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外面下著雨,眼見雨越來越大,俠士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天晴了再去。” “不必,我有急事。” 說完,聞行道又打賞他幾枚銀葉子,便朝外走去。 ———— 聞行道策馬而行。 從縣城城門外往山腳走去,路過了幾個村落和大片的農田。行至丘汀山前,雨越下越大。 他在街道上的商鋪買了鬥笠和蓑衣,卻也擋不住這漫天傾盆的雨水。 江南少有巍峨的高峰,丘汀山只是一片普通的矮小山巒。然山體雖不陡峭,可雨水瓢潑,道路泥濘濕滑,十分不好走。 沿著道路往上走時,聞行道下了馬,將馬拴在路旁的樹上,獨自往山莊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片開闊處,一抬頭,便瞧見蕭然山莊古樸恢弘的大門。大門上“蕭然山莊”四個大字遒勁有力,含著一股殺氣,與高聳的院牆交相輝映,顯出一種肅穆感來。 風雨朦朧中,最顯眼的卻不是山莊的大門或牆內的樓閣,而是大門前跪著的、一襲白衣身形挺拔的男人。 習武之人耳目清明,隔了雨霧和一段距離,聞行道仍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他出發前曾看過別逢青的畫像,正是眼前這人。 跪著? 聞行道停下腳步,心底怪異。 店小二所說的求見,卻是這種“求”見? 聞行道十分不讚同。 不遠處,看守大門的兩名護院目不斜視,似乎對醫仙谷的別神醫跪在此處見怪不怪。 別逢青也不覺得羞愧或其他,跪在雨中雙眼直直盯著緊閉的山莊大門,似在等誰出來。他俊逸的面容略顯憔悴枯瘦,眉宇間盡是懊悔陰鬱之氣,可見近來並不好過。 聞行道走近他,在十尺之外的位置停下。 且看別逢青這般的神情,怕是輕易不會跟他去武林盟救人。然郭盟主危在旦夕,若是請不動,就要估算一下將他綁去武林盟的利弊了。 聞行道拱手,正欲開口,卻見山莊的大門處忽然有了動靜。扭頭看去,原是大門被仆役打開,兩名丫鬟率先走了出來。 見到她們,方才還面如死灰的別逢青,此時眼中驟然亮起精光。 聞行道放下手,靜觀其變。 只見兩名貌美的丫鬟撐傘出來後,分別站在了大門的左右兩側,作恭候狀。 少頃,一道修長的身影撐傘跨出大門。 那人著一身晴穹藍的外衫,內搭蠶絲白的衣裳,行走振袖之間颯然若風。他的傘前段向下傾斜,堪堪遮住了上半張臉,故而聞行道只看見他冷白消瘦的下頜,以及那豔色動人心弦的薄唇。 冰肌玉骨皓齒朱唇,隻窺見這寥寥一點顏色,便叫人心悸。 他緩步走出院門,走下台階,一步步來到別逢青身前。 聞行道隻覺他每踏出一步,都似踩在誰心上似的,分明輕巧瀟灑,卻留下揮之不去的心顫。 此人武功必然不俗。 院門離別逢青跪下的地方不過二三十尺的距離,那人很快便走到了別逢青跟前,在他頭上傾傘,遮蔽了部分風雨。 別逢青在雨中抬首,癡癡地看著他,似怎麽也看不夠一般,眼神未曾移動分毫。 油紙傘下的人終於出聲。 “起來。” 短短兩個字,清脆韻雅,似冷冽的風破開平靜凝滯的河流,隨後又融進這青山上迷蒙的煙雨中去。 別逢青卻未動,反而低頭伸手欲觸碰那人衣角。 撐傘的人便後退了半分。 別逢青動作一滯,他抬頭,喉頭微動聲音嘶啞道:“柳……方莊主,你鞋邊與衣角濕了。” 語氣小心翼翼,竟似有祈求的意味。 第3章 進莊 聞行道看不見雨中撐傘之人的臉,卻已經可以確定這人便是方柳。 此時,見別逢青這般作態,他不覺皺眉:這方柳究竟有何魅力,竟能讓常人眼中難攀的神醫低聲下氣至此? 莫非是會妖法不成? 還是別逢青做了什麽無法挽回的錯事? 無論如何,聞行道心底不免對方柳又多幾絲戒備。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人再度開口,聲音清淺悅耳,聲聲醉人,“你何須如此。” “先前是我錯。”別逢青仰著頭急聲說道,“你莫生氣。” 傘下那人似是搖了搖頭:“不至於生氣。” 別逢青清俊面容染上痛色:“可你不見我。” 那人不語。 別逢青便也不起來,眼神癡纏地抬頭望。 良久,傘下之人輕歎口氣,道:“都說醫者不自醫,別神醫若是在我門前出了事,救治不及,倒教我蕭然山莊如何給醫仙谷交代。” 別逢青:“我一人承擔,不必交代。” 撐傘的人不為所動,似是不喜他這做法。 別逢青便在雨中長跪不起,固執地看向他。 涼風裹挾冷雨,打在傘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又過了許久,撐傘之人再度開口:“罷了。既然還有其他客人,便都進山莊來罷。” 說罷,他抬傘側首,露出一雙形似桃花、神似清泉的含情眸,懶懶地看向了一旁的聞行道。 聞行道終於瞧見了撐傘者的面容。 他潑墨般的青絲隨意攏在腦後,容貌昳麗絕塵,眉眼如畫齒白唇紅,面上的每一處線條皆是極致的完美。他像是世間的癡妄幻化成了真人,舉手投足間似戴了鉤子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