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吻結束, 楚溪客垂下了眼,在鍾離東曦看來像是在生悶氣。 鍾離東曦慌了,連忙認錯:“鹿崽, 抱歉,我……” “你是在預支一年後的利息嗎?”楚溪客抬起眼, 水潤的眸子望著他。 鍾離東曦:“……嗯。” 楚溪客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轉身關上了窗戶。 鍾離東曦炙熱中含著繾綣笑意的目光被隔絕在窗扇之外,楚溪客這才卸掉強裝的鎮定,一下子滾到地上。 他抬起手,碰了碰被鍾離東曦捏到的下巴, 又帶著幾分好奇移到嘴巴上,戳了戳, 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嘴巴很好吃,直到鍾離東曦用行動“告訴”他。 “怎麽辦, 還是很喜歡他……” 楚溪客滾啊滾,滾到貓窩旁, 把呼呼大睡的桑桑拖出來,揉著小貓腦袋碎碎念。 王娘子掩唇一笑,對楚溪客道:“蒲柳這孩子是個有主意的,這些時日全靠著各種各樣的小計謀壓製那小子。” 直到明年二三月間,因為科舉的緣故,從太學到朝堂會有一次大動蕩。 祥雲樓的海鮮自助給了楚溪客三成紅利——鍾離東曦想給他五成來著,楚溪客堅決不要,兩個人一通角逐,最後楚溪客勉強收下三成,算是“技術入股”。 “桑桑是說讓我長點心嗎?” 王娘子笑道:“這些小崽子,一大早就睡不著了,催著我們也早早起來,把肉丸做好。這不,已經裝到車上了,就等著往外送呢!” “嗷!” 為了乾活方便,楚溪客把大雜院旁邊的院子也租了下來,照著大雜院的規模重新裝修了一番,並在牆上開出一個月亮門,改成了兩進的院落。 但是,經過洞房那一晚,他在佛堂裡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就已經感受到了, 他對鍾離東曦的喜歡不僅僅是“忠於顏值”這麽膚淺。 楚溪客如此解讀:“也對,真男人就該以事業為重。那就按照原計劃,多多賺錢,把原著中的大決戰平安度過再說。” 如今薑紓在太學任教,楚溪客不得不提起重視。他自知腦子不夠用做不了什麽大事,只能多多賺錢,以備不時之需。 明知道鍾離東曦在見縫插針地接近他, 他又何嘗不是情不自禁地在妥協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哈,我跟鍾離公子立即和好的話,會不會再次卷入劇情的魔咒?” 大頭收入還是楚記肉丸坊。 想到鍾離東曦跟他說的蒲柳的底細,楚溪客猜到,他是在為自己的前程擔憂,於是毫不遮掩地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總之,一切都在朝著楚溪客期待的方向發展。 再有就是廊橋美食街的兩個攤位,畢竟是小本生意,賺不到大錢,但維持一家人的小康生活足夠了。 自從有了貓,大雜院裡的老鼠滅族的滅族,搬家的搬家,丸子坊裡一根老鼠毛都見不著! “不, 應該說,更喜歡了。” 野狗幫的貓貓狗狗們也沒閑著。 楚溪客拍拍黑子的肩,一句廢話沒有,朗聲道:“楚記跑腿小分隊,出擊!” “汪汪!” 狗子們則是白天黑夜地巡邏,把偌大的院落守得鐵桶一般,中途不是沒有人上房爬牆,試圖偷學到撒尿肉丸的方子,結果,剛一露頭,就見大黑背騰地一下跳上牆頭,一通狂吠,直接把那人給嚇尿了。 桑桑是隻溫柔又紳士的貓貓,即便中途被吵醒也沒有任何鬧脾氣的樣子,而是用毛乎乎的小爪子拍了拍楚溪客的胸口,像是在安慰他。 婦人們帶著孩子們住在裡院,男人們住在外院,順便看著庫房。 楚溪客哭笑不得地朝蒲柳點點頭:“辛苦你了。” 還有一位洛陽的商人找到楚溪客,打算從他家進貨,帶到洛陽去賣。考慮到保鮮的問題,楚溪客暫時沒有答應。 當然,只是暫時的,一旦讓他想到好的保鮮方法,別說洛陽,就是賣到波斯都行! 生意越做越大,大雜院的人手早就不足了,中途接連招了兩撥,基本都是熟人介紹的,可以信任。 他回憶了一下《血色皇權》中的時間線,這一年冬天沒發生什麽重要劇情,因為攻受之間處於感情升溫的階段,兩個人多是天天膩膩、醬醬釀釀的情節,主角受沒作妖,主角攻沒受刺激,也就沒機會搞什麽狗血情節了。 如今,楚溪客的肉丸批發業務已經從萬年縣擴展到了長安縣,就連永和坊、常安坊這些偏僻的地方也有了楚記肉丸的蹤影。 