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明两年,根据地需要多少钢材?”民政部部长大会上,张扬向大家提问。 各人给出不同数字,有的人觉得5000吨就够,有的人认为要2万吨,甚至更多。 共同的看法就是钢越多越好。 到今年4月,根据地用钢主要是水利工程建设,水坝、水渠的修建,需要大量螺纹钢、线材、圆钢等建筑钢材。 按内地的计算法,水电机组每1万千瓦时,平均用钢量在320吨以上。 九旅要建一大三小水库,大坝大概要1500吨钢材。围绕水库的水渠网络,和修建瑞丽江堤坝,要大约2000吨钢材。 另外,管道工程也要大量钢管,以及各类配套阀门等。 汇总后,到七九年底,水利项目大概需要4000吨建筑用钢材。 两家机械厂也是吞钢大户,若是扩大自行车、板车的自产零件,一年保守估计要1000吨。 低调的军械部,在不停的生产炮弹,同时试造小口径迫击炮,同样需要优质的钢材,需求量不比工业部门少。 汇总大家的意见,要完成今明年的计划,至少需要1万吨钢材。 讨论下去,会议主题变了,成了各部门比苦,伸手要物资的诉苦大会。 张扬揉揉眉头,没好气的说:“别吵了,散会!” 诉苦大会唯一的成果,就是大致明确各部门的钢材需求。 根据地不可能一直平稳发展下去,战争一年内必定到来,那时所需钢量远比建设、生产环节多。 1万吨钢远远不够,张扬将1改成3,不管是未雨绸缪,还是超前发展,筹建中的钢铁厂,年产2万吨钢材,是硬性指标。 在这个基础上,产量越大越好。 远在春城的林智贤,收到旅长传达的指标后,眉头更皱,“小型炼钢厂,真的不好弄啊!” 深入了解滇省的钢铁产业的他深感任务艰巨。 滇省钢铁产量很少,按计委编列的计划,今年全省铁产量40万吨、产钢35万吨,约比去年上升5%。 春城钢铁厂是滇省产钢的独苗,去年一共产钢27万吨、铁30.5万吨、钢材18万吨。 几乎全省所有的自产钢材,都由春城钢铁厂生产,其余的铁厂只产生铁,和少量的普通钢材。 也就是说,九旅在滇省获得平炉/转炉的获得相关技术,只能从春钢身上想办法。 有了预期,林智贤感觉此行不会顺利,但他依旧满怀期待地来到春钢。 过去根据地需要钢材,是由春钢调配的,但却不是直接购买,而是九旅将外汇交给滇省人行,换成记账人民币 滇省拿到宝贵的外汇后,计委下达采购指令,九旅拿着调拨单,到春钢领取钢材,自运回根据地。 双方关系隔着几个上级部门,并不产生直接联系。 果如料想,春钢态度冷淡,连厂书记都没出现,只有接待处的汪海明科长出面。 或许是因九旅财大气粗之名广为流传,汪海明态度不算恶劣,但一番话直接断绝希望。 “我们春钢从一号到五号高炉,都是210平方米以上的大家伙。根本没有小型平炉的建设经验,也没有相关技术。” 林智贤不死心,“那钢材呢?” 没有现成的钢厂设备,出售现钢也可以。 汪海明更不耐烦,“春钢要供应全省需求,每产一吨就立刻被拉走。再说了,钢材调配权,我们说了也不算。” 一直以来,九旅只拉钢材,春钢是一分钱都收不到,去年全厂还亏损几十万。 亏损怪不了九旅,但又捞不到好处,无怪乎春钢不待见林智贤。 林智贤离开春钢,回到理大家中,从木姐回来的朱赫,找上门来。 “你真去春钢了?” 朱赫取笑道:“我就说别白费功夫的。” 难得找到可惜奚落小友的机会,朱赫话不停的蹦出。 林智贤快不耐烦时,朱教授神秘的说:“我知道有个铁厂,几乎求着你登门。” “产钢吗?” 朱赫摇头,“他们只产生铁。” “那你说个屁!”林智贤扬手就要赶人。 “你急啥,你不想知道根据地第一座小高炉,原主是谁吗?” 这倒是吸引了林智贤的注意,对根据地的首座小高炉,他有深刻的感情,爱屋及乌,对原主也生了几分感激之情。 “路上说!铁厂很近的。”朱赫拉着小林同学出门,像极当年他拉着小林上学的日子。 出春城,上春理公路,往西边走,这条路熟悉得很,九旅的物资就是走这条线,到理城再往南去保山。 路上,朱赫才揭开谜底。 两人要去的是楚雄地委直属的禄丰钢铁厂。 1956年就建厂的禄丰铁厂,是当时全国有名的小炼铁厂,也是滇省第二大铁厂。 楚雄地委和 禄丰的雄心很大,大跃进时强行上马100立方米高炉,结果是整顿下马。 