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看著芳菲翻箱倒櫃,感到十分不解。 “姑娘,你在找什麽?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春喜走到芳菲身邊,卻聽見芳菲悠悠的歎了一口氣:“唉……” “姑娘在煩惱什麽?”春雨也放下手中的活計走過來問。 芳菲搖搖頭,意興闌珊的扔下手中的首飾匣子。 她在找自個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以換點錢用用,找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 以前看古裝片裡頭那些小姐夫人都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想吃啥吃啥,想買啥買啥,毫無經濟壓力。 現在擱到自己身上,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她是不能出門到街上去買東西,但在這深宅大院裡一樣有花錢的地方。不然,上頭也不用給她們這些少爺小姐發月例了。 比如說,她每天吃的菜是有定例的,這個不用她花錢。可是如果她自個想吃燕窩,就得讓丫鬟拿她的錢交給廚房管事,廚房才能給她送燕窩。不然,大家都跟廚房點菜說要這個要那個,廚房的帳怎麽算? 當然,對她這種無權無勢的窮親戚,廚房才會這麽明算帳。要是老祖宗房裡的大丫鬟桂枝說想吃燕窩,廚房的人早就自個貼錢做好給她送過去了。 跟紅頂白,捧高踩低,是宅門生存的一貫原則,不必感到驚奇。 所以胡嬤嬤才會對芳菲態度那麽冷淡,就因為芳菲連個私房錢都沒有,平時讓胡嬤嬤去做事沒法子給她打賞。胡嬤嬤跟了個沒油水的主子,自然怨氣衝天。 “錢啊,錢,從哪變點錢出來呢……” 芳菲愁啊! 她已經想好了給老祖宗送什麽壽禮,也有五六成把握這壽禮會得到老祖宗的喜愛。 可是真應了那句老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她總不能憑空變那些材料出來吧! 見識過胡嬤嬤的態度,芳菲是對自己的月例銀子已經死心了,隻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 但她那些比較值錢的頭面首飾,全是由胡嬤嬤掌管著的,要用的時候胡嬤嬤才會開鎖取出來給她穿戴上。 芳菲在屋裡轉來轉去,一無所獲,悶悶的坐回床上發呆。 她想了又想,咬咬牙從脖子上解下一個紅珊瑚雕刻的佛像,招手讓春喜過來吩咐了她兩句。 春喜越聽越驚,連連擺手說:“不行啊,姑娘,要是讓人知道了,奴婢會被活活打死的!” “我不說你不說,誰會知道?別說了,快去辦吧!” 這個紅珊瑚掛件是芳菲過世的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打小就貼身戴在身上的。芳菲之所以決定把這掛件拿去典當,一來是因為她實在沒有別的值錢首飾,二來這掛件她總是貼肉掛在衣服裡頭,外人根本看不見,也無從察覺她是不是戴著。 她知道春喜的哥哥在二門外當差,常常能有機會到街市上去。雖說宅門裡嚴禁私私相授,其實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仆人們私下來往的多得是。 春喜拗不過芳菲,隻好提心吊膽的去替她辦事了。 姑娘到底想幹什麽呢?這幾天姑娘做的事情說的話,讓人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 九月初一這天,秋高氣爽,秦家上上下下從天亮前就忙開了。原因無他,今兒是老祖宗六十九整壽的大日子! 秦老夫人孫氏在大丫鬟桂枝、桂蘭的服侍下,穿上紅底滾金邊、還用金線繡滿了“壽”字的吉服,喜氣洋洋的坐在壽堂正座上等著眾兒孫前來賀壽。 芳菲來到這世界後,頭一次走出她那間偏僻的小院子。 她不緊不慢的往壽堂走去,隨意打量著秦家後院的景色,心思是卻在身邊的春喜端著的那個瓷罐上。 自己費盡心思準備的這份“壽禮”,能夠得到老祖宗的喜愛,從而博取她的歡心嗎? 芳菲心裡有些忐忑。 “芳菲妹妹!”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那位三小姐芳苓到了。 芳菲輕輕的撇了下嘴角,轉向芳苓時已經是一臉笑容。 “姐姐。”她不鹹不淡的跟芳苓打了個招呼。 芳苓過來狀似親熱的攜了芳菲的手說:“正好,我們姐妹倆一道去給老祖宗祝壽吧。妹妹這帶的是……”芳苓的視線落在春喜手中的瓷罐上。 “沒什麽,也不過是我們做孫兒的一點心意罷了。”芳菲沒打算滿足芳苓的好奇心,隨口應了一句便接著往前走。 壽堂設在前院堂屋裡,這時正是兒孫們都趕著來祝壽的時候,秦家的子女輩孫兒輩基本都到齊了。 