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萧陵反手拉住大步要走的洛纤,自然地追问,毫不顾忌宋子源和林展他们异样的眼神。洛纤却意识到了萧陵这种无意识的亲密动作,脸颊不由得绯红了,使劲甩他的手,气冲冲道:“自然是去醉香阁找花涧一探虚实,难不成还留在这里陪你们一群醉鬼饮酒?”萧陵更用力地抓紧她的手,低声道:“醉香阁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一人前去,实在不合适,还是我陪你走一趟。”一个人怎么就不合适?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时至今日,共同经历磨难坎坷,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见识过?萧陵竟然还将自己当成了弱女子看待?洛纤原本心里就不服气了,林展这个口直心快的爽朗捕快还添油加醋道:“对对对,一个姑娘家单独去醉香阁太危险,带上个护花使者妥当。”“胡扯什么?洛纤堂堂女捕快,不缺护花使者,只是多个搭档好办事,我说的可对?”幸得宋子源比林展善解人意又懂事,这话及时制住了洛纤的火气。萧陵跟在身后,一语不发,洛纤脸上的复杂表情透露了她心里的不快。“醉香阁那样的地方,你去了才是不妥,我一个人能办好的事情,何必非要人陪着?”洛纤先耐不住性子,心里的情绪总是藏不住,这点她也十分懊恼。回头堵在萧陵面前,这样质问他,就像个闹小脾气的小姐,可不像能干的捕快了。可是,在萧陵面前,她就是忍不住发个脾气,跟他锱铢必较,跟别人倒是爽快率直,得过且过。除了小时候对尹南生过一点小女孩崇拜大哥哥的情愫,十年来,尹南生死未卜,洛纤心中对儿女之情的想法日渐淡薄,一门心思练剑习武,再也没有动过心。直到遇见萧陵,乍看之下吊儿郎当,行动的时候,却是最为搭档着想的一个。看似鲁莽冲动,每次行动都喜欢喝上几口耍醉刀,危急时刻,反应最迅猛灵敏,替自己和小七挡刀剑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明明心系十年前爹娘无辜惨死的冤案,明明在天祁山苦练苦等多年就是为了一朝查明真相还萧正芪御医一个清白名声,那么重要的命,却能够为了同伴牺牲。洛纤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个浑身缺点槽点,却比谁都善良、正气、大义的男人动了心。十几年前,偶然经过的草药男孩治了她的脚伤,也是将她从那个不知所措的窘境里带出来的人。这份恩情,洛纤想一并还给萧陵,只有当她把心中的恩还了,萧陵心中的伤痛能结痂成痕,他们之间才能重新开始一段新的关系。现在,本不该泄漏心中的情愫,不应该对萧陵撒娇发脾气,洛纤自知任性了,不自然地转身继续大步往前走。萧陵迟疑了一下,还是大声回应:“事先申明,我萧陵虽爱酒,可从未来醉香阁喝过花酒,我,我只爱对月独饮。”洛纤看他那张有些紧张的脸,绷得严肃的神色,不禁心中悄悄偷笑:是谁成天没点正经,勾搭着七风、林展他们,嚷嚷着要带他们到醉香阁见识见识“男人的乐园”?不过,萧陵就是管不住嬉闹顽皮的嘴巴,骨子里比谁都死正直正经,洛纤安心一笑,回头催促:“赶紧走,别给人跑了,好不容易又有了新的线索。”然而,花涧办事心思缜密,若她早就知道清莲在做的事情,甚至是花涧主使,想必清莲这个人的痕迹早就被花涧消抹干净。醉香阁发生杀人事件,被卷入案件的菱花,失踪后被杀害的小芸,接触那次事件的姑娘们,洛纤差不多都记下了,唯独对“清莲”这个女子没有任何印象。“你们怎么不听人说话?”醉香阁的菱花气冲冲来拉扯萧陵的衣袖,脸颊绯红。菱花、柳眉、翠云和秋葵四人,就像是醉香阁的“四大护法”,跟花涧的关系也算最亲,她们四人拦在门口,不让洛纤和萧陵入内,坚称花涧身体不适。萧陵抽出大刀,挡在菱花她们四人面前,让洛纤先行:“你们也看到了?本大爷是粗人,可不懂得怜香惜玉,偏偏出门之前又贪杯多喝了点,这刀子万一拿捏不准,在你们身上哪里划出一道血口子,可别怨我。”