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天都

1996年,天都市发生了一起惊天动地的凶杀案:南大某女生惨遭杀害,身体被碎达数千片!案件发生后,天都市警方立刻投入了大量人力和物力来侦破此案,凡是有嫌疑的人全部被轮番带到警局询问,一时昏天暗地……此案至今悬而未破,事隔十二年,悬案重见天日,天涯论坛千万网友激烈讨论,一石激起千层浪。

40.王智朕
刘洋叼着一支烟,站在被密林包围的山间水泥路上吞云吐雾。
蒙刚也想抽烟,手刚碰到口袋就被刘洋拦住了。他侧着脸看了看蒙刚,伸出夹着烟头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块石碑。他的嘴边云雾缭绕。
“山林重地,禁止烟火”
蒙刚摸摸后脑勺,可马上意识到不对,咧咧嘴说:“那你怎么能抽烟?领导就引不着山林大火了?”
星火迅速燃到黄色烟蒂位置,刘洋看看烟头,一下扔到地面上,接着用力将烟头碾灭,随即说道:“我哪里抽烟了?”
蒙刚无奈地垂头,待他抬起脑袋,刘洋已把他远远抛在身后,朝着枯草丛走去。
不多时,两人到达那个突兀的小房子跟前。
咚咚咚。
房门打开了,披着军绿大衣的黄海涛已不再如初见时那样面无表情,而是略带微笑,道:“哎,二位来啦?”
刘洋、蒙刚二人进屋,黄海涛马上钻进了被窝。虽然日光充足,但山里的冬天明显还是冷许多。
火炉欢快地工作着,黄海涛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看电视。
“今天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还是那事,麻烦你再听一下那个汽车发动机的动静,”刘洋把屋门关严,继续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了。”
黄海涛紧靠着大床木头靠背、抱着枕头看了一眼刘洋,接着点头。
刘洋快步走到床边,又拿出了小录音机。
黄海涛把枕头扔到了床榻内侧,接着瞟了一眼刘洋的腿。
刘洋站得笔直。
“请你听听。”说着,刘洋按下录音机播放键,机器反复播放着相同的汽车引擎声。
“嗯,”黄海涛侧着的身子朝刘洋手边靠了靠,摇摇头,“不太清楚,这次的动静太难。”
“哦,好。”说完,刘洋按下快进按键,又按播放,录音机开始重复另一种汽车引擎的声音。蒙刚站在一边听得稀里糊涂。
“这个好像是面包车的动静。”黄海涛点头,说,“对,听着很像面包车。”
“那,这是当晚汽车的声音吗?”蒙刚马上问。
黄海涛摇摇头:“不是。”
刘洋又按了一次播放键。
“哈哈,这个容易,”黄海涛说,“桑塔纳嘛,一听就是。”
“啊?”蒙刚惊讶,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厉害,他看看刘洋,刘洋点点头示意黄海涛,他说得没错。
“那您再仔细听听最开始那个声音。”刘洋倒回磁带继续播给黄海涛听。
“好像是皮卡车的动静,”黄海涛抬头问刘洋,“是不是尼桑皮卡?”
刘洋竖起大拇指:“真厉害,是的。”
刘洋把录音机放进口袋,说:“那这三个里,哪个最接近你当晚听到的汽车发动机声?”
“桑塔纳!”黄海涛似乎如梦初醒,说道,“你这么一放磁带,我就确定是桑塔纳了。当晚我睡得迷糊,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桑塔纳,没错!”
久居山林的黄海涛异常兴奋。
“桑塔纳?”刘洋微微一笑,“你确定?”
黄海涛不住地点头:“绝对是。”
“只靠耳朵就能听出来,”刘洋再次竖起大拇指道,“黄倜果然厉害。”
“过奖,过奖。”
一语说完,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过奖”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黄海涛已经捂住嘴巴。
蒙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草窝曾风流倜傥的黄倜先生,”刘洋哈哈大笑,并伸出右手准备跟坐在床上的男人握手,“你好!”
“我、我,”黄海涛手支着床,“什么黄倜,我不认识。”
“八十年代就开始飙车的潮流人物黄倜,现在怎么沦落到金鸡岭看山林了?呵呵。”刘洋双手插口袋,微笑。
黄海涛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黄倜,一九八七年你撞死了人,三年后被放了出来,然后黄倜这个人就销声匿迹,从此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叫做黄海涛的看林人,”刘洋向床边走近一步,说,“对不起,黄海涛才是你的真名,你在叫黄倜之前一直保留着守法记录。”
“哼。”坐在床上的男人笑了笑,“我是黄倜,算你厉害。我可是被政府合法释放的,而且出来以后我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山里过了这么多年,我又碍你什么事了?”
“我就说嘛,一个正常人哪能听得出这么多种汽车引擎声来,说实话,连我都自叹不如。”刘洋说,“再说,一个在林子里过了十年的人有可能做到这点吗?最近你也常开车吧?”
