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剧透:毒蛇教授的故事才刚开始,他老人家不会那么容易被消灭,前面的激战只是铺垫。接下来是回到星港后的新故事:公历新年过后,休息了好些天,并且调整好了时差的章丝丝和老同事们一起回到了警局的工作岗位上,而肖江南则是陪着凌霜去星港市的大小商场疯狂的买买买,这个被长期压抑购物欲望的女人,决定在短暂的几天休假中逛遍所有开在星港的潮牌店。肖江南这个老黄牛就只能承担起了拎包的工作,其实他是挺不愿意陪凌霜逛街的,肖江南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研究下新的论文选题,可是凌霜毕竟是欠债的,而肖江南则是债主,这年头,债主都得看债务人的脸色,为了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借款”,肖江南跟着凌霜鞍前马后的折腾了一整天,才收到一张存了20万现金的银行卡。肖江南知道,凌霜在西部地区的工作肯定很辛苦,否则也不会在他出国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能存下那么多钱。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那时肖江南还在联邦国的寒冬里执行任务,而星港还是像春天一样沐浴在冬季温暖的阳光中,不过这天,星港下雨了,星港市著名的青年路步行街上,也正在发生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正在骑着一辆沾满了泥浆的老式自行车行进在青年路阳光里胡同,阳光里胡同距离青年路步行街不远,古风古色,闹中取静。在夜晚的绵绵细雨中,更显得幽静深邃。“嘎吱嘎吱”的踏板转动的声音,在小胡同里回响。没走多远,穿黑色雨衣的这个人便将车停在了一个破败院落的门口,借着月色,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在里面,是一个小商店,商店里没有日光灯,店主点了两根蜡烛,黄橙橙的烛光就像一双野兽的眼珠般,盯着来访的客人。烛光后面,一个戴着白色鬼脸面具的男人说道:“请问有什么需求?”他应该就是这间商店的老板。穿雨衣的顾客说道:“这里卖什么,我就买什么。”面具男笑笑,说道:“你不说出你的需求,我怎么给你出主意呢?”“杀一个普通人,什么价?”面具男伸出了十根手指。顾客摇摇头,说道:“不行,太贵了,我拿不出那么多。”面具男审视了顾客一会儿,说道:“最多打八折,你能来这儿,应该是知道了我的计划有多值钱。花8万块,你就可以免于牢狱之灾,这生意多划算?”穿雨衣的顾客靠在墙上想了想,然后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丢给了戴鬼脸面具的老板。老板冷笑一声,向他招了招手,把他带进了商店后边的房间......一周之后,也就是凌霜在星港逗留的最后一天,星港市平海区的一家老牌国营工厂,发生了一起离奇的自杀事件。这是一家老旧的国营工厂,名叫江汉精密仪器制造公司,主要生产的产品是精密仪器,因此工厂内聘请的有大量的技术工人,张哲哲就其中一位。他从技校毕业后就来工厂上班了,时间过得很快,距离他进厂已经过了两年时间了,对于一个刚刚20岁的少年来说,工厂这些机械加工的工作非常的辛苦,但是好在一直有小伙伴在这里陪伴着他。张哲哲是江汉公司一车间的职工,一车间在半年前刚来了一位新的车间主任,这个车间主任名叫张扬,是从一家大型私企跳槽过来的,今年35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张扬来到江汉公司一车间之后,就对这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引入了私营企业的经营模式和管理方式,充分的激发了工人的劳动积极性,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车间的产量就提升了两倍,当然,张扬的目标不止于此,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优异的业绩,让自己能够得到公司董事会的认可,把自己列为总经理的候选人。作为一车间干活最卖力的员工,张哲哲在不经意间便得到了主人张扬的赏识,张扬打算好好培养一下这个年轻又肯干的小伙子,把他锻炼成一位优秀的工长,帮自己好好监督那群“好吃懒做”的工人。为了更加充分的“锻炼”张哲哲这个老实人,张扬主任还给他调换了宿舍,把他放在了自己的隔壁,这样一来,每天就可以尽情的使唤他去帮自己打扫卫生、取快递了,甚至,张扬为了鞭策张哲哲和同事们准时上班,他还和张哲哲约好了每天早上七点半一起去单位食堂吃早饭,同时,赶在八点钟之前到车间的工作岗位上,检查谁上班不积极。这天早上,张哲哲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的走出了自己住的小公寓,去旁边敲门叫了主任。可是敲了很多下,主任都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张哲哲便给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可是电话铃声都隔着门传了出来,却仍然不见张杨主任的动静。张哲哲站在楼道上徘徊了一阵之后,忽然感觉到鼻子有些酸酸的,他打了一个喷嚏之后,发现从张主任房间的门缝里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刺鼻味道。这种味道非常的难闻,张哲哲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工厂的安全培训课上学到的知识,立刻想到了这是硫醇的味道,这种气体一般不会出现在家里,只有一种情况时例外,那就是煤气泄露!一般,煤气中所含的一氧化碳等有害气体是无色无味的,为了提醒使用者注意安全,煤气生产商都会在煤气里加入少量的硫醇。以便在煤气泄露的时候让使用者能够通过刺鼻的硫醇味道立刻实施应急措施。张哲哲有些慌了,他大声的吼道:“主任!主任!你在屋里吗?你在了就回个话!”喊了几声之后,不见张主任回应,章丝丝决定采取一些措施,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撞向了公寓的木头门,本来就因为潮湿有些变形的木门被他一撞,立刻便打开了。张哲哲走进屋里后,闻到了更加浓重的刺鼻气味,看见张杨主任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张哲哲联系自己学过的应急处置措施,冲向了公寓的窗边,迅速的打开了窗户,然后回过头跑向了大床边。他拍了拍张扬主任的脸,焦急的喊了几声:“张主任,张主任,你还好吗?”没有听见声音,他摸了摸张主任的胸口,发现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这个时候,住在同一层楼另一侧的两个同事听见了张哲哲的叫喊声。也都赶了过来,他们进屋后都被呛的的受不了,其中一个人跑向了厨房,他在厨房里吼道:“主任的煤气灶没有关上。”