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12月31日，竟然从傍晚开始下雪。
宋澄结束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消息。
微信群里，不少朋友已经前往大侠客火锅店了。朋友圈里，丁冬冬的脸大大地出现在屏幕里。她昨天已经到了泰兰德，白日拍的蓝天白云椰子树，已经招惹了一大片高中友人的嫉妒留言，一排都是“[死亡微笑]”和嫉妒柠檬的表情，宋澄也笑着跟了个队形。
再抬眼，发现方晓泽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俩对上目光，方晓泽便笑了笑停下来等她。
他们一起出了教学楼。
纷纷扬扬的雪花缓缓落下，如同精灵国仙子集体出行，为人类带来一场盛世的典礼。它们优雅，轻盈，却声势浩荡，席卷天地，占据所有的视野，如魔法一般掌控了整个世界。
“是初雪呢。”方晓泽说道。
宋澄伸手，一朵小小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被她的体温融化，洇成一点。“初雪？”宋澄偏头问道。
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方晓泽：“初雪，很适合表白呀。据说一起看初雪的人，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宋澄微微笑：“学长，你还真是比我想得还要有少女心呢。”
方晓泽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今天看了几个相关的推送。还以为大家都看到了呢。”
宋澄说：“我今天上课上一天了，还没来得及刷太久朋友圈呢。待会儿坐下来我就看看。”她贴心地“解围”缓解尴尬。
方晓泽垂了垂眼睛：“感觉你对这些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宋澄说：“有的时候是啦~感觉太童话了。”
“所以是，今年还没有想要表白的人吗？”方晓泽顿了顿，问道。
宋澄被这么一问，倒是有些认真思考起来。
漫天雪花飘扬，他们都没带伞，好在衣服都有帽子，不过宋澄头发太长，沾上了不少雪花。她伸手拂去一些，思绪也飘远了。
方晓泽问得拐弯抹角，宋澄回复得也模棱两可。
“嗯，没有要表白的吧。感觉才刚刚上大学，一切都还很早。”
不过方晓泽不傻，听出来宋澄的意思了。
不管是“暂时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还是“有喜欢的人，不过还没到表白的时候”，都没有顾及方晓泽的意思。他便也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虽然他很想问：是季飞旸吗？
但他还是忍住了。一切就到这个地步，一切就刚刚好了。
他们一起到了火锅店，其他人基本也到了七七八八了。许果果看到他们俩一起进来，眼中的光亮一暗，微微闪过一丝低落。
她看了看座位，本来许果果这边留有一个座位，还有另外一桌省着桌子一面两个座位。她一看季飞旸还没来，笑着地跟方晓泽说道：“看来我的搭档还是耍大牌了。我给他空个座位吧。”
方晓泽知道宋澄的用意，便没躲什么，坐到了许果果身边的座位上去。
许果果抬头看了宋澄一眼，宋澄偷偷给她比了个耶。这傻姑娘刚才还有些愁眉苦脸，现在却又喜笑颜开了。果然是陷入爱情的女孩子。
大美女一坐下来，桌边的朋友们都热情欢迎。大家一边热热闹闹商量着点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欸，你们说季大神真的会来吗？”
“那必须得来啊！咱们宋澄美女都来了，他还能不来么？冷落美女？”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说得好像季飞旸是专门为了她来似的。宋澄摸摸鼻子，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客套起来：“哎呀，大家别说啦。季飞旸这人可别扭了，他说不定也是想大家伙了，终于鼓起勇气参加团建活动。”
“欸，季大神平时都不鸟我们，这里就宋澄美女跟他接触多，也不知道大神私底下都是什么人啊？”
宋澄眼珠一转，道：“他啊，其实不是不想鸟你们。他这人，比较内向。其实内心情感汹涌澎湃，挺喜欢大家的。真的，我不说谎。他可喜欢花滑队了。大家以后要多多跟他打招呼。他自己不好意思主动跟人打交道。”
“嚯，真没想到，原来季神私下里竟然是不好意思啊！好可爱哦！”
“是的！想起来，之前我有次跳跃总是出问题，那天还哭了，后来，飞旸哥那天在冰场练的时候就多练了几次。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小儿科的动作诶，他练那个干什么啦？然后我就悄悄跟着他学。现在想起来，或许也是在教我吧！”
“嗯嗯，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之前不知道用什么曲子，和卫教练商量好久都没个结果。飞旸哥一个从来听歌带耳机的人，那天在场边竟然外放了一首歌。我一开始还纳闷他是耳机丢了么？但突然，一下子发现那首曲子，真的特别合适，也没顾及其他的，腆着脸过去问他是什么。”
