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让坐在岸边折叠椅上的两个男人不断地打着瞌睡。两人大概相隔五米,他们面前是一个大大的塑料工具箱,头上顶着渔夫帽,身边还分别架着两把遮阳伞。其中一人双手托腮,眼睛眯成一条缝,远远地望着浮在水面上的鱼漂。今年夏天来得特别舒服,这样的周末不钓鱼的话简直浪费了。两人甚至在看奥运会和钓鱼的问题上研究了一个上午才终于艰难地作出决定,来到乡间小河边悠然垂钓。“我说,老袁,”那个双手托腮的男人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小琴最近的生活怎么样?我和聂兰准备明天去看看她。”旁边的男人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他之前打盹了,眨眨眼:“什么?”“你就没打算再找一个吗?”男人眯缝着眼睛,说,“你都奔四十的人了,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干吗蒙刚?你可别给我介绍一个,”老袁歪着头,看看一旁的朋友,说,“女人是种可怕的动物,我自己过得挺好。”一阵暖风吹来,蒙刚伸伸懒腰,睁大眼睛:“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情?”“什么?”“就是杨雨静回来了。”蒙刚随口说道。袁瑞那边没了声音。蒙刚扭头朝袁瑞看,只见他正死死盯着鱼漂。“什么杨雨静?”袁瑞淡淡地说。“就是十二年前的碎尸案。还记得吗?那个被碎尸的女孩。”“哦,她呀,”袁瑞看看蒙刚,“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蹦出来了?”“谁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呢?”蒙刚咧咧嘴,“不但没死,还告诉了我们真正死去的那个人是谁。”袁瑞没有说话,只见他喉结动了一下。“你都猜不到是谁。”蒙刚说。“谁?”“刘悦,”蒙刚看看袁瑞,“竟然是刘悦,想不到吧?”袁瑞没有做声。“还是夏小琴好啊,老袁,”蒙刚不时侧侧脸,“还记得十二年前,那时候我总去你家,特别是碎尸案发生那会儿,我天天去你家汇报情况。记得那时候夏小琴总是那么贤惠,我每次支了她都会跑到厨房里炒菜做饭……可到底是贤惠,还是不敢面对我?”“哼……”袁瑞长吁一声,整了整帽子,依旧望着水面。“当时你为什么就可以如此随心自如地跟我畅谈碎尸案呢?”蒙刚摇摇头:“好强大的心理素质。”蒙刚见袁瑞依然不做声,只是微笑,于是他继续说道:“当时呢,天都长江大桥有监控录像,一九九六年一月十九日凌晨的录像资料我刚刚好翻录了一份,你猜怎么着?在上面我竟然看到了自己以前开过的车。然后我就纳闷了,我从警十三年了,再大的案子凌晨三点到早上七点这段时间我从来都没出过警,我老眼昏花了。”袁瑞一直望着水面的鱼漂,默不做声。蒙刚看不到他的眼睛,已被渔夫帽遮住,只看到了他嘴角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微微上扬。蒙刚继续说道:“我清楚地记得,之前的一天我抓住了一个毒枭,报纸电台采访我,上级也嘉赏我两天假期。那天我特别高兴,约了你晚上去大上海酒店喝酒,还记得吧?”袁瑞不置可否。“结果呢,我都忘了我们喝了多少啤酒,最后还喝了一瓶白酒。我当时的感觉是好久都没这么爽了,除了喝我什么都不记得,我都忘了自己怎么进的家门。“可是,第二天,我的警车却出现在你家楼下,也就在同一天,发现了碎尸案。”袁瑞此刻面无表情,只是愣在一边看着自己的鱼竿。“既然你没话说,那我继续。老袁,我们做了多少年的朋友了?你还清楚吗?反正我得仔细数数。你知道朋友和仇人有什么区别吗?当遇到不可饶恕的事情,朋友会劝你远走高飞,仇人会把你送进大牢。”“可是,我正好相反。”蒙刚继续说道,“我见不得我最亲的人逍遥法外,因为我从来不愿相信他会是一个杀人恶魔,从不相信。记得当天上午,我去你家要警车钥匙,打电话打传呼你没听到;我去你家砸门,你没开。我只是以为是你头天喝高了,已经睡成了一堆烂泥。可是我从没想过你一次次地跑厕所竟然是为了吐酒,你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把我灌醉,就是为了要用我的车子抛尸。你真是太聪明了,用警车抛尸,一般人怎么能考虑到这种方法?谁能怀疑到警察身上?太高明了。可是,我真的寒心,我没想到凶手竟然就在自己身边!没想到凶手竟然是我最最看重的兄弟!“第一次,我去你家要车钥匙,告诉你发生了一起碎尸案。你当时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会不会在电视上播,会不会有通缉告示。当然,出于好奇心谁都会问,但也不会一上来就关心这个问题。欲擒故纵啊,而且你还故意显得对案子十分感兴趣,让我常来给你讲讲。兄弟笨,现在才明白你的用意。你要我来给你讲那个案子的原因,一方面是要从我口中分析你的处境到底危险不危险,另一方面时刻做出混乱的分析来扰乱我的判断,对吗?