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缓缓

陈冬野的世界里,没有阳光,他早已习惯了从乱七八糟的人生中掳获着勇气孤独生活。但现在,他想去守护一个人,一个很多年前就想守护的人。

作家 简蔓 分類 出版小说 | 14萬字 | 13章
第六章
1
陆颐薇之所以能够回家,并不是像林疏朗猜的那样,得到了父母的谅解,而是她死皮赖脸回去的。
当然,为了成功达到目的,她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比如,特意饿了一整天,衣服穿得破旧、肥大,头发绑成了松散的低马尾,整个人呈现出虚弱、颓废、备受打击的模样。
陆颐薇几乎能想象到宋女士和老陆一起站在门禁系统前,审视着电子屏幕中自己狼狈的脸,经过一番眼神交流,最终无奈地打开门。
爸妈虽然好吃好喝供给着,但对她依然没什么好脸色,而陆颐薇忍辱负重,坚决赖着不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不敢见陈冬野。
正好学校放了暑假,她可以暂时完美避开周梨落。
三十岁了,面对这样的事情还如此手足无措,陆颐薇对自己实在很无语。
只要一想到那天小男孩抬起头叫她“阿姨”的时刻,她就退缩了。不仅仅是丢脸,还觉得非常伤自尊。
让陆颐薇承认自己真的对陈冬野动了心可以,但她无法接受自此要背上年龄差这种负累。
更何况,这中间还有已经先她一步表白的周梨落。
太乱了,陆颐薇负荷不了,她只能躲起来。
其间,陈冬野只发过一次微信给她:你搬家了吗?
她没有回复,他便也没再追问。陆颐薇知道,他是个很懂得克制自己的人,不会对别人施压,但这样的体贴也好也不好。
陆颐薇弄不懂他的真实想法,但她不愿去问,而他又不会主动开口。
他们的关系就僵在了这里。
她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是怎样的。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陆颐薇歪在沙发上,愤怒地挖着手中的冰淇淋,生气地想,没准人家陈冬野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而是正和青春貌美的女朋友在书店亲密共处。
反正很多学生会找暑期兼职,周梨落那么喜欢黏着陈冬野,做出去书店打工的决定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陆颐薇的勺子戳得更狠了!老陆从旁经过,原准备斥责女儿几句好吃懒做,但被宋女士强行拽进了厨房。
“你干吗?”老陆横眉怒目。
“能干吗?”宋女士反驳道,“你没看女儿都精神不正常了,你难道还要数落她吗?老陆你可别忘了,咱们就这一个女儿。”
爸妈的声音不小,陆颐薇全听得清清楚楚。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冰淇淋碗往旁边一放,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陈冬野,你个浑蛋!”
正站在梯子上整理书架高层的陈冬野没来由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站在下面的同事笑道:“你小子,是不是辜负了哪个女孩子,被骂了?”
陈冬野愣了愣,朝着同事看过去。对方见他一脸呆滞,撇撇嘴,解释:“当然,也说不定是想你了。”
他垂眸,继续摆放着手里的书,但直到下班,脑海中都还回荡着同事说过的话。
不管是骂他了还是想他了,这都足以成为他去见她的理由。
陈冬野突然转身,快步穿过马路,朝着路口跑去。他从手机里翻出一个电话号码,庆幸自己没有清理通话记录的习惯。
车来车往的街道上,电话通了。
“许致一你好,我是陈冬野,请问你知道陆颐薇父母的住址吗?”他语速很快地解释,“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快递要亲自交给她。”
许致一奇怪地问:“那你干吗不直接打给她?”
“她不接我电话。”陈冬野真诚地恳求,“请你帮我一下,我必须找到她。”
“她竟然回她父母家了!”许致一难以置信。
陈冬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确定,所以想去确认一下。地址可以给我一下吗?我很急。”
“我是律师,陈冬野。”许致一以严肃的口吻声明,“我很看重别人的隐私,不好意思。”
陈冬野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很泄气,小小一座城市,却可以将另一个人藏得如此隐蔽。
正当他准备挂电话时,许致一突然说:“我可以带你去。”
因为想起上次吃火锅,他自作主张将等位号让给了那个叫周梨落的女生,后来反思好像是有不妥,所以这次就当弥补过失好了。许致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
“你确定?”许致一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了,“九点半了。”
“我确定。”
许致一这才察觉出陈冬野坚定语气中的不同寻常,忍不住问:“你这么着急,到底是要干吗?”
