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唇角似是勾了一下,又似没有。一声轻笑,来自另一个男人,樊篱。帝王侧首瞥了他一眼,樊篱方强自敛了笑意。郁墨夜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些窘迫,觉得自己可能做戏做得有点过,正想着该如何往回收,一只手伸到了面前。骨节分明、五指净长,很好看的大手。她怔愣了一瞬,顺着大手看向手的主人,才意识到,他是要拉她起来。犹豫了一下,将手递给他,体温相接的瞬间,脑中蓦地浮现出那夜被锦瑟用药,自己渴望他的那一幕,她心尖一颤,又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然后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帝王落空的手还在,唯恐触怒圣颜,她讪讪一笑道:“我……我似乎还有些不正常。”“樊篱,继续!”男人将手收回,负手而立。郁墨夜一听,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稍稍缓缓就没事了。”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眼睛一亮:“对了,皇兄,其实有个最简单直接的法子。”“什么法子?”帝王睇着她。樊篱亦是略带好奇地等着她继续。“相信皇兄跟法师也都听说过‘破财消灾’这个词?”边问,她边殷殷看着两人。原本以为两人多少会给她一点反应,比如点点头,比如说‘听过’,但是,两个男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作声。她只得继续。“皇兄跟法师想啊,既然这个词能广为流传,传至今日,说明自是有道理的……”“所以呢?”帝王直接打断她的话。“所以,根本不必大费周折,皇兄国库盈实,只要稍稍赐点银两给我,我就可以拿去消灾。”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郁墨夜心中如小鼓在擂,也不知道这骗钱骗得会不会太明显了?可她真的需要钱啊。帝王可怕、太后深沉,王府里的几个女人又如狼似虎,她每日都是提着小命在过日子。才几日时间,她觉得已是筋疲力尽。所以,她想走。离府出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四王爷身份,过普通人生活。这个想法是在太后赐锦瑟给她的那日生的。当日,她就去找过王府管家,想要拿些银两,结果,管家说,都在顾词初那里管着。她只得作罢。恰好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她头皮一硬就上了。他是全天下最富有的男人,应该不会在乎破费一点点吧。然,对方忽然低低笑了。然后问她:“破财消灾?”眼梢轻扬、目光兴味,一副听到了笑话一般的样子。郁墨夜本想点头,可看到他的样子,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分明不信。哎,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好骗。看来又是白努力了,这个也得作罢。就在她正有些失望之际,忽然听到男人道:“的确不失为一个简单又直接的好法子!”郁墨夜一震,愕然抬眸。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听到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就依墨夜说的办!”她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惊喜来得太快,她甚至都忘了谢恩。她看到男人喊了王德进来,并对他吩咐了一句,王德就又出去了。没多久,王德回来了,手里多了样东西。然,却不是银子,也不是银票,更不是金子和珠宝。而是一柄小榔头。帝王接过,递给她,然后指着殿中的一个装书简字画的陶瓷落地大花瓶,道:“此花瓶距今已有三百年历史,价值不菲,去!砸了它!”砸砸了它?郁墨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若不是榔头在手,她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亲手将价值不菲的陶瓷花瓶砸碎,这就是他的“破财消灾”?她竟是无言以对。见她未动,帝王微微凝眉:“怎么?四弟是觉得这东西不够‘财’?那要不,就砸朕的血玉砚吧,那方砚台可是千年血玉再经过……”“这不是破财!”郁墨夜第一次打断他的话,且没好气。因为她的心里的确是绞着怒气的,如此行径,不是他是疯子,就是将她当成了傻子。看樊篱憋笑快憋到内伤的样子,显然是后者。“哦?”帝王对她的口气丝毫不以为意,眉尖轻挑:“不是破财,是什么?”郁墨夜很想回他,是打砸、是破坏、是挥霍、是显摆、是心烧、是吃饱了撑着……“若是将其换成银两布施天下,不知能救多少穷人的命?”“原来四弟认为的破财是行善啊,”帝王一副恍悟的样子,“这个也好办。”说完,便朝王德招手,吩咐道:“以四王府名义,在京师免费施粥一月。”吩咐完,又看向郁墨夜:“不知如此安排四弟可还满意?”满意?满意你个大头鬼!“自是满意,多谢皇兄。”四王府,锦瑟走走坐坐,坐坐又起来走走,一脸的郁闷。一个转身,差点撞上进屋给暖炉加炭粒子的婢女,她吓了一跳:“走路那么轻,你是想吓死我啊?”婢女连忙磕地赔罪。锦瑟心里乱得很,也懒得跟她计较,扬了手让她出去。她知道,不是对方脚步轻,而是她那夜被红杏一吓,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夜里被梦魇所缠不说,白日也经常自己吓自己。这也是今日在凤翔宫,她为何提议请大法师的原因。她以为法事会在王府做,就算镇不住红杏,至少不让脏东西再入得了四王府。谁知帝王竟是将郁墨夜接进了宫里去做。看来,几时她得自己偷偷再找个法师做做。只是她还是很怕。“我要你,虽活着,却生不如死,虽嫁人,却与守活寡无异,一辈子都不可跟男人有鱼水之欢,如若违背,你不得好死,你的男人同样不得好死!”所以,她一辈子都不能跟郁墨夜有夫妻之实,是么。龙吟宫邪气已除,银子泡汤,郁墨夜起身告辞。这时,有太监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