少年們一個個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地望著楚溪客。就連一向傲氣的黑子,也難掩激動。 蒲柳微笑道:“嗯,忘不了,只要你保證一旬之內不跟客人起衝突,我就再跟你比一次。” 今日,野狗幫、不,應該叫“楚記跑腿小分隊”了,禮儀培訓順利結束,少年們要正式執行護送肉丸的任務了! 楚溪客特意早來了半個時辰,沒想到少年們比他動作還快,早就穿好製服等在小推車前了。 “幫主,可以出發了嗎?” 改頭換面的少年郎,意氣風發地推著小車,迎著太陽出發了! 黑子跑到門口,又回過頭看向蒲柳:“別忘了咱倆的賭約。” 楚溪客卻就此支棱起來,一心一意搞事業去了。 “小郎君言重了,孩子們很聽話,不辛苦。”蒲柳頓了一下,帶著幾分小心問,“如今野狗幫培訓結束,不知接下來小郎君有何安排?” “喵嗚!” “喵~” 如果桑桑會說話,八成想要告訴他,自己只是爪子太短,只能碰到他胸口…… 正如楚溪客所預料的,“薄利多銷搞批發”當真是一門悶聲發大財的買賣,別看一兜丸子賺不了多少,但是架不住量大呀! 如果沒有經歷這次“分手”, 他還會堅持認為自己是被鍾離東曦的外表迷住了, 倘若有一個比鍾離東曦更好看的人出現,他分分鍾就會變心。 楚溪客躺在地板上,把桑桑舉在頭頂,神色認真地請教。 “沒了野狗幫,還有野貓幫、野驢幫,長安城需要工作的孩子不知凡幾,少不了要讓你費心了。” 蒲柳當即松了口氣,忙道:“不,我很喜歡大雜院,王娘子也很照顧我,能繼續留下來,我很願意……多謝小郎君!” 楚溪客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王娘子顯然也很喜歡蒲柳,說了幾句讓他安心的話。 這邊,有人招呼王娘子搭把手,蒲柳並沒有因為自己是培訓師就覺得和自己無關,當即向楚溪客告了聲罪,跟著王娘子一起去了。 楚溪客瞧著他和大雜院的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也挺欣慰的。 就希望他能安安心心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吧,未來不必再遭受那些白眼與欺凌。 庫房旁邊原本有個小小的雜物間,大雜院擴建之後就空了下來,董書生把它清理出來,當成了帳房兼書房。 此刻,他正在屋裡教四個孩子寫大字。 這四個孩子從出生起就被丟棄了,沒有名字,平時孩子們都是“最小的、第二小的、第三小的”這樣叫。 黑子請楚溪客這個新幫主給他們起個名字,楚溪客想了大半個晚上,寫了滿滿一頁寓意美好的四字詞語,孩子偏偏一致選擇了為了湊齊隊形硬添上的那個—— 財源滾滾。 於是,四個孩子就分別叫小財、小源、大滾和小滾了。 楚溪客:“……” 看著四個小家夥歡喜的模樣,他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就是委屈了董書生這個視金錢如糞土的讀書人,每次點名的時候都難以啟齒。 此刻,晨起的日光照進窗戶裡,灑在董書生清瘦的身子上,他拄著拐杖,一搖一擺地遊走在四張小小的書桌旁,耐心地糾正著孩子們的坐姿。孩子們挺著小腰板,努力握著筆,稚氣的小臉上滿是認真。 楚溪客看著這一幕,突然理解了一個詞—— 歲月靜好。 董書生對上他的目光,溫和地笑笑,拄著拐杖從屋裡出來。 楚溪客緊走兩步,隨手拿了兩個草墩,看著董書生安穩坐下,他才坐了。未免傷到董書生的自尊心,整個過程楚溪客盡量做得自然。 董書生毫不介意的樣子,還捶了捶腿,主動說:“往年這個時節,這條腿早就疼得動不了了,今年好了很多。還要感謝小郎君,讓王娘子給了我那個敷腿的方子。” 楚溪客眨眨眼:“王娘子跟你說了?” 董書生溫和地笑笑,露出幾分調侃:“小郎君特意叮囑了王娘子,她怎麽會把你供出來?是我自己猜的,畢竟,除了小郎君,就沒人這麽關心我的腿,還有能力找到這麽好的方子了。” 楚溪客輕咳一聲,笑道:“有用就行。” 董書生目光溫和地看著他,緩緩言道:“自從上回小郎君罵醒我,我已經不再自怨自艾,所以,往後小郎君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對旁人如何,對我也便如何就好。” 楚溪客著實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大的改變,不由露出幾分讚賞,爽快地點點頭。 