来……可如今这状况他进退两难撤不开身,万一无绝真有个什么意外,他想救人都救不下! “无绝,退下!”云长流勉qiáng出声,却因着泄了这口气再度被云孤雁bī退数步,他嗓音越冷,心内却越焦虑,“这是命令,本座令你退后!” “教主……”关无绝失措地叫了一声,他本是想开口劝云长流放弃,可又明明白白地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 云长流又急又气,这人怎么总是到了这种时候就死不听话,难道真是捏准了如今自己不舍得真罚他? 对面云孤雁忽然哼笑一声,“唉哟,流儿还有闲心走神?” ——糟了! 云长流意识到自己思绪有所松弛时便知道不好,果然,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掌心传来的威压成倍累增。 庞大的推力使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再度往后滑。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云长流猛地咬紧牙关,眼神骤然凝结下来。 ——不行,不能再退了! 无绝就在他后面呢,再这么下去内力相冲的气劲定会波及到他…… 这人身子本就损的厉害,怎么禁得住再受新伤!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那日山崖间关无绝浑身是血地倒下的那一幕冲入脑海。当时的恐惧再次在每一寸骨血苏醒,只一瞬间就带着尖锐刺痛的震栗走遍了全身。 电光石火之间,云长流脑闪过茫然的白。情急之下,丹田的内力几乎都被他未加思索地抽gān,毫无保留地爆发在一点! 轰!!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在烟云宫内震彻,顿时旋风狂啸着bào起,云孤雁的桌案被轰然掀倒,连一旁的温环与关无绝都被bī得连连后退。 然而可怕的烈风,转眼便止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