2
门铃声传来时,陆颐薇刚从厨房端了一锅煮好的泡面出来。
闲着的时候好像更容易饿,反正她也没有减肥需求,便很宽容地在泡面里加了火腿肠和煎蛋。
父母都已经洗漱完回卧室看电视了,所以,她就这么端着一锅热腾腾的泡面出现在了陈冬野面前。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陈冬野看了看那锅泡面,又看了看陆颐薇,两个人之间弥漫起混合着调味料的浓厚香味。因为此刻出乎意料的场景,他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
“薇薇,谁啊?”
宋女士的声音自卧室传出来,陆颐薇立即回过神,随口应了一句:“林疏朗。我出去一下啊。”然后她一手抓住陈冬野的T恤,拉着他往楼梯间的方向走。
大多数人都走电梯,这里基本没有人会经过,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沉默,头顶的声控灯自动灭了。手腕很累,陆颐薇低下头,这才发现,那锅泡面还端在手里。
场面十分尴尬,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许致一带我来的。”
“许致一?”陆颐薇别过头,暗暗翻了个白眼,那家伙怎么这么喜欢自作主张。
“你不问我是来干什么的吗?”陈冬野伸出手,温柔地摆正陆颐薇的脑袋,逼她正视自己。
昏暗的光线里,陆颐薇审视着他的神情,半晌后,她垂下眼睛:“我不知道。”
她没自信,又或者说,是生活中的各个外部因素在剥夺她的自信。仅仅因为她三十岁了,就要被冠以各种奇怪的称号。
陆颐薇并不是不确定自己对陈冬野的感情,她只是不确定,其他人会怎样看待这份感情。
陈冬野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手落到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她便被迫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她的脸颊:“陆颐薇,我恐怕没办法等你给我一个明示了。”
“嗯?”
陈冬野走近她,身体抵住了装着泡面的锅,陆颐薇往后躲了躲。“会烫到的。”她提醒他。
但是下一秒,她感到手中一轻,嘴唇被覆上了。
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吻,或者说,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吻。
它并不那么浪漫,且正因为它的平常而变得更真实。
就好像是下班之后,在狭小拥挤的厨房里,锅里炖煮着香味扑鼻的汤,穿着家居服的女生,在转身去拿调味料的间隙,被喜欢的人从背后拥住了。
这是陆颐薇少女时期曾有过的幻想,它晚了那么多年,却还是实现了。
陈冬野用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端着那锅泡面,深情地、长久地亲吻着这个自己内心记挂了十八年的女孩。
人生的每一个下一步似乎都是出乎意料的,但他告诫自己,不要在未来的每一天里,都为了现在的错失而懊悔。
生命旅程仅此一次,在与陆颐薇重逢之前,他牺牲了所有向尘世索取的欲望,像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般活着。
但现在,任务发生了转变。
他不想仅仅作为母亲的儿子、陈秋河的弟弟、不同称谓的职员、行走在街头的路人甲、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而活着了。
他要拥有她,和她一起制造许许多多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陈冬野并不懂爱,即便看了那么多书,它们也没有教会他该如何爱,如何表达爱。所以,他停下来,紧紧拥住陆颐薇,在她耳边说:“我愿意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陆颐薇埋进他的胸口,她真没用,居然因为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们拥抱了很久,分开时,陆颐薇几乎要把头塞进衣领里。她瓮声瓮气地对陈冬野说:“声明一下,我可不是害羞,我只是因为今天没洗脸,觉得自己太丑了,怕你反……反悔。”
陈冬野靠过去,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用喉结蹭她的鼻子。“很漂亮。”他语气坚定地说,“特别,特别漂亮。”
已经在他脑海中漂亮了十八年。
“你得走了,太晚了,许致一在楼下等你吗?”在这个场景中说出许致一的名字,陆颐薇莫名觉得想笑。
“不,他送我到门口,我就让他回去了。”陈冬野侧侧头,耳朵贴上了陆颐薇的耳朵,“明天就搬回来,好吗?”