宋澄笑得意味深长。这家伙，可真是十分别扭呢。不过他也算幸运，对别人的好，大家看来也都没忘呢。
说曹操，曹操到。季飞旸穿着低调的黑色大长羽绒服推门而入，裹挟着一身冷气，也没多问什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宋澄身边。
他刚开始脱外套，一桌人就齐声喊道：“季神好！”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皱起了眉头。大家经过刚才的一番回忆，不由得发现他们的季神原来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于是，众人更加对宋澄说的季飞旸“可喜欢花滑队”深信不疑。
季飞旸看着一桌人眼泪汪汪十分感动地迎接他，心下疑惑，看了一眼宋澄，挑眉。
这家伙，背着他又胡说了些什么？
宋澄只装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被季飞旸身上的冷气卷了一身，刚搓了搓手，季飞旸就把手边的热水往她那边挪了挪。
“太烫了。我还没喝，跟你换。”
宋澄看了他一眼。果然啊，季飞旸真是别扭大王。这人明明就是想关心她嘛！怎么每次都找这么多借口！
季飞旸看着笑得微妙的宋澄，不由得再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虽然宋澄说了许多季飞旸的“好话”，但大家还是不太敢跟季飞旸聊天的。不过，本以为季飞旸在这一桌会影响大家聊天，没想到经过宋澄一开始的铺垫，大家没有顾忌季飞旸这个大冰块，聊得很开心。后来回去发朋友圈的时候，大家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提及了季神，又是搞得季飞旸看得一头雾水。
大家不少人都喝了点酒，有些上头的人还奓着胆子敬了季飞旸一杯。
宋澄也没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有这么大的效果，生怕季飞旸甩脸子。不过好在季飞旸竟然没有说什么，陪他喝了一杯。宋澄长舒一口气。
火锅吃完，大家都热络起来，于是决定趁热转场。
宋澄不知道季飞旸愿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去唱歌，走的时候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不过好在，季飞旸被一大群人簇拥围着，简直是插翅难逃。
宋澄看着前面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一言不发的季飞旸，想到自己的比喻，忍不住笑了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前面的季飞旸个子最高，没来及戴上帽子，洁白的小精灵就如神的亲吻一般落在他乌黑的发上。他矜贵的侧脸被路灯金色镀上一层光晕，简直就像漂亮的雕像。
他就是那么显眼的一个人，不管再怎么躲藏，再怎么远离人群，总是会自然而然成为焦点，成为被簇拥者。天生贵族，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种气质的人吧。
宋澄正看着，季飞旸却徒然回首，撞到了她的目光。
他似乎也有些无奈，这一望，几乎带了点求救的意味。
宋澄禁不住心头一窒。
说老实话，宋澄知道，自己已经不讨厌季飞旸了。但她不敢确认的一件事，是她仍然还是会对季飞旸脸红心跳，仅仅是因为季飞旸英俊帅气吗？是因为，她还是“难脱粉籍”，仍然还是他的小粉丝吗？
可是正如当时许果果说的那样，Y体大没有女生不喜欢季飞旸，大家都是季飞旸的小粉丝。宋澄扪心自问，自己跟她们不一样。
也……不想跟她们一样。
她们只知道季飞旸冷若冰霜，不会知道季飞旸也会笑得如三月春暖；她们只知道季飞旸沉默寡言，不会知道季飞旸多会损人；她们只知道季飞旸生人不近，不会知道季飞旸也会别扭地照顾别人；她们只知道季飞旸骄傲耀眼，不会知道，季飞旸也会有疑惑和困扰的时候。
可是，宋澄都知道。
她以前对于季飞旸也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可是现在，她窥见了旁人所不得知的部分，她不再是单纯地仰望，季飞旸从神坛偶像走到她的面前，从遥远的平面形象变成切近生动的人。
可是，她并没有觉得季飞旸不再是完美的“神”是一件遗憾的事，相反，她对于他走入她生活的这件事，其实是感到很快乐的。
即使季飞旸说话带刺，冷言冷语，即使他别扭沉默，目中无人，可是宋澄也渐渐觉得，发现那些保护色下他的柔软和纯粹，那是令人尤其着迷的地方。
有个可能性就这样浮现在宋澄心头，让她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她……或许，有些喜欢上季飞旸了。无关偶像与粉丝的崇拜，而是关于真正的心跳和悸动。
宋澄看着季飞旸，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