“用你管!”说着,黄海涛身子往床里挪了一下,手慢慢伸到枕头下。
没等黄海涛拿到东西,突然一个影子,蒙刚已经抬脚结结实实踹到黄海涛脸上。
黄倜不再风流倜傥,在床上撅着屁股直叫唤。
蒙刚把枕头下的东西递给刘洋,竟是一把手枪。
“把枕头给我。”
蒙刚拿来枕头,刘洋接过后一下撕开,两包白色的东西掉在地上。
毒品。
“床底下还有。”刘洋淡淡地说。
果然,不一会儿工夫,蒙刚又在床下翻到了六小包。
“带走!”
狼狈不堪的黄海涛被蒙刚押进车里,人赃俱获。之前那一脚,刚好踢到了黄海涛的嘴巴,此刻,戴着手铐的他一手抓着几颗牙齿,一手抹眼泪。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头儿。”
刘洋开着车,蒙刚在副驾驶座上问道。后排的黄海涛疼得呼天抢地,两人也没空答理。
“这两次来,他一直抱着枕头,后背也紧紧贴又凉又硬的光板靠背一动不动,而且上次我一走近他就要从被窝钻出来坐到床边。今天我又站到床前,他一直盯着我的腿,”刘洋手握方向盘,说,“所以,枕头和床底下肯定有东西。”
“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黄倜了吧?”
“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两次都拿汽车引擎的录音来试探他,”刘洋说:“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藏的东西竟然是毒品。”
“老窝不是被端了吗?他这里是干吗的?”蒙刚回头看了一眼后座,风流倜傥的黄海涛正蜷在后座上疼得打滚,蒙刚觉得自己出脚重了。
“这地方既隐蔽,交通又方便,靠近高速路口,是个很好的货物集散地,说不定他们交易的地方就是山间那块空地。”
“今天真让我吃惊,”蒙刚说,“这下案子可又扯上草窝了,我看回去好好审审这个家伙,说不定还能把张猛揪出来。”
刘洋没回答,猛踩油门,这时他脑子里又萌发了新想法。
“哎头儿,这是去哪儿?”蒙刚突然发现他们的警车已经驶离回队的路口。
“先去劝业场,”刘洋说,“到地方以后你自己先把这家伙带回去。”
人头攒动,是个好天气。不过劝业场小吃街也从不分春夏秋冬。
刘洋下车,蒙刚看着他的背影问:“一会儿我回来接你吧?”
他没说话,头也没回只是一摆手便扎进人群。
蒙刚不知道刘洋又有了什么新想法,他已经习惯了刘洋的作风。车子转一个弯,离开了。
刘洋在人群中穿行,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上次离开刘统家以后就隐约感觉整件事有些不对劲,再加上不久前蒙刚对他重新提到刘统家的位置,他便有了些打算。
不是在怀疑刘统的精神是否真有问题,刘洋觉得根本没必要花大量时间研究他的精神。而是另一件事,那件事足以让刘洋在几天内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查阅和打听一个小小的黄海涛上,也足以驱使他再去一次劝业场。
现已确定黄海涛是草窝的成员,至于他是不是真听到了当晚桑塔纳的声音,这在目前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个拾荒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捡破烂的人还有背景?
刘洋曾疑惑,可当黄海涛戴上手铐的一刹那他惊觉了,就算拾荒人没有背景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此刻,刘洋已经来到那个挤满人的油炸臭豆腐摊位,他瞥了一眼那群盯着恶臭食品咽口水的人,迅速转进胡同。
胡同很深,路过绿色垃圾箱时刘洋想到了那些人体骨骼,不过他并未驻足,只朝那个大铁箱看了看便继续前行。
拾荒人很麻烦,查不到他的资料,他曾登记过“王智朕”这个名字,可查不到他的户籍,而且由于疏忽,当时也忘记要老人的联系方式。
天都市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流落街头呢?
边走边想,不多时,刘洋走到了巷子另一头。
回头一看,原来这巷子有个弯角,并非笔直的一条,而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注意。
去哪找呢?
刘洋扭头一看,在他右边是一家叫做“富豪”的大酒店。
两个年轻迎宾正站在门口,趁老板没注意,边搓手边闲聊。
“你们两个,”刘洋跨上台阶看了看二人道,“见过一个拾荒的老头吗?”
