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失效,游孤天昨夜竟是忘了喂他吃药,游孟哲终于等到了逃跑的机会。 他的嘴唇有点泛白,大腿根上仍淌着湿腻的液体,随手胡乱揩掉,手指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后庭,哆嗦着穿上薄裤,险些栽倒在地。 裹上一件游孤天的黑纱袍,袍角直拖到地,随手挽好后游孟哲凑到窗边去看,外头的看守教众已撤走了。怎么回事?没人? 游孟哲推开门,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身上暖和了不少,外头空空dàngdàng,他赤着脚走过白玉长廊,到青华殿前去。 青华殿里空无一人,就连左右护法也走了,怎么回事?游孟哲躲在石柱后朝外偷看,只见殿外的校场上满满的都是人,百余名帮众站成方阵,左右护法各站一旁,中央一张白玉石椅,椅中没人。 游孟哲心中一惊,这么大的阵仗,武林正派来攻山了!必须的!游孤天呢?躲哪儿去了? 游孟哲悄悄后退,转身一路跑过后山,后山最北面的一座建筑物是黝黑砖石砌成,门口有两只张牙舞爪的妖魔塑像,铁门锈迹斑斑,虚虚掩着。 这里是玉衡山魔陵,千年前传说玉衡山顶,青华神女的神坛后镇着一只远古魔尊,而年代久远,传说已逐渐被人遗忘,自魔教占据此处后便将它清扫了一次,当做历任魔教教主的藏骨之处。 游孟哲挤过生锈的铁门,摸黑进去,摸着墙一路朝里走,地上满是灰尘,已有很久未曾来过了,通道尽头是魔陵大殿,大殿两侧立着持刀塑像。殿中梯级排布上百个陵寝耳室,yīn森森的一片,拱顶中央开了个天窗,一缕日光卷着翻飞尘土落下。 游孟哲道:这个……游家列祖列宗,借个夜明珠用用,保佑我啊。” 游孟哲推开其中一个棺材,取出枯骨口中衔着的一枚夜明珠,转身跑向另一个通道。 夜明珠光华流转,照亮了方圆十步的墓室通道,游孟哲经过历任教主的棺材,站在西侧通道尽头,低头数脚下地砖,一、二…… 数到第四十九块地砖,游孟哲躬身去摸墙上雕花,推进去后墙壁上一面暗门翻转,现出一条密道。 夜明珠的光照得这条密道yīn惨而幽深,游孟哲深吸一口气朝里走,身上还带着紫石rǔ的气味,这处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的。 六岁那年,寂寞的他去问游孤天母亲埋在哪里,游孤天回答他在魔陵。 于是那时游孟哲便独自一人到魔陵里来,想找生母的鬼魂说说话,但棺材上的名字没一个认得,小时候的游孟哲走了很久很久,寻不见俞晴的棺材。 最后他误打误撞开启机关,进来密道,乱走一气迷了路,密道内通风又差,关了好些年后一股地下的污秽气涌来。 六岁的小孩也不知再朝前走就会闷死在这处,只觉越走越困,最后趴在地上睡着了。 后来是宇文弘抱了他回去。 十六岁时他又来了这里一次,出奇发现这条密道内有玄机,那次秽气散了三天,游孟哲才走进去仔细探索,发现曲折密道尽头的通路向下。他十分好奇,沿着路摸索。发现它通向一个奇异的机关阵,过了机关阵四周则有不少暗门,游孟哲研究了许久,打开其中一个机关,发现通往山下。 于是回去收拾东西,包袱一卷,欢天喜地地逃了。 而现在,他再次跑向那个密室。 这里没有阳光,走了一会,游孟哲又有点畏寒,气喘吁吁的只觉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跌跌撞撞进了密室,在地上一摔,夜明珠当啷啷地滚向密室中央。 游孟哲勉力起身抬头,密室中环着七尊石像,其中一个就是通往山下的机关,一边摸机关,忽然间听到人声。 从这里……” 杀出去……” 堵住……” 游孟哲马上警觉抬头,大声道:谁?!” 谁……谁……谁……”回声在空旷的密室中碰撞。 背后暗门处一声闷响,听的出是拳头撞上墙壁,游孟哲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暗门,又是接连几声,像手掌拍墙,那声音只听得游孟哲不住肉痛,脸上阵阵抽搐。 墙后传来声音:啊……啊……” 游孟哲心里一抽,大吼道:爹!”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张远山又开始嘶吼,墙后还有其他人的声音,纷纷喊道:快开门!” 有暗道!” 从这里杀上山去,咱们就赢了!” 