他关了煤气罐,又关上了煤气灶,然后便来到客厅里,看见张哲哲正在对张杨主任采取紧急的心肺复苏。他便拿出电话拨通了急救中心的号码。仅仅五分钟之后,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就非常火速的赶到了江汉公司的员工宿舍楼下,这栋宿舍楼住的都是技术工人和中层管理人员,只有六层楼高,房间也都是单人或者双人的小公寓,密度不是很大,急救人员抬着担架上了事发的六楼,接走了张杨主任。临走前,急救医生便告诉张哲哲和他的同事,他们的张主任估计没救了。果不其然,虽然在急救医生还是尽力抢救了几次,但是最终还是在医院的急诊病房里宣告了张主任的死亡。就这样,江汉精密仪器公司一车间为期半年的改革停止了,新官上任刚烧了三把火的张扬,就这么彻底的“卸任”了。同样的,因为这起煤气中毒事件,刚回到岗位上的章丝丝,被随同队长刘三笑,还有战友陈博、余成一起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接到案件之后,按照刘三笑的安排,他们四个人兵分两路进行调查。章丝丝和陈博负责去医院收集病例和诊断证明,而刘三笑则是和糊涂蛋余成一起来到了案发的江汉精密仪器公司。刚进入这家公司的时候,刘三笑也而被这间国营工厂的规模所震撼了。和其他国营工厂一样,江汉公司建在政府划拨的土地上,有六个生产车间,和十余栋员工宿舍。因为私营企业的冲击,这家工厂在近十年来效益一年比一年差,董事会这才决定要从外面的私营企业学习经营管理的策略,于是,他们便向社会高薪招聘了一批中层管理人员,张扬也是其中的一位。张扬起初刚来的时候,就对公司的财务报表做了分析,他告诉董事会,公司之所以效益越来越差,是因为公司的运营成本比起私营企业来说,实在太高了,这些成本主要被花在了员工身上,国营工厂要负担员工的全额社保、医疗,乃至子女的教育费用,甚至还要修建员工宿舍,免费提供给员工居住,而星港的那些私营企业呢,就根本不会有这些花销,能给员工按时发工资的公司都能被称之为“好公司”了,更别说是全额的社保,至于住房,那是想都不要想的,星港可谓是寸土寸金的城市,没有哪家私营企业会傻到去为员工提供住房的,他们的员工只能拿出自己半数的工资到外面去租房,这才是星港市各大企业的常态,也是社会的常态。因此,张扬刚来的时候就向董事会提议,让江汉公司在劳资问题上向同行业的私营企业看齐,主要的对策就是缩减花在员工身上的成本,同时想办法从员工身上榨取更多的利润,董事会害怕工会会有过激反应,于是决定让张扬这个“管理人才”在一车间先行实验自己的改革策略。事实证明,对于公司来说,张扬的改革是成功的,他砍掉了普通员工的分房计划,同时按照最低工资标准给一车间的员工缴纳社保,节省了大量的社保费用,之后,他又采取了特别的绩效考核方式,用于提高员工的绩效。主要的对策就是给每个岗位的员工都规定明显高于他们工作能力的工作量,每位员工必须完成远远超过自己工作能力的工作量,在8小时内无法完成的,就自觉加班完成。工作量最高的员工可以得到升职加薪的机会,张哲哲就这样的一名幸运儿。每月结束时,张杨主任会按照表现最优秀的那位员工的工作量,调整所有人的最低工作量,本月的最高工作量摇身一变成为下月的最低工作量。又开始一轮新的激励计划,于是,短短半年时间,一车间的生产效率就提高了两倍有余。在激励计划实施的同时,张扬还设计了惩罚措施,如果有人不去自愿加班的,每天规定的工作量肯定无法完成,最后的月底考核时,工作量肯定不能达标,这样的员工第一个月会被扣除全部绩效,第二个月则是会被直接开除。就这样,张杨主任帮助公司的董事会,兵不血刃,不掏一分钱加班费,便带动了整个一车间的加班热潮,而像张哲哲那种工人中的“积极分子”,得到的只是一个工长的虚名,工资的确比别人高了几百块,但同时也把大家的工作量都带动着涨了两倍。短短半年时间,在削减员工福利和增加劳动强度的双重措施之下,一车间的效益就远远的超过了其他车间,张扬这位杰出的“管理人才”正在等着领自己的年终奖时,便莫名其妙的死于了一场煤气中毒事故。公司的一位姓白的行政主管带着刘三笑和余成走上了事发的宿舍楼,公寓的房门没有关,门口早就被提前赶来的社区民警拉上了警戒线。民警是和急救人员前后脚到达的这里,因此,公寓内的一切陈设基本都和死者被医护人员抬走时一模一样。陪同刘三笑和余成一起来的,还有警队的勘验人员,他们和刘三笑一样,戴好鞋套之后才进入了事发的房间。刘三笑初步计算了一下,这个房间的面积不大,应该只有20平米,是一个单身小公寓,里面有一个3平米大的厨房和一个3平米大的卫生间,剩下的就是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屋子了。屋子里基本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所有的陈设都放置的非常的整齐,除了床铺没人收拾。刘三笑指着床铺问道:“唉,这位民警同志,这张床为什么乱糟糟的,像有人在上面打过滚一样。”民警摘下自己的警帽,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刘队长,是这样的,当时死者张扬被同事们发现时,正躺在这张床上睡觉。后来他的同事对采取了一些心肺复苏的措施,他被急救人员抬走之后,床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刘三笑继续问道:“那这么说来,是他的同事发现他中毒了?”“没错,第一个发现他中毒的人,是住在隔壁的一位技工,名叫张哲哲,这个人和死者关系比较好,被他安排在了隔壁居住,事发的时候,这个叫张哲哲的人来叫死者张扬一起去上班,但是无论敲门还是打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同时,这个张哲哲还闻到了从门缝里渗出去的刺鼻气味,这才把门撞开进了房间,在他进入房间后没多久,另外两个邻居也都进了房间,他们一起对死者进行了急救,并且还拨打了医院的电话。我说的这些内容都在这三名当事人的笔录里,您需要的时候可以查看。”刘三笑点点头,进屋搜寻了一下,发现屋里没有煤炭之类的可燃物体,唯一的毒源,可能就是厨房的那个煤气罐。而房间里的窗户全部都紧紧的关着,窗户外面距离地面有六层楼之高,显然也不可能是有人从窗外进屋作案。那么,剩下的解释就只有两种了,是死者开煤气自杀的,或是使用煤气不当,因意外导致的煤气中毒。刘三笑问道:“当时那三名员工进屋的时候,张扬就已经死了吗?”民警看着笔录点点头,说道:“据他们三人交代,他们进屋的时候,张扬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他们进屋之前,张扬就已经死亡了。”“那他们进屋的时候,发现煤气是从什么地产泄露的吗?”民警继续说道:“其中一位住在隔壁的高级技工,说他在厨房发现煤气灶没有关上,而锅里还有一些残羹剩饭。是他及时的关上了煤气灶和煤气罐的阀门。”刘三笑走进了厨房,厨房位于这个小公寓的门口,打开入户门就能看见这间小厨房。刘三笑发现这个厨房时没有窗户的,抽油烟机的管道通向了公寓楼的内嵌式烟道,厨房里确实有一个单孔的煤气灶,灶上放着一个铁锅,锅里面还有一些吃剩下的面条。