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风尘仆仆地赶到酒店,传来一个消息,外围走访中,目标时段内,从三家医院共有五条线索指向受伤的嫌疑人。更重要的是,视频监控清晰,可以牢牢锁定几人的行踪。池逸晙把视频截图一一打印出来,给老夫妻两人看。女人戴起老花镜翻看了半天,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看她辨认,她最后放下纸,犹犹豫豫说:“这张身段像,那张走路的样子像,看上去都挺像的,又都不太确定。”刘浩气得一掐烟头,池逸晙跟了出去。几人回到隔壁的客房里,刘浩一屁股坐在曾大方的床上,指指旁边的墙:“都那么明确了,还行不行了,一条条挑排查到什么时候?”池逸晙说:“你冷静下,哪次办案子有一帆风顺的,除了极个别目标明确的,不都是这样排除的吗?”臧易萱赶来送报告,瞪了他一眼:“就这点事情耐不住性子,让你来我们组,你可别疯了?”刘浩跑得浑身冒热气,还受她一顿奚落,鼻子喷着热气:“你能耐你上啊,我说道说道,你专业,陪我再去排除一下?”池逸晙看向臧易萱,她就自告奋勇:“行啊,我一起去,你给我们点时间做做功课。”池逸晙点点头:“你们把资料交接下,外围的还在继续排查。现在技侦那头催着,其他能化验的结果也都出来了,没什么可以再用的线索,就要把手头能用的跟实了。我再去隔壁看看,他们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臧易萱接过资料看,五个人,无一例外是腿部伤势严重,却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简单包扎后离去。左晗在旁边一起传阅资料,隔了没多久,她又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出现场勘查照片的文件夹翻看。臧易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左晗把电脑反转过来:“如果现场血迹形态是故意伪装的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混淆视听,让我们朝错误的方向排查,拿他就可以顺利逃脱。”左晗问,“你说,什么样的伤口现场会留下这么大的血泊。”“动静脉血管割裂吧,就像死者这样的。”“但我们可以看到,嫌疑人的血泊形状和喷溅的血泊形态有所不同。”左晗用笔勾勒出电脑屏幕上放大的现场图片,“血泊西侧是滴落状血迹,我们看到的都是规则的类圆形,而且周围没有毛刺。”“这是在静止状态下滴落的!”左晗点头:“而且高度很低。是不是可能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他的创口虽然达到了肌层,但是并没有伤及动静脉血管,只是为了伪装,故意让切口处的血留下,形成目前这种比较大的血泊。”“他即使有这个动机,也没有操作的可行性啊,时间上不允许。”臧易萱撑着下巴说。刘浩说:“按照之前我们假设的那种情况,嫌疑人作案后立刻离开,的确是没有逗留时间的。但不是今天情况不一样了吗,我听老曾他们询问下来的情况看,事实并不是这样。目击者说他们在攻击死者后,在客厅里逗留了很长时间,而当时目击者和孩子都待在小房间,根本看不到他们做了什么。”“看来,我们需要再扩大排查范围,重点排查有胸肩部肌层划伤的男人,一旦有可疑人员出现,第一时间联系抽检。我去汇报下。”左晗发了条微信,给那个熟悉的却从没主动发过消息的图标。头像上没有帅气的池逸晙,只是一排延伸至远方地平线的白桦树。“好,等我。”对方几乎是在同时发来这条消息。左晗看着这条消息,后退几步,落寞地靠在酒店走廊的墙上。“等我”,是不是未来的自己都要在等待中度过?他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要离开?如果真的离开了,那是不是还没开始就渐行渐远无疾而终了?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池逸晙的脸满溢着温暖微笑出现的时候,她看到那双诚恳又怜爱的眼睛,却什么都开不了口。他听完她的汇报,一如既往的信任,左晗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始联络,再复杂的协调工作到他手里总是那么易如反掌,好像只要面对他,别人都失去了拒绝的能力。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她静静地站在旁边,他也不回避,因为对任何人,他都是同样的语气,既没有对上级的谦恭,也没有对下级的命令,以至于如果不是他习惯于在给出交代前称呼对方的名,她都完全猜不出是给谁打电话。每个电话接通前,池逸晙总是冲她微笑一下,左晗感觉他是在用眼神拥抱自己,仿佛怕冷落了她,又像是宠溺不完。等全部布置好工作,他见左晗还没走,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我们的事情,影响到你工作的心情,那我应该说抱歉。”原来他什么都猜到了,左晗心生一种赤裸与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观赏的羞辱,竭力克制着,脸上没有表情。池逸晙小心翼翼地说:“老曾和我说了,对不起,我的计划让你困扰了。”左晗心里暗骂:“看来如果曾大方不说,看来自己直到他报道那天才会知道。按照目前两人的进展,他却说“我的计划”,难道要等到自己完全陷入难以自拔,却要接受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到底是冷血还是冷漠?!”池逸晙看到左晗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低声解释道:“本来不应该在工作时间说这些,但是我约你出来,你都没有答应。”池逸晙咽了下口水,有点心虚,真的约了他就会说,还是要等到眼前再也藏不住的境地才会开口?他自己也不知道。左晗镇定了下情绪,极力掩饰住失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池逸晙愣了愣,很快说:“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想和你说,我在很久之前报名参加了维和警察部队,后来经过了培训,又通过了考核。那时候你刚来,我目前是有两年的留岗待命时间。”“哦,两年里如果有任务呢?”“我才得知自己被分配在指挥部,执行任务时间是一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驻守的队伍一年里没有动过枪,中国部队在当地也很有威信,安全系数相对没有想象的那么低。”左晗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好的,我知道了。还有其他要说的吗?没的话,我去忙了。”池逸晙在回宾馆房间的时候,还是有点想不通,预期中的左晗不应该是目前这个置之事外的反应。他问曾大方:“她怎么对我那么冷漠?不是都说近水楼台,我们这却变成了井水不犯河水。太奇怪了。”曾大方哈哈大笑:“人家是一谈恋爱就变傻,说得是对爱情的盲目,要我看,你这是真的傻,如果你把在工作上的一般智商放在感情问题上,那人家至于那么不高兴吗?”“你没看到她那个表情,不是不高兴,真的是漠不关心。我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和她说维和部队的事情,就真的和一个傻子没什么两样。”“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她说出来的,表达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更何况左晗还不一般,她越是平静,越是内心不平静。用力过度,才显得冷漠。恰恰相反,说明她挺在乎你的,但是对于你先斩后奏的做法非常不满。”池逸晙惊叹:“老曾,真人不露相,你的观点听来有几分道理。可你说,我不可能中途退出,只不过实事求是而已。”“你是聪明人,既然躲不过,就应该早点说,尽量安排好你们两人将来的共同计划。如果你是她,男朋友的未来生活工作里,自己都没有一席之地,你也会不高兴。没提分手,已经是珍惜你了。”“至于那么严重吗?”池逸晙抽出一支烟,想到左晗略带嫌弃的眼神,闻了闻味道,又放了回去,“不过,感觉她没有我预期中的反对,相反,还有点支持的意思,只不过没有明说。或许,我的确还不太了解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