董書生道:“我看小郎君在新院那邊留了幾個大通鋪,是不是又有孩子要來了?” 楚溪客點頭道:“董先生觀察入微,我確實有這個想法,就是一直沒想到怎麽去招攬,擔心對方不信我,也怕遇到居心不良的。” 這麽一想,能誤打誤撞碰上野狗幫這些孩子,還真是走了貓狗運! “小郎君若信得過,此事便交給我吧!”董書生平靜地說。 楚溪客忙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想幫助更多孩子,等到把他們接過來你再教導也是一樣的,實在不必如此奔波。” 董書生笑笑說:“小郎君不必擔心,我如今已經好多了,不只身體,還有心態。更何況,孫臏不良於行尚能有兵法傳世,司馬遷遭受酷刑依舊著書寫史,某雖然沒有這等先賢的大才能,但也想利用區區殘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枉讀了那些聖賢道理。” 楚溪客默默豎起大拇指。 同樣是形容“做力所能及的事”,為什麽人家就能又有排比又有舉例,說出來的話就這麽好聽呢? “先生有這樣的才華,窩在這個小小的肉丸坊裡做管事浪費了,合該開個學塾,教書育人才好。” 董書生指了指屋內練大字的孩子,玩笑道:“這不是已經開了學塾,在教書育人了嗎?” 楚溪客跟著笑笑,實際心裡挺不是滋味,他特意讓薑紓幫忙打聽了一下,當年董書生在太學裡很被看好,沒有考中助教十分可惜。 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廢除“身有殘疾不能為官”的律令,讓每一個才華滿腹的人都能學有所用。 *** 楚溪客回到薔薇小院,發現隔壁大宅的人都過來了,眾人正圍在石桌旁,看雲竹算帳。 雲竹如今在算學學了一種新式算法,不需要用算盤,手指稍微動一動,就把一道極其複雜的題目理清了。 雲崖瞧著有趣,把祥雲樓的帳簿也搬了過來,和她一起算。算著算著,倆人就比試起來。 楚溪客這才知道,雲崖最大的本事不是收集八卦,而是算帳。 他那雙手就像天生為了打算盤而生的,修長有力,還十分靈活,旁人的眼睛還沒看清,他的手就已經飛快地動了起來,那速度,幾乎揮出道道殘影! 有那麽一兩次,他竟贏過了雲竹! 雲竹也不由認真起來。 楚溪客強行加入:“算我一個,別的不行,算帳我還是有些天賦的!” 他一來,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帶上幾分喜感。 楚溪客還極有自信,風風火火地取來草紙,又拿了根自製的碳條筆,一本正經地宣布:“我準備好了!” 薑紓作為裁判,微笑著寫下一個題目。 雲竹手指微動,雲崖劈裡啪啦打鍵盤,楚溪客則是埋頭苦寫,一串串阿拉伯數字落到紙上。 雲竹咦了一聲:“敢問小郎君,這是什麽算法?” 楚溪客毫不臉紅地說:“這是代替數字的符號……阿爹教我的。” 薑紓點了點頭,淡定背鍋。 雲竹出於算學高材生的敏[gǎn],一時沉浸在這神秘的“符號”中,讓雲崖贏了一局。 楚溪客也將將算出來,和雲崖只差了一步。他也不懊惱,而是笑嘻嘻地說:“再來一次,我不說話了,一定能贏!” 眾人配合地起哄。 薑紓又寫了一道題。 本著想要測試楚溪客的想法,這次需要用到一個公式,楚溪客沒上過大學,根本不會,雲崖在這方面也弱一些,結果是雲竹贏了。 楚溪客:“再來!” 薑紓笑著寫下第三道。 這一次,題目並不難,只是基本的加減乘除,只是數字有些大,需要算上好一會兒。 雲崖是最吃虧的,指腹都給磨熱乎了。 雲竹看起來一派輕松,只是一時間也沒有立即得出答案。 鍾離東曦不著痕跡地站到楚溪客身後,飛快地在楚溪客後背寫了什麽。 楚溪客脫口而出:“三十七貫又八文!” 薑紓笑著宣布:“這一局,崽崽勝。” “耶!” 楚溪客歡呼起來,還搞怪地衝到雲崖面前,和他握了握手:“承讓承讓。” 然後是雲竹,楚溪客沒有真握,而是抓著小娘子的衣袖,上下晃晃:“承讓承讓。” 眾人一通笑。 雲浮湊到雲霄耳邊,悄悄說:“我方才看到是殿下告訴小郎君答案的!還有三娘,明明已經算出來了,為什麽不說?” 雲霄晃晃折扇,神秘一笑:“這就是小郎君的天賦了。” 太子殿下上趕著幫忙作弊,雲竹心甘情願相讓,所有人都樂意寵著他、配合他,這才是最無敵的天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