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要福爾摩斯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到一周的時間,《無人生還》就使得倫敦紙貴, 街頭、小巷中、酒吧裡,人們基本都在談論著那首童謠,以及書中那些人物的命運。 這麽下去,福爾摩斯系列可能地位不保。 道爾終究坐不住了。 他的火車剛抵達倫敦,也不休息,就乘著夜色馬不停蹄地乘馬車趕往斯特蘭街。 妻子霍金斯嘀咕:“你這也太急了吧?” 道爾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掀開馬車車簾, 外面的議論聲傳入車廂內, “沒有《無人生還》看的我要死了。哎呀,還有兩天才到周三。” “你也訂了《蘇格蘭人報》嗎?” “那當然。” “你們說這個神秘的作者Lu會是誰?會不會是蘇格蘭人?嘶……這麽一說,我覺得還真有可能,你們都應該知道,道爾醫生就是愛丁堡出身。” …… 刷的一聲,道爾拉上了車簾, 與陸時相提並論,讓他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吞入一隻蒼蠅,結果蒼蠅沒事,在口腔裡嗡嗡嗡飛個不停。 他不爽地聳了聳肩, “聽到了吧?” 霍金斯不知道丈夫和陸時的齟齬,只能試著安慰:“你不要多想。別忘了,英國是福爾摩斯的地盤。” 這句話其實也挺別扭的, 道爾更希望聽到的是“英國是阿瑟·柯南·道爾的地盤”。 他無奈地歎氣,閉目養神。 霍金斯一句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尚不自知,看丈夫休息,也不好再說什麽。 車廂內歸於安靜。 馬車朝斯特蘭街狂奔。 斯特蘭街在《猩紅習作》中出現過,正是華生與福爾摩斯合租前居住的地方, 它位於倫敦市中心泰晤士河畔,緊挨著查林十字路,西南角就是白金漢宮, 類比來看,斯特蘭街相當於首都一環內的核心街道,也難怪書中的華生受不了房錢要找合租同伴。 沒多久,馬車在一座雜志社門前停下, 雜志社門頭的英文—— Strand Magazine, 實際上應該譯為《斯特蘭雜志》,但strand有河畔之意,所以很多國家將之譯為《海濱雜志》,以至於後世許多譯者將錯就錯, 反正是專有名詞,無所謂。 道爾跳下車,順手給馬車夫塞小費,讓他幫忙看行李,隨後直接敲響了雜志社的大門, “赫伯特,我知道你還沒走。” 赫伯特·格林霍夫·史密斯是《海濱雜志》的編輯。 過了一陣,大門洞開。 一個高壯的白人站在門口,用手指頂著眼鏡鏡框,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道爾,仿佛在給道爾照X光, 他說:“我的天!看看這是誰來了!” 說話間,兩人不由得一個熊抱。 史密斯拍拍道爾的肩膀,說:“你不是要在愛丁堡住一段時間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他的目光落到霍金斯身上,很紳士地點頭致意:“這一路可不輕松吧?我聽說巴黎那邊有些工廠已經開始製造不用手搖啟動的汽車了,過幾年咱們就能用上,肯定比馬車要舒適。” 馬車夫嘀咕:“奧茲莫比爾汽車可沒我的馬兒跑得快。” 史密斯不以為忤,哈哈大笑。 道爾無奈, “咱就別說廢話了吧,我來找你是有正事兒。” 史密斯也變得嚴肅,把兩人引入大門。 雜志社內的布置非常簡單,只有兩個編輯室和中間的核心辦公區,桌椅和狹窄的過道堆滿了稿紙、雜志。 史密斯隨手搬了椅子, “坐。” 道爾落座,隨後從隨身的公文包中拿出一疊稿紙, 上面是鉛印的小字: 第一章、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這顯然是一部小說的章節標題。 史密斯驚詫道:“阿瑟,你之前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封筆了嗎?” 