芳菲站在孫女堆裡,一點也不扎眼。芳苓卻被秦老夫人喚到身邊站著,可是得意非常,臉上神采飛揚,一副目下無人的模樣。孫小姐們看著芳苓,表情各有不同,有豔羨的,也有妒恨的,還有人故意做出不屑的樣子。 芳菲偷眼看著秦老夫人,只見她梳著整整齊齊的大圓髻,面容慈和,但通身透著一股威嚴的氣息。 兒孫們按照輩分、親疏,陸陸續續上前拜壽。芳菲借機看遍了秦家上下各色人等,把他們的言語做派一一記在心中。 各人在拜壽時都要附上壽禮,禮物多為壽桃、壽面、壽帳、壽點等。秦老夫人不管內心怎麽想,但面上對兒孫們卻是一視同仁,每份壽禮都含笑收下。 不過在芳苓賀壽時,秦老夫人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芳苓送的是她從漱古齋買來的一套檀香木做的小屏風,不單單料子金貴,上頭還精心雕刻了仙鶴和祥雲等吉祥圖案。 “孫女祝老祖宗貴壽無極,福壽康安!”芳苓邊叩頭邊說道。 秦老夫人呵呵笑道:“好,芳苓你送的這份禮物,很有心思!” 芳苓喜氣洋洋的站起身來,今天這麽多人來祝壽,隻有她得了這句“很有心思”,可見秦老夫人待她確實與別不同。 緊接著芳芷、芳芝、芳英等孫女也呈上壽禮,但也無人能掠過芳苓的風頭去。 芳菲作為旁支的孫輩,是排在最後祝壽的。 此時秦老夫人坐了半日,也有些乏了。見上前來的是自己向來不甚在意的芳菲,臉上已經淡了幾分。 芳菲察言觀色,知道秦老夫人已經有些不耐煩,心下惴惴不安。但她依然擺出笑臉,盈盈拜倒:“恭祝老祖宗福如東海,日月昌明。松鶴長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歡樂遠長!” 做慣了老師的芳菲在公眾場合說起話來落落大方,一連串祝語從她嘴裡吐出來仿若珠落玉盤,清脆動聽。和以往那個怯懦怕生的小姑娘比起來,如同天壤雲泥之別,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大人們還好,幾個孫小姐卻感到極為詫異,芳菲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口齒伶俐了? 連秦老夫人聽了芳菲這幾句話,也是心中一喜,不禁多帶了幾分笑容出來:“乖孫女,起來吧。” 芳菲謝了一聲便站起身來,從春喜手中接過瓷罐雙手奉上:“老祖宗,這是孫女親手為您熬製的菊花延齡膏。” “菊花延齡膏?這是什麽?” 秦老夫人也算見多識廣,但卻從未聽過這個名堂。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芳菲聽見秦老夫人反問了一句,心中大石落下一大半。要是秦老夫人什麽都不問隨便收下,芳菲估計這罐菊花延齡膏連進秦老夫人的嘴巴的機會都不大。這麽多壽禮,秦老夫人哪能逐一使用? 隻有勾起秦老夫人的好奇心,才有機會吸引她來嘗試這延齡膏。 而隻要她肯食用……事情就好辦了! 當下芳菲打起精神,笑道:“老祖宗,菊花春生芽,夏葉茂,秋開花,冬結子,不畏風霜,四季常綠。有天地之真氣,能延年益壽之功效!孫女這菊花延壽膏,便是由此而來。” 秦老夫人收了半天壽禮,全是些常見的玩意,連芳苓送的屏風也不過是精致些罷了。而芳菲這“菊花延壽膏”, 卻是獨一無二,難怪秦老夫人感興趣。 人一到老年,就格外關心健康問題,秦老夫人當然不會是例外。 “呵呵,你說得倒是有趣。是了,我們一到重陽就要喝菊花酒,是這個道理。”秦老夫人轉頭對站在她身後的大兒媳婦,秦家大夫人李氏說。 李氏忙應和說是。芳菲又趁熱打鐵接著說:“菊花滋補肝腎,清熱祛風,治療頭疼目眩可收奇效。孫女這菊花延壽膏是用新鮮菊花加水煎煮,去渣熬成濃汁,拌入上品蜂蜜製成的蜜膏,清甜潤喉,老祖宗可以試一試。” 她口角生春,把一罐普通藥膏說得神乎其神,讓秦老夫人聽了頓時忍不住生起品嘗之念。秦老夫人誇了芳菲幾句,又叫芳菲也站到自己身邊來。 芳菲自然是毫不推辭就站了過去,和芳苓左右侍立在秦老夫人身邊,讓一眾孫女眼熱不已。 芳苓見芳菲居然能和自己並立,早就氣炸了心肺,在老祖宗面前卻是不敢表現出一星半點。 等眾人全部祝壽完畢,秦老夫人回了內堂馬上讓人取了一小碗菊花延齡膏來嘗嘗,然後又像往常那樣睡了個午覺。 也不知是藥膏的緣故,還是因為秦老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下午起床後秦老夫人發覺自己的頭暈症狀居然輕了許多。 這一下秦老夫人可是極為歡喜。到了晚上女眷們看戲的時候,又特地讓人把芳菲叫過來,和芳苓一起坐在她身旁陪她看戲。 芳菲知道,自己已經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來,就該再接再厲鞏固戰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