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蒲家二叔這是要把蒲柳母女抓回洛陽,用家法,浸豬籠!
  黑子一個錯步, 攔在蒲家二叔跟前:“你以為京兆府衙是什麽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蒲家二叔豁出去了, 嚷嚷道:“怎麽, 我不想告了不行嗎?難不成這京城的衙門還有強留人告狀的不成?”
  裴誠輕咳一聲:“自然沒有這樣的道理。”
  蒲家二叔冷哼:“那就走!”
  “且慢。”楚溪客聲音不高不低,卻讓蒲家二叔停住腳步,“蒲家二叔與嬸娘如此大張旗鼓,無非是為了蒲家的祖產, 若蒲娘子自願放棄祖產,你們可否就此息事寧人?”
  蒲家嬸娘尖刻道:“什麽叫她自願放棄?她沒有兒子, 那些東西合該就不是她的!等著回了洛陽,自然有族中長輩做主!”
  楚溪客曼聲說:“聽說, 二位膝下有一子,自幼開蒙, 很是聰慧,過幾年打算送入長安讀書……”
  蒲家嬸娘面露警惕。
  “你總覺得婆母偏疼於我,卻不想想這些年我是如何在婆母跟前盡孝的。婆母病了這些年,你們二房可買過一口點心、熬過一次湯藥?
  “為了給婆母治病,大郎前些年賺的錢全搭進去了,我又把給人做席面得的紅封拿出來,還不夠,是大娘、二娘、三娘從娘家拿了錢貼補!
  “你們不僅從未出過一個銅板,大郎給先生交束脩還要朝婆母要。婆母生怕你們說她偏心,要把從娘家帶來的簪子當了,是我不忍心,用我親生父母唯一留給我的玉墜換了五谷禮盒與雞魚肘肉,還被你們嫌棄!”
  裴誠道:“人命關天,自然不可。本官不知你說的那對男女具體情形如何,一旦他的家人上衙門告狀,官府勢必會追查到底。”
  蒲娘子看到希望,懇切地說:“蒲家的房屋和田地我願意還回去,這些年我與大郎的積蓄我也願意悉數交出,二弟妹,你不是向來喜歡婆母那支銀簪嗎?就不必充公了,回去之後你自己去我房中取,還有將來楊花出嫁,我也是要添妝的……”
  “我會告!”蒲柳紅著眼圈,恨聲道,“蒲家若敢動我阿娘一根頭髮,我就寫狀紙,告到京兆府!就算你們連我一並弄死,我還有三個姐姐,她們一定會為我和阿娘討回公道!”
  “我聽說,律法有規定,祖產之外還有一項叫‘夫妻共同財產’,意思是夫妻之間成親後共同經營所得,比如丈夫做工的工錢,妻子做繡活的錢,還有兩個人共同種植田地的收益,這些都不在祖產的范圍之內。
  楚溪客微微一笑:“那也得等他當真考中了不是?要知道, 讀書人最重名聲, 若讓書院的先生和前輩們知道,蒲家為了點田地宅子就鬧出了人命,可還會有人願意給他寫保書?”
  蒲家二叔和嬸娘面面相覷,一時間猶疑起來。
  後面這些話,蒲娘子原本是為了示弱,希望蒲家嬸娘能松松手,讓這件事就這麽平穩地過去,不成想,反倒刺激了對方。
  蒲娘子一味忍讓,無非是想為自己和女兒求個平安,既然蒲家二房這般咄咄逼人,她當即從袖中掏出一本帳簿,一頁頁翻開,讓蒲家嬸娘看得清楚。
  蒲家嬸娘恨聲道:“婆母向來偏心,平日裡不知道塞給你多少好東西,又何止一個簪子?不然你才不會這麽大方地說給我就給我!不行,你就得跟我們回蒲家,讓族中長輩看看,這些年你都從老太太那裡撈了多少好處!”
  蒲娘子說著,眼裡不由噙了淚,語氣卻無比堅韌篤定:“我知道,你們定然會說,這些都是我編的,我可以隨你們回去,咱們一筆一筆核對,一家鋪子一家鋪子地驗證,看看我有沒有說一句謊!”
  蒲家嬸娘識字不多,剛好能看懂那一筆筆的數字,一時之間,就算想要潑髒水都無從潑起了。
  蒲家二叔慌了:“不,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唬我!就在上個月,隔壁村子還淹死了一對奸夫淫婦,也沒見官府讓那家人償命……我不聽你說,我要聽府尹說,蒲家自己動家法,怎麽就不行了?”
  蒲家嬸娘急道:“是大房母女做出的蠢事,即便死了, 那也是她們自作自受, 跟我兒有何乾系?”
  蒲娘子當即從隨身的包袱裡掏出房契、地契和家中的鑰匙,有心當著眾人的面,讓蒲家二叔一樣樣驗證真偽。
  楚溪客“好心”提醒:“這官司還要繼續斷下去嗎?若是再斷,說不得就要勞煩京兆府的主簿將蒲家大房這些年的收入與支出盤點盤點了。
  “你也說那是孝敬了,哪裡還有扣除的道理?”蒲家二叔頓時急了,也不管“夫妻共同財產”之說是真是假了,生怕蒲娘子當真分辯起來,故作大方地說,“看在我死去的兄長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個婦道人家計較了,你只要老老實實把宅子和田地交出來,族中那邊我自會替你周全。”
  蒲家二叔卻很是得意:“怎麽, 等我兒子當了官,你還想巴結巴結不成?”
  “蒲家族中想要收回祖產可以,但要把蒲娘子這些年用‘夫妻共同財產’孝敬公婆、貼補二房的花銷扣除了才好。”
  楚溪客道:“殺人償命, 這是律法,即便皇子犯了都要依律受罰,更何況你們區區一個蒲家?”
