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狂說話的時候,向司禮就已經動手了。 他戴的是刀槍不入利近戰的金絲手套,一出手卻是十八枚銀針。 掌法不過是幌子,他真正拿手的卻是暗器。 銀針暗器。 江湖上只知道閩東商行的大管事向司禮眼尖心細會算帳,買賣做得八面玲瓏,同時還練有一手好掌法,卻不知暗器才是其本命。 眼尖,心細,手巧,正是使暗器的天賦。 若是再加上一些歹毒心思調和,那便是玩毒器的天才。 向司禮就是這樣一個玩毒暗器的天才。 他的銀針,都有毒。 劇毒! 十八枚銀針飛射,射向的卻是蒼輕月。 三個人裡,蒼輕月年紀最輕,劍法卻最犀利,最重要的是,她是女子。 是女子,就會受關心,受憐愛。 若她受了傷,定會讓另外兩個牽掛,投鼠忌器,甚至自廢武功。 向司禮向大管事的心一向細膩,出手就是狠招殺招,欺敵惑敵無所不用,攻敵必救。 蒼輕月的反應也快,浣花劍抖落出十八點寒光,將十八枚銀針盡數封住,無一遺漏,同時向著向司禮刺去。 向司禮急退,再揚手,又是一片針雨撒至,這次用的卻是漫天花雨的手法,七七四十九根銀針,分射蒼輕月的上下左右,全身各處。 蒼輕月依舊舞劍,這一次她沒再那麽輕松能一下封住這四十九根銀針。 她便不封。 她振! 手中劍陡然振了一下,震蕩出一片雪樣光華,就象是一個小太陽在蒼輕月手中綻放而出,滌蕩出驚人光亮,在這光輝照耀下,一切暗算都如積雪消於無形。 向司禮再退,直接退到牆角。 退無可退! 同時他雙手已抓出大把銀針,一股腦兒卻丟了出去。 這次用的是狂濤怒浪手,撒出的是九九八十一根針。一下子要放出這許多針,還要每一根針都從不同的角度攻擊對手不同的位置,是極艱難的事,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自己。正因此向司禮才會用金絲手套,保護自身。 這狂濤怒浪手是他最後的手段,也是最絕的手段,向司禮既使出來,那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向司禮相信死的那個一定是對方。 不是因為他的武功比蒼輕月高,而是因為他的戰鬥方式更集中,更爆發,更適合一戰拚生死。 他所有的力量都在這一搏上,只要有一根針中了蒼輕月,則對方必敗。 正因此,他堅信自己必勝。 只可惜,抓不成活的了。 他遺憾的想。 然後他就看到蒼輕月衝了過來。 就那麽衝過來,手中劍蕩起曜日光華,劈斬在大片銀針上,蕩漾出雨打琉璃般的脆響。 然,還是有十余枚銀針突破了封鎖,從各個角度射了過來,射入蒼輕月的手臂,大腿,小腹,甚至連臉上都中了一根。 向司禮已開始想象蒼輕月的臉快速腫脹成豬頭並死亡的樣子。 然而他什麽也沒見到。 蒼輕月就這麽衝了過來,頂著滿身的針,來到他身邊,一劍刺入他的胸膛。 “你……”他不敢置信的看蒼輕月。 蒼輕月說:“我擋針,是因為它扎在身上很疼,卻不代表我怕毒。” —————————————— 聽到這話,眼前的江漢源,不,林阡陌臉色終於變了。 風度翩翩的表情驟然變得陰冷,一股陰寒氣勁也隨之蔓延開來。 他發出低沉的笑聲:“果然你知道我,是鳶小枕那個賤人告訴你的吧?要是沒有他,你又怎麽可能知道我?” “是。”杜輕俠點頭:“本來我只是奇怪,懷疑,卻不能確定什麽。但在發現金鍾嶽打出的石彈變成金彈後,我才知道原來他也是身懷異術之人。知道了他有異術,我自然就想到了天神教。不過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是你,線索太少,我不能因為你出現在我的院子裡,就認為你是天神教的人。