刘三笑看着这幅场景,说道:“这么看来,更像是意外事件了,死者张扬在昨晚煮了面条,但是面条煮好之后,他忘了关煤气灶,甚至煤气灶的火焰熄灭了他也发现,就那么睡觉去了。经过了一夜的泄露,煤气中的一氧化碳充斥在了整个屋子里,张扬因为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最终窒息死亡。”余成在旁边一边记录,一边结结巴巴地问道:“队、对长,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可以结案回去吃饭了?食堂的午餐快到点了。”刘三笑听了余成的话之后,气的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气愤地说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了那么久的粮食了,怎么也不见你长长脑子呢?现在医院那边的尸检结果都没有出来,死者有没有外伤,是不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时间是不是在今天清晨,这些关键因素都不知道,你就想着结案回去吃饭,你可真行啊!警校真的白培养你了。”“对对对不起,队长,我错了。”余成委屈的低下了头,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刘三笑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小助理,也不想再过多的指责他了,便说道:“这边交给我们的勘验人员做进一步的勘验吧,查查现场留下的痕迹,我们去医院和丝丝他们会合。”到达医院之后,对于死者张扬的尸检已经结束了,尸检结果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凌晨5点钟,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体内的脏器也都完好无损,没有病变的反应,基本可以排除其他死因。拿着检验报告,刘三笑和几位同事一起回了警局,经过一个小会议的磋商之后,刘三笑和郝仁局长决定根据现有证据,暂且认定死者张扬是死于意外,把案件先暂且搁置下来,集中精力侦办其他的暴力犯罪。可是正在法制部门制作法律文书的时候,麻烦事又找上了门。原来那个车间主任张扬的妻子找到了警局,这个妇女,还抱着一个小婴儿。直接坐在了郝仁局长的办公室门口,要求郝仁局长给他一个说法。郝局长端着茶水刚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就被这一幕给吓到了,他连忙把茶水放在了一旁的长椅上,蹲在地上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通过合法途径反映。”章丝丝一脸凝重的站在一旁说道:“局长,他们是张扬的亲属,张扬就是那个煤气中毒死亡的车间主任。”郝仁想了想,劝道:“我知道这个人,这位女士,你们的亲人是因为意外事件离世的,我们警局已经做了详细的调查,基本可以排除他杀,正式的文件过段时间就能送到你们手上了,我知道,亲人去世我们肯定会十分悲痛的,但是这就是事实啊,我们也必须得去接受。”张扬的妻子把怀里的孩子直接扔到了地上,又哭又闹的撕喊道:“领导,你可不知道啊,张扬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命啊,他死了,我们家的几百万房贷就没人还了,银行已经准备把房子拍卖了,你让我们一家人住哪儿啊?而且没他挣钱,我们哪里养的起小孩,不如把他送进福利院算了,我也好去改嫁。”章丝丝看见这一幕,连忙把那个小婴儿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她办案不少,却从没见过这样狠毒的母亲,她非常生气的对着妇女说道:“你不想养孩子当初就别生,现在把孩子生出来了又想弃养,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人性?”被章丝丝训斥了一番之后,妇女又哭了起来,郝仁做了个手势示意章丝丝先别说话,他平心静气的对面前的女人说道:“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们警局能帮你们的,会尽力提供帮助,但是我劝你以后最好不要用扔孩子来威胁别人,否则我们会以涉嫌遗弃罪立刻拘留你们!”被郝仁这么一吓唬,妇女立刻停止了哭泣,张扬的妻子,也就是这名妇女,委屈的对郝仁说道:“领导,你们现在要认定张扬是自己使用煤气不当,出意外死亡的,这样一来,工厂一分钱都不用给我们赔偿,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他活着的时候每年还能给家里挣个一二十万,人一死,连一分钱都换不回来,领导,你说这公平吗?”郝仁严肃地说道:“你们所谓的‘公平’,对别人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你丈夫又不是被人杀害的,也不是工伤身亡的,就是自己不规范使用煤气,导致自己被毒死了,这种事情再去让其他人承担责任,你觉得合适吗?”听到郝仁这么一说,张扬的妻子一甩自己的长头发,直接抱住了郝仁的大腿,哭哭啼啼地说道:“领导,我不管,我丈夫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们一定要找到害死他的人,实在不行,你们说他是工伤死的也行啊!”郝仁站起身,捂着自己的额头,一阵眩晕,这个女人的表现再一次的刷新了他对“无耻”这个词的认知。郝仁真想一脚把这个女人踢开,但是想到自己身为局长,要是真这么干了,再被告发到不良媒体那儿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只能忍着内心的恶心继续劝慰道:“女士,你丈夫死在单位宿舍的床上,你告诉我,他在自己的床上睡觉的时候是怎么受的工伤?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会去帮你劝劝工厂那边给你们发点人道主义的补偿。”女人听郝仁这么一说,立刻就不干了,他把郝仁的大腿抱得更紧了,不依不饶地说道:“那点人道主义补偿怎么够我养孩子用的,领导,你就发发善心吧,你去帮我把凶手找出来,我要让他承担附带民事赔偿!”女人又哭又闹的声音很快就招来了警局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围在走廊附近看热闹,郝仁一看自己成了舞台的焦点,恼羞成怒地说道:“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去找第三方来复查案件,复查之后让你彻底死心。丝丝,你快过来把她扶走,我脚都快麻了。”看到郝仁局长松了口,女人也就不再坚持了,章丝丝还没拽她,她便自己起身从章丝丝怀里接过了孩子,然后离开了警局。第二天,迫于无奈的郝仁局长把肖江南叫到了警局,并且把这个棘手的差事安排给了他。正好,凌霜也在前一天离开了星港,肖江南最近正闲着没事干,所以很欣然的就接下了这份工作。到达新港警察局之后,肖江南干的第1件事就是去警局的停尸房开展验尸工作。