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縣碼頭，一大群江南官衙的大老爺們，此刻都是面面相覷。 望著遠去的幾輛馬車，不禁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張大人，莫不是我們安排的不好？” 錢塘縣的縣令看上去四十多歲年紀，大腹便便一看就知道平時油水不少，現在正滿臉愁容和略顯有些不滿的嘀咕。 “是啊，我等好心為他精心準備，居然不領情？” 又是一人忍不住怒哼出聲，此人是臨安府同知，更是大家族出身，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現在不滿的何止就開口的兩人？ 連揚州郡守和姑蘇郡守都不由微微蹙眉，然後朝著臨安郡守望去。 “張大人，看來我們這位壽王殿下，脾氣不小啊。” “嘿嘿，脾氣的確不小，畢竟是親王身份，皇室貴胄！自然是看不上你我這等鄉野村夫！” 兩位郡守話中有話，但明眼人都能聽得出語氣中的不滿甚至是怒火。 只不過大家都清楚明白，心中再多不滿也只能隱藏起來，誰讓官大一級壓死人？ 人家可是東海節度使，整個江南三郡都是東海節度使全權管轄。 何況除了是節度使之外，還是親王身份，是當今天子的親兒子！ “諸位，既然殿下舟車勞頓，那你我也就不能去打擾，都先回去等明日再前去拜訪也不遲啊。” 臨安郡守年紀最大，已經有近六十歲高齡，沒幾年即將告老還鄉自然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橫生枝節鬧出什麽變故。 所以笑眯眯的擺了擺手，而眾人表面都是紛紛點頭。 實則內心裡，都在冷笑。 “老東西，就會當好人！” “要不是看在你快告老還鄉，誰給你這個面子？” 一群人表面都是和和氣氣，互相之間也沒有什麽劍拔弩張。 實則來的這群人，背地裡這些年可謂是各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恨不得將對方扒皮抽筋，然而在明面上，整個江南三郡可謂是和和氣氣。 “既然張大人說了，那我等就先行告辭！” “張大人，告辭！” “那就等明日再去拜訪壽王殿下！” “下官告辭！” 來時一大群人，走時隱隱就能看出關系，除了僅有幾位臨安府的官老爺還不好意思離開外，其他兩郡的人都各自上了馬車離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臨安府同知便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教坊司那邊，下官就先讓她們回去還是？” 教坊司內歌姬舞姬可都是一絕，而且很多都是罪臣的女眷，容貌豔麗者不少。 比起尋常煙花之地受人詬病，但教坊司可是他們這群有官職在身者，唯一能名正言順享樂的地方。 “都撤了吧。” 臨安郡守搖了搖頭，身邊幾人都露出失望神色。 但也沒多說，畢竟他們也清楚，壽親王剛來自己都沒去享樂，他們如果獨自前去傳出去，尤其是傳到那位殿下耳邊，也不太好交代。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錢塘縣令點了點頭，隨後離去妥善處理。 至於其他人，現在其實也沒多少尋歡作樂的心思，今日他們前來恭迎李長壽，一來是有意降低姿態想要看看傳聞中的皇室貴胄，其次也是試探！ 看看這位從京城遠道而來的親王殿下，是否能夠和平共處。 眼下的結果，顯然並不如他們所願。 “都散了吧。” 臨安郡守淡淡的說了一聲，然後上了馬車離開。 其余人也紛紛離去。 只是很多人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其他想法，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可是讓他們忍不住的開始琢磨分析起來。 …… “殿下，剛剛他們的表情太好笑了。” 馬車內，林洛兮嬌笑連連，剛剛可是讓她忍得好辛苦，幾次差點沒忍住，好在狠狠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這才沒笑出聲。 “你就不怕如此不給面子，讓他們心存芥蒂，以後對你陽奉陰違？” 就連顧曉雅都有些忍俊不禁，關鍵剛剛一行人靠岸後，江南三郡大大小小有官職在身的幾乎全來了，哪怕李長壽身份高貴，可也太不給面子了！ 只是淡淡的來了一句累了，就直接上了皇城司提前安排的馬車，將那群人全部扔在原地。 完全就是寂靜無聲，只能看著他們離開。 “那不是正好，孤還正愁著沒有理由拿幾個來殺雞儆猴，要是有人主動站出來，也省去了孤不少麻煩。” 李長壽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態度讓林洛兮和顧曉雅都是掩嘴輕笑。 仔細想想，也的確如此。 從身份上，李長壽是皇子，是親王，的確有資格不鳥任何人。 同時論官職，他還是東海節度使，整個江南三郡大大小小有官職在身的見了他，都要畢恭畢敬。 然而，那只是表面上。 現在的李長壽，其實除了官職在身外，可用之人除了跟隨而來的那些人外，幾乎就找不到太多信任和聽話的手下。 所以，兩女目光不由自主朝著一旁望去。 馬車內除了她們和李長壽，還坐著一個人。 容貌俏麗溫婉嫻靜，此時略顯有些尷尬半低著頭並未出聲。 “方姐姐，我們現在已經到了錢塘，殿下可是等著方家那邊來人呢。” 林洛兮巧笑嫣然意有所指，方家作為江東最大的世家大族，在整個江南三郡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和影響力。 