虽然心里已经叫嚣着“好”,但陆颐薇还是矜持道:“我要先跟爸妈商量一下。”
陈冬野点头,放开了她。
深夜,凉爽的晚风吹散了炎热,已经进入八月,陆颐薇最爱的秋天就要到了。
“那我走了。”陈冬野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晚安。”他把那锅泡面递给她,手指呈现出扭曲的样子。
“怎么回事?”陆颐薇试图帮他伸展开。
陈冬野笑道:“抽筋了。”
“那你怎么还面不改色?”
“我哪里还顾得上抽筋这种事。”
他露出陆颐薇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这个笑容一直陪伴她钻进被窝,还闪耀在脑海中。
手机里进来一条新消息,是许致一发来的:说吧,怎么谢我?
陆颐薇抿起嘴角,回复:赏你一锅加肠加蛋豪华版泡面。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狗粮味的。
3
林疏朗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睛,她用双手捂住脸,再一次扪心自问——
睡了吗?到底睡了吗?
一周过去了,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发誓以后绝不喝那么多酒了。
不过,现在发誓也晚了,说不定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林疏朗心虚地看看四周。奇怪,之前和罗伊制造一夜情的谎言弄得尽人皆知她也从没有惊慌过,倒是现在,明明没人知道,她却害怕得不行。
由此可见,欺骗别人比欺骗自己简单多了。
不行,还要再试一次。林疏朗不甘心地想,一定要回忆起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这么想着,她聚精会神,让思绪回到了那个傍晚。
陈秋河将她抱出娱乐会所,一直走到街道边才放下。他审视着她苍白的脸,难得地收起了以往的吊儿郎当:“你没事吧?”
林疏朗慢慢缓过了神,不自在地看了陈秋河一眼。“没事。”她露出勉强的笑容,“今天,谢谢你了。”
见她要走,陈秋河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太敷衍了吧?”他舔了舔嘴角,“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林疏朗没有拒绝,这是她做错的第一个决定。而当陈秋河将盛满啤酒的杯子给她,她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时,那晚就注定了大错特错。
毫无疑问,她喝多了,人在情绪失控时,很容易醉酒。因为思维失去了防备,理智退居幕后,只剩下了人的本能表演。
林疏朗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她大概是把那段烂在自己肚子里、已经散发恶臭的过去全部挖了出来。
她讲了和前夫的相遇。
秋天的时候,她和陆颐薇一起去海边露营,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帐篷破了一个洞,半夜大风,那个洞越吹越大,她们被冻醒,被动静惊醒的前夫邀请她们过去避风。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缘分,由此开始了恋情。
那时,林疏朗二十五岁,在做出结婚这种决定时,还根本不懂结婚究竟意味着什么。
畅想的都是幸福,两个人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宣誓成为这世间对彼此而言最珍贵的人,这是何等美好的事。
但,这样的美好如果剔除掉了生活的本质,便是不真实的。
就像和父母朝夕相处时,都免不了种种摩擦,和一个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生活,矛盾只会更多。
不同的观点很多,父母会对你相让,哪怕是被迫相让,但别人不会。
还有一个非常难以平衡的矛盾点——家庭分工。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但其实真的深入到现实中,就很难达到平衡。
两个人都有工作,回家之后谁做饭?家务谁负责?油盐酱醋米面茶谁来购买?水电燃气物业管理费谁去缴纳?
在你离开父母,成为掌控生活的角色之前,你根本难以相信活着这件事需要多少烦琐的步骤。
如果是一个人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遵照自己的意愿。但共同生活,你做的每一件事、没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可能会被对方拿出来抨击。
吵了很多架,当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人在和别人产生争执时都可以克制自己,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可惜,林疏朗遇到的是小概率的那类。
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情存在过,林疏朗已经懒得探究。因为,如果那个浑蛋还能对她说出“爱”这种字眼,那些藏在衣服下的灼热的伤口便只会向林疏朗证明爱情就是个骗局。
更可笑的是,这样的人总有共性,前脚打人,后脚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怕离婚,还是怕失去一个发泄的对象。
不过,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林疏朗倒是没有背负任何道德绑架,而是设了个陷阱,逼得前夫和她离了婚。
她以损毁自己名誉的代价逃离了那段婚姻,而离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学了跆拳道。
她是班里最认真的学生,再加上身材高挑,很快成为老师的得意门生。但即便如此,再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还是吓得呆若木鸡。
“真讽刺。”林疏朗灌下一大杯啤酒,眼前的陈秋河已经变成了四只眼睛。“你别晃……”她探过身子,伸手固定住他的脑袋。
陈秋河抬起眼睛,目光玩味地看着她。
林疏朗还记得,他陪她喝了很多,但脸色看起来一如平常,丝毫不显醉意。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脸颊如此瘦削,过度分明的棱角让他看起来气质坚硬,连眼神都带着几分狠厉。
如此种种都传递出他是个危险人物,但是……林疏朗伸出手指滑过他的脸,微笑着脱口道:“你还挺好看的。”
“是吗?”陈秋河弯起唇角,侧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你想不想看更好看的?”