有了之前在塔兰托的充分经验,肖江南知道即使是一具死人的尸体,也有可能会蒙蔽法医的眼睛,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他愿宁愿自己再去亲手验证一下。章丝丝陪着肖江南一起去了停尸房,然后从柜子里面找出了张扬的尸体,肖江南戴好手套打开了装尸体的透明尸袋,然后又扒开了死者的衣服,对着尸体一番捣鼓之后,肖江南对队长丝丝说道:“死者是一个青年男性,身高大概170公分,没有受过外伤,死因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章丝丝好奇地问道:“肖侦探,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怎么跟法医说的一模一样?”肖江南解释道:“丝丝,你看他身上的尸斑是鲜红色的,而通常黄种人尸体的尸斑应当是紫色的,之所以会形成鲜红色的尸斑,是因为一氧化碳被人吸入之后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相结合,形成了一氧化碳血红蛋白,在皮肤上便会呈现出鲜红色的斑块。”章丝丝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子,肖侦探你厉害。”肖江南嘿嘿一笑说道:“这只是法医学的常识而已,上学的时候就学过。”随后,肖江南把尸体又装回了袋子里,然后推进了冷藏尸体的冰柜。走出停尸房之后,肖江南脸色凝重地对章丝丝说:“丝丝,你知不知道郝仁局长让我复查这个案件是出于什么原因?难道郝局长觉得死者是死于谋杀吗?”章丝丝解释道:“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您不知道,如果按照意外事件认定,死者的家属是拿不到任何赔偿金的,那天这个死者的家属到警局大闹了一场,郝仁局长迫于无奈才决定请你来复查这个案件,算是病急乱投医吧,您到时候把证据弄得扎实一点,应该就可以交差了。”肖江南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子,那你们警局调查之后得出的初步结论是什么?”章丝丝说:“刘队长他们一致认为是死者使用煤气不当导致的意外事件,既不属于谋杀,也不是工厂的安全事故,相关的人员都无需承担责任。肖侦探,你怎么看呢?死者的家属闹得那么凶,会不会真的是我们疏忽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肖江南说道:“现在从死者的尸体性状来看,确实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但是引起一氧化碳中毒的原因是谋杀还是意外事件,我们还得再去下现场看看,还原一下当时的案发经过。丝丝你今天有空吗?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去吧。”章丝丝点点头说道:“好的,郝仁局长就是让我来协助你的,我这就去开车。”肖江南看着章丝丝身着华夏国警服的背影,还有点不适应,毕竟在联邦国的时候,她都是一身便装的。于是这位可怕的女司机章丝丝又一次成为了肖江南的司机。但由于是下班的午高峰时段,星港市区内的道路非常的拥堵,章丝丝并没有很好地展现出自己的车技。也因此,肖江南才能安然无恙地到达平海区的江汉精密仪器制造公司。说起来,这个地方离肖江南家其实并不远,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公司,就像是被时间给遗忘了一般,这家老旧的国营企业矗立在星港市的一个偏僻角落,独立于社会的发展轨迹之外。进入工厂的厂区之后,章丝丝直接开车把肖江南拉到了事发的那栋宿舍楼楼下。两人走上了楼梯,章丝丝在六楼的停下了脚步,他指着正对着楼梯的房门说道:“肖侦探,这里就是事发的房间。”在楼事发的小公寓房间门口,顺着章丝丝所指,肖江南还看见了警察拉好的警戒线以及贴在门上的封条。章丝丝小心翼翼的把封条拆了下来,然后两人迈过警戒线进入了房间。肖江南拿出了裤兜里提前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戴在她手上,然后从入户门开始对房间进行了细致的排查。首先,他排查了距离入户门最近的厨房。在这里,他看见了一个单孔气躁,以及灶上放着铁锅,章丝丝给肖江南解释道:“我们的勘验人员认为,煤气灶下面的这罐煤气,就是毒源。根据对相关证人的调查结果显示,案发的时候,死者的同事进入房间之后,便发现了这个煤气灶的开关没有关上,因此,很有可能煤气就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肖江南蹲下来打开橱柜,认真的端详了一下这个煤气罐,这个煤气罐上面的标志,显示这是一个15公斤的容量的罐子,各项生产批文符合常见的家用煤气罐的标准。然后,他又检查了煤气灶上的接口以及管道,发现并没有泄漏的迹象。随后,他爬上橱柜,检查了厨房的风道,发现这个风道密封的非常的好,抽油烟机的管道和烟道之间的缝隙都被人用胶纸粘的严丝合缝。因此烟道里面的气体也不会倒灌入厨房内。从橱柜上跳下来之后,肖江南来到了客厅里,说是客厅,其实也就是一个卧室,这里有一张床和一个两人坐的小沙发,以及一张吃饭用的小茶几。上面放的也都是一些正常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在床对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台电视机。肖江南向章丝丝询问到道:“丝丝,你不是说这个死者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吗?这么小的房间够他们一家人三口住吗?”章丝丝翻阅了手中的资料,看了看死者的个人信息之后,对学生来说道:“肖侦探,这个死者张扬,他是一个人住在厂区的,这里是公司分给他的宿舍,除此之外,他还在市中心买了一栋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他的老婆和她的孩子就生活在那里,当然这套房子贷了款,现在死者名下还有100余万的欠债无法归还。银行可能正打算拍卖着这套房子,这也是死者的妻子来警局闹事的原因。”肖江南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样子这个人的收入能力还不错。”章丝丝点点头说道:“是的,他是这家公司的车间主任,算是中层管理人员。”和警局的勘验人员一样,肖江南也对死者的公寓做了细致的检查,除了通风管道之外,他还检查了窗户、防盗栏杆以及厕所的水管,最终,肖江南在离开事发地点的时候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间真正的“密室”!一边下楼,章丝丝一边问道:“肖侦探,你说这是一间‘真正’的密室,是什么意思?”肖江南解释道:“真正的密室,顾名思义,这个房间在案发时没有人进入,也没有人能够通过外力进入。