剛剛三女都是帶著面紗，加上方柔離開江南已有十多年，所以並未有人認出李長壽身邊跟著的三位女子中，有一位竟然是江南方氏的千金大小姐。 否則，那群人的表情變化絕對會更加精彩！ “妾身明白，一定不會耽誤殿下的計劃！” 方柔經過這段時間來的思想鬥爭，現在已經逐漸產生了一些變化，聞言連忙柔聲解釋，同時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李長壽的臉色。 她現在身家性命都在李長壽手中，甚至於整個方家會有什麽下場，她也不敢確定。 但至少有一點她明白！ 只要順從眼前這個男人，就不會遭罪，否則…… 想著之前的經歷，方柔臉色有些泛白，往事不堪回首。 …… 錢塘雖說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但其繁華卻絕對不遜色於北方很多大城，而皇城司的人先行一日，已經安排好了地方。 下榻之處不算很大，有著江南獨有的小橋流水，古色古香。 原本應該是錢塘一位商賈的宅邸，現在已經被李長壽命人買了下來。 “花了多少？” 望著眼前的宅邸，李長壽還算滿意。 前世的他其實就是江南人士，所以在別的時空看到熟悉的建築，熟悉的風土人情，還是有幾分重回故地的感慨在內。 “回殿下，花了五百貫。” 才五百貫，這點花費對李長壽來說閉著眼睛都不會去考慮。 當然買下這宅邸可不光只是作為他下榻的行轅，背後還有更深層的含義在內。 果不其然。 天色剛黑，就已經有人主動前來拜訪。 拜訪的也不是別人，正是錢塘縣令，而且還不是空手前來拜訪，直接帶著兩大口箱子上門。 “下官錢塘縣令方青山，拜見壽王殿下！”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城縣令官職雖然不高，可在錢塘這一畝三分地上，可是當之無愧的父母官。 甚至江南距離京城數千裡，山高皇帝遠，能夠在這裡當官，還是如此富饒的地區，那油水豐富從錢塘縣令那發福的身材就能瞧出端倪。 然而就是這位在錢塘作威作福的父母官，現在顫巍巍的站在那邊陪著笑臉，額頭冷汗一顆接著一顆滴落，好幾次拿袖口擦拭，臉色小心翼翼。 李長壽看著錢塘縣令那緊張的反應，表情上看不出有太大的變化。 目光甚至都沒朝著那兩大口木箱望去，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邊，故作不懂的問道：“方大人這個時辰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明知故問！ 方青山一聽心中哆嗦了一下，可他也不敢明著抱怨。 所以只能陪著笑臉拱手說道：“下官知道殿下舟車勞頓，所以特地準備了一些薄禮！” 說著將兩口木箱子打開，頓時一片珠光寶氣綻放開來，仔細一看裡面都是成箱的金錠！ 整整兩箱子啊！ 別的不說，光那照亮整個屋內的金光，就足夠吸引人的眼神。 “這都是下官為殿下準備的江南特產，小小心意，望殿下笑納！” 神特麽江南特色！ 他怎麽不知道江南還有如此金光閃閃的特產來著？ 難道兩個位面有所區別？ 李長壽望著兩大箱子金錠，然後又饒有興趣的將目光落在了方青山臉上。 “方大人有心了啊！” 他笑納了，根本沒任何拒絕的可能，都送上門的好東西他為何要拒絕？ “應該的，應該的！這都是下官小小心意！” 聽李長壽笑納，方青山懸在半空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地，而根本不需要李長壽開口，關鵬就很是識趣的讓人將那兩口木箱抬了下去。 有道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李長壽將笑納了這份‘江南特產’後，面色卻毫無半點變化。 與剛剛一樣不冷不熱，根本就不提此行來江南的目的。 直接讓方青山原本落下的一顆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四十多歲的人，偏偏在李長壽這個年輕人面前局促不安。 “方大人還有事嗎？” 拿了好處翻臉不認人？ 方青山都快哭了，一咬牙，終於主動拱手道出今晚來意：“殿下，下官今日來其實還有一件事。” “哦？” 李長壽故作不懂。 方青山深吸了口氣，接著朝著左右看了看，屋內除了李長壽和他，皇城司的人也都在。 關鵬更是此行李長壽的左右手，他的神色無疑表明了有外人在，不太好開口。 而李長壽一揮手，關鵬和其他人立刻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等屏退左右後李長壽這才問道：“說吧，還有何事，如此吞吞吐吐。” “殿下，下官乃是江東方氏出身！” 方青山將自己身份來歷道破，其實不是什麽秘密，可誰讓李長壽一直在裝傻？ 他只能主動提及了。 都說那麽明顯，該行了吧？ “方家的意思？” 李長壽單手支撐著腦袋，似笑非笑的望著這位錢塘縣令、 “是，下官不瞞殿下，族內托下官想要確認一件事！” 方家派人過來暗中與他見面，在情理之中，至於確認何事？ 李長壽能猜不到？ 所以一拍手，“出來吧，也該見見娘家人了。” 隨著李長壽笑著開口，屋內偏門出現了一位女子，神色略顯有些尷尬同時還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李長壽身旁，乖巧的樣子怎麽也讓人想象不到，她竟然會是出身於世家大族的千金大小姐！ “殿下……” 方柔輕咬櫻唇，而方青山一見露出驚容，接著連忙拱手行禮：“青山見過姑母大人！” 但隨後一句話，差點沒讓李長壽臉色沒蚌住！ “見過姑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