记忆到这里就断掉了,再接起来的时候,便是林疏朗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裙子。她刚松一口气,又在旁边的枕头上捻起了陈秋河的几根头发。
她彻底蒙了。
但陈秋河已经走了,他把自己的黑T恤留下了,上面放了一张从酒店留言簿上撕下来的纸,刚劲的字迹映入眼帘:走的时候穿在裙子外面。
就只有这么一句,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自那之后,林疏朗再没有见过陈秋河。明明之前总在身边转悠,现在想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算了,不见也好,她想象了一下,就算再遇到,她也很难把“我们睡了没”这种问题问出口。
但她仅仅是想知道答案吗?
陷入沉思的林疏朗被猛然响起的手机吓得一哆嗦,不过,通完电话,她觉得自己是完全有理由吓一跳的。
4
“许致一牵的线?”林疏朗难以置信地笑了,“我真是忍不住要称赞那家伙了,如此真诚地为前女友谋幸福。”她故作痛心地问,“陆颐薇,你该不会错过了一个绝世好男人吧?”
“错过就错过了。”陆颐薇笑答。如果错过是为了遇见陈冬野,她倒觉得很值得。
识破她内心的林疏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过来人的口吻泼冷水:“我先警告你,你也三十岁的人了,机灵一点,不要急着交付真心,爱情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靠得住的。”
陆颐薇点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讲真的,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一直没敢回租住的地方。”
“什么意思?”林疏朗不可思议地问,“你们该不会确定关系之后就没再见面吧?”
“我……”陆颐薇(上尸下从)(上尸下从)地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见面。我是说……以女朋友的身份跟他见面。疏朗,你说我是不是有病?跟许致一谈了那么多年的恋爱,怎么到了陈冬野这里,就紧张得手足无措了,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听你这么说,我一时不知该同情你还是同情许致一。”林疏朗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前男友那么努力帮你牵红线,起码说明对你无爱了吧?你呢,在跟前男友谈恋爱的七年里都没有体会过紧张的情绪,这基本证实,你对他也没什么爱可言。你们俩,倒真是无情得很默契。”
“喀喀。”陆颐薇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幸好我们及时止损了。”
“所以,你怕什么?”林疏朗挑挑眉,“你们俩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又都是单身合法好公民,并且同时对彼此动了心,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可是……”陆颐薇再度说出了那个令她苦恼的现实,“我三十了啊,疏朗。我比他大五岁。”
“去他的三十。”林疏朗从座位上拎起陆颐薇,“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再年轻十岁又能如何?选择了就往前迈步,一直站在岔路口犹豫不决,迟早会出车祸的。走,买件新衣服,然后穿得漂漂亮亮的去约会。”
其实陆颐薇很少去商场买衣服,不自信的人连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这次当然也没什么不同,林疏朗实在等得不耐烦,三步并作两步闯进了她所在的格子间。“你到底在搞什么?哇!”林疏朗盯着镜子里身穿藕粉色T恤和藏蓝色包裙的陆颐薇,当机立断,“就这套了,超级温柔。”
“不觉得裙子太包了吗?”陆颐薇纠结道,“我得时刻收腹。”
“少废话!”林疏朗三下五除二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收起来,“赶紧赶紧,还得找地方化妆呢,你再不快点,你男朋友就该睡了。”
经过林疏朗的一番改造,陆颐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吧,她承认的确比之前好看一点。
“男人一般都喜欢淡妆,那种难以分辨的假素颜。”林疏朗把各种化妆品扫进包里,又帮她把头发重新绑成了随意温婉的低马尾,随后便把她送上了回出租屋的公交车。
陆颐薇硬着头皮跟父母撒谎,说自己被临时分派了重要工作,暂时不回家了。
当然少不了被骂一顿,但她也顾不上还口了,心里紧张得要死。
到小区时已经九点多了,她恐怕自己拎着一袋换下来的旧衣服碰到陈冬野,于是做贼似的潜回家里,袋子往沙发上一丢,冲进洗手间检查了一下发型和妆容,这才返回一楼。
她本来想学着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段,直接打电话告诉陈冬野,我在你家门口。
但是这也显得自己太主动了吧?陆颐薇咬着手指甲在楼道里打转,思考了半天措辞,最后决定干脆直接敲门好了。结果——
敲了半天没人应。
不在?她发微信给他:你在哪儿?