窗户、管道都严丝合缝的,入户门也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章丝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说道:“肖侦探,你说会不会是凶手提前配好了一把钥匙,在作案的时候直接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打开煤气毒死了张扬。”肖江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要这么做,必须有两个前提条件,首先,我们假设的这位凶手需要在案发时间段,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进入过死者的房间,据我观察,这栋员工宿舍的走廊上可是安装了监控录像的,这一点通过查看监控就能证实,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凶手需要让死者张扬失去意识,你想,大晚上的一个人打开房门进入了你家,又打开煤气企图毒死你,这种情况下,因为声响,张扬很可能就已经被惊醒了,即使他对声音很不敏感,可煤气中掺杂的硫醇等刺激性气体也足以在段时间能使他从睡梦中醒来,可是根据案卷中医院的相关报告显示,张扬在被送往医院后进行的第一次尸检,没有发现他的血液中含有麻醉成分,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面容安详,没有任何反抗或是挣扎的迹象,这就证实了他在中毒时没有失去意识,可能真的是在睡觉的时候因为吸入煤气中的一氧化碳死亡。”章丝丝点点头,说道:“刘队长和余成带人来现场勘验的时候应已经收集了这栋宿舍楼的监控录像,我们等会儿可以回警局去看看那些监控视频。”走到警车前,肖江南看了看时间,说道:“丝丝,咱们先别急着回去,这会是中午一点,午饭时间,我宿舍楼对面就是工厂的员工食堂,我们不如去吃个午饭再走。”章丝丝看着远处那栋破旧的建筑,说道:“肖侦探,这不太好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外面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肖江南一边朝食堂走去,一边说:“我其实主要是为了查案,我想去听听厂里的工人都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毕竟最近这段时间,比起死者老婆,这些工人才是和死者相处时间最长的人。”走进食堂后,肖江南发现这栋破旧的建筑,内部还是非常干净整洁的,一张张蓝色的桌椅整齐的摆放在大厅里,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大多已经吃完饭开始洗漱碗筷了,在一个卖米饭炒菜的窗口,肖江南给自己和章丝丝各买了一份快餐,然后端到了一个长桌子前。这里还坐着两位正在用餐的工人。他们看见一个穿便服、戴眼镜的男人坐在了自己的身旁,还有些诧异,但当章丝丝走过来坐在肖江南身旁的时候,两个浑身污渍的工人大叔一下就瞪直了眼睛,章丝丝今天脸上涂了淡妆,身上穿着春秋季节的警服,天蓝色的长袖衬衣,搭配深蓝色的西裤,和一双5厘米的黑色高跟鞋,头发梳成了一个马尾辫,显得很有气质,她的这身制服打扮对这些常年混迹在机械加工车间的糙老爷们来说,可是杀伤力十足的。感受到两道异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章丝丝不悦的瞪了回去。面对小女警极具杀伤力的冰冷目光,两个工人大叔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回了碗里。肖江南看见这一幕,微笑着说道:“两位工人老大哥,你们好,我们俩是星港警局刑侦支队的办案人员,你们别害怕,这位章警官一向很和蔼的。”其中一位黑脸的工人,用缠在脖子上的劳保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把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吸溜进了嘴里。看见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向自己打招呼,他便抬起头憨笑着回应道:“啊,警察通知,你们好你们好,你们是来调查张主任那事儿的吧。”肖江南放下来筷子,说道:“没错,就是你们那个张主任。他死的挺蹊跷的。”另一名工人大叔也吃完了饭,他剥了个蒜瓣,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咳,那姓张的死的也不蹊跷,他是活该。”肖江南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大块牛肉夹给了章丝丝,然后皱着眉头向身旁的工人大叔问道:“这话怎么说?这个张主任很坏吗?”章丝丝一边小口吃着饭,一边听那两位老工人像说相声一样和肖江南聊着天。黑脸的那位工人显然是把肖江南也当成了警察,他说道:“警察同志,你可说对了,你也不是我们领导,我们对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这个姓张的可以说是坏透了,他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就把私企那一套压榨工人的手段带到了我们这个工厂里,我们以前工作都是8小时内完成计划的工作量,这家伙来了以后,和工贼联手抬高工作量,逼迫工不要加班费自愿加班,他领导的一车间从双休变单休,从八小时工作制变成了早八晚十,连中午的吃饭时间都要掐着点。他名义上是帮董事会提高了工人的工作效率,还缩减了生产成本,照他的改革方案弄下去,不仅我们退休后的退休工资要缩水一大半,一线车间里的人能不能熬到退休都是个问题,这人给董事会的报告里口口声声说是利用了现代化的管理技术,其实说白了,就是在吃工人的肉,喝工人的血。”另一位工人大叔也点头说道:“没错,老喜说的都是事实,我们这工厂里的工作不比办公室的白领,我们都是在和铁疙瘩打交道,干的都是体力活,星港本来气候就热,厂房里没空调,密不透风的,车间里的机器运行的时候也会释放热量,我们在机器前面一站十来个小时谁受到了?短短半年,就有三个工人猝死了。这都是这姓张的害的,从前,工厂是我们全体工人的,大家干活再苦再累都有劲儿,现在来了姓张的,他不仅要骑在工人头上,还要拿工人的血汗去向董事会邀功,要我看,这个姓张的就是董事会的走狗,一车间几千名工人谁都不想赶走他?”肖江南听了二人的话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那除了意外事件之外,你们觉得张主任有没有自杀的动机?你们和他熟吗?”“熟啊,当然熟啊,我和老喜就是他的手下,整天被他拿绩效威胁着干活,干不好就要被辞退,要说自杀,常话说祸害活千年,像他这种整天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家伙,心黑透了,他们就是要为了自己坑死别人,我看他是不会自杀的,要自杀,也是被他压迫的工人才会自杀。”肖江南听到这里,绕友兴致地说道:“真有工人被他逼着自杀的吗?”