萧陵这气势,确实把年纪最小的秋葵和柳眉吓得眼眶泛红,如仓鼠般缩到了菱花和翠云身后。菱花也不敢再向前拉扯阻拦,只能恨恨地咬嘴唇,嘲讽道:“萧陵捕快名副其实的铁血汉子,菱花也算是领教过,你们府衙里头的男人确实不懂半分柔情,毕竟连女人都跟男人一样硬朗强势了。”说自己都可以,说洛纤半句不是就是挑战自己的底线,萧陵不假思索就甩了一手刀子,大刀如弯月飞过菱花发际,吓得她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丝丝缕缕的秀发洒落下来,萧陵收刀,冷冷一笑:“洛纤捕快柔情似水的一面,娇柔可爱的一面,可胜你们千百倍。只是,对待案发嫌疑者,她不需要展现这一面。”萧陵大步赶上洛纤,只笑着摇头,不肯说刚才与菱花她们所说的真心话。菱花摸着被切断的头发,气的直跺脚:“可恶的臭男人!不就是有私情,偏袒那个女捕快?还怕谁看不出来?”翠云担心地拉着她,摇头提醒:“可别再说些气话,帮不上花涧姐,反倒会添乱子。既然府衙的人决意找上门了,大概是手里握了新的证据,我们也无能为力,想必花涧姐早有筹划的。”菱花轻轻叹口气,最后还是心疼地摸了摸被斩断的头发:“但愿如此。”翠云也跟着菱花叹气,柳眉和秋葵还不懂,只是跟着皱眉犯愁。翠云和菱花叹的不是今日的事情,而是醉香阁的命运。醉香阁的平静好日子要到头了?当初追随花涧姐,她们就知道不可能一世太平安宁。醉香阁并不是单纯的喝酒寻乐之地,花涧有她自己的打算,她想做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泛泛之辈能够理解的。“清莲早就不在醉香阁。”花涧煮了茶,像是早料到了有客来,还备了好几个空茶碗,见洛纤和萧陵进来,便往碗里添了茶水。“清莲很可能跟南侍郎之死有关,这背后牵扯到了十多年前的悬案旧事,不知道花涧主事人对其中内情,是否有所察觉?”洛纤问的委婉,却也直击要害,萧陵借着抓起茶碗喝茶,眼神飘去,送她一记认可和赞许的眼神。洛纤作为一名捕快的成长,时常在她身边共事的萧陵和七风最清楚,对现场线索和情报的敏锐度,对死者尸体的表现研究,现在连审讯的技巧都炉火纯青。花涧喝了口茶,不紧不慢放下茶碗,目光透亮直视洛纤:“花涧只懂得歌舞抚琴,只擅长喝酒猜拳,朝廷的事情,重臣的事情,哪是我这样卑微的女子能够触碰?”楼下又传来喧哗,菱花的惨叫声再次传来,花涧、洛纤和萧陵还未查探事出何因,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尹南见了洛纤和萧陵,只是微微一愣,很快正色望向花涧,直接抽出了佩剑,亮剑刺过去。“十五年前的事情,你毫不知情,我信。十年前的事情,你应该还有些许记忆?毕竟,你父亲当时效力于密使机构,出卖了情报给钟临远,帮助钟临远躲过一劫,却为此送了性命。如此刻骨铭心的事情,你没道理忘了?”尹南的灼灼目光和冰冷的语气,不断逼近的长剑,花涧没有抵抗和反击的意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眼中的神色说不清的复杂。洛纤着急,又迟疑不定,手颤抖着握着剑,迟迟没能出鞘。尹南闯入醉香阁,还以剑威胁花涧的性命,作为捕快,她不能坐视不管,但是她又做不到与尹南刀剑相交。萧陵按住洛纤决定要出剑的手,对她坚定地点点头,让她再等等,不要阻拦尹南对花涧的逼问。花涧见洛纤和萧陵无意插手来管,冷笑一声,抬手轻轻推开尹南指向自己的锋利刀尖,眼里也迸发出冰冷的光:“既然你晓得我爹曾被钟临远所利用,应当清楚,尹轩靖将军和尹家军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洛纤听得此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以为花涧是为皇上办事的人,没想到,她家世也与十年前颠覆风云的朝廷变乱有关。如此说来,花涧跟尹南、萧陵,竟是同命相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