  “那便多謝二弟了。”
  “還有,公爹的身子往後也要勞煩二弟妹多照料了。這是一日的起居細則,以及愛吃的飯菜和忌口之物,就交給你了。
  “對了,蒲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人丁卻不少,咱們這一房是嫡系,往後逢年過節,三祭五禮,少不得二弟妹操持了。”
  蒲娘子說著,又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放到蒲家嬸娘手上。
  蒲家嬸娘都傻了,這才反應過來,蒲家沒了蒲娘子意味著什麽!
  她腦子還算好使,當即抓住蒲娘子的手,把話往回拾:“大嫂,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你不僅是咱們蒲家的宗婦,還是婆母的乾女兒啊,怎麽舍得就此丟開手?對了,還有大娘、二娘、三娘這幾個閨女,你貿然離開蒲家,知道的理解你的心意,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被蒲家休了,以後,你讓她們可怎麽在娘家抬得起頭?”
  不用蒲娘子說話,蒲柳便嗆聲道:“你不必拿阿姊們做筏子,她們的性子我比你清楚,若她們為了自己在婆家的臉面就眼睜睜看著阿娘爛死在蒲家那個泥坑裡,阿娘也就白養她們了!”
    蒲家嬸娘一噎,不死心道:“蒲柳到底年輕,不知道女子在婆家討生活的艱辛,三個孩子自然是好的,所以嫂子你更應該心疼她們才對啊?”
  蒲娘子微微一笑,說:“等我賺些銀錢,讓她們把當初貼補娘家的錢補上,她們自然就能在婆家抬得起頭了。”
  蒲家嬸娘徹底噎住。
  裴誠看向蒲娘子,一臉欣賞:“所以,蒲家大房這些年的支出還用算嗎?”
  “不用了!”蒲家二叔和嬸娘異口同聲。
  蒲家嬸娘勉強扯開一絲笑意,道:“一家人,可別因為這些黃白之物傷了和氣。說不得大嫂幾日後就要回去了,家裡的東西都給你留著。”
  說著,又看向蒲柳:“來年你大郎哥來長安念書,還要勞你多照應,將來他考中做官,也是你的依靠不是?”
  蒲柳皮笑肉不笑地答應一聲,這場滑稽的官司就這麽喜慶地落幕了。
  裴誠還熱心地寫了一份切結書,若蒲娘子要回洛陽的話便可以拿給蒲家族長看,蒲家人就不敢為難她了。
  出了衙門,楚溪客就看到了鍾離東曦的牛車。
  一瞬間,他的眼睛便看不到其他東西了,只有鍾離東曦扶著車門的那隻手。
  楚溪客像隻剛剛學會飛的雛鷹一般撲過去,迫不及待地跟鍾離東曦分享方才大堂上精彩的一幕。
  “蒲娘子都能稱得上‘女中諸葛’了,她定是十分了解蒲家人的德行,這才把那些房契、地契、帳本之類的要緊物品隨身攜帶。
  “或者,她一早就算到了會有這麽一出,所以前面不聲不響,之後找到時機,既讓自己順利脫身,還狠狠給了二房一個回馬槍!
  “我猜,蒲家嬸娘這會兒八成腸子都要悔青了,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把蒲娘子請回去呢!”
  楚溪客吭哧吭哧笑了一會兒,又喝了一口鍾離東曦喂過來的蜂蜜水,感慨道:“蒲家老太太得是個多麽睿智、多麽有眼光的人,才選了這兩個好兒媳?”
  蒲娘子人品正直仁孝,性格外柔內剛,做事條分縷析,別說小門小戶的宗婦,即便放在世家大族都撐得起來。
  蒲家嬸娘雖說心術不那麽正,卻也是個厲害的,冷靜、虛偽、頭腦靈活、能屈能伸,因為出身鄉野才短了見識,要是給她一個更大的舞台,說不得就是那種活到最後一集的宅鬥王者!
  鍾離東曦看著他,溫聲道:“我也很有眼光。”
  楚溪客頓時咧開嘴:“那你也不如我眼光好!”
  兩個人相視一笑。
  突然,外面傳來蒲柳的聲音:“小郎君不必下車,我就是來替阿娘給您磕個頭。”
  聽聲音,像是哭了。
  楚溪客連忙推開車門,就瞧見她瘦小的身子跪伏在青石板上,腦袋實實在在地磕下去,根本沒用手墊著。
  蒲娘子亦是難掩哽咽:“得蒙小郎君搭救,民婦感激不盡。”
  此情此景,周遭的人都難掩動容。
  楚溪客也顧不上男女之別了,連忙把蒲柳拽起來,說:“多大點兒事,可值不得你這樣。再說了,今日的結果全賴你與蒲娘子智勇周旋,我可沒出什麽力。”
  話是這麽說,實際上楚溪客起到的作用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若今日只有蒲娘子和蒲柳這對母女,或許從一開始就被蒲家二房拉回洛陽“家法處置”了。
  實際上,即便鬧上公堂,如裴誠這樣秉公辦理的官員亦是少之又少。那些出身優渥的男人很難理解底層女子的艱辛,更不會設身處地地為她們主持公道,只會用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搪塞過去。
  “是不是匪夷所思?可是,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鍾離東曦譏諷道。
  楚溪客搖搖頭:“不該是這樣,不是因為這種事常見就證明它是對的。”
  鍾離東曦笑笑,說:“那就等鹿崽將來‘打下一片江山’,去改變吧!”
  之前的中二言論突然被提及,楚溪客汗顏了一下下。不過,也只是一下下而已,很快他就想到一個好點子。
  “不用將來,我現在就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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