另一个叫作老喜的工人不悦地说道:“警察同志,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上个月我们厂不是才有一个小伙子跳楼了么,还是你们星港警局的同志过来帮他收的尸。我们底层工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警察同志连这事都能忘了?”肖江南连忙摆摆手解释道:“老哥,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警察,我只是警局委派的侦探,上个月我也没回星港,星港发生的热点事件,我真是不知道。这位章警官当时也外公干。”“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了你了,来,小伙子,请你吃几个蒜,就当赔不是了。”肖江南看见老喜脏兮兮的大黑手上那几个蒜瓣,苦笑着说道:“我吃不了生蒜,太呛人了。你们给我说说上月的自杀事件吧。”这名叫老喜的工人把蒜瓣塞进嘴巴里,一边有滋有味的嚼着,一边说道:“其实你们回去问问你们的同事也就清楚了,事情就是发生在上个月,也就是十二月份,十一月张主任又在全车间搞绩效提升,当时的流水线上有个小伙子,干活手速比较慢,连续两个月都是绩效考核的倒数第一,到了十一月有不合格,然后张主任就拿他来杀鸡敬候。”“自杀的就是这个员工?”老喜点点头,说道:“没错,这孩子二十来岁,技校毕业后,他家里人花钱托关系给他弄来了厂里,他没经过社会的锤炼,哪知人心的险恶,再加上从小娇生惯养,抗压能力实在太差,要换作我们,被单位开除了,再出去找个差事不就是了,反正人这一辈子迟早都是死,还不如苟且着多活几天。可这小伙子不是我们啊,受不了打击,跳湖自杀了。”“什么湖?他是在哪里自杀的?”肖江南继续追问道。老喜说:“工厂后边有个人工湖,当时在这建厂的时候挖出来的,平时当做水库用,发生火灾的时候可以当消防水源。湖不大,只有100多平米的水面,3米多深,但是那小伙子不会游泳,又是趁着深夜,在宿舍里留好遗书就这么走了。”老喜说道这的时候,长吁短叹了一番世道弄人,另一位老工人也是一脸黯然的神色,显然,那名年轻人的离去对他们来说也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章丝丝气愤地说道:“那单位的领导这么压迫你们,你们不知道反抗吗?你们也可以去劳动监察部投诉啊。”老工人说道:“小姑娘,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就业形势不好,我们给工厂做工,一旦丢了饭碗,想再找一份同样会收入的工作就太难了,再加上很多人还背着巨额贷款,轻易不敢丢了饭碗,也是因此,张主任制定再苛刻的规章制度,我们也得遵守,你们去看看外面的公司就知道了,其实和我们江汉公司区别不大,要么你就给老板当牛做马,要么你就饿肚子流浪街头,这世道就是这样,几千年了,最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是体会不到的。”肖江南说道:“两位老哥,那个跳湖自杀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你们知道嘛?还有,他有哪些亲人朋友?”“叫付华正,二十来岁。他有个母亲,在山里务农,听说一辈子没来过几次星港,和他一起进厂的还有两个人都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叫饶月华,一个叫张哲哲。他们好像还是技校的同学。”“我去哪里能找到他们呢?”老喜说道:“张哲哲这个人是一车间的工长,他跟张主任关系好的不得了,当时在张主任手下威风的不得了,干活干的最卖力、整人整的最狠的就属他了,我们都挺讨厌这种人的,如果你想找他,直接去车间就行了,饶月星也是那儿的工人,这会正好他们要去上班了。”另外一名工人大叔说:“老喜,咱也该去上班了,对了,老黄还在工位上,我去给他打包个盒饭。”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的一点四十,两个老工人提着打包好的盒饭就起身去上班了,肖江南则是和章丝丝很快的吃完了午饭,然后来到了死者曾经工作过的江汉公司一车间。一车间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可以容纳几千人同时工作的大厂房,肖江南和章丝丝找到了厂房的办公室,并且在这里遇到了张哲哲。在进入办公室之前,章丝丝悄悄的在肖江南的耳旁说道:“肖侦探,这个名叫张哲哲的青年男人,就是发现尸体的人,他当时准备叫张主任一起去上班,但是在张主任房间的门口闻到了刺鼻气味,所以撞开了门,进屋后就发现张主任已经死了,他撞门的声音把周围的两名同事也吸引了过去。”肖江南点点头,说道:“那看样子,这个人还是本案中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进入办公室后,肖江南看见了正在办公桌上统计工时的张哲哲,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皮肤白嫩,一点也不像是出苦力的工人,他的头发还染成了淡黄色,并且烫成了一个非常时髦的发型,一只耳朵上还戴着耳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还画了眼线。要不是他身上穿的工服,肖江南还会误以为是某个不知名的小明星。完全不符合电影里“工贼”的形象。肖江南开门见山地说道:“张工长,你好,我和这位女警官受星港警局的委派,来调查张扬主任死亡案,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张哲哲一听到肖江南的话,手上一抖,铅笔掉在了地上。肖江南弯下腰,把铅笔捡起来放回了桌子上,然后继续说道:“张工长,你方便不,不方便的话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张哲哲连忙站起身,有些紧张地说道:“方便、方便,当然方便了,我就是有点惊讶。”章丝丝看见这个有些娘气的男人,丝毫没有被他的外表所感染,反而凶巴巴地说道:“你惊讶什么?警察查案,你有什么可惊讶的?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之前的派出所民警都是搞基层服务的,给张哲哲做笔录时态度相当的好,他哪里见过刑警队这些“凶神恶煞”,瞬间就被章丝丝的话语给吓住了,他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那天那位问话的民警同志了,我只是好奇张主任的案子不是已经调查结束,认定为意外了吗,怎么你们警察同志又来调查了。”章丝丝冷冰冰地说道:“你废话太多了,我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只管配合我们工作,多余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肖江南看着章丝丝的表现,在内心中思索着,今天这个小女警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平时,她虽然对外人也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也不会这么针对证人。