过了很久,久到陆颐薇以为他不会回了,正失望的时候,屏幕亮了:在你家小区里。
她连敲了三个问号过去。
我最近每天都会来坐一小时。万一你要见我的话……我就可以很快出现了。
陆颐薇抿紧了嘴唇,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我现在的确有点想见你。可是……我在这里。
她发了一张陈冬野家房门的照片过去。
我马上回去!陈冬野发来的语音里似乎有风声。
陆颐薇难以置信,终于有一天,有了一个愿意跑着来见她的人。
她没有上楼,以此刻的心境,她根本没办法回家等着,干脆就坐到了一旁的楼梯台阶上,有人经过时会忍不住回身打量她。陆颐薇想到那个被婴儿啼哭录音吓到的晚上,陈冬野是不是也这样被人打量过?
她感到整颗心被温暖地包裹了起来,胀得满满的。
约莫二十分钟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颐薇探出头去,等待那个身影进入视线。
陈冬野带着初秋的晚风来到她面前,额上布满了汗珠。
她站起来,因为身在台阶上,才得以和他平视。
陈冬野望着她,温柔地笑了。他说:“我想抱你,你介意我身上的汗臭味吗?”
陆颐薇抿起嘴角,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她朝他靠过去,肩膀因为他的用力挤压而不自觉地缩了缩。
“陆颐薇,”陈冬野在她耳边轻叹,“我很想你。”
5
许致一推开书店的玻璃门,边撕开刚买的一本书的塑封边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阵女孩子的啜泣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了蹲在橱窗前的女生,她脚边还放着一个粉色行李箱。
他挑挑眉,正打算目不斜视地经过,忽然顿住脚步。
有点眼熟。
许致一再次转过脸去,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对方看到他,起身跑了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衣摆就被拽住了。
“你还认识我吗?”女孩吸了吸鼻子问道。
许致一看了一眼还留在她脸上的眼泪才答:“哦,火锅店的那个学生是吧?”
“嗯。”周梨落抽泣着点头。
并不是很爱管闲事的许致一只想抓紧离开,毕竟,能让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坐在大街上哭泣的原因大概也只有自己喜欢的男生爱上了别人,诸如此类。“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就先……”
“你知道陆老师交男朋友了吗?”女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许致一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呃……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们学校的学生都这么关心老师的吗?”
“她和我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周梨落说着,眼眶又红了,“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亏我还特意提前从家里赶回学校,现在……”她用手背抹了抹脸颊,“搞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许致一愣在那里反应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你说的男生该不会是陈冬野吧?”
“你认识?”
看着女孩通红的鼻尖和汗涔涔的额头,许致一莫名有些自责,他何止是认识,这红线还是他牵的。
所以,认真来说,之所以造成现在这个结果,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许致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答非所问道:“你吃饭了没?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你不是有急事吗?”周梨落诧异地问。
许致一佯装看了一下手机:“临时取消了。”
他们就近找了家云南菜馆,小姑娘大概是真的饿了,菜一上来,就沉默着吃掉了大半碗米饭,又灌了几大口饮料,才开口:“其实我伤心的不是他们在一起,而是觉得被陆老师骗了。”
周梨落抬起头,看着许致一,说:“前阵子,我怎么都联系不上陈冬野,找陆老师问过他的电话号码,她说她也不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两个即将成为男女朋友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彼此的电话和住址?只是故意不想告诉我罢了。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虽然没有证据,但女人的第六感通常很准的。”
许致一听到她自称“女人”,忍不住抿起了嘴角。他忍住笑意,正色问:“你和陈冬野是怎么认识的?”据他所知,陈冬野只在陆颐薇租住的那片小区送过快递。
“过程太长了。”周梨落一句话总结道,“反正就是我被他哥哥撞到了,然后找陆老师帮忙,最后陈冬野出面给了我赔偿。”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一回忆,我觉得自己好像是陈冬野和陆老师的月老啊!”