呵呵,对不对?“后来,我给你讲了一下案子的大体情况,你听完后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就问:‘凶手有眉目了吗?’一般人,会先关心死者,可你却是先关心凶手;接下来你又向我提问关于四个抛尸地的问题,发现尸体碎块的时间啦,过程啦,发现人啦;最重要的是你好像还特别关注了金鸡岭发现头颅的那个看林人听到的车辆是什么车型。谨慎到这个地步,竟然怕看林人可以听出你开了什么车。不过,后来那‘草窝’的人竟然是个玩车的,果然听出了是桑塔纳,所以我们才开始调查,但是谁能想到这桑塔纳是警车呢?“再去找你交流意见的时候,你还问过我有没有人报案,有没有报纸电视登寻人启事这样的问题。现在想想确实挺合乎你的心理,因为这些是你当时最想知道的,而且每天都从我嘴里得到了答案。所以,你一天比一天安心。每次我到你家你都看到了希望,因为每次你都能在我们的讨论中发现这个案子和你无关。“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我说出死者名字‘杨雨静’三个字时,你脸上那种惊讶的表情。你的惊讶并不是因为你仅仅听说过这三个字,而是你知道自己明明杀死的是刘悦,但我却要说死者是杨雨静。你惊讶刘悦的朋友杨雨静怎么会死了?可你后来想到了,她没有死,只是她两人的身份被人巧妙地互换了。我是谁?我是一个刑警,在某些方面我的话就代表了官方态度。所以你想到了,既然我都告诉你死者不是刘悦,那肯定是张猛在帮忙。当然只有张猛是不可以做到的,还有一个甚至几个公职人员。所以,你惊讶之后心里便豁然开朗,甚至是窃喜。死者都给搞错了,警方还能怀疑到你身上?“当天你并没有否认自己听到‘杨雨静’三个字时的惊讶,你聪明的一点就在于自己承认了听过这个名字,并承认是在天都大学某培训班听到的这个名字。因为你知道,我们最后会查到天都大学的作家辅导班,你也知道我们最多只会发现你只上了三节课。你聪明的一点就在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很长的后路。“在你了解到自己的危险已经降到最低点的时候,在你了解到有人已经动用各种手段阻碍调查的时候,在你了解到张猛肯定也在用他自己最聪明的方法帮你顶罪的时候,你便开始了对我的攻势。在煮尸这个问题上,你故意说煮尸方法是开膛以后浇灌热水,目的就是引诱我自己猜测分尸地点是锅炉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总之你要绕开自家浴室这个敏感的位置。我想,那天早上我去你家你大概就是在清洗浴室吧,或者处理刘悦的物品之类?如你所愿,当时我们调查了全市大大小小所有的锅炉房。你把我带到锅炉房的方向以后,又开始否认我坚信的锅炉房作案方向,作出一大堆的假设,并看似十分合理。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打乱我的思维,你故意引我上钩再否定,让我的脑子越来越乱。“还有,你试探过我对凶手的看法。结果你得出结论,我对凶手根本没有什么个人看法,关键是对你造不成任何危害。确定了这点,再加上你了解张猛确实在帮你顶罪之后,你便有意无意配合着张猛把我的注意力往他身上引,让我渐渐地怀疑他。让我举个小例子,比如,有天我在你面前提到了刘洋去刘统家审他,你却问了我一个现在看来十分不着调的问题:‘刘统家在哪里?’我只是说了去审他,你有必要对他的住址存在疑问吗?当然有必要,你的目的只是让我自己联想到刘统家的住址就在第二个尸体发现地附近,好让我们统统把视线集中到草窝。从而,和你袁大少完全脱离关系。“你是一个把‘欲擒故纵’运用到极致的人,明明想让我怀疑张猛,却在后来跟我聊天的过程中使用“偶遇杀害”、“金钱勾引”、“相同爱好”等说辞,表面是在为张猛辩护,实际却让我对张猛更加怀疑。你告诉我这个案件应该是至少四人的小团伙一起分尸,并分别抛尸的‘杰作’,而且还说可能是什么邪教或者黑暗组织。这样说表面上是在给我提供另一条思考途径,可暗地里却在影射张猛、刘统、王智朕、黄海涛这四个人和草窝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你呢,去过写作培训班三次,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张猛,可刘悦这人应该是你在上写作培训课的时候认识的。这让我想起一件事,当时我一直和夏小琴待在一个学校,而你和聂兰一直也在恋爱,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突然跟夏小琴就恋爱了。当然,现在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通过这件事了解到你追女人是有一套的。加上你的英姿飒爽,把一个女大学生轻松搞到手也应该是易如反掌。“后来呢,你还极力向我证明凶手是个生手,你很显然就是在为自己开脱。因为我知道,你和聂兰都是学法医的,但是你大学毕业以后却没做法医,因为你只喜欢喝茶写作饮酒读书,或者研究股票之类。