他磕磕巴巴,話都不會說了。 道爾沒接封筆的話茬,說:“5000鎊,咱們之前聊好的價位,你可不能落地還價。” 史密斯的眉頭皺了皺, 道爾不可能缺錢,之前的稿費根本就花不完,何況道爾的本職工作還是眼科醫生,收入也不低。 史密斯好奇, “到底是怎麽回事?” 道爾被這句話弄得有些惱火,顧左右耳言他道:“你不看看我的稿嗎?” 這個態度很奇怪。 史密斯不由得有些警覺,謹慎地拿起稿件, 那是一部中篇小說,名叫《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一目十行地大體閱讀下來,史密斯感覺寫作風格還是道爾原來的風格,遣詞造句沒有太大不同,只是構造故事的方式有了些許變化, 他沉吟片刻,說:“很有意思,但構思總讓我有種熟悉感。” 這其實是一手試探。 沒想到道爾直接大方承認:“這部《巴斯克維爾的獵犬》受了《西域傳奇》的影響和啟發,你會覺得熟悉也是理所當然的。” 事實上,《巴斯克維爾的獵犬》曾被很多人認為是道爾的剽竊之作,更甚者,有人推測是他雇傭了《每日周報》的編輯弗雷舍·羅賓遜當槍手寫的, 而弗雷舍·羅賓遜就是《西域傳奇》的作者。 只能說兩書確有雷同之處。 史密斯沉默片刻,問:“你搞定《西域傳奇》的作者了?” 道爾面色不變, “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是‘影響和啟發’,又不是剽竊抄襲,搞定作者幹什麽?” 這話說的就很藝術。 史密斯權當道爾已經搞定了, 對於編輯來說,雜志的發展應該擺在首位,真相到底如何完全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過,道爾著急遞稿的行為還是讓他大惑不解。 他低頭沉思, 突然間,一部小說劃過腦海—— 《無人生還》。 史密斯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看向道爾,心中明鏡似的。 但英國紳士的交流無須刨根問底, 他似笑非笑,把話題又引到了小說的內容上:“用回憶錄的方式讓福爾摩斯回歸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銷量依然火爆,不妨正式讓他復活。” 事實上,道爾就是這麽做的, 《巴斯克威爾的獵犬》,1901年8月開始連載, 《歸來記》的第一篇《空屋》則是於1903年1月首刊。 只是沒想到陸時如同煽動翅膀的蝴蝶,用《無人生還》把福爾摩斯逼得更早地從萊辛巴赫瀑布下爬了上來。 史密斯忽然一拍手, “好,按之前聊好的,5000鎊。” 出版的事敲定了。 道爾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信心頓起, 陸時是一個中國人,英文寫作的能力不強,《無人生還》絕無可能保持高水準, 而且,《蘇格蘭人報》和《曼徹斯特衛報》只是想利用陸時的身份,只要小說出了岔子,他一定會被拋棄,像小醜一樣, 支持保守黨的《泰晤士報》和《每日電訊報》也會跟著落井下石:“看,這就是中國人!猴子拿起了筆模仿人類寫作,卻終究只能沐猴而冠,徒有其表。” 既然中國人是猴子,那殖民中國的戰爭就是正義的, 給野蠻送去文明,怎麽會是不義呢? 同樣地, 英布戰爭是正義的, 英阿戰爭是正義的, 英國-邁索爾戰爭是正義的, …… 道爾說道:“明天我就去接受《泰晤士報》的采訪,預告福爾摩斯的回歸。” 顯然,這是要跟《無人生還》以及那個神秘作者Lu打擂。 史密斯樂見其成, 能促進銷量,幹嘛反對? 他好整以暇地翹起二郎腿:“我很期待。” 道爾沒捕捉到對方口吻中的促狹,自顧自地說:“你放心,我很擅長應付采訪。” 他此刻隻想著一件事: 只要福爾摩斯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新書上路,求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