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沉被按进沙发里,他们拥抱,聂时粘着他,牢牢固住方沉,将额头抵在方沉颈窝。 “不是……”方沉有点无奈,声音染上笑意,“你干嘛啊?” “抱你。”聂时的声音嗡嗡震动在方沉侧颈,引得他笑了几声。 “你吃药了吗?”方沉轻轻拽了拽他的头发。 聂时又将他勒得紧一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肌肤上,将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我买了车。”聂时说着抬起头眼睛却不看着方沉。 方沉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下文了,忍不住歪歪头想看清聂时的脸:“然后呢?你之前不一直有说要买吗,怎么了?” “……要出去转转吗?”聂时牵住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攥紧,“哪里都可以。” 方沉忽然无法作答。聂时所谓的“出去转转”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他是在邀请方沉去旅行。 方沉的目光在纯白的天花板上稍作停留,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轻飘飘浮在空中,脚落不到地,浑浑噩噩往前走,现在他躺在沙发上,聂时重重压着他让他感觉有分量,知道自己确确实实存在于此。 “好啊。”方沉笑笑,应下这场迟来的旅行,又在心里给自己埋下希望,“不过下个月你得腾出时间来和我一块去看奶奶。”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也尝试踏出一步。 …… 可他还是死了。 蜷缩在黑暗的匣子里,同连绵不断的细雨一块埋于地下。 他究竟犯下什么罪? 四周一点点褪色,化作一片空白,不管方沉怎么转身,身后都是漫无边际的白。 他正回头,身前忽然出现一面镜子。 他转过身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方沉将手轻轻触碰到镜子上,漾起一圈圈涟漪,镜子里的青年和他有一模一样的脸,神色却不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沉淀太多东西,笑容灿烂地有些虚幻。 “你该醒了。”镜子里的人说,手和他的合在一块,一样的大小,“他在等你。” “谁?聂时吗?”方沉往周围看去,那些白色逐渐融化,又变作铅灰的天,雨一滴滴落在脸颊上,他急忙追问,“你又是谁?!” 镜子里的人将手放下了,目光温柔又带些许俏皮,仿佛还是个少年做着什么孩子气的恶作剧,几近喃喃道:“我是你啊。”他的手从镜中伸出来,眼看就要抚摸到方沉的脸颊…… 方沉在梦里费劲睁开眼,车轮碾碎骨头的疼痛感又涌上来,他回到那辆逼仄的车厢,枕在碎玻璃上。 死亡一点点侵蚀他,他再一次承受这份疼痛。 落雨的- yin -天,他费劲喘息着,听雨点噼啪砸下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变弱直至停止。 他可以动弹了。 方沉从碎玻璃上爬起来,又是一阵“咔嚓”、“咔嚓”声。他有些僵硬地抽出压在车底的脚,它们扭曲了,牛仔裤破破烂烂,皮肉堪堪挂在腿上,血和泥土混在一起,肮脏污浊。骨骼生长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不论雨声多么大都掩盖不了,像一颗长钉一下一下敲进脑子搅弄脑髓。骨缝里生出痒意,大脑嗡嗡作响,身体在自我修复,方沉干脆跪下去,重重跪在尖锐的玻璃上,把膝盖刺破磕得血肉模糊。他双手无力低垂,雨水进了眼睛抬手擦一下,忽然碰到什么东西,冰冷柔软的触感。 方沉僵住,仿佛还是个活人,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身边有人。 他忘了什么。 直到现在还没想起来的…… 百合花浓郁的芳香铺洒开来,雨声一下下砸在他的耳畔。 他记得……他应该记得,那个清晨,也是一个- yin -雨天,他和聂时早早准备去探望院长,拿一大束芳香扑鼻的百合。 方沉不习惯那个味道,把那束花放在自己腿上,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的是聂时。 清晨灰色的天,下着小雨, 山路泥泞,周围很静,没有一个人。 只有他和聂时。 方沉低头看向自己的掌间,它们早已软烂不堪,血和脏泥融在一块。他垂着头跪在碎片之间似乎有一世纪之久,雨水早把他的衣襟打- shi -同样落满腐烂的手掌。 “方沉……” “方沉。” 是谁在叫他? 有人企图让他苏醒。 方沉终于将眼睛落在旁边,同时把手伸过去,将露出白骨的手掌递过去,颤抖、十指相扣。 他身边有人。 血液洗刷大地。 ----是聂时。 大雨倾盆而下,将罪孽掩埋在最深的崖底。 他在一点点腐烂,从头到脚,从一颗心开始。 “方沉。” 方沉抬起头看见自己,还是少年模样的自己,清澈的眼和无忧的笑容,天真地不似后来的他。 是他一直企图叫醒自己,想让自己想起来---- 他没有杀死聂时。 他和聂时一块死了。 …… “你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罪?那么你们呢?” “我们当然有罪。” ----不入轮回即是原罪。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没有糖。但我个人感觉每次写他俩的互动就算糖了 而且!!我终于写到这里!! 惊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