“最后你给我一个更更牵强的解释,说死者内脏消失的原因是国际器官贩卖组织的手笔,我就直接茫然了,因为我不太相信这种说法。”蒙刚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才把这些说完,这是他的独角戏。这期间,袁瑞一直没有搭话,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这笑容好像视死如归一般。袁瑞看着涓涓流水,鱼漂在这期间有次剧烈的上下浮动,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出神地看着水面。蒙刚看看自己的鱼漂,就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波澜不惊。知了仍在叫着,欢庆着这个属于他们的最最爽朗的夏天;柳叶随风摆动,摆动如聂兰和夏小琴青春年华的裙摆;暖风吹过,蒙刚想起了三轮车的美好时光,他在这一刻只愿沉沉睡去。“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许久之后,袁瑞终于开口,“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呵呵,”蒙刚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很在意你对案子的看法,所以每次回家都会把你的意见整理到笔记本上。”“那我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说完,袁瑞和蒙刚不经意间对视,然后二人淡淡一笑。“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些不算秘密的秘密,”袁瑞说罢,把鱼竿一提,钓钩拉到手边,给钓钩添上新饵后用力甩向河流中央:“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蒙刚,说实话你一直蒙在鼓里。说实话,你的脑袋不止慢半拍。”“比如说?”蒙刚看了看悠然自得的袁瑞。“比如说,死亡时间。会议上好像从来没说过,聂兰大概也没告诉过你,你也没问过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有问题,而你就没看出来。”袁瑞伸伸懒腰说,“你知道死者什么时候死的吗?”蒙刚皱皱眉头:“一九九六年一月十八日。”“对,”袁瑞点头,“那具体时间呢?”“应该是下午什么时候吧?不,晚上。”蒙刚道。“如果是晚上的话,那我还能是凶手吗?”袁瑞摇头,“我可是整晚上都和你在一起,一直到凌晨的呀。”“那,难道是白天?”蒙刚问道。“是了,早上。大概六点到八点间刘悦死亡。”袁瑞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奇怪吗?”蒙刚像被定了格一样,呆呆地看着袁瑞,等待回答。“所以我说你脑子不止慢半拍,而是慢了十二年,”袁瑞盯着水面,“假如凶手就是我,我肯定早上弄死刘悦,不然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处理尸体。可是你知道吗?杨雨静却是在下午才被张猛抓去的呀,这么大一个问题,就算你脑子慢,注意不到,不可能整个队里一个人都看不出来。”蒙刚一下愣住了。“问题出在哪里?”袁瑞说,“法医身上,只要法医说出一个错误的死亡时间,肯定大家都不知道刘悦是什么时候死亡的,至少外界永远不会知道。”蒙刚张大嘴巴,不清楚袁瑞在说什么。“法医听谁的话呢?大队长。大队长听谁的话呢?”袁瑞歪头看看蒙刚:“你还记得在认尸人来之前对死者有个开颅检测吗?好像是检查死因的。”蒙刚默不做声。“开颅的目的说来好听,看死者到底是不是闷死。其实那个退休的老法医早就已经确定死因了,根本没必要开颅。那么法医为什么还要开颅呢?原因是,他要破坏死者的头部。”蒙刚这会儿听得是莫名其妙,他看到自己的鱼竿动了一下,猛地一拉,竟然什么都没有。袁瑞看看蒙刚的空鱼竿继续说:“当然法医做任何事情的前提都是上级的指示。他破坏死者头部只是为了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认尸人,呵呵,让他们迫于恐惧而对死者的身份更难分辨。本来死者面部被单独煮过已经变形,这时再把脑袋劈成两半儿,就算是死者家长来,也不见得能认出来。”蒙刚轻轻喘息,他听得见河水的声音。“但是这自然不是万全之策,不过幸好,首先来的人不是死者家长而是她的同学。所以她们先入为主地把尸体当成了杨雨静,我只能说这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在这之后,天都大学马上通知死者家属,哦,对不起,是杨雨静家属。他们来之前尸体被火化掉,因为怕有什么闪失,怕杨雨静家长看出死者不是杨雨静那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火化是万全之策。”