两青年看到是一个警察打扮的人立刻站直身子,见刘洋比见到老板身板都直,他们脸上嬉闹的表情也骤然消失了。
“我们这里天天有要饭的老头,”一个稍胖点的青年严肃地说,“还有老太太呢。”
瘦些的青年在一旁偷笑。
“但是都被我们踹跑了。”胖青年保持立正姿势继续说道:“老板命令:‘凡衣衫不整者一旦进门半步马上一脚踹飞’,飞掉了不少,所以最近没人敢来。”
“不是我们主动踹的,是老板的命令,我们不踹飞他们,老板就踹飞我们,我们难啊!”瘦小伙没忍住,笑着说:“如果有问题,我们老板就在大厅。”
“废话!”刘洋没空与他们闲扯:“就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穿一件近似黑色的破棉袄,戴毛线帽子的老头,叫王智朕的。”
“哦,您说破烂王啊?”胖青年一本正经,“就在胡同里住,红门大院,里面跟垃圾场一样,还有一堆缺胳膊断腿儿的野孩子。”
没等小伙子说完,刘洋快步离开酒店,又向胡同深处走去。
刘洋停在一个红漆大铁门前。
当当当。
刘洋叩响门环。
门开了,刘洋望了望垃圾成山的院子里却没发现人。
他往里跨了一步。
“哎呀!踩死我了。”
刘洋惊呆了,一个脏脏的小孩坐在木板车上正仰头瞪着他,而他的脚踏在了孩子腿上。刘洋见状马上挪开脚给孩子道歉,不料刚刚站好又是一惊,孩子膝盖向下竟没有东西,被人用绳子固定在木板车上。
只见孩子抓着地面让木板车掉头,用手支撑着路面一下一下带动木板车向前滑动:“王爸,警察来抓你来了!”
刘洋跟着孩子走进院里。
院子很大,东边一堆塑料瓶瓶罐罐直接堆到了院墙的高度,西侧是一堆破铜烂铁,占据了院子的一半,它们中间是一条脏兮兮的小路,已经分不清是水泥地面还是土路,而一个老头正在路中央弯着腰收拾东西。
老头戴着脏脏的毛线帽子,穿着黑糊糊的棉袄,棉袄上露出了颜色更黑的棉花,见到有客人来,他站直身子提了提马上就要露出屁股的大棉裤。
老头咧咧嘴,露出两排发黑的牙齿:“您抓我有什么事?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你是王智朕吧?”刘洋道,“我们见过面。”
“哦!记起来了,”拾荒老人王智朕抹一把鼻涕呵呵笑,说,“我贵人多忘事啊,你就是上次的警察先生吧。”
刘洋点头,说:“这个孩子是干吗的?”
“我捡来的,”老人说:“看着可怜拾回家,天暖和的时候让他帮着出去要点饭和零钱维持家用,哈哈。”
刘洋皱皱眉,不知道说什么,估计这孩子孤儿院也不一定收,让他留在这里也比较好。
“怎么,你不信?”王智朕瞪着眼,“我可是大大的善人,我收留了一屋子这种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以后可是要升仙,主都会感激我的。”
刘洋拍拍脑袋,朝屋前走了两步朝里看了一眼。果然,屋里还有那么六七个孩子,或缺胳膊或少腿儿的,都在屋里嬉闹着,看样子他们过得也挺快乐的。
刘洋没站一会儿,就被一股臭气熏得倒退了几步。
要是夏天,这屋子还能住人吗!
刘洋没办法,这样的问题国家都没法根治,每个城市都有这种人群。
“我做这些善事你还要抓我?”老人说。
“不。”刘洋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哟,这么俊的姑娘我可没见过。”老头啧啧地说,“你进屋去找吧,看着哪个是就带走。”
“不认识?好,那这个人呢,”说着,他把杨雨静的照片放回口袋,又拿出了张猛的照片。
老人摇摇头。
刘洋正要把照片收回,老人说:“哎?我再看一眼。”
他又把照片递到王智朕的脏手里。
老人摸着头皮看了半天,说:“认识。”
“他叫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怎么认识的?”
“收我保护费的,”王智朕乐呵呵,“每月收一次,这个月的还没收,真好。”
“竟然还忍心收你保护费?”
“收,不过人家真保护,办实事,我一直用他。”
“你还知道他别的什么吧?”
“知道,”王智朕如数家珍地说,“人长得帅,开黑色大轿车,从不打人,是个文化人,有时收费还反送一斤猪肉,大大的好人,哈哈。”
“别的呢?”
“没别的了。”
“比如他身边的人,比如他都保护你什么?”
“保护内容就是谁敢抢我地盘就揍谁。”
“什么地盘?”
“你没见方圆几里,劝业场整个垃圾都归我收,整个地区的闲饭归我要吗?”
“这么厉害?关于他的事情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
“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问他问题他都说:‘人要知道了太多就离再生不远了。’很深奥啊,我不敢多问。”
刘洋点点头,他跟王智朕老人挥手告别,转身刚走几步便停下了。
“最后一个问题,”刘洋扭头问,“您月薪多少?”
“那得问日薪。”王智朕嘿嘿一笑。
“多少?”
“商业机密。”
刘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真不想多待一秒钟。
可是他终于算是理清了一件事。
张猛,刘统,王智朕,黄海涛。
肉店,旧街口,劝业场,金鸡岭。
四个和草窝或者张猛相关的人。
以四个抛尸地点为中心,五百米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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