其实肖江南是不知道,章丝丝出身警察世家,从小接受父亲的价值引导,对这种充满阴柔气息的男人非常的反感。像父亲章树人一样温柔、正直、有勇有谋,这样的男性才是她所喜欢的。被章丝丝一顿呵斥,这位本来就有些怯懦的张工长一下就蔫了,肖江南连忙唱起了红脸,他坐在了张哲哲对面的椅子上,淡然地说道:“张工长,不瞒您,我是一位侦探,受星港警局的委派复查这次的煤气中毒案,复查的原因是来自于死者家属的一再要求,并不是警局主动发起的,所以这方面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有什么想说却没说的话,都可以尽情告诉我们,我身旁这位章警官,虽然为人比较严肃,但是却是个很正直的人,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公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替你做主的。”张哲哲有头疼的捂着脑袋说道:“你们真的吓坏我了,其实所有关于张主任的事情我之前已经告诉那位民警同志了,我记得当时还签了笔录。”肖江南说道:“你的笔录我当然是看过的,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当时为什么想到破门而入?你们宿舍应该有宿管吧,你完全可以去宿管科拿钥匙。而且即使是叫不开门,也有可能是张主任自己提前走了,你怎么断定他中毒了呢?”张哲哲有条不紊的回到道:“奥,原来是这件事啊,其实是这样的,张主任让我们每天陪他一起吃早饭,所以我每天都会等他一起走,那天我又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叫他,可是却怎么也叫不开门,只听到里面的手机铃声在响,我在门口闻到了门缝里传来的刺鼻气味儿,我就想到了可能是煤气泄露,我们在工厂搞生产的时候经常会产生硫醇废气,我一下就闻出了那个味道。”肖江南沉着地说道:“你的这个解释和笔录里的一样,如果按你这个说辞,逻辑是解释得通的,但是张工长,我凭借直觉,总觉得你的做法有些奇怪啊。”听到了肖江南阴阳怪气的话,张哲哲脸上抽搐了一下,说道:“侦探先生,我、我哪里奇怪了”肖江南说道:“你的笔录都看过,不得不说,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描述,那么,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撞门救人并不奇怪,甚至还应该受的嘉奖,但是,有一点我很奇怪,你进门之前就知道是煤气泄露,那进屋后,首先经过的是厨房,你为什么没有随手去关掉煤气灶和煤气罐,反而是跑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去打开了窗户,你的行为顺序让我感觉到你像是故意的在等被声音引来的其他工友去关煤气灶,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干这件事,反而要等别人来代劳呢?你能解答一下我的困惑吗?”听了肖江南地问题之后,张哲哲的后背一下就冒出了冷汗,他有些紧张的打开桌上的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凉水。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屋子里的煤气很浓密,我想赶紧去把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进来,否则,否则,您也知道的,在那种情况下,很可能用不了几分钟我也会晕倒。”肖江南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哈哈,张工长,你别紧张,我来问个别地问题吧。”张哲哲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肖江南继续说道:“上个月,你们车间有一个男青年跳湖自杀了,这件事你了解吗?”听到这件事,张哲哲的神情一下子淡定了下来,他有些悲痛说道:“知道的,自杀的是我的同乡好友付华正。”“你对付华正了解的多吗?”这时,办公室进来了一个穿着工服的女职员,相貌并不出众,但也算清秀,看工服的款式像是这里的行政人员。他瞅了瞅坐在张哲哲对面的肖江南和章丝丝,然后把一个小饭盒塞给了张哲哲,说道:“哲哲,你别太辛苦了,记得吃饭。”张哲哲有些不耐烦把饭盒扔到办公桌旁的柜子里,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真烦,没看我正忙着和警官们谈事情呢。”女孩脸色有些黯然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女孩走后,张哲哲继续对肖江南说道:“付华正嘛,我还算挺了解的,我和他是中学同学,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后来我们又考上了同一所技校。刚才进来的那个叫饶月华的女孩,也是我们两的同学,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肖江南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三个人还真是有缘分呢,那快把这位饶月华小姐也叫过来呗,我们一起聊聊。”张哲哲解释道:“额,肖侦探,这不太方便,他在人力资源部门工作,现在正是公司统计年终奖的时段,所以她最近工作很忙。有什么事情,你们问我就行了。”肖江南点点头说道:“行,问你也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付华正那事儿,他为什么自杀,你知道嘛?我听厂里的工人说他是不堪于车间主任张扬的压迫,再走上绝路的,在这件事里,你没有推波助澜吧?”张哲哲连忙摆摆手说道:“怎么会,肯定没有啊,付华正他其实从小就有焦虑症,抗压能力很差,而且他一直有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毛病,所以张主任来了以后,他干活的效率提不上来,绩效就总是不合格,这才被张主任清退。张主任清退他的时候,我可是上去苦口哀求了半天,最有也没说动张主任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真的是因为承受不了被公司开除的打击,才自杀的吗?这中间有没有别的内幕?我可是听说,张主任非常器重你,让你当了工长,还帮助疏通关系,让你搬进了管理人员和高级技工才能居住的单身公寓楼。你升职这件事和付华正的死有关系吗?”江汉精密仪器制造公司一车间的办公室里,工长张哲哲没有立刻回答肖江南地问题,而是一脸忐忑的向面前的肖江南解释道:“肖侦探,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付华正真的是自杀的,他死前还留了遗书,而且星港警局最终不也是以自杀结案的嘛。”