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庭衍忽然冲着宁婉扬了扬眉:“你觉得无不无聊?”周边的环境嘈杂。见宁婉点头了,他才笑起来:“那走吧。”谢庭衍道:“我们溜出去,等结束了再回来。接风宴弄得这么无聊,再待会儿小爷要闷死在这儿了。”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少年的张扬和傲气。宁婉晃了神,如果宋清宴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话,会不会也像谢庭衍这样。可惜宋清宴背负了太多。在他十九岁,在他们两个人初遇那年,他就要比宁靳还要成熟了。他的性格内敛,情绪也很少被外界牵动。谢庭衍对这儿很熟悉。领着宁婉七拐八拐的,最后到了顶层的露台上。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开着很多花。“果然,一出来空气都新鲜了。”其实那天他们俩聊的并不多,但谢庭衍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大概是因为小少爷的生活太寡淡无味了些,才想着和她熟络。大概也是因为那张脸,她没狠下心拒绝掉他。两家的父母以为谢庭衍是对她有意思,也乐意想着给两家联姻。于是又创造了很多让他们俩相处的机会。宁靳本来想拦住的。后来转念一想,万一宁婉会因此彻底走出来呢?万一呢?宁婉和谢庭衍在一起的时间开始变得很经常。某天天气很好的时候,宁婉带着他到了周舟的咖啡店里。店内的设备都换了新。在吧台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他和宋清宴的合照。其实宋清宴这人的照片并不多,他甚至连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留下来的,都是和别人的相片。如果不是宁婉总是喜欢给他拍些单人照。怕是连一张他的照片也不会留下了。推开门的时候,周舟正坐在吧台里面磨着咖啡豆。宋清宴的葬礼上,他也和现在一样沉默着。店里的时钟不停地在响着。宁婉走到他身边:“周舟哥。”周舟愣了下,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谢庭衍的时候顿住了。有一瞬间,他也以为是宋清宴回来了。但很快就又清醒了过来。他把咖啡粉装在罐子里:“这是…?”“我朋友,”宁婉道:“之前宴会上认识的,叫谢庭衍。”少年笑了下,大方地伸了手出来:“谢庭衍。”周舟握上去了:“周舟。”周舟的咖啡店能开这么久,之前生意一直很好的原因是宋清宴的手艺很好,长相也不错。总能吸引一大堆的女孩来光顾。后面他辞职了,周舟就学会了他的手艺。他没问宁婉什么。只是冲了两杯咖啡来。“喝吧,尝尝味道怎么样。哥请你俩喝。”宁婉不喜欢太苦的味道,宋清宴以前给她冲咖啡的时候,总会往里面加很多糖进去,有些时候也会加点奶。周舟冲的咖啡,和宋清宴是一个味道。女孩捧着杯子道:“好喝,和清宴哥当时做的一个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宁婉好像瞧见他松了口气。“一个味道就好。”那天谢庭衍看见了墙上挂着的照片。上面的男人和他确实很相像,恍然之间还以为他们是分开的双胞胎。但这想法只是停留了一瞬。他们家只有他这一个独生子,就算给他爸天大的胆儿也不敢在外面生个私生子。还和他长得那么像。他刚进店的时候,周舟看见他的目光,就和那天在宴会之上宁婉的目光一样。她们都在透过他,去看那个人。但谢庭衍什么也没问。他只当作自己没发现这件事情。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宁婉看向身边的谢庭衍,女孩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被他抢先一步地打断了。谢庭衍道:“宁婉,我们俩也相处有一段时间了,父母的意思你和我也都清楚。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回家之后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案。”宁家的车就停在路口。谢庭衍倾身帮她把车门打开了:“你在我看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不想错过。”夜色落幕,宁婉道了谢,还是拒绝掉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办法坦然地接受另一段感情。小少爷却不以为然:“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发信息。”“好。”回想这段时间,谢庭衍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在国外长大,谈吐作风之间都有着不同于他们的感觉。他是幸福的,整个人都很肆意自由,带着少年本该有的张扬。父母不安排的时候,他也会私下里约着宁婉出门。晚上到家之后,宁婉和宁靳去讲这些事情。少女盘腿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旁边的花茶还在冒着热气。她去看杯子上冒出的白雾,神色晦暗:“谢庭衍是个很好的人。”没等宁靳说话,她就又低下头去。“哥,要是我死了,你会怪我吗?”宁靳的话哽在了喉口。“虽然我也觉得现在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这样太累了,”她笑了下,声音很轻:“要是哪天我真撑不下去了,哥,你别骂我。”“我这么些年,除了那次,再也没梦见过宋清宴了。”“我想他。”泪滴砸进地毯里。分不清是宁靳还是宁婉的。“我努力了,我努力了那么久,我吃药看病,我以为我好了。但我没有,我还是会不停地发病然后控制不住自己。哥,我真的想他。都那么久了我还是想他。”“他为什么不来梦里看看我?”“我每次看见谢庭衍的时候都要想到他,为什么我们,我们不能在一起一辈子?”那些问题宁靳一个也答不出来。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宁靳也知道,他的痛苦和宁婉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每次只能去抱住自己的妹妹,一遍又一遍地去说着那些轻飘飘的没有作用的话。他忽然想起来很早之前,宁婉最开始去做治疗的时候。心理医生一遍又一遍地去问宋清宴的事情。他是谁。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宁婉忍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拍着桌子问医生这就是治疗吗。医生坐在那儿,说这是脱敏治疗。只有直面痛苦,才能有机会好起来。女孩崩溃地大喊:“这是脱敏吗?!你一遍又一遍问我他怎么死的,让我回想那天!这是把我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撕开!”“我一点也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想死。”