而且我雖然知道有孤木成林林阡陌這個人,卻不知道分身死去時的跡象……還真是象極了蝕骨散,雖然我在血液中沒找到任何蝕骨之粉。” “可是在我刺殺你之後,你想到了,對嗎?” 林阡陌冷冰冰道,他一邊說話,一邊脫去身上長衫,露出赤裸上身。 然後就看到他背後竟然活生生又走出一人來,卻是和他面目一樣的又一個林阡陌。 梅文博看得失神大叫:“這怎麽可能?” 不僅是他,就連那些還未死去的虎躍鏢局的鏢師,趟子手也都嚇壞了,一個個紛紛呼喊起來:“妖怪!妖怪!” “我說過,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會顛覆你的認知。”杜輕俠喃喃道。 “啊!”林阡陌已仰頭大叫起來,就見他身上已有一個又一個林阡陌走出,每一個都是赤身裸體,一連走出八個。他們徑直來到那些蒙面人身前,隨手一扭,扭斷那些尚未斷氣人的脖子,扒下他們的衣物給自己穿上。 下一刻,九個林阡陌就這樣出現在杜輕俠眼前。 孤木成林,林阡陌! 看到這一幕,杜輕俠點點頭:“果然是這樣,每一次你出動殺人時,都會故意留一個分身在房間裡,作為你不在場的證明。為了更利於迷惑,你們選的衣服也是一樣的。殺金老爺子時,你本體出劍,分身從後偷襲,製造出兩人聯手的假象。而刺殺我的時候,你也是本體出動,但在受傷離去時卻使了個障眼法,讓早就藏匿好的分身逃跑,成功騙過我的眼睛。” “可惜還是沒能騙過你。”林阡陌緊握拳頭說。 他生氣,不是因為畏懼對手,而是因為騙局的失敗。 林阡陌喜歡欺騙對手,利用自己分身的能力,將對手騙得團團轉,直到最後一刻揭蠱,正是他最大的樂趣所在。 他喜歡看到對方不敢置信的眼神,就象現在的梅文博那般。 但如果對手沒上當,將他的騙局視做拙劣的戲法,那感覺就不好了。 杜輕俠歎氣:“還是騙過了的。我也是追上後,才發現刺殺者的實力似乎驟降一截。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腕沒傷。” 他的目光落在林阡陌的右手腕上。 手腕處,一塊明顯的腫起。 那是他刺殺杜輕俠時,被杜輕俠踢了一腳的緣故,雖然沒能踢斷他的手,卻還是讓他的骨頭裂了一絲,導致短時間內無法痊愈。 刺殺杜輕俠時林阡陌埋下的分身因為是事先準備好的,手腕自然不會受傷。 所以杜輕俠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個死去的蒙面人不是刺殺自己的人。 “那你當時為什麽不說?”其中一個林阡陌問。 “因為我還想找出殺其他人的凶手。”杜輕俠唏噓:“本來我還想再看看,結果這一看,就又失去了一條人命。不……是許多條。” 他同情而又憐憫的看向那一地的死人。 然後他抬頭,望向林阡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藍副幫主應該是向司禮和孔越昭聯手殺的,何長樂則是關重山所為,他們應當是聯手了。既然嫁禍給你,自然不是你的人,其目的……想必是為了錢。那麽你呢?你殺金老爺子又是為了什麽?” 那九個林阡陌便一起發出嘿嘿的笑聲:“還能是為了什麽?天下遊子,皆歸我教。金鍾嶽冥頑不靈,竟然敢悖逆教主,又勾結逃犯,自當處死。” “逃犯?”杜輕俠微微一怔:“什麽逃犯?” “你還不知道吧?”其中一個林阡陌笑道:“侯青松……就是鳶小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