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接连数声枪响。萧莫只身来到别墅一层,视线抉剔四周空寂的大厅。这里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慢慢走向书房门口,那里有一扇玻璃窗,可以望见远处的树林。“砰”一声枪鸣,伴随着尾音划过,玻璃哗啦啦碎裂,却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瞄准,子弹只撞击到他前方的地板。他紧张了。不论是他的推断,妄自猜测,抑或只是恰巧路过。秦禩在紧张,这就是证明。视线越过空荡荡的框架、一段相隔的距离、森森密密的枝叶间隙。他们四目相望。萧莫看见了树林里望远镜片的反光,他几不可见地勾唇一笑。这笑容,被躲身于树丛中的秦禩尽纳眼底。他走进了书房。地板上仍旧铺着一块地毯,平平稳稳,连入口的样式都不知道改变一下。他轻易找到了机关。这里没有甬道,下面宽敞阴凉,却漆黑一片。黑暗中,有微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他举起手电四处观望,忽地瞥见角落里的一缕衣衫。手电筒的光亮打了过去,他们同时看清了彼此。全完了。他知道了。那个人知道了。他精心酿造的局势,因为他的举动付诸东流。那个对他驻足微笑凝望之人,仿佛早就洞悉了这一切。他的音容笑貌,令他感到分外眼熟,似乎在很多年以前,在哪里见过他。一旦童佳瑶落入他们手里,他就再也无法把她带走了。明明下一步的距离就是永远,可是……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不想死就赶快走。”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从他耳边响起。他心里一惊,枪口指了过去,对上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用手指撇开他的枪:“你打我干什么?我是来帮你的。你再耗下去也没任何意义了,你救不出来她。”他怎么知道?“快跟我走。”黑衣人说。他还来不及显露惊讶,黑衣人已一把拽过他的袖子,向远处跑去。地下室的入侵者,他记住了。你剥夺了我的选择,剥夺了我的永远,让我无路可退。那我,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路。秦禩的确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在他彻底隐入丛林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任凭警方苦苦搜查,也没发现他的踪迹。虽然并不是一无所获,但的确疏忽,低估了他的能力。在离去的道路上,何欢开着车。徐峭感觉今天的他有点奇怪。“何叔叔,你怎么一直揉眼睛?”她禁不住问。何欢使劲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眼皮就一直跳。”“没休息好吧。”“可能吧。”……别墅里的女孩很奇怪。姓名、年龄、家庭住址……无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开始,大家都十分理解,毕竟只身一人在一个杀人犯身边待了那么久,精神受到压迫也实属正常。可一说到有关秦禩的问题,她的情绪就变得异样起来。那种异样,不像是害怕,倒更像是担心。而她受到的惊吓,似乎并不是来源于秦禩,而是来源于警察。大家都颇为郁闷,明明是救了她,怎么搞得倒像是把她绑架了一样。她在医务室的床上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旁边只剩下了徐峭一个人。她起身望了望四周,神情黯淡无比。徐峭见她醒来,递给她一杯清水:“你好,我叫徐峭。”她顿了顿,微微失神,随后接过水杯:“我叫童佳瑶。”“童佳瑶?”徐峭轻轻一笑,“很温馨的名字。”看着她喝了些水,体力也恢复了少许,徐峭便问她:“你想不想回家?”“回家?”她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了。”“你家住在哪里?我们可以送你回去。”徐峭说。她仍旧只是摇头,不回答。“你身上的伤……”“不是、不是、不是,”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是我自己摔的,不是他,他从来都没伤害过我,这些都是他帮我包扎的。”徐峭抿了抿唇,稍作停留,问她:“‘他’,是指谁?”童佳瑶轻轻笑了笑,眼底涌现出一抹温柔与失落,两种神色掺和得如此巧妙,浑然天成,仿佛哪一种情绪都无法脱离另一种而存在。“他叫秦禩,是个通缉犯。”……徐峭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医务室,陆黎明、刘靖涛、何欢,还有萧莫,都在大厅里等着她。见她出来,他们投来询问的目光。“她似乎,并不是秦禩的猎物,”徐峭说,“她是他的……”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筛选出一个自认为最恰当的词语:“爱人。”“爱人?”除了萧莫以外的三个人惊讶无比。徐峭点点头。萧莫顿时一目了然:“这就能解释通了,为什么秦禩原本已经逃了出去,还要冒着危险引开警方。”“因为她受了伤,秦禩带不走她,想先逃走,再回来接她吗……”徐峭喃喃说道,心头泛起了一抹复杂的情绪,同情,却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留守搜查别墅的警员前来向陆黎明报告:“陆警官,别墅后花园里,挖出了一具小孩的骨架。”“小孩的骨架?”众人疑惑。何欢神色微变。“被杀时间,大约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被杀?”萧莫也有些惊讶,“不是已经确认过,秦禩并没有兄弟吗?”他杀死了自己原先的人格,但不可能有尸骨。除非……“那么说,”陆黎明面目凝重,“这只是一具陌生小孩的骨架。”何欢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看,一动不动。短信铃声响起。是两声相重叠的声响。徐峭和萧莫同时拿起了手机,字迹映入眼帘的同时,面色惨白。“怎么了?”三个人走过来看。手机屏上显示的是:想让何夫人平安无事,今晚八点别墅天台见。就你们两个人,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否则会发生的事情,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