“噗……”许致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呛咳了几声,安慰她,“或许他们早就认识了。”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他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吗?”
“呃……”做了多年的律师,这巧言善辩的能力怎么突然失效了,许致一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突然想到,陆颐薇曾经因为学生出事故的事情找过他一次,但他当时正忙着一个案子,就没有及时去见她,后来再问起她,她说解决了,原来是陈冬野先一步出面了。
“不过什么?”周梨落微微探身,追问道。
“没什么。”许致一呼出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现在还是暑假吧?你刚说你提前从家回来了,那你住哪儿?”
“宿舍应该开门了吧。”周梨落不确定地说。
“你都没提前联系学校就回来了?”许致一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周梨落委屈地瘪了瘪嘴巴,“因为想给陈冬野一个惊喜。谁知道在书店旁边那条街正好看到他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和陆老师牵着手走掉的背影。我本来还安慰自己说可能看错了,直到书店的人告诉我陈冬野刚去和店长申请了调休,直到明天晚上才会回来。”她狠狠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米饭,“肯定是去近郊旅行了,现在不是很流行那些嘛,两天一夜之类的。”
“牵着手?”许致一有点惊讶,他和陆颐薇在一起的那么多年里,两个人好像从没有在大街上牵过手,他们总是各走各的,保持着在别人眼中得体的距离。
“嗯,而且不是那种普通的牵手,是另外一种……”周梨落忽然拿起许致一搁在桌上的手,五指穿过他的指缝,紧紧握住,将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举到他眼前,“像这样。”她转动手腕,以便全方位展示。
许致一感受着女孩柔软冰凉的手指,脸没来由地烧了起来。他猛地抽回手,起身胡乱指了指:“我去个洗手间。”
等稳定好情绪出来,许致一才发现周梨落推开碗盘,趴在桌边睡着了。
赶了一夜的火车,又哭了半上午,她这一天是过得挺累的。不过,这姑娘对他未免也太不设防了吧?他对她而言几乎算是陌生人啊,安全意识这么差!许致一摇头,决定等她醒了好好教育教育她。
幸好下午所里没什么急事,许致一便也不急着回去了,人是他带进餐馆的,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想到这里,许致一干脆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远程办公。同事见他在群里说话,问他人在哪儿。他看了看面前睡得甜香的女孩,阳光穿透玻璃窗,晒得她眼睫微微颤动。许致一拉起旁边的窗纱,笑着回复:餐厅陪睡。
6
陈冬野将冲好的咖啡放到陆颐薇手中,在她身边站定。
这是建在乡下的一处民宿,暑假期间,大部分人都选择去外地游玩,所以生意反而很冷清。布置得极具文艺格调的天台上,此刻只有陈冬野和陆颐薇两个人。
郊区的夜晚似乎比市里温度低,风绕着耳畔吹过,掀起陆颐薇的长发,头发落回肩膀时,是干爽的。
“喝了不怕睡不着吗?”陈冬野背靠天台的木栏杆笑问。
陆颐薇挑挑眉:“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因为熬夜刷韩剧喝咖啡,早就对咖啡因产生抗体了。”
陈冬野垂眸,他觉得很抱歉,因为无法与陆颐薇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
察觉到他瞬间的失落,陆颐薇转回头。
的确,他们的差异实在太大了。而且,与她了解到的普通恋爱程序不同,他们甚至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家世,对彼此的曾经所知甚少。
产生在两个人之间的所有的相互吸引,都是一种脱离现实的、缥缈的情绪,这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好像的确有些任性了。
就连这场为期两天一夜的短途旅行也是临时起意。
陆颐薇突然变得有些不确定,冷静的理智和冲动的情感是否能够共存?如果不能,那么,最后谁会取胜呢?
