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云千凝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颤,仿佛被一只小小的蝎子咬了一口,心脏骤然间跳得很快,她下意识转过头,看着一旁的那人,杏眸里闪着疑惑。看她这副模样,似乎与他十分亲近,自己怎么从未听千蹊哥哥提起过?“远房亲戚罢了,阿凝不必挂怀。”沈书如距离二人不算很近,裴千蹊趁着她还未凑近的空档,侧头轻声说道。方才见到这位表妹的脸,自己在脑海里搜寻了好一番,才总算有了点儿印象,不过名字就有点记不清了。他抬起右手,将少女额际的碎发拨至耳后,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二人的脸颊,借此机会,大胆地在她的侧脸偷了个香。“阿凝醋了?”他鲜少这样坏笑,凤眸闪着狡黠的光彩,看上去风流又撩人,云千凝小脸一红,低声嗔道:“才没有……”二人言语之间,沈书如却已经不甘心地靠了过来,精致的小舟距离他们的乌篷船十分之近,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方才忘了自述……小女子姓沈,是裴公子的表妹,请问这位姑娘是?”沈书如明知故问,并借此机会不着痕迹地在云千凝身上打量一番,发现她气度不俗,连穿着配饰都远远胜过自己,手里的苏绣锦帕,是苏州最好的绣娘绣上整整三天才出,想必是身侧之人送予她的。小手暗自用力,将手中的帕子绞的死紧,沈书如努力恢复镇定的神情,输人不输阵,自己决不能让她看笑话。云千凝却没想这么多,既然千蹊哥哥对她无意,她便不会将这人放在心上,小姑娘神态自若地看向眼前人,轻轻点了点头:“你好。”其余的话却没有多说,既然她抱有敌意,自己也就无需表明身份,更何况她可不傻,这位表妹的眼神,可不像不认识她的样子。“表哥……”沈书如没想到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委屈地看向一旁端坐的公子,见他的大手还搂在她的腰间,见了她来,竟也丝毫不知回避,当真恬不知耻!裴千蹊怀里抱着小美人,姿态却不见下流,他本就生得好看,加上此时神情认真,更有清贵谪仙之态,凤眸流转之间,不见一丝假装刻意。看着眼前暗含鄙夷的少女,剑眉微皱,薄唇轻启:“这位表妹叫什么名字?”如此动人,如此伤人。沈书如仿佛被重拳打了一击,身躯差点站不稳,她耗费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人的意思。什么叫她叫什么名字?摆明了就是不认识她,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更别提记在心里了。她想要发作,想要冲着他大喊,且不说幼时就相见过,两人之前明明还在外祖母的撮合下见过,怎么就成了现在的互不相识了?可是他的神情认真,竟一点不像是假装的,或许是他天生会骗人,一瞬间自己竟有相信的错觉,竟真的在心里确认了一番,这样反倒更加令她心头气愤。“书如还有事,就先走了。”她也是有尊严的,眼下只想离开,却不甘心地出声提醒他。“嗯。”裴千蹊点了点头,没听懂她的提醒,也没半点挽留她的意思。忍住想要变身泼妇的冲动,沈书如看着还在自己心上人怀里看戏的少女,心血上涌,直觉不能再多待了,身子一转,头一扭,立刻就进了船舱,那艘精美的船只用着比刚才还快的速度驶离了他们二人的乌篷船。云千凝窝在某人温暖舒服的怀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从那道匆忙离去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委屈憋气的味道。今日她才发现,原来自家的千蹊哥哥,在气人方面也是一流。裴千蹊本就没心思看沈书如,目光游移在怀里小人的脸上,见她眸子转啊转的,最后转到自己脸上,似乎有着发现新大陆的惊讶。知道这小妮子心里在想什么,裴千蹊无奈地低头,蹭了蹭她的小鼻尖,低声道:“阿凝,我是真的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天下人那么多,值得他费心相记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最重要的那个,正躺在他的怀里。听他这样说,云千凝心中仿佛被一只温柔地大手缓缓拂过,那些微小的,还未有苗头的酸意被轻易地抚平,只剩下满满当当的暖意充满胸膛。她伸出双臂,搂着他弯下来的修长脖颈,眸子里春水涌动,看得裴千蹊几乎想不顾时宜地扑倒她。“那……以后也不许记得。”她的心可是很小的,还爱吃醋,临走前那名表妹说的话她可是记在心里,自己从小便见惯了贵女之间勾心斗角,语藏机锋,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好。”