肖江南皱着眉头说道:“我没有说付华正的死和你有关,我问的是张主任提拔你的原因,为什么你的好朋友付华正刚自杀没多久,张主任就提拔了你,难道你明白是什么原因吗?”这个时候,那名给张哲哲送饭的女员工又回到了办公室,她靠在门上,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替一时语塞的张哲哲回答道:“我来替哲哲说吧,你们不要为难他了,老付死后,工人们要搞罢工,张主任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稳定军心,哲哲正好符合,所以他就提拔了哲哲。他之所以替张主任办事,也是出于无奈,家里还有个弟弟在上学,别人看不上眼的每天几十块加班费和月底的几百块奖金,对哲哲来说是很重要的一笔收入。所以,就算被大家称作‘工贼’又如何呢?”肖江南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饶小姐、张工长你们和付华正的关系很好吧?”饶月华说道:“关系不错,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哥们儿吧。”“那付华正死后,你们肯定很难过吧?”张哲哲神情黯然地说道:“肯定很难过,说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手足至亲就这么死了。”“那你们当时有没有想过向张主任寻仇?”对于肖江南这个带有诱导性的提问,张哲哲没有过多思考,只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了生活,我怎么可能去找领导寻仇。哪家工厂的活儿都是这么难干,要怪就怪老付他自己太脆弱了。”听见张哲哲这么说,饶月华也附和道:“就是,都怪那个老付自己受不了苦,车间几千名工人都忍得了,为什么他就忍不下来?忍不了就算了,辞工不就是了,还非要在厂区自杀,给我们俩惹一堆麻烦。”章丝丝不悦地说道:“饶小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他可是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们对他就没有一点同情吗?”“月华说的对,这世道就是这样,这位警官你不了解我们底层人民的活法,工厂的流水线和原始丛林没区别,你不把别人踩在脚下,就只能任凭别人踩着你,这就是现实,要么接受它,要么和我一样,想办法往上爬。”听了张哲哲的话,章丝丝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她愤愤不平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给张扬做帮凶的理由?这就是你帮助他们残忍压迫底层工人的理由吗?”张哲哲嘴角抽搐了一下,冷笑道:“什么帮凶,这位警官,我感觉你就像是一个还在学校里读书的学生,社会就是这么残酷,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源,只能给老板当走狗,付华正和那些蠢工人认不清这个现实,总以为自己能反抗一下,实际上呢,就是过过嘴瘾,在背后骂几句脏话罢了,他们敢罢工吗?他们敢去游行,敢去示威吗?不敢吧,还不是乖乖的给老板当牛做马,心里想着打倒张主任,实际上只能把自己干掉,一群没出息的废物。”肖江南每想到,这名看起来有些娘娘腔的张工长,竟然和章丝丝争吵了起来,他苦笑着劝道:“好了好了,你们都说跑题了,我们就是来查张扬煤气中毒案的,其他事情我们也管不着,有劳资纠纷他们工人可以去劳动监管部门投诉,今天就到这吧,丝丝,我们先回警局,张工长,饶小姐,你们忙,改天再见。”肖江南拉着章丝丝离开了张哲哲的办公室,在车间外面的道路旁,章丝丝说道:“这些人太可恶了,这个社会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权利受到严重侵犯的人不敢去维权,剥削者们却还在堂而皇之的谈论着道义。”肖江南说道:“丝丝,我觉得那个张哲哲和饶月华都有点问题。”章丝丝不解地问道:“肖江南,你是说他和他朋友的自杀有关系?”肖江南摇摇头,说道:“不能确定,我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你想啊,付华正怎么着也和他们是发小,斯人已去,他们提到付华正的时候没有任何缅怀之情,反而在极力的把责任推卸到一个死人身上,况且,我们根本就没有去调查付华正的死因,我只是随口问了问,就能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和付华正划清界限呢?其中是不是藏着什么隐情?”章丝丝思索了一下肖江南说的情况,皱着眉头,说道:“要不,肖侦探,我们再去问问那个叫老喜的工人,中午的时候我看他和你聊的挺来劲的,像是个热心肠的人,”肖江南点点头,然后和章丝丝又一次进入了江汉公司的一车间,这次,他们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进入了厂房的机加车间,通过询问找到了正在一台机器前面干活的老喜。肖江南拍了拍老喜的肩膀,说道:“老哥,想占用你几分钟时间,问个问题。”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掩盖住了肖江南的声音,老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声说道:“小伙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肖江南又趴在老喜的耳朵上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老喜点点头,指了指门外。走出车间大门后,章丝丝感觉自己的耳朵一下就恢复了听觉,刚才那种吵杂又闷热的环境之下,章丝丝只待了几分钟就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工人每天要在这里高强度的工作十来个小时。想想星港市区繁华的街道,和那些金碧辉煌的酒店、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似乎都和平海区的这座工厂没有什么关系,星港是一座工业城市,星港的繁华也是这些数以万计的普通工人创造的,可是,世人只会记住杨四海、江金兰那些政客,只会记住唐嘉、谢必悬那样的大商人和他们缔造的公司,没多少人会去关注底层民工的生活,没人会在历史的画卷上为他们留名,他们只配拥有“工人”这个平凡的代号和每月可怜的只够吃穿花销的工资,甚至很多人连基本的社保都没有。星港的确成为了华夏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但是这里依然是金字塔形状的社会结构,埋在地基下的大多数人,活的不像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