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积攒到一个爆发点,聂时把人摁在地上,眼神发沉,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方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直接扑过来,把他扑到讲台边上盖住他的眼睛。聂时感觉方沉在抖,没心没肺惯了的少年居然会害怕,他好奇有什么可怕,方沉明明连比他高一头的混混都敢惹。 方沉颤抖着手,手心都是汗,蹭了聂时一眼睛。手掌离开时聂时还有点不适应,方沉是真的在害怕,因为他的眼神。 方沉扑那一下把自己摔够呛,手肘被蹭破皮了,傻傻坐在地板上,突然就哭了。 之后这件事大家渐渐都忘了,却还是记得方沉那惊天一哭。平时调皮捣蛋长相又好看的男孩子哭起来真的会让人心疼。 男生被扶起来还不停嘴,不断骂骂咧咧。 聂时当时满脑子都是他哭什么,连男生的话都没听见。 方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看到聂时的眼神,他又慌又害怕,随之而来的就是委屈。 他们凭什么把聂时逼成这样。 他知道聂时有多努力,为了得到年级第一挑灯夜读,图书馆熄灯才会回寝室,为了讨叔叔阿姨欢心开家长都要强迫自己笑,方沉看在眼里。他们好像逃脱不了对方,即使关系闹僵了,还是会不由自主观察对方,好像在看另外一个自己。 方沉放下手冲不断骂咧的男生恶狠狠道:“你给我闭嘴!”他眼里还有泪,话形不成任何威慑。 男生果然没理他继续骂。 聂时转过头神情- yin -森可怖:“闭嘴。”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两个人一唱一和起来。 聂时开始时刻注意着方沉行踪,一旦方沉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得,又被人堵了,认命去救。 最后那男生还是被俩人揍了。聂时才发现方沉在某些方面很执着,他一旦认定一件事就再难改变。那个男生不道歉,方沉就一遍遍重复“给聂时道歉”,直到男生松口道歉为止。 初三最后的聚会上,方沉滴酒未沾蹲在马路上干嚎:“数学好难啊!物理好难啊!我怎么就学不会啊!” 平心而论,方沉记东西虽然慢了点但不是无药可救的地步,院长也说如果他愿意可以资助他上高中。 那个夜晚方沉蹲着身抱着腿,和聂时说悄悄话:“其实有一点想去学校。” 聂时转过头。 方沉笑起来,有点傻又令人心疼:“可是我怎么也做不到优秀。”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初三这一年都有好好努力,想着要是实现不了就放弃,不让院长浪费钱了。 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方沉一直知道。 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剩下的人生他该自己努力了。 聂时将手掌落在方沉的发间,盖住那双发红的眼,说:“嗯,我知道。” 初中毕业后方沉就开始打工,他工作的地点离聂时的高中很近,两个人偶尔会凑在一块喝饮料,坐在奶茶店里,方沉把头往桌子上一搭,摇晃毛茸茸的脑袋嘀咕:“有空调真好啊。” 方沉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阳光下是琥珀色,里面藏了光。 聂时有时候也在想,要是方沉没遇到他就好了,或许会活得更轻松一点,可是他又想,要是没遇到他,方沉只有挨揍被- yin -的份,他得把方沉看好。 养父母有了小孩,对聂时越来越冷淡。高一整整一年聂时在家里像个隐形人,高二起他们有意无意在聂时耳边提起现在的奶粉贵,小孩的吃穿都是一笔大花销。 他们不想供聂时上学了。 聂时那时候在想什么?他什么也没想,逃课去方沉打工的地方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方沉问:“你们放假啊?” 聂时摇头认真说:“我不想上了。” 那天他俩打了一架,最后以方沉哭着骑在聂时身上揍他为告终。 其实从方沉掉眼泪开始聂时就放弃挣扎了,躺在地上任他揍。 他有时候很害怕方沉,阳光积极的少年,无论遇到什么都笑着面对。聂时做不到,他永远看着自己扭曲丑陋的影子。 方沉哭到最后聂时也哭了,默不作声蜷缩起来闷声说:“他们不想供我上学了。” 他们生来没有自由,只有不停地被选择、被选择……可是这些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方沉和他一块倒在脏兮兮的巷子里,天蓝的那么不真实,没有鸟飞过,没有自由什么也没有。他伸出手又落下,脑子里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侧过头,“他们不供你上学,那我供你。” 方沉也什么都没想。 他脑子好像是空的,都不去想以后,只想着现在。 他跳起来又快活了,手指点着聂时笑起来:“就这么定啦,你以后有钱了要记得孝敬我这个再生父母。” 聂时起身缓缓摇头,方沉像看不见,“不管,你给我上学去,你成绩那么好凭什么不上学啊?”他好认真地说,“我等你以后赚大钱呢。” 方沉没有在救聂时,他是在救他自己。 他们都是在救自己。 只是当聂时得知他一人打三份工的时候还是逃出来了。 太阳毒辣的午后,方沉从打工的店里出来,问他是不是又逃课。 “你这样不行啊,给我好好去上课,记得咱俩怎么说好的吗?” “不想去……” “不行。你他妈给我上学去。” 聂时没有答话,气氛僵持住。 方沉就哭了,弄得聂时不知所措。方沉还是没有长大,这倒也是他才十七岁啊,满肚子的疑问和委屈,最后都吼出来:“你成绩那么好凭什么不读书?!凭什么啊,你都那么努力了……我等你以后发达了用钱甩我脸呢!”他并不是在责怪聂时,他只是太想要一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