在楚雄的努力下,直到69年才在原址上,建成具有重大缺陷的100立方米高炉。 到如今九年了,技术、管理和工艺设备落后的禄丰厂连年亏损,坑得地委和滇省叫苦不迭。 禄丰钢铁厂的“钢”字,一直没能落实,成为尴尬的存在。 听着老朱的介绍,林智贤心一直往下沉,不再抱有太多的希望。 到了禄丰,县委和钢铁厂领导人早已等在路边。 林智贤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赫,但没说什么,笑着下车认识一众领导。 “林部长,我先向你道歉!” 刚见面,禄丰县书记严华(革委会主任)在握手时,主动道歉。 “严书记,我向你道歉。九旅运输团一直经过你县,给你们添麻烦了!”林智贤很真诚地说。 到铁厂还有一段路,严华上两人的车赶路。 车上,严华介绍的禄丰厂的历史,和背负的使命。 小高炉的成功,一百高炉的反复下马,围绕禄丰钢铁厂,楚雄人民奋斗了二十多年,凝聚了两代人的期望。 连年亏损,禄丰厂并没有放弃,坚持改进工艺,在落后的生产设备上,去年年产量达到1万吨。 禄丰县和楚雄地委也没有放弃,一直谋求给大高炉治病,不停地到省府求援,力求将“病娃儿子”养大。 土豪九旅也就了潜在的最佳合作对象,楚雄方面极力地寻找合作机会。 “林部长,你有话直说,有任何要求,我们都尽力解决。” 有地委支持的禄丰县委,有决心答应任何条件,只为壮大禄丰钢铁厂,让它不再辜负两代人的殷切期望。 在严书记的话语中,林智贤似乎又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年代。 “咱们进去看看吧。” 走进厂区,林智贤刚火热的心,冷了大半。 禄丰钢铁厂太破了! 56年建的小高炉,早就处于崩解的边缘,高炉外壁缝缝补补,像一个废品炉子。 百立方米大炉不遑多让,也打满补丁,一点工业美感都没有,布满破败气息。 一直观察神色的禄丰厂华法书记,急切的说:“对一百高炉,我们有切实的大修计划,同时高碱度烧结试验,也即将成功。” 林智贤有了兴趣,示意往下说。 “若试验成功,只需一年时间,就能建成高碱度烧结工程、矿石中和工程。到那时,禄丰厂将脱胎换骨,迎来新生。” “产量和效费比呢?”林智贤直指核心问题。 华法迟疑一会,还是说出真实数据:“计划成功,则明年产铁3.5万吨,入炉焦比降到9000克,每吨铁亏损由今年的115.6元降到40元。” 也就是说,现在每产1吨铁,就亏损近120元。 这个数字太刺眼,华法说完就羞愧的低下头。 去年,禄丰厂共产1万吨,总计亏损近120万人民币。 年产铁30万吨的春钢,一年也就亏损30万。相比之下,可见楚雄和禄丰县背负巨大的财政压力。 林智贤暗自叹口气,“县委有电话吗?我给旅部做个汇报。” 他本想直接回春城的,但望着众人殷切的眼神,心中犹豫起来,决定将难题上报给旅部。 春城到保山的电话专线,延伸到了木姐,禄丰处在专线的节点上,能联通旅部。 “我知道了!你这两天就呆在禄丰做调查,铁厂、铁矿、煤矿都要去。” 吩咐完任务,张扬才挂上电话,“禄丰厂真是个大包袱啊!” 年亏损一百万,对九旅来说也是非常大的支出。 这时代,人民币很值钱的,猪肉才4毛钱一斤,一百万就是一个穷县的年财政收入。 但禄丰厂又很诱人,努力且有奋斗精神的钢铁工人,就是最大的财富。 围绕禄丰的几处铁矿区,是春钢都眼馋的富矿,也是军区急需的铁矿石资源。 矿区公路连通春城-保山公路,不管是铁矿石,还是生铁,都可以由货车运达木姐,解决根据地“无铁”的困境。 机会难得,虽然代价巨大,张扬还是决定“救”禄丰钢铁厂。 有了决策,那就立刻行动,旅部在第二天就派出技术团队,奔赴禄丰。 “你们的任务是和林部长一起,全面评估禄丰厂,判断技改所需资源、资金。谈判事宜,由旅部把握,你们要专注的是技术、成本等等。” 技术团队北上,是根据地首次人才“输出”,以上位者的身份,审核老大哥的工业项目。 改开的春风将吹到南疆,张扬期盼着更多的团队北上,带回大小工厂,为根据地建设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