游孟哲心中一凛,张远山还带着人!带了多少人?正要开机关的手停住,迟疑不决,把门打开的话,不就把魔教的敌人放进来了?万一他们冲上山去,游孤天没提防,又该怎么办? 他急切地想与张远山相会,然而自己的身份是魔教少主,少主成了内应,把人放上山去,这么做算什么? 游孤天这么对他……按理说游孟哲该明哲保身,该走就走,但十六年来,好歹是游孤天把他养大,还是他生父,这么一来他就站在了整个魔教的对立面,成了叛徒。 游孟哲一时间脑海中彻底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这机关扳下去也是错,不扳也是错,生平从未有过这么难以抉择的时候。 啊……啊……”四周静了下来,张远山的声音带着点茫然与焦虑。 迟早要对不起一边,游孟哲必须下决定,他从那声音里听出了自己生命里缺失的一份,哑巴的声线仿佛带着温情,填满了他心里的一块很久没有人触及的空白。 于是他扳下了机关。 轰隆声响,石门落下尘土,由中间至两边缓缓打开,暗道后传来震天响的胜利欢呼,游孟哲转过头,在夜明珠黯淡的光线中注视着那道缝隙逐渐变大。 随着石门缓缓打开,暗道里火把的光芒犹如一道金光,随着石门的缝隙缓缓扩大而照了出来,映在游孟哲充满憧憬的脸上。 嘎吱一声,石门卡住了。 第28章 角木蛟 … 游孟哲:……” 张远山:……” 游孟哲扑到暗室门前大声道:爹!” 那狭缝仅供一只手臂通过,暗道内站了许多人,火把的光映了出来,议论纷纷,张远山不再出声,把手伸出来,却抓了个空。 一名pào灰脸彪形大汉叫嚣道:怎么回事!别装神弄鬼!小心爷爷砍了你!” 张远山眉目间现出忿意,转身就是一掌,将那大汉打得鲜血狂喷直飞出去。 刹那周遭骇得噤声。 游孟哲转身去扳那机关,确实卡住了,怎么扳都扳不动,被连着日了整整一个月,本来就疲劳乏力,一使劲登时全身冷得发抖,呼哧呼哧直喘,倚在机关旁,嘴唇微微颤动,不住哆嗦。 张远山焦急地拍了拍门侧,叫了几声,示意他别折腾了,快过来。 游孟哲汗水浸湿了外袍,跌跌撞撞地过来,张远山明亮的眸子里充满焦急神色,手臂缩回门后,隔着门急促地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怎么了? 游孟哲摆手道:有点虚,不碍事。” 张远山的手伸出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眉毛拧成个结,又打了个手语,意思是:你回去,这里别管了。” 游孟哲道:不行!等我一会,我去想办法。”说着跑回去雕塑下,把夜明珠放在机关旁照里头的那条缝,缝里一切如常,也没什么东西卡着。 不对啊,怎么回事?游孟哲把那机关翻来覆去地扳,打不开,也关不上。 我试试看别的。”游孟哲回头道:你们等等。” 门后满暗道的人不作声,数双眼睛在狭缝里从上到下排布,看游孟哲捣鼓。 游孟哲去试另外一个开关,扳开时轰隆隆地一阵响,与狭缝相对的另一个暗门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台子,台子上摆着一个玉瓮,马上有人在后面大喊道:宝物!” 是什么宝物!” 游孟哲呆住了,石门隆隆打开,里头的台子边上,居然还坐着个男人。 那男人一现身,刹那鸦雀无声。 爹?!”游孟哲失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游孤天坐在台子旁,吊儿郎当地晃着脚,勾了勾嘴角,调侃道:来陪你娘说说话儿。” 游孟哲上前一步,台中玉瓮冰雪晶莹,游孤天一手按在瓮盖上,说:你来了这地方好几次,怎就不知道你娘在哪儿呢?” 游孟哲道:这就是她的……骨灰?” 游孤天看着狭缝后的张远山,调笑道:哑狗,你也是为了这玩意上来的?” 张远山的眼眶通红,眼中神情极其复杂,游孤天随手提起那瓮,作势要摔,张远山登时瞳孔收缩,大叫一声。 游孤天乐道:你除了空叫唤还会做什么?” 张远山被如此羞rǔ,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许久后方缓缓平静下来。 游孤天同情地说:过来罢,孟哲,还有一天呢,今儿晚上才是月圆。” 游孟哲退后一步,张远山勃然大怒,刹那间咔哒声响,游孤天手中亮出圆匣,按下暗器盒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