“陆颐薇。”陈冬野歪着头叫她。
“嗯?”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我没有。”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陈冬野抿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温柔地说:“如果你有任何想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都可以问。不是我故意藏着掖着,而是我的记忆里实在很难挑出开心幸福的部分。”他转过身子,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头注视着她,“不过,以后就会有了。”
陆颐薇忍不住往他怀里贴了贴,额头靠着他的下巴。和陈冬野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亲密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
陈冬野顺势抱住了她,这一刻变得很不真实。
目光所及的星星、远山、树影、月光,甚至连呼吸都像是假的。
沉默着相互依偎,半晌后,她挪动脑袋,抬头看他:“陈冬野,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一起走到大街上,小朋友见到你会叫哥哥,但是他们会叫我阿姨?”
陈冬野笑笑:“是我选择你,又不是那些小朋友,我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见陆颐薇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道:“如果我那么容易被别人影响,那我现在应该很悲惨吧。”
他细数那些从小时候起就很熟悉的、别人望向自己的眼神。
总是充满怜悯的,同情的。又或者是躲避的,嫌恶的。不然便是讨厌的,嘲讽的。
瘦弱、沉默、脸上时不时泛起乌青的陈冬野,从小小孩童慢慢成长至今,他比别的同龄人经历过更多挣扎,也更辛苦。
又或者说,他是数次与死神辩驳,从乱七八糟的人生中截获活着的勇气的人,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她。他亲了亲陆颐薇的额头:“你很漂亮。每个人都会变老,但是你很漂亮。”
陈冬野很想告诉陆颐薇关于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但是,就像他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过去一样,他不舍得打破美好的氛围。而且,有些秘密一旦开始隐瞒,再说出口就更难了。
陆颐薇转过头,故意正色道:“我觉得你有时间应该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视力,我真的怀疑你戴了什么美颜滤镜,我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被人夸过漂亮。”
“你搞错了。很多人都以为通过别人的称赞才能助长自信,但其实自我认可更重要。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他松开她,顺手拿走她的杯子,“走,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
陆颐薇坐在床边,用手指放大屏幕上的照片,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她其实丝毫没有察觉陈冬野是何时将她框进镜头中的。
倒也谈不上惊艳,毕竟,她的五官很平凡,但是自然的表情和放松的神态所呈现出来的她竟有种自己都不熟悉的气质。
陆颐薇并不懂专业摄影构图,不过,仅凭视觉效果,陈冬野所拍的照片让人感觉很舒服。他好像是把人物当成风景,因此会挑选不破坏整体的角度,让人物融进画面中。
她惊讶地回头,问陈冬野:“你是不是学过摄影?”
“怎么可能?”陈冬野耸耸肩,“但是我觉得,摄影跟写作一样,都是展示自我内心的方式,我可能比较坦诚吧。”
“我觉得你很有天赋。”陆颐薇积极鼓励他,“你要不要试着去上些课程,没准以后可以做独立摄影师。”
“好啊!”陈冬野笑着回应,然后他指向一张在林间抓拍的陆颐薇弯腰研究树木的照片,说,“不过,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陆颐薇不明所以。
“你的气质,”他敲敲照片上的那棵银杏树,“像一株植物。”
“有吗?”
陈冬野点头道:“植物的生长是缓慢、坚定又沉静的感觉,跟你给我留下的印象相符。”
陆颐薇放下手机,歪着头看他:“你到底交过多少女朋友?从实招来。”
陈冬野凑近她,笑道:“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女朋友。”因为,对他而言,学会去爱是很麻烦的事。
“我才不信。”陆颐薇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得意地眨眨眼睛,“看吧,我就说咖啡对我无效。”
她正要去洗漱,腰却被陈冬野揽住了。他低头,用鼻尖蹭她的鼻尖。“那我呢?”他问她,“我对你有效吗?”