裴千蹊见小姑娘有些不高兴,对着近在咫尺的红唇亲了好几口,直把她亲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这才满意地停下来,凤眸极为认真地看着她:“阿凝,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因着太子的原因,阿凝被迫离开了金陵,他只想带着她在这里过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不管是沈书如,还是其他人,都不允许来打扰他们二人的生活。“嗯……”云千凝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凑近他耳边轻笑道:“千蹊哥哥,似乎我们二人像在私奔?”走了那位碍眼的表妹,这偌大的天地之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共你我二人,没有父母,没有夫子,没有东宫,只有眼前的他。心湖荡漾,眉眼生波,这样的悸动与喜爱,都可以放肆地在他面前展露,无所顾忌。“阿凝,从我第一眼看见你,便心悦你了。”数年前金陵城春日长街上那一瞥,他便心甘情愿进了她的牢笼,从此之后,百般筹谋,不过是为了与她的片刻亲近。步步为营,蛰伏以待,他要的,不过是她的心。遇上她之后,他才恍惚觉得自己来人世一遭,也不全是坏事,大概是用尽了所有的运气,上天才终于让他在晦暗孤寂的七年后,遇见了笑着牵起他的手的她。想要她,想与她共度余生,这一横亘他整个少年时期的想法,从未改变。“千蹊哥哥……”云千凝震惊地望着身上的少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想在脑海里回想两人的初见,却被他落下来的深吻打断,卷走了她所有的思绪。他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脸上,秀额,琼鼻,红唇,仿若没什么章法,只急切温柔地亲着娇颜的每一寸。云千凝醒来的时候,娇躯被搂在裴千蹊温暖的怀里,不知被他抱了多久,方才的亲吻,让她头脑一片浆糊,之后随着他温柔地轻啄,渐渐沉睡过去。江南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此时正值末春初夏,方才在她睡时停了一阵,眼下又开始下了,这场雨来得又快又急,淅淅沥沥,打在乌篷船上,像是天地间一只看不见的手弹奏着低低的别曲。春天就快过去,夏天很快到来。云千凝卧在裴千蹊的怀里,鼻尖满盈着他身上清淡好闻的雪松气息,船内的乌木案几上摆着一只错金梅花镂空香炉,其上香烟袅袅。大概在她睡着的时候,他为了让她睡得安稳些燃的香,云千凝仔细嗅了嗅,味如芳兰,沁人心脾,却不曾见过,埋在他的怀里,出声问他:“千蹊哥哥,这是什么香?”他有些意外的没有回答她,云千凝抬头望去,望见他如玉雕成的下颚,小脑袋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千蹊哥哥……”语气沙哑,还带着些委屈,裴千蹊终于回过神来,忙看向怀里的小心肝,亲了亲她嘟起的红唇,声线比船外的春雨还要温柔:“对不住,阿凝,方才我在想……等会儿带阿凝去吃好吃的。”云千凝向来爱吃各种点心美食,府中的厨娘为了满足小姐更是三天两头变换花样,如今到了姑苏,这几日还没有好好出去过,听到千蹊哥哥要带她出去觅食,小姑娘的馋虫立刻被勾起来。“阿凝莫急,等你休息好了再去。”云千凝埋在他的怀里,听着船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让自己平复好心情,这才抬起头,转回到刚才的话题:“千蹊哥哥还没告诉阿凝呢,这是什么香?”她小松鼠般皱起琼鼻嗅了嗅,更觉香气悠远缥缈,让人心沉。裴千蹊被她这副可爱而不自知的模样撩得心神大动,低声道:“这是‘生黄香’,产自江南,于助眠颇有效,昨日我命人寻了来。”他顿了顿,将她汗湿的发丝拨至耳后,才继续道:“阿凝这几日睡得不大安稳,异地而处,怕你不习惯。”云千凝听闻,心中一暖,千蹊哥哥总是这么周到地替她着想,侧过脸在他的脸颊重重亲了一口。“千蹊哥哥,你真好。”他摸了摸方才被她亲过的侧脸,凤眸弯起,大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俊庞缓缓凑了上去。暧昧的亲吻声在温暖的船舱内响起,她的红唇被含在嘴里,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亲吻。春意阑珊,心思慵懒,暗室生香,让人的心甘情愿地在这方江南烟雨沉沦下去。云千凝晕乎乎地想着,就如诗中所说,和他在此终老,似乎也不错,还有,嗯……千蹊哥哥的吻技,似乎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