袁瑞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为什么没有对杨雨静家长进行采血?这是明摆着的,如果血型瞎猫碰上死耗子符合的话那没的说,可如果他们两口子都是AB型,请问怎么可能生出O型?难道还要再证明杨雨静不是他们亲生的不成?所以索性不验血。”蒙刚没有说话,袁瑞接着说道:“刘洋后来突然撤走了,查假币。那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他发现和草窝有关的四个抛尸地点很可疑,他怀疑死者不是张猛杀的,并把这想法告诉大队长,而且他还申请调查桑塔纳。于是,这个人就不能再留,发配。而你被发配的原因是发现了浴室行凶,所以你就被一句‘案件移交省队’的理由给支开了。说到这里,你有什么看法吗?你现在还想继续查下去吗?”蒙刚没有直接答复,漠然地看着袁瑞道:“你继续说。”“那我给你讲几个人物吧,”袁瑞轻轻地敲着钓竿,“首先呢,有人故意让这个案子成为悬案,至于是谁,我想你心里已经明白了。其次我说说赵国森,他当时马上要退休,权衡了一下利弊,所以犯不着和一些人作对,所以他选择了退让,他多次修改法医鉴定结果,并在最后出庭作证的时候伪造了死亡时间;再说刘洋,他是第一个知道死亡时间有问题的人,但他聪明之处在于发现了这件事情不简单并适时限制自己的行为。不过他也有些犹豫,经常给你一些提示,也试过搞清楚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努力过,可是最终他没对自己的上司提出过任何过分的疑问,而选择服从。他的合作得到了回报,几年以后被调去省队。还有聂兰,她一直知道死亡时间的事情,可是没告诉过你。我想对你说的是,我说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坏人,只是他们懂得权衡。蒙刚,你今年三十好几的人,老爹要退休,女儿要照料,老婆还要陪你半辈子。你若是还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我也没话说。”“聂兰,我相信我的爱人并不是妥协,”蒙刚低着头说,“你知道吗?你用我的车运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把死者的一个黑色小发卡掉在车上,并滑到脚垫下面。可能是你的包袱漏了洞吧,谁知道呢?总之那根头发和死者的肉片的DNA对上号了。而头发,聂兰仔细保存了十二年,可能她想过放弃,可这件事又冒了出来,她就去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我昨天听了她说这些挺震惊的,聂兰知道你是凶手已经有十二年之久了。”“聂兰,嗯,这是个好女人,”袁瑞说着低下了头,“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就不跟你抢夏小琴了。说来好笑,当初我和夏小琴走到一起是因为我和聂兰去找你的那个冬天,我把她给强奸了。”蒙刚突然胸闷,攥紧拳头,他没想到袁瑞竟然是用这种方法。“可是,我施暴结束,夏小琴却死缠烂打地要跟我好,她表示自己一直在等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如今这个男人来了。我听完她的话,感觉很诧异,很无奈,也有些无助。在她的‘胁迫’之下,我同意跟聂兰分手,因为她说如果我不分手她会杀掉聂兰和你,让我痛苦一辈子。其实我早该知道,她有家族精神病史。只是那时的她太美了,其实我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对她有了想法,只不过碍于你正追求她……其实我被她这样逼婚,在开始的时候也是很乐意的,我们有段生活很幸福。只不过后来就……”“别说这些了,”蒙刚看着自己的兄弟,说,“你现在承认自己是凶手了吧?”“我?”袁瑞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是啊。”蒙刚愣了。“而且,”袁瑞接着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第一现场就是我家的浴室啊?”蒙刚点点头。“我告诉你,其实根本不是在我家,不是在那个你和夏小琴曾经喜欢得不得了,并且由我最后买给她的那个小区住所。要不然你去了这么多次,派出所也去查过几次,能什么都查不出来?我可不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得这么干净。而且,我要纠正你另一个错误,你早上打电话给我,打传呼给我,我没接也没回,那是因为我真的不在家,而不是不敢接,而且我也把传呼机忘到家里了。”说着,袁瑞的鱼漂一动,他猛地从折叠椅上站起来,拖了几下鱼竿,接着用力一甩,一条大鲤鱼上岸。阳光灿烂,鱼鳞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