“别闹。”陆颐薇往后躲了躲,他便放开了她。
他们住的是套间,陈冬野抱起被子边往客厅走边回头看她。
陆颐薇没有挽留,只是抿着嘴巴笑。
走到门口的陈冬野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弯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晚安。”
“晚安。”陆颐薇抬起眼睛,不期然地撞上了他的视线,“走啦!”她轻轻推他。
“别这么看着我。”陈冬野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了。
“明明是你在看我。”陆颐薇反驳,“你……”
她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完。
7
许致一被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房间里倒还是熟悉的模样,但是这不应该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画面,因为,这里是客厅。
哦,许致一想起来了,他昨晚带回来一个无处可去的小可怜虫。
坐起身的瞬间,肩颈腰椎一起发出了抗议,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能遇上……想他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大叔,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睡起了沙发。
事实证明,闲事不能多管,容易惹上麻烦。
要不是昨天一时心软,就不会一直在餐厅陪周梨落睡到傍晚,干脆又请她吃了晚饭,结果送她回学校后,保安因为她没有班主任签字的提前入校申请书而拒绝放她进入。
许致一的确擅长雄辩,但是,辩论讲究逻辑,保安的逻辑是没有漏洞的,他失败了。周梨落可怜巴巴地告诉他,自己没有地方去。她让许致一把自己送去便宜的酒店,他是真载着她去了,但在酒店门口,看到一群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讲着黄段子鱼贯而入,终于还是不忍心了。
“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在我家待一晚吧,明天抓紧找你们班主任申请入校。”
没错,是他主动提出帮忙的。许致一转了转脖子,在“咔咔嚓嚓”的声音中,享受自作自受的后果。
突然,浴室的门被推开了。
周梨落穿着一件卡通睡裙走出来,头上裹着粉色的毛巾,耳边垂落几缕湿发,看到他,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笑眯眯地问:“你醒啦?怕吹风机吵到你,我都没有吹头发。”
说着,她扯下毛巾,弯腰开始擦拭。宽松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许致一几乎能从敞开的领口看到她纤瘦的肩膀。
这丫头是不是傻?许致一别过头,伸出手胡乱指着:“你……你抓紧回房间换衣服。”
“我头发还没吹呢。”周梨落不为所动。
许致一只好抓起沙发上的毯子,斜着身子走到她面前,三下五除二将她从脖子到脚裹成了蚕蛹。
“喂!”周梨落活动着肩膀挣扎,“你在干吗?”
“回房间回房间。”许致一将她推进去,转过身,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
在法庭帮委托人辩护的时候,他都不会紧张,怎么面对一个小自己一旬的丫头竟然无措了?许致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要赶紧把这个不正常的存在物从自己的世界里赶走。
十分钟后,许致一向周梨落下了逐客令:“我等一下要去上班了,我回来之前,你能消……”他本来想说“消失”,但觉得好像不太好,临时收住了话尾,“你懂吧?”
周梨落咀嚼着外卖送来的油条,点头:“我懂。”
许致一看她一脸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又献起了爱心:“虽然我们没什么关系,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对陌生人,尤其陌生异性,还是要多留个心眼。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是好人的。”
周梨落看了他一眼,表示赞同:“叔叔确实是好人。”
“叔叔?”许致一放下筷子,表情不爽了,“我虽然比你大不少,但不至于被称作叔叔吧?”
周梨落扬起眉毛:“这你就不懂了吧,韩剧里的女主角都是这样称呼男主角的。那些男主角不但不老,还长得特帅。”
“我又不是什么男主角。”许致一摸了摸下巴,暗自咕哝道。不过,她这是在拐着弯地夸他帅吗?
“好吧。”周梨落耸耸肩,“那我以后叫你许老师吧,这样你就和陆老师同辈了。”
许致一懒得跟她贫嘴,跟她嘱咐完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锁门,便拎着公文包出了门。
走到地库,坐进驾驶座,他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刚还教育那丫头不要轻信别人,他自己就没有做出好的榜样,居然就这样把整个家交给了一个陌生人。
不过……男人独居的一居室,其实也没什么少女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完全猜不到此时此刻十九岁的女孩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周梨落洗好碗盘,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顺便又打扫了一下客厅。接着,她回到卧室,把自己的行李箱装好。然后,她拉开了许致一卧室的衣柜。
既然陆老师敢抢她喜欢的男生,那么她也要以牙还牙。
女孩纤细的手指掠过衣柜里整洁的男装,最后停在一件白衬衫上。
那件衬衫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口袋边上绣着许致一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团服,不过刚好可以彰显出衣服的所属者。
周梨落从衣架上摘掉那件衬衫,写了张便笺纸,用裤夹夹住,挂进衣柜